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广州二沙岛留苑1号别墅
时间:2004年2月19日
找朱敦法颇费了一番周折:先找到了原《解放军报》广州记者站站长何德来,他人在上海,已经退役,他在广州军区、南京军区、成都军区都担任过军报记者,通过他的关系,电话 找到朱敦法的秘书。我担心一条线找人不保险,又找到了广州军区原后勤部部长吴亚明少将,终于坐着他的军牌车,过一条小河,两道弯弯曲曲的小路,三道岗哨,来到了二沙岛边上的留苑别墅。
凡是老广州人都知道,广州有个二沙头,又称二沙岛。因在广州大沙头下游,排名第二,得此地名。二沙岛是珠江的江心洲,像一个纺锤呈东西走向,长1450米,宽26 4米,面积126万平方米。五十年代岛上有一个体育场,九十年代有一片别墅群,号称广州最昂贵的别墅群。其实,最昂贵的别墅并不在二沙岛,而是隔一条小江的右侧的两个去处,一是珠岛宾馆,这是五十年代广东省委的接待地点,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都在此小住过。另一处是一条曲径通幽的小道连接在一起的留苑别墅。这是归广州军区冬休办管理的一个休养地。
在中国各大军区里,只有广州军区设有冬休办这一机构,这一机构管理着三个休养点,一是梅苑,民间称老虎洞,1971年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老虎洞也名扬全国,据说“571工程纪要”就是在老虎洞炮制出来的,又因林立果小名叫老虎,知道的是此老虎非彼老虎,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立果在这呆过而得名。知老虎洞人多,知梅苑人少。二是留苑,三是珠江宾馆。梅苑靠山,留苑得水。一个是卧虎之地,一个是藏龙之地。梅苑接待元帅级的人物,留苑接待将军级的人物。先后在梅苑住过的元帅有林彪、徐向前、叶剑英等,而在留苑住过的有罗瑞卿、许世友、李德生等。解放后,中国人民解放军里一批功勋卓著、战绩显赫的将帅,冬天都在这两处躲过冬。残酷的战争给他们的肉体留下了许多药物难以治愈的疾病,主要有三类,一是哮喘病,二是风湿病,三是肠胃病,而这三种病在湿润、温暖的广州就会得到缓解。广州的气候能治病,冬天更明显。军医不相信,医学没证明,将帅们一到这里通体都舒服,确是真的。
2月19日,我因写作此书,在留苑别墅1号见到了朱敦法上将。朱敦法中将在邓小平南巡期间任广州军区司令。在他之前,有6个人任过此职,李希林,张万年,龙太忠,向仲华,许世友。在他之后有陶伯钧、刘镇武。
朱敦法是江苏省苏北人,说一口山东话,据说,苏北人一直认为他们是山东人的后代。苏北人说话口音山东味,骨胳山东人的骨胳,性格山东人的性格:倔、爽、义气。
朱敦法已经77岁,走路不晃,腰板特直,思维清晰,谈吐爽快。他的客厅里挂着几幅国画,我以为是画家所赠,他告诉我,全是自己画的,青山、绿水、红枫、黄杏,一派山河锦绣万里长空图。
田炳信:朱司令,久闻您大名,邓小平南巡中提到的“娃子连长”就是您,能否回忆当时的情景?
朱敦法:小平南巡以后,到了深圳,下了火车,到了住地,稍事洗梳之后,就出来了。当时深圳的市委书记还是李灏,省委书记谢非,省长朱森林。这时我还不在,他第二天要接见我们。我陪刘华清从部队到深圳,突然听说下午要接见我们,我们到了以后,午饭后,我们就在小平同志住的房子后面的一个小院里休息,我们三个人在那唠嗑,周南、华清和我,正唠着,3时30分左右,他们突然来告诉,说邓主席已经坐着等着你们呢,我们一听,刘华清、周南和我三个人拔腿就跑啊,哪能叫老人等我们呢,小平同志先到的,刘华清、周南和我三个人一起,杨尚昆也在,到了以后,很快,就照相,照完相以后,刘华清就开始给他介绍,“这是广州军区司令朱敦法,他是淮海战役的连长”,小平那天非常高兴,“现在淮海战役的连长很少了,”四川口音很重,我说:“我那年才21岁。”“那时恐怕还是个娃子”。“娃子连长”就这么出来的。杨尚昆插了一句“他就是原来一纵的”,小平同志一个老年人,对过去的事情记忆犹新,他就讲“一纵,我记得很清楚,你们开始向北,以后你们又向南”。我们几个人说的话,周南记得很清楚,回到驻地以后,刘华清当时就讲,他去年有一次去邓家里看他,孩子们都上班了,他自己一个老人有时显得很寂寞。这一次看到你们之后显得精神那么好,那么高兴。那个意思,今天下午照相、谈话,不像一个疲倦的老人,看来老人还是很愿意回忆过去在基层工作的情况。
我的秘书当时抓了很多珍贵的镜头,后来照片寄回东北的途中都丢了,非常可惜。以后他们从谢非那个地方拿出一些过来。
深圳活动完之后,到了珠海,省委书记、省长去了,我没陪。他在珠海视察完了以后,准备回上海,提前通知我,还有刚退下来的林若,我们几个在车站等候他。他坐一个中巴车来,下了车以后,我们在站台上迎接他,握了握手,问候、照相。因为华清不在,我紧靠着他。照了相以后,他站起来上火车之前,我说“我代表驻广东的官兵在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给你老人家拜个年”,说完之后他的女儿毛毛把原话、原原本本地大声说给他听,他听了以后,他的回答是那么清楚:“请你也替我转告驻粤的陆海空军的全体干部战士,我给他们拜年”。这样我们就告别了。
以后十四大接见时也见过,但没正式说过话。我是十四大时的中央委员。
田炳信:您见过邓小平几次?
朱敦法:建国之前,战争期间,见过三次小平同志。第一次是1947年,豫北战役之后,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打黄河铁桥以北,打南阳,以后进行休整。邓小平从二野到一纵,我 当时是二野一纵的,召开了全纵队的连以上干部的讲话,作了一次报告,为千里跃进大别山做动员,千里跃进大别山在这时候没敢提,当时这是核心机密呀,我印象最深有两件事,第一个就是,回答了大家惧怕原子弹的问题,蒋介石、美帝国主义有原子弹,当时传得神乎其神地,威力要比其它的炸弹不知要厉害多少倍吧,言外之意就是如果美国干预,我们就防不胜防了。邓的讲话里面对这些问题看得很客观,一方面,承认原子弹有一定威力,另一方面,也是可以防御的,不是那么了不起的。基本意思是这个意思。具体地讲什么呢?1945年日本在广岛、长崎投了两个原子弹之后,现在,“广岛、长崎的羊还在吃草”,这是原话,“广岛、长崎的鱼儿还在游水”。讲得很有趣味。解决了部队当时存在的活思想。看到蒋匪区人民的苦难,希望尽早解放他们。
田炳信:当时邓小平是政委?
朱敦法:政委。晋冀鲁豫野战军的政委,二野的政委。
第二次,是1948年春,在河南豫东,哪个县我忘记了,刘邓率领4路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之后,过了黄河,稍微休整,就分三路向南进攻,刘邓率领两个纵队走中间,是中央纵队;我们一纵走右边;左路是陈锡连。三路开始挺进大别山。开始两天敌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怎么一回事,逃跑。以后就发现了我们的战略意图,从后边开始追。后边有追的,前边也有堵的。也是毛主席和刘邓的大手笔,敌人几个师跟过来,解放区的压力就少了,华东战场陈毅、粟峪北京那一摊子,包括陕北,压力都是很大地减轻。但是有一条,我们进入大别山之后,47年底,刘邓调动敌人的问题,采取拿一个纵队冲出去,故意叫敌人知道,然后让敌人去追。风险很大。刘邓两个人还有争论,刘说我去,邓说我去。毕竟敌人好几个师跟着,邓说“我身体比你好”,刘说“我经验比你多”。在这种情况下,最后,还是邓作了让步,刘带领一纵,当时一纵也是比较大的纵队,4个旅,1947年底,从大别山西北方向突围出来,还没有进入中原,刚到河南的北边,敌人就跟着过来了,敌人一过来,大别山的压力不就减轻了吗。当时我们在基层,都是事后才想到全局方面的事情。
突围的一纵背的包袱很重,到大别山就轻快多了,便于建立根据地,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过了三、四个月,大别山减轻压力的情况下,邓从大别山出来,到了中原地区,与刘会合。会合后不久,邓又到一纵讲话,这是我第二次听邓讲话。当时我在二野一纵当连长,他这次讲话,去的干部比较多,排以上的干部都到场,这一次的讲话,现在回忆起来,对部队干部的士气是一个空前的大提高。是针对着部队干部的思想活动讲的,老人家也是求真务实,讲了个什么问题呢,讲了许多形势方面的问题,好的或者差的,其中有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他说听说你们一纵的同志有议论,说千里跃进,我们是胜利了,前进了1000,但我们一纵又从大别山出来,又后退了500。他说我跟你们的看法都不一样,“我认为,前进了1000,又前进了500。”写文章的许多人都不记得这个了,没有谁谈过这些。这一辨证关系看得那么深刻、那么辨证,是少见的。看出小平同志的智慧、观察问题的能力超人啊。给在场的干部鼓舞很大。我记得,我们那个连队,开会大概去了五、六个人,三个排长、我、指导员、司务长,回来的路上,那心情比去的时候完全不同了,本来说前进了1000又后退了500,小平同志说前进了1000又前进了500,没有这个好形势,我们想退这500都不行,实际上等于前进了500。人家说得你是口服心服啊。不是坏事,而是个大大的好事。没有这后退的500,我们不可能把敌人又调得乱七八糟。很鼓舞人心和士气。
这是1947年,1948年两次听邓的讲话,这里还要插一个第二次,刚才那个算第三次,前两次中间我听了一次传达。刚进大别山,这一次也是给我们震动很大。那时一进大别山,我们北方人不适应南方,光大米都吃不惯,当时的大米就是谷子皮一突噜就吃了,很粗糙的。得病的不少,疟疾什么的,我那一次就不行了。这时有一天,邓到了一纵,也是给连长讲了讲话。这一次我没去,我因为不适应当地,闹了疟疾,连队里打摆子的几十人。回来听他们传达,说正在最困难的时候,水土不服,生病的,邓的讲话是一个最振奋人心的事情,讲什么呢?“现在我们象打篮球一样,我们现在开始投篮了,敌人所有的前卫、中锋、后卫都跟上来了”,大家一听,那么形象啊,真象打篮球啊,我们一要投篮敌人都跟着过来了。战争年代,邓下部队一次,部队形势变化一次。
我在40年就知道有那么一个邓政委,邓小平,那时我还很年轻,当侦察兵的时候。战争年代就那么几次。
解放以后,第一次是六届人大第一次会议结束,把军队代表团成员留下,在人民大会堂的东大厅,专门给军队的代表团讲话。这次讲话的中心内容,是动员军队准备进行百万大裁军。这是一个战略性、全局性的问题。
田炳信:当时您的职务是什么?
朱敦法:军长。东北16军的军长。
那次,老人家出来,时间不算太长,思路很清楚。和平时期,兵不在多而在精,是自古以来建军的普遍规律。而且,展望了未来的发展,实力增强以后,如果我们国家的产值达到 了1万亿,我们拿出5%,我们的装备更新一次可以见成效。当时的精神、思路都相当清晰,陪同的有彭真、万里等老领导。
第二次是1989年6月9号,在北京接见军以上干部,那时我在沈阳军区当副司令,第二个握手的是我,在怀仁堂。讲当时的形势问题,国际形势,国内形势,大形势,小形势,这一次讲话很深刻,快90了,思路很清晰,讲起话来深入浅出,给人印象很深,上至邓小平,往下杨尚昆、到中央其他领导、总参、迟浩田等人、军委、军长,贯彻邓的意图,处理好这些事,防止出现流血事件,完全是一致的思想。
田炳信:当时外面传,1992年南巡中,您当时被专门叫到专列上。
朱敦法:没有,我没进专列,我只到了专列附近,在专列附近等候他,他来了以后就握手、会见、照相。
田炳信:当时外面还传邓小平跟您讲军队要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
朱敦法:没有。
田炳信:那实际上在车站没说几句话。
朱敦法:没说几句,就客气了一下,客气完就算了。
田炳信:当时您和刘华清、周南看完邓小平之后,除了讲到淮海战役、回忆了一下往事,其它的还有没有?
朱敦法:没有。在当时,其它的都没有。我谈话的事情,周南记得比我还清楚,过了一两年之后见到周南,他还说你是个娃子连长,又是开始向北,以后向南。
这是几次从建国之前到建国之后的接见。我总的印象,邓小平应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伟大的政治家;也应该承认,他又是一个伟大的军事家;要从国家经济建设的角度上说,还应该承认他是一个经济学家。归根结底,还是毛主席讲的那句话:“邓小平人才难得”,毛主席看得清、看得透。
像我们这些老兵,对他和刘帅,确实有一种怀念之情。淮海战役50周年纪念的时候,江苏省委组织的纪念淮海战役50周年,1998年11月份,把现在健在的都请回去。我算当时比较年轻的,淮海战役前期我还是连长。这一次淮海战役50周年纪念的时候,正好赶到在淮海战役纪念馆里总前委塑像的落成,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文化,不会作诗吟赋,但很怀念总前委的几个领导同志,就写了几句打油诗:
五十年前摆战场,
运筹帷幄捕天狼。
军威军旗风雷动,
五十八万全吃光。
刘帅在军中的威望相当高,二野上上下下一片叫好之声,和小平他们两个的雄才大略的结合有很大的关系,听说他们在战争年代一共度过了12年,又合心,又合力,又合拍。
对邓小平总的印象,从政治上、军事上都应该是大家、大手笔。
这里扯一点题外的事。文化大革命期间,我和我们师长,一说打倒刘邓,非常不理解,刘邓干了一辈子革命,怎么搞的资本主义呀。这是我们当时咬耳朵,跟别人不敢说。
田炳信:朱司令,后来小平同志在1989年9月辞去军委主席,1992年来了广东,来南巡,为什么一个退休的老人,中国共产党一个普通的党员,到了南方的这样一个讲话,在中国掀起了“邓旋风”,这个原因何在?而且这次讲话的最主要的观点是“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现在过去了十二年,看来老人家还是高瞻远瞩啊。当时北京是否有一种“左”的思潮,就是姓“社”呀,姓“资”呀,又开始吵吵起来了,邓小平说不要争论了,这是我的一大发明,按照这条道走,而且现在十二年来看,邓在南方的讲话确实有先见之明,把中国的方向扭了一下。
朱敦法:退休了,老人到南方来,又一次讲话,产生了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我觉得这个问题,一个重要的观念所在,为什么退休之后还有那么一个谈话,这是真正共产党人对国家、对民族负责的一个最积极、最实际的行动,也就是古人讲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怕退休了,有利于国家的事情,有利于民族的事情,有利于我们社会发展的事情,自己还是不弯腰、不掉劲。另外为什么产生那么大的动力?我觉得这里头有几个:一是他本身具备这个政治上的号召力;第二个,是我们多年社会主义运动的经验总结;还有巨大的个人魅力,讲话的感染力很大;另外,为什么起那么大的推动作用呢,也是我们进城之后经济建设的经验总结。他的“贫穷不是社会主义”,那么普通的一句话,包含着我们几十年创造的一个真理,一个伟大的真理,到了我们需要进一步认识问题的时候了。确实是胆略。我记不得他在什么地方讲过这样的话:如果说是共产党有的地方错了,我来纠正了,我纠正我们犯的错误,说我是修正,我也就认了。这很像他的性格,他有这个胆魄。人到了晚年,思路那么开阔,那么解放,了不得。
田炳信:邓小平南巡的时候是87岁,他的思想比年轻人还要超前。
朱敦法:这个话不言过其实,大政治家确实是见多识广,智高一筹。
邓小平这个思想的效果,我再谈一下。从两方面谈。一方面是外国人反映,我所接触到的,在广东工作期间,我接待的大部分是军事首脑,外国的军事首脑,其他的我接触的少。外国的国防部长、总参谋长这些,凡是到过深圳的,对我们的经济建设没有一个不称赞的,几乎都是赞不绝口。我记忆最清楚的,是津巴布韦的一位国防部长,我全程陪同他,从广州陪到深圳,到深圳我们第一个活动是参观锦绣中华,从锦绣中华出来以后,我们上到当时最高的一个建筑,国贸大厦的旋转餐厅休息,在留言簿留言,这个非洲人在国外的哪个国家上 过大学,很有文采的一个人,他的留言意思是:津巴布韦国防部长一行在参观了锦绣中华之后,来到了国贸大厦,鸟瞰深圳全市,方知中国改革开放的内涵。这个话又精辟、又生动。这是一个。香港的有些大资本家,据说有个叫胡应湘的,他讲一个什么话,他说:什么叫社会主义?你们到深圳、到广深公路两侧看一看,就知道什么叫社会主义了。意思就是城乡差别没有了,城市跟农村都连在一起,城乡差别没有了,工农差别也就小了。再有,我听说,东莞附近有些老农说:不知怎么回事,就这几年,说变就变得那么快。实际这是改革开放的成果反映。
南巡讲话的作用,我觉得有那么几个方面:一个是进一步认定改革开放的基本方向,毫不含糊地,非这样搞不可,这样搞已经证明了此路可行,这是一个。
第二个,也到了我们作深刻反思的时候了。闭关锁国到什么时候,我跟他们开玩笑,说闭关锁国搞不好又来第二个甲午战争。
田炳信:当时同行之间给您打电话了解这方面情况的多不多?我当时在新华社,很多人给我打电话,问小平同志讲了什么?还有很多版本:上海版本、深圳版本、广州版本,到处在传,都在打听。
朱敦法:打听倒没有,另外我也不好往外讲这些。没有正式形成文件,我不好说。从中央书记处到军委,想通过我了解也不方便。
田炳信: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觉得,因为十三大的报告确立了基本路线,当时是赵紫阳宣读的,但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因为赵紫阳后来犯了错误,下台了,报告是他讲的,我们有个概念就是:人一倒了,话就臭了。邓到南方讲话,我觉得也有一点,人的事是人的事,基本路线不管谁读的,这个是不能变的,提出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可以讲是人和事第一次分离。因为我们的政治历史上就是,人倒,事就倒了,话也臭了,而现在是人归人,事归事。我觉得他透露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信息,一百年不动摇,党定的事情,不在于谁说。
朱敦法:我们也谈过这样的事。比如林彪,他这个人不是一开始就坏的,发展变化是后期的。
田炳信:民间老百姓说,十大元帅里头最会打仗的应该是林彪,可不可以这么认为?毛泽东当年对元帅们也都有过评价,毛用诗的方式评价的有彭德怀、叶剑英和聂荣臻。对彭帅是“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对叶帅是“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对罗帅是“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称陈毅是好同志,称朱德是红司令,称彭德怀是大将军,称聂荣臻是厚道人。
朱敦法:蒋介石在解放战争的时候对我们几方面军有很多评价,说是陈毅净打硬仗,说彭德怀是打苦仗,说林彪最英勇智慧,认为刘伯承老奸巨滑。林彪这个人还是很讲战术的,他的三三制、四快一慢,他不是一开始就坏的,所以现在修平津战役纪念馆,有林彪的照片,过去周恩来在世的时候讲过这句话:不要因人分事。当时很多人认为林彪有问题,平津战役纪念馆不应修,当时四野的很多健在的反映到陈云那里,陈云说这一个历史应该留下,不能因为林彪埋没这件大的军事活动。
田炳信:您是哪一年出生的?
朱敦法:我是1927年,农历11月28日。
田炳信:您退之前是国防大学的校长?
朱敦法:对,我从这里去接张震,我已经到了退的年龄,他们说找一个管军事教育的人,就把我找到了,找到以后他们跟我谈话,刘华清几个人把邓主席的一个文件拿出来了,全军那么一个军事教育机构,总要有一个人来当这个校长,我就去了。
田炳信:您去时是中将?
朱敦法:中将,去了以后第二年升上将。
田炳信:上将目前在我们国家是最高的吧?
朱敦法:是最高的。当时我授上将时,前面有洪学智、刘华清、迟浩田、张震他们四个,加上我们六个,一共十个。
田炳信:也是建国以后的第二次授衔的十大上将。
朱敦法:对。以后就陆续多了。大概我看就是那么个情况。我们经济上繁荣,社会也比较安定,国家兴旺,在改革开放期间肯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据我看这些问题都是前进中的问题、发展中的问题,也是我们中央可以逐步解决的问题。但这些问题都是主流下面的支流,不能不承认。中央现在反腐倡廉抓着不放,完全是对的。我也都熟悉,家宝啊,其他的,胡锦涛接触的少,曾庆红啊,他们都是江泽民当时身边的一些工作人员。怎么样想尽一切办法把问题少一点,范围小一点,就应该说是好事情。
老人送我们走出留苑别墅。广州的又一个春天正在萌动中。成片的树林中,珠江湾出一片银光。茂密的松树缝罅处露出瓦蓝瓦蓝的天空,蛰伏许久的地虫拱出潮茸茸的草地,翠鸟在枝头叫,新绿一团团地涂抹在榕树、芒果树和荔枝树的树梢上。
留苑静悄悄,春天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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