罗惜素秀目一闪,落在沈元通手中的墨色玉盒上,道:“元哥哥,这墨玉盒是那里来的?”
沈元通举起玉盒道:“这是爷爷送给我的‘毒经’!”
罗惜素笑道:“这本‘毒经’的内容,不知包含些什么?”
沈元通“毒经”到手,犹未过目,当然无法答覆罗惜素的问话,只有请求武林一怪覃寄愚说明。覃寄愚接口道:“这本‘毒经’乃古人西门豹的手着,全书共分四篇,第一篇:毒性,第二篇:取毒,第三篇:用毒,第四篇:毒功。”
罗惜素有感而叹道:“这样说起来,此‘毒经’一书落在正人君子手中,固可供研究毒性,创御毒之道,但如果落到邪魔外道手中,让他们学会了使毒的功夫,用以危害人类,其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说着脸上显出一片悲天悯人之色,又道:“爷爷,我有几句内心之言,不知该说不该说?”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你是认为这一本‘毒经’利少弊多,不要你元哥哥学么?”
罗惜素叹道:“元哥哥学了‘毒经’配合一身医学,相转为用,有百利而无一害,孙儿之见,是要哥哥勿将这‘毒经’带入江湖,以免无心之中惹出毒害。”
沈元通赞道:“素妹妹之言,发人深省,只是将此书毁了,未免可惜。”
罗惜素道:“元哥哥,你不是可以过目成诵么!何不将全书记入脑中,然后敢头换面,参入医书药典之类,这样既保全了前人的一片心血,没有失传之虞,又不致过份打眼,引起魔邪的贪心。无论如何,这本‘毒经’倒是毁了的好!”
武林一怪覃寄愚连看了罗惜素几眼,夸道:“素儿,你一片天心,顾虑周到,好教老夫惭愧。”
罗惜素谦谢道:“爷爷过奖了。”
沈元通心意一决,从墨色玉盒之内取出“毒经”,凝神一志,静心默读,这本厚将及寸的书,他只化了一个时辰,便完全记熟于胸,将原书交回武林一怪覃寄愚道:“孙儿已经完全记熟,请爷爷作最后的处置吧。”
武林一怪覃寄愚一声哈哈大笑,两指捏住书角,注满内力,微微一抖,震得一本邪魔宝典,碎裂成粉,随着山风,飞入草中不见。
他们四人正欲离开血石山之际,忽然,沈元通出声叫住大家道:“孙儿想起了另一件事,想趁今日之便,一穷究竟。”
“元哥哥,你是说‘地腑玄精’的事么?”
沈元通道:“爷爷虽然已经脱困,无须‘地腑玄精’为助,但是这种奇珍异宝,在医药上具有回天之力,何况此宝愚兄心中另有用途,早就有心一探。”
武林一怪覃寄愚讶道:“血石山内有‘地腑玄精’么?我在此十几年来怎地一无所知!”
沈元通道:“孙儿也是新近知道的。”接着把从孔府所得的指示念出道:“血石山为地腑百毒宣泄之地,山中有断肠之水,水下有‘地腑玄精’,配以千年鹤涎,可以祛毒延年。”
罗惜素嫣然笑道:“不知元哥哥所谓另有用途之语是何所指?想必没有贪字在内吧!”
沈元通多情的看了覃英一眼,脑中想着,她们祖孙,因武林一怪覃寄愚满身剧毒而隔得远远的那种凄然景况,哈哈大笑道:“愚兄何幸,有了两位妹妹在一起,今后修德养性,当无憾矣!”
说得罗惜素、覃英玉曲绯红,但心头上,却是喜慰有加。
沈元通语音一转,又道:“愚兄重视‘地腑玄精’的立意有三,请素妹明察。”
罗惜素掩口笑道:“元哥哥,不是因为我刚才出语过重,才要我‘明察’起来吧?”
沈元通正色道:“愚兄自幸得天独厚,集当今奇学于一身,今后立功立德,正有待二位妹妹的不时匡助,以期无负天心,素妹妹的话,我感激都来不及,岂有他意。”
沈元通和罗惜素这一番对答,只看得武林一怪覃寄愚心中沸腾,深庆自己的孙女儿,有此终生良伴,今后的成就,必然拭目可待,他关切的看了覃英一眼,笑道:“二位都是当今一时之秀,兼且心地正直,可鉴鬼神,但愿你们能够长此互励,为天下武林一楷模,做出一番正风易俗的大事业来。”他语音一顿,又看了覃英一眼,道:“只是英儿顽劣,还请二位多多提携。”
罗惜素接口道:“英妹妹聪明可爱,一片赤子之心,后福无穷,爷爷尽可放心。”
武林一怪覃寄愚忽然脸色一正,庄容对覃英吩咐道:“你元哥哥和素姊姊,都是人中麟凤,将来前途远大,不知你那里来的造化,能获追随,希望你以后好好听话,不可任情胡来。”
武林一怪爱孙心切,这几句话说得声色俱厉,覃英这等顽皮的人,也听得忽的低下了螓首,委委屈屈的道:“我从来就听素姊姊的话,只是他……他……”
沈元通惶恐地道:“英妹妹,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呵!”
覃英大眼睛一瞪,秋波轻掠,吞吞吐吐的道:“你……你……老爱惹我生气!”
武林一怪覃寄愚眼见他们三小亲密之状,老怀弥畅,大放宽心,又和言悦色的道:“孩子,你要听爷爷的话,爷爷深愧负你太多。”说着说着,老泪又流下来了。
罗惜素深知这位老人家,在“断肠之水”中泡了十五年,这时正是忧喜交集,感情最是激动的时候,如果不敢改变话题,真不知更要说出多少伤感的话来,于是,妙目向着沈元通一瞟,绽唇一笑道:“元哥哥,你那三大立意,也该向爷爷陈述了吧!”
沈元通也已会意,以轻松的口吻道:“素妹妹,犯不着挟天子以令诸侯!小兄敢不遵命!”
严冬的气氛,顿被春风拂化,各人的面上,又笑吟吟的了。
沈元通分条说道:“第一点‘万家生佛’应成伦那个盖世魔头心机太深太狠,爷爷虽已没收了他五种剧毒之物,难保他不另生花样,弄出其他的毒物来。”
“第二点,爷爷身蕴剧毒,善专制毒之道,行道江湖,固然能以毒克毒,救助生灵,但是爷爷自身之毒,令人触者身亡,练亲者也不能接近,岂非憾事?”
“第三点,家母身中无影之毒,虽然服用了爷爷的‘百毒丸’,中和了毒性,永无后患之忧,但是以家母一生喜好清静的行宜而言,这总是儿辈们引咎之事,非驱尽体内之毒,实愧以见人。”
“由于以上的原因,我认为觅取‘地腑玄精’,亦为当前要务之一,有了‘地腑玄精’之后,再加上已有的几种绝世灵药,送交家外祖父,必能炼出一种克制百毒的‘万妙灵丹’,既可防范应成伦于未然,又可为爷爷收敛皮外之毒和为家母恢复圣洁之躯。”
武林一怪和罗惜素听了,只是点头自慰,再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小覃英却忽然仰首,疑惑地问道:“元哥哥,你说爷爷一身剧毒,用以以毒克毒,最着宏效,可是你又说,触之者立死,这却叫我越听越迷糊啦。”
沈元通笑道:“英妹,你问得极是,我先试行说说,如果有什么欠妥之处,再请爷爷指正。”
武林一怪覃寄愚也想听听这位可爱的孙婿的医学造诣,道:“你不要得太深奥,只怕英儿难以体会。”
覃英未待沈元通开口,又问罗惜素道:“素姊姊,你懂元哥哥所说的么?”
罗惜素双圣之后,医道虽不能通神,但家学渊源,早已明白了沈元通话中的道理,但这时她却不便直说出来,因怕覃英自愧难安,遂道:“我也是似懂非懂,听元哥哥说吧!”
于是沈元通说道:“爷爷已经练成了毒功中的造极之技‘变体法身’,这种法身练成之后,全身一毛一发都成了剧毒之物,也就是说,爷爷整个身体的组织已改建在毒性之上,迥异凡人,根据以毒制毒的原理,所以爷爷可以克制天下百毒,但爷爷的克毒对象,乃是毒物或施毒之人,因两毒中和而无害,如果对方体内没有剧毒相抗,则便会中毒无救了,刚才你爷爷不愿你用手触他,便是这个道理。”
覃英脑筋一转,忽然奇想道:“如果有人中了体内之毒,爷爷只要再触他一次,岂不两毒就中和了么?”
沈元通笑道:“爷爷体内剧毒,乃是毒中之王,自己岂能中和自己之毒,如照你的想法去做,对方只有死得更快。”停了一停,觉得意犹末尽,又道:“所谓‘中和’,是指两种不同的毒性,力道平衡时,所发生的现象而言。”
覃英“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我和素姊姊体内无毒,所以不能碰我爷爷,但是,你为什么不怕呢?”
沈元通想不到覃英有此一问,这虽是极易回答的问题,但也愕了愕,才道:“我的功力比你高,只要运起功来,便可到达万毒不侵的境地,只有-忽失神之下,才会中毒,即使中毒,也能凭功力慢慢把它逼出体外,或者先使其凝集一点,再设法治疗之。”
覃英这才俯首无言,信服到底。
罗惜素抬头看了一看天色,道:“此处荒山野岭,居无处所,元哥哥,既要觅取‘地腑玄精’,何不现在动手,也好及早离开此地呀。”
沈元通觉得罗惜素的话甚是有理,便道:“两位妹妹且找一处隐秘所在休息,我和爷爷回洞去掘取‘地腑玄精’,事成之后,我发啸为号,再在此处会合。”
覃英道:“我也要去!”
沈元通皱眉道:“洞中还有一个赤身露体的大男人,只怕不大方便。”
罗惜素一拉覃英,在她耳边细语道:“我们女孩子身体多么宝贵,何必沾染那些毒物!”也不管覃英已否答应,便硬把她拉了开去。
武林一怪和沈元通到石洞之内,鬼怨神愁朱皆得只道他们放不过他,返来来取他性命,不由颤声道:“两位大侠饶我一条蚁命吧!”
沈元通不觉剑眉一皱道:“爷爷,我们势必弄干池水之后,才好办事,但是他岂不活不成了么?”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这种跳梁小丑,只是人类的祸害,何必管他的死活。”
沈元通心有不忍道:“爷爷,我们既曾放过他,似乎不应为了取宝而致他于死……”
武林一怪覃寄愚摇头叹道:“我们要是把他放了,凭他心中已有的‘毒经’之学,只怕真要弄出个鬼怨神愁来了。”
沈元通道:“善恶之间,原是一线之差,何况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他恶迹未着之前,我们还是少伤天和的好。”
武林一怪又是一叹道:“但愿你的善念,真能感化这个未成气候的小魔!”
话毕,命鬼怨神愁朱皆得,走出水池在他人中穴点了一指,又逼出了一丝毒天之毒在他体内,然后,对他正色道:“你本来已是百死之身,现在由我用真元内毒,压在你体内毒性,只要你能上体天心,不以‘毒经’上一点皮毛之学为恶人间,必可善终天年,如果你凶心不改,下次落到我的手中,便叫你尝一尝百消魂的死味,现在,你去吧!”
鬼怨神愁朱皆得想不到获此大赦,口中一声欢呼,竟忘了穿衣,连滚带爬的向血石山逃去。
武林一怪覃寄愚看着鬼怨神愁朱皆得逃去之后,道:“我在此池之内,长达十五年之久,池内情形了如指掌,明明是个整体浑圆的石槽,不知那句‘水中有地腑玄精’之语,是否可靠?”
沈元通想了一想,也这:“根据书中之言,确是在这池水之下,莫非池底另有秘道么?”
武林一怪残眉一扬,道:“你这话不无理由,我们先仔细搜一搜,再作是否干去池水的决定。”
这时黄昏已过,洞内漆黑一片,沈元通和武林一怪覃寄愚虽然功力深厚,可以黑夜视物,但总不如有物照明来得节力省神,所以,武林一怪想起了密室中的那四颗寸大明珠来,遂道:“元儿,我们何不把密室中那四颗明珠取来,作为照明之用?”
说完也不管沈元通的意向如何,拨动机钮,开了密室石门,首先跃身进去,沈元通极是知礼,也跟入密室之内。
沈元通前次进入密室,为时甚短,并未过份留心细察,这番进来,却完全不同,因为心理上有了准备,便一物不漏的仔细搜视起来。
这座不太大的石室,除了四颗寸大明珠,照得全室通明透亮而外,只有室中央的一张石书桌和桌前的石坐骑。此外便无他物了。
只是这张书桌摆在室中央的位置,极不理想,因为如果有人坐在书桌前面,后面发射出来的珠光,必然把那人的身影投射到书桌之上,这是极碍伏案工作的事。任谁也不会将书桌这样摆放。
如果有人这样不顺自然的摆放书桌,他必有一个特别想法,有一个目的。沈元通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这张桌子,必有古怪,意念一生,便走近书桌,用手推了一推,原来这张书桌是与地面连成一体,牢牢不可分离。
沈元通也是外和内刚之人,当时两臂加功,就想震移书桌。
谁知臂力刚发,但觉石桌微微一动,接着一声巨响,整个的石室,都抖动起来,同时有一种下降的感觉袭上心头。
武林一怪覃寄愚惊呼道:“不好,这是一道笋机关!”
沈元通镇静地道:“我希望这个机关,能把我们带到池水之下去。”
一语甫毕,石室已经停止了下降之势,原是敞开着的室门中,射进几色强烈的光亮,室中四颗明珠,立即黯然失色。
显然,外面的光亮,比四颗明珠发射出来的光度大得太多。
沈元通挺胸大步走了出去,武林一怪吩咐道:“元儿,生疏之地,应该特别小心!”跟在沈元通身后,运功戒备。
石室外面是一个更大的石岩,石厅的中央,倒吊着一盏灯状透明物,耀人眼目的光线,便是从那透明物中射出。
石厅虽大,竟也是空无一物。
沈元通仔细搜寻之下,终于被他发现那发光透明物下面,有一个口径寸大的石洞,沈元通伸头去看,但觉颈项间一凉,惊得他闪身跃开退。
抬头凝神一看,这才看清,在那透明发光之下,有一丝银色光芒,断断续续的向那小洞中投去。
那原来是在光芒反射下的白色液体。
沈元通再次走进,伸出手掌接了一杓,用舌一尝,喜极大叫道:“在这里了,在这里了,这就是‘地腑玄精’!”
武林一怪覃寄愚老脸开花,颤声应道:“果真是‘地腑玄精’?”
明明是铁一般的事实,他却不敢骤信,发出疑虑的问话。
沈元通拖着武林一怪覃寄愚,走列地腑玄精下落之处,叫他伸出双手,接住落下来的“地腑玄精”,漏擦双手双臂。
“地腑文精”着体,武林一怪原来微带黑色的肤色,顿时一改旧观,变得白晰无比,武林一怪大喜,就要以“地腑玄精”遍抹全身。
沈元通忙大声止住道:“爷爷千万不可!”
武林一怪覃寄愚问道:“为什么?”
沈元通解释道:“‘地腑玄精’虽然善除百毒,但是爷爷练成了‘变体法身’,全身组织均系毒质,如果‘地腑玄精’消去你全身剧毒之后,也就是连同毁灭了你的生命了。”
“孙儿请爷爷用‘地腑玄精’涂抹双手,只是权宜之法,并非治本之道,爷爷若要清除全身皮外之毒,却非候灵丹练成不可。”
看了看武林一怪微带失望的神色,又道:“如今爷爷双手外毒尽去,对人接物,已可无虑。同时,运足功力之下,双手照样可以随心所欲!”
武林一怪覃寄愚这才无话可说。
沈元通也自己张口接了数滴“地腑玄精”,解了体内余毒。
最后才用随身携带的玉瓶,蓄了一瓶“地腑玄精”,与武林一怪一同走回石室,掀动石桌,升回原处,向血石山山下奔去。
沈元通站在和罗惜素等相约之处,发出一声龙吟长啸,啸声散布出去,云散日出,一片清光洒射下来,照得沈元通和武林一怪心神一爽。
只是啸声过后,不但未见罗惜素等闻声回来,甚至连回声也都没有。
沈元通神情一紧,道:“她们出了事故!”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我们搜!”
二人展开身形,相互交叉搜了下去。
原来,罗惜素拉了覃英,觅了一处上有苍松为盖,下有青石垫地的幽静所在,二人并肩坐下唧唧咕咕的交谈起来。
也不知她们谈了些什么畅心怡神的话,小覃英直笑得娇幅连颤,拧身跑开道:“你调侃我,我不来了!”
罗惜素见她跑走,急道:“英妹妹,不可乱跑,等会找你不着,岂不急煞了元哥哥么?”
覃英更是娇嗔满面,爱理不理地道:“我才不管哩!”
人已像一只穿花蝴蝶,拖着清脆的笑声,跑进树林之内,小覃英有意淘气,尽往密林深处钻去,对罗惜素的呼唤置若罔闻。
她狂奔了一阵,娇喘喘的停了下来,估量着罗惜素一时寻她不着,脸上绽开了得意的微笑。
蓦地,她笑容一敛,发觉前面不远之处,传来沉重的男人呼吸之声。
她漫问一声:“是谁?”便循声走去。
那男人的呼吸之声,越来越近,小覃英终于看到了一个赤裸的躯体,半隐半现的藏在密叶之后。
她惊呼一声,回头就跑,脸上就像新娘似的,涨得通红。
覃英闻声找人之时,那藏身树后的赤裸之人,心内倒有几分恐惧之念,可是,等到覃英现身出来,竟是一个年青又貌美的小姑娘时,那赤裸之人,便没有了羞槐之心,及至覃英惊呼退走,则更激起起了他的淫心色欲。
只道是天降奇缘,送上门来的美食,怎能容覃英脱手逃去,于是如天的色胆突发,边追边叫道:“小妞儿,不要跑,我一定会好好的待你。”
要是平时有人对覃英这样说话,她不打掉他的大牙才怪哩!但是,今天的情形完全不同,覃英不但不敢出手伤人,就是再看人家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谁知道那是个没有穿衣服的大男人呀!
覃英一想起来,就止不住心头恼恨,却也逃得更快。
那后面追来的人,似是看清了覃英的窘境,更是胆大,高声调戏道:“你倒好,骗我脱下了衣服,想一走了之么!”
倒喷一口血,把覃英说成了什么人?
也是那赤身裸体之人鬼怨神愁朱皆得命里注定死于覃英之手,所以才鬼摸了头,不知天高地厚,招惹煞星。
覃英跑了一阵,越想越恨,又加那裸体人胡言乱语,说得她浑身发抖,心中一横,顿住身形,立地不动,等到那裸体之人追到身后不足五尺之地,猛的一声冷笑,闭起双眼,疾旋转身,双手同发,注足内劲的数十片树叶,已挟着劲风,直朝那裸体之人身上射去。
覃英自随大头怪人进修之后,任督两脉已通,这时全力施为,那里还有那裸体人的命在,只听他一声闷哼,便立即倒地死去,身上扫满了覃英信手发出的树叶。
覃英树叶出手,不问后果的回身就跑,跑出数十丈外,才敢放缓脚步,长长的吁出一口哭笑不得的肮脏气。
这时罗惜素仍未见循声赶来,她心中既生气又纳闷,想不出罗惜素不来找她的原因何在?
她那里知道,她这一淘气,自己受惊受气不说,同时也给罗惜素惹了一身麻烦。
正当她恼恨交加之际,忽然,就在她耳边,响起一个苍老而冷冰冰的声音道:“小小年纪,为什么就这样贪淫手辣!”
覃英任督两脉皆通,年纪虽小,功力实厚,而那口发苍老声音之人,能无声地欺至身侧,其功力的深厚,可想而知。
覃英正在气头上,闻声之下,不但不惊,而且连头都不抬起来,看那发话老人仅只嘟起樱唇,气鼓鼓的道:“你管得着么?”
那现身老人也是火爆脾气,欠缺修养,当时寿眉一扬,吼道:“小淫妇,真是胆大妄为,敢在老夫地区之内作起恶来,容你不得!”
小覃英被那老人大声一吼,似从梦中惊醒,定睛一瞧,眼光落在那老人身上,只见他身材高大,童颜白发,寿眉覆目,眼泛精光,其势滔滔,大有吃人之状。
她的性格怕过谁来,只要他不是裸身的大男人,任他是谁,覃英那会放在眼内,她发出比那老人更冷的笑声道:“容我不得,又其奈我何!”
那高大老人气得全身发抖,道:“我要劈了你!”
他举起巨灵之掌,掌心赤红如人,一股热浪,立朝覃英迎头盖脑压至。
覃英脚下“飘香步”,口中气死人,连闪身带骂道:“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我看你虚有其表,是非不明,我真不知道要怎样教训你才对!”
老人掌力纵是如潮,竟连覃英的衣角都未挨到。
他一掌无功,更加暴吼如雷,双掌互抡,一口气,击出连环十八掌。
小覃英初试“飘香步”,身形如絮,随风飘荡,心中高兴至极,那老人的连环十八掌,虽没有沾上覃英的衣边,却打消了她满肚子的怨气。
只见她脱影幻形,闪身疾掠,飘身丈外,笑哈哈的道:“不打啦!我要找素姊姊去。”
那老人连环十八掌,收拾不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淫妇,羞刀入不了鞘,猛扑而上,吼道:“你走得了么?”
喝声中,又是一掌劈了过来。
覃英黛眉一颦,凤目怒芒电射,运起全身功劲,开声发掌,也是劲气飒飒的潮涌过去。
两股掌风,凌空去接,小覃英心头一热,退了一步。
那个童颜老人,并不见得高明,反而多退了一步。
这一步,只退得那童颜老人,瞪目张眼,神情激奋,凭他五六十年的修为,竟奈何不了这个小淫妇,教他那能不为之变色。
其实他在连环十八掌沽不着小覃英的衣角之时,便应有此警觉,趁覃英要走之际,一笑收蓬,便不会栽这个大筋斗了。
覃英试出自己的掌力,并不稍逊那童颜老人之下,加上奇幻无比的“飘香步”法,这一架打下去,有胜无败,于是顽劣之心又起,要逗逗这个童颜老人了。
她涎着脸,嗤鼻笑道:“凭你这点点功力,也敢张牙舞爪,岂不令人笑掉大牙,同时,以你这样大的年纪,在黑夜之中,死死纠缠一个人姑娘,不怕人家见了,笑你没有出息么?”
这是什么话!覃英年轻识浅,只图骂得痛快,那管童颜老人反应如何,她笑骂过后,还用小鼻子“哼”了二声,把那童颜老人激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生吞了她。
那童颜老人气尽管气,恨尽难恨,但事实告诉他,他实无能力可以奈何得了这个小妖精。
于是他发出一声震天长啸,要把他的四位盟兄弟,呼唤出来增援。
他这一声啸声,自然也惊动了罗惜素,只有沈元通和武林一怪,因适在地腹之内,未曾耳闻。
覃英小嘴唇一翘道:“求救兵么!姑娘等着就是了!”
那童颜老人这时一反常态,竟能忍住气,不予答腔,他倒底是成了名的人物,脾气急燥虽是天性,但因时制宜,便显出老年人的经验阅历了。
他们二人,各自监视着对方,那童颜老人的态度,是聚张之中带着不安的神色,小覃英则嬉笑依然怡然自得。
覃英这时气定神闲,早就听出林外有急速的脚步声传来,最初,她之所以未能发现童颜老人接近之故,皆因心中情绪不宁,蒙蔽了灵智,来人身法亦是极快,嗖!嗖!二声,已凌空落下了二个年轻较童颜老人为轻之人。
一个五十已经出头,可以勉强列于老人行列,面孔之上也是隐泛红光。
另一个四十出头,五十未到,是一个中年儒生,气质文雅,态度和霭,现身之后,便开口问童颜老人道:“三哥,是谁惹恼了你的火爆脾气?”
原来,他虽看见了小巧娇秀的覃英,意念上并未将她视为使三哥大发牛劲之人。
覃英不待红童顿老人答话,先自一哼道:“你的人来齐了没没有?”
覃英的态度,使后来的二人神情陡变,双双凝目向覃英秀注视有顷,才收回疑惑的眼光,一同落在童颜老人身上。
童颜老人这时才意识到,兄弟们来了之后,面子上只有更是难堪,凭他竟对付不了一个未成气候的小妖精,当时脸上一红,呐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覃英莲足一跺,玉面含嗔,又道:“你们三人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
覃英说话的技巧,可说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对方三人一起上,或依次领教,都非自命英雄的人物愿为之事。
覃英得理不让人,轻蔑地笑道:“你们最好三人一同出手,要不,先问间这老贼,可是我的敌手。”
这句话实在叫那童颜老人脸上挂不住,当时青筋直冒的一声大喝道:“小妖精心黑手辣,决不能让她逃出手去,否则,我们花家五雄便莫想在江湖上混了。”
花家五雄在陕甘境内,不是寂寂无名之声,老人花如龙,老二花如虎,老三花如豹,老四花如彪,老五花如狮。现场三人,便是如豹如彪如狮三兄弟。
玉箫仙子隐居五十余年,小覃英下山未久,根本就不知花家五雄的名号,是以仍然小鼻子一耸道:“早好及早识相,不要再在江湖上混,免得丢人现眼!”
花如狮剑眉一轩,知道三哥是在这个小姑娘手下吃了亏,他乃是五雄之秀,遇事最能情理兼顾,决不盲从附和。于是和颜悦色,礼貌周全地道:“不知在下三哥什么地方触怒了姑娘,惹得姑娘如此生气?”
覃英遇上了事,向来是不饶不休,深得乃师真传,自然花如狮的多礼,对她并未发生缓和作用,刁蛮如故地道:“你不会问这糟老头子么?”
花如狮尴尬地看了老三花如豹一眼,道:“三哥,什么事招惹了这位小姑娘?”
花如豹忿然道:“她是一个小淫妇,杀了一个人。”
覃英无名之火高冒三丈,脚下“飘香步”一错,身形一闪,玉掌抡处,花如豹老脸之上,已被括了一个大耳光。
只打得花氏兄弟同时失色,他们也是成了名的高人,功力均皆不俗,竟未看出覃英的身法手法,花如豹是过来之人,自是知道覃英的厉害,但是花如彪花如狮,却想不到小姑娘竟有这等身手,均是神色一凛,态度凝重了起来。
覃英闪身退回原处,冷冷的骂道:“本姑娘教训教训你这个口齿失德的老东西!”
花如豹脸上被打,怔了一怔,一个虎扑,猛然袭去,连环十八掌,又似狂风暴雨般,尽向覃英要害之处下手。
覃英也展开一身所学,拳来掌往的和他缠斗起来。
这是一次拚命之搏,双方都存了伤敌泄忿之心。
花如豹数十年的修为,全力施展开来,确然令人惊心咋舌,但小覃英年岁虽轻,其成就之高,尤属非凡,更加“飘香步”法,轻灵巧妙,打得甚是畅快。
三十招一过,花如豹败象已现,果非覃英的敌手。
花如彪不愿兄长落败在一个小姑娘之手,不得已也加入了战圈。
覃英以一敌二,把“飘香步”法尽量施展开来,竟仍然招招占先。
花如狮越看越心惊,紧锁剑眉,暗自叹道:“这个小姑娘的功力真高,如不善为虞理,只怕花家五雄,真将在江湖上除名了。”他警惕之念一起,不由神色严肃地大喝:“三哥四哥暂请停手!”
花如狮身居老么,出声之后,老三老四,却都呼的一跃,退出战圈,显然他们都对这个小老五,有着三分惧意。
覃英经这一仗,心里也已有数,对方三人如果合手连玫,只怕难以力敌,是以冷笑声中,也停下了手,那气鼓鼓的神态,却是一丝不减,令人可恨可爱。
花如狮脸罩一层愁云,正色对花如豹说道:“二哥,你应该把所见之事,详细地说出来,否则误会到底,只怕我们花家五雄的威名,真要被你的火爆脾气断送殆尽了!”
这话明明是向花如豹说的,但也有要覃英平心听下去的含义。
覃英秀眉微挑,脸上轻蔑之色虽然未退,但总算耐心的听了下去。
花如豹瞪了覃英一眼,老着面皮说道:“我因心情烦燥,独个儿出来散心,走到树林之外,忽然听见林中有人互相追逐,我掩身入林,便见这丫头被一个赤身裸体之人追来,那赤身之人口中说着亲密的话语,她不但不理,而且回身扬手,用喑器将那赤身之人杀死。”
“所以我才断定,必是她引诱那赤身之人进入林内,戏弄于他,然后又杀了他。”
覃英听了又气恼起来,骂道:“胡说……”
花如狮向覃英摇手道:“小姐稍安勿躁,请听完在下三哥的话再说!”正气凛然,覃英竟被他那严肃之气逼得螓首一垂。
花如狮接着又问花如豹道:“你凭什么作如此肯定的判断?”
花如豹巨目一翻怒道:“老五,你又不相信我的话?”
花如街凛然道:“小弟并无不信三哥之意,只是想完全明白事实真相!”
花如豹大声道:“一个姑娘家如果不是无耻之蜚,怎会不在那男人未脱衣服之前把他杀死,尤其凭地这身功力,要杀死那人,只是举手之便而已。”
花如狮眉头一皱,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话来,但是在他的看法,眼前这位小姑娘,刁蛮则有之,至于说到淫邪之事,绝不可能。
覃英只恨得跺脚咬牙,一心要想出几句毒辣的话,痛骂那花如豹-顿,以消心头之恨。
蓦地……林中传出一个娇脆的声音道:“我看那位老前辈年高望重,何以口齿之间,竟不留余德?”
罗惜素分枝拂叶,婷婷地走了出来,由她说话的语气听去,显然她并不是刚到。
不要看覃英在外人前面,狡蛮有似山猫,但是一见了罗惜素的面,竟柔顺如绵,当时凤目含泪,身形一闪,扑向罗惜素怀中,不胜委屈地泣道:“姊姊,他们欺负我!”完全是一个调皮小姐的形态。
罗惜素轻抚着她的秀发,慰道:“妹妹,不要急,一切都有姊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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