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 年“六四平暴”之后,西方国家纷纷施压,制裁中国。
为了顶住外部压力,平息内部的余波,反“和平演变”的口号重新提到战略高度。哪知没过多久,苏联东欧社会主义阵营传来震惊人心的消息,许多姓社的国家一夜之间改变了颜色。中国一时处于两面受压(苏东变故是一种无形的心理压力,某种意义上比西方制裁的压力更可怕)的境地,情况比50 年代中期毛泽东面临的国际局势复杂、险恶得多。不少人慌了手脚:刚刚针对资本主义的“和平演变”攻势,大讲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的历史必然性,突然间社会主义的红旗纷纷落地,这可怎么办?
这时邓小平已决定完全退下来,辞去最后一项职务——军委主席,实现他从政治舞台上消失掉的愿望。在交待退休事宜时,邓向第三代领导集体献计说:“对于国际局势,概括起来就是三句话:第一句话,冷静观察;第二句话,稳住阵脚;第三句话,沉着应付。不要急,也急不得。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埋头实干,做好一件事,我们自己的事。”(《邓选》ⅢP.321)
后来在传达时,还有第四句话:韬光养晦。合起来被称作应付当前国际形势的“16 字方针”。
要是不冷静,对“苏东事变”匆忙作判断、发议论,能说些什么呢?
要么说它变得好。这等于承认社会主义已经破产,势必动摇中国的“立国之本”。正迎合了西方国家“和平演变”的需要,更麻烦的是这样说将与“六四问题”的定性和处理相矛盾,难以自圆其说。当时余波未息,这样做无异于自乱阵脚。
要么,对苏联东欧谴责一通,骂他们是社会主义的叛徒,葬送了十月革命的成果,砍倒了列宁主义大旗。这极可能重新引发一场比五六十年代更激烈的“共运”大论战。而且,中国用来反对西方制裁的主要武器是“不干涉内政”,不允许别人干涉中国的社会制度,如果中国急急忙忙跑去对苏联东欧的新制度说三道四,岂不是干涉人家的内政?
就当时中国的政治气候来说,第一种危险不大可能出现,最值得担心的是第二种倾向。因为当时确有不少人以为现在“只有中国能救社会主义”,而不仅仅是“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的问题。他们希望中国挺身而出,乘苏联衰落之机,当上社会主义国家的头,扛起反对西方资本主义和平演变的大旗。
邓觉得这样做不是抬高中国的地位,而是把中国放在火炉上烤。西方国家看到苏联东欧变过去了,社会主义大国只剩下中国,本来就以中国为“世界共产主义的新中心”。若中国当真把旗扛过来,势必要成为西方攻击的中心目标。那样中国同西方的关系就没有缓和的余地。苏联东欧国家也未必服气,刚刚同他们缓和的关系有可能以另一种形式重新紧张起来。这样中国将会腹背受敌,重新走上“反帝反修”的老路,重新在国际上陷入孤立。
邓的谋略相反:“不随便批评别人、指责别人,过头的话不要讲,过头的事不要做”。(《邓选》ⅢP.320)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少管别人的闲事,更不做那种图虚名而受实害的蠢事。只做好一件事,扎扎实实地办好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怎么办?稳定和改革并重。不管苏联东欧怎么变,“中国自己要稳定阵脚,否则,人家就要打我们的主意”。(同上)没有稳定什么事也办不成。但是不能因为求稳而放弃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希望”。苏联出问题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经济没有搞上去,还有的国家是因为长期不改革。邓强调要重新树立改革开放的形象,认真做几件改革开放的实事,表明中国改革开放的政策没有变。他认为这是化解国际国内矛盾的关键,所谓“沉着应付”是也。
意识形态实行“内紧外松”的方针。对内仍然要讲苏联东欧的教训,强调反“和平演变”的必要性,不然稳不住局面,动乱因素又会抬头。对外则讲“尊重苏联东欧人民的选择”,不搞意识形态争论。不管苏联怎么变,都从容地同它发展关系。结果,苏联这一边没有搞僵,倒是苏联的衰落和解体为中国的发展创造了条件,苏联那样的社会主义搞垮了,丝毫不影响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对西方的制裁和压力,一是坚决顶住,决不示弱;二是不搞孤立主义,尽量寻求缓解机会。例如请李政道转告“在国外参加过游行、签名的人,中国不在意这个问题,请他们放下包袱”。(《邓选》ⅢP.327)请美国总统特使“转告布什总统,在东方的中国有一位退休老人,关心着中美关系的改善和发展”。(《邓选》ⅢP.351)结果,那些开始起劲制裁中国的国家,看到中国块头这么大,又不怕鬼,不信邪,制裁根本不起作用;也慢慢转弯了:不如继续保持接触,免得失去中国市场上的利益。再说,中国照样改革开放,这就可以了,压得太重大急,万一重新关上国门,那样岂不更糟?最后,西方这一边也按邓的意思,陆续同中国恢复正常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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