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的时候总是梦想成为太空人,甚至在大学里修习航空学与太空学的课程作为准备。但当开始接触“系统理论”(systems theory)后,便被它深深地吸引,我的生命历程因而转向另一个与地球息息相关的学问。
但我始终不能忘情于有朝一日能亲身体验那种遨游太空的感觉;尤其在看到第一艘太空船阿波罗号所带回的一些太空中所摄的照片,心中的热望更是久久不能自己。终于,几年前在我们举办的一次领导能力研习营中,我有机会认识了前来参加的太空人史维加特(Rusty Schweickart)。
我从史维加特那儿得知许多有关太空人在遥远太空中探险的历程。太空人在经验了一趟宝贵的经历之后,总尝试着以语言来向世人说明那种翱翔在自己所属星球之外的感受。史维加特本人则在内心挣扎了五年之后,才决定并发觉适当的言语,表白心中的感受。
混沌宇宙
1974年夏天,史维加特应邀前往纽约长岛的一个宗教团体聚会上演讲,讲题是有关“行星的文化”(planetary culture)。他发现这次的演讲不能以分享个人经验的方式去表达,因为这是他、他的太空人同事,和人类整体共同的伟大经历。他领悟到自己和其他的太空人代表人类感觉器官的延伸:“是的,我当时是以我的眼睛来看,并以我的感觉去感受,但它也是全人类的眼睛与感觉。我们是人类第一批离开地球的人,我们从太空看地球,等于替所有的人类看地球,虽然我们的人数不多,但是我们有责任向人类报告我们的感受。”基于这样的体会,他决定以一般人所关心的角度来描述这段经历,使听众觉得他们也在太空船上一样。他的描述如下:
“你在上面每一个半钟头环绕地球一圈”,就这样一圈又一‘因地周而复始。通常你在早上醒来,那时也许你正好在中东、北非洲的上空。当你吃早餐的时候,你从窗口望出去,看到自己正在通过地中海区域,希腊、罗马、北非洲、西奈半岛和整个区域在下面经过。你明白自己的一瞥所看见的那些地方,是人类历史的摇篮。一面看着这样的景象,一面回顾着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历史。
“当你绕过北非洲,接着经过印度洋,眺望广大印度大陆之后是锡兰、缅甸、东南亚。出了这个地区到了菲律宾上空,然后掠过浩瀚的太平洋水域,你以前从未体认到它是如此的广大。最后你通过加州海岸,看到你所熟悉的事物:洛杉矶、凤凰城,接着看到休斯顿,那里是太空人的家,你可以清楚地看见圆顶的天体观测室。你对那里有认同感,你感觉自己是那里的一部分。接着越过新奥尔良,然后俯视南方,看到伸出的整个佛罗里达半岛;然后飞越大西洋,又回到非洲上空。
“那种感情是对整体的一体感:最初是对休斯顿的一体感,然后是对洛杉矶、凤凰城、新奥尔良,接下来你将对北非有一体感,然后是……。整个一个半小时的航行过程中,转变了你原先所认同的,你开始看清你所认同的是整体。这使得你有很大的转变。
“你向下俯视,你无法想见有多少边界与国界是你再三横越的,你甚至看不见这些界线。在小憩之后,你看到了战火频传的中东,由以往得知的讯息,你知道各国在自设的国界上互相残杀。但现在你看不见这些,从你所在的位置看,它是一个整体,而且是如此美丽。你希望以双手从争战的两方各接一个人上来,向他们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你们便会了解对人类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没有边界的整体
他接着说:
“才过不久,有另一批太空人去了月球。他们从那里所看到的地球非常渺小,看不见美丽的细节。它是一个鲜蓝色的小球,上覆以银白色装饰,背后村以一片黑色的天空、无垠的宇宙。”
“在月球上看地球,地球变成如此微不足道,你甚至可以用拇指遮住这个小点。但这个蓝色的小点,对你而言就是一切。所有人类的历史文明、诗歌音乐、游戏欢乐、生死爱恨、战争迫害……,都发生在你可以拇指盖住的这个小点上。”
“而你体认出了这一切都是由于观点的改变;你跟从前已有所不同,你的心灵产生了某种新的东西。此时突然你的摄影机故障,你必须到太空舱外活动,在那瞬间你会突然有一种顿悟:你不再置身于室内,而是在太空舱外面,举目四望,那里没有边界、没有框框;那种感觉与由室内透过窗户的框框往外看到的截然不同。”
借着在太空中飘浮,史维加特发现系统思考的一些基本原理。但是他发现的方式不是多数人能经历的——直接体验地球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正如我们每个人也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大自然(包括我们在内)不是由整体之中的各个部分所组成的,它是由整体中的整体所构成的。所有界线,包括国界在内,基本上都是人们强行认定的。我们制造了它们,然后,很讽刺地发现自己最后被这些界限困住了。
史维加特日后的个人生涯发展则更引人入胜。在这次谈话之后的几年,他个人又有一连串的新领悟。他离开加州能源委员会委员的职务,活跃于美苏双方太空人共同参与的联合计划中;在这些活动中聆听和学习别人的经验,开始实践他所领悟到的新境界。
对史维加特而言,一件具有特别冲击力的事情是,得知了由几位科学家所提出的一项名之为“盖娅”(Gala)的假说,即地球上所有生命构成的生物圈,自成一个有生命的有机体的理论。这种想法深植在一些工业化以前的文化中,美国的印第安文化便是一例。史维加特说这种想法“扣动我心深处的弦,它第一次让身为科学家的我,有一种方式可谈论自己在太空的经验,在这之前,我甚至未能清晰地向自己述说。我以一种无法描述的方式体验了地球,并体会了地球整体是活的”。
在一次为领导能力研习营作结论的场合,有人突然问道:“史维加特,告诉我们在太空上面像是什么?”他沉思了好久。当他终于开。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那像是看见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
某种新的事情正在发生,而它必然与我们全都有关——只因为我们都属于那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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