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 年9 月,美国记者迈克·华萧士向邓小平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邓小平领导下的中国与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国不一样?邓回答说:“有些不一样,但有些原则还是一样”。(《邓选》ⅡP.174)
解释现行政策与过去政策的关系,常见有三种方法:一是全盘肯定,声称什么都要一样。二是全盘否定,声称什么都要不一样。这两种办法都容易使自己陷入困境。华国锋等凡是派采取什么都一样的方法,可事实上他们又不可能做到什么都与毛泽东一样,结果自相矛盾日见被动。历史上声称什么都要出个不一样的作法也不是没有,这种作法显得很革命,但难以持久。因为这一样意味着凡是以前的作法现在都不能再作,凡是以前的说法现在都不能再说。现在的每一做法,每一说法部必须与过去反其道而行之。要么你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从而自相矛盾;要么你勉强做到了,肯定很滑稽。要是你弄虚作假的做到了,其结果对你绝对不利,因为你将被迫拒绝接受以前所有的东西。
第三种比较聪明的办法是辩证否定,承认有些一样,有些不一样,不绝对对待,该一样就一样,该不一样就不一样,一切从自己当前的实际需要出发。这种办法可以为自己保留极大的灵活性。邓小平就是采用这种方法,他在实践层面上强调不一样,在政府层面上则尽可能保持前面的一致性。
要做到不一样中又有一致性,必须对先前的思想遗产加以灵活变通,做出能动的解释使之与现实的需要和现行的政策相吻合。
邓小平与凡是派的斗争,自始至终环绕着怎样理解毛泽东思想。按邓的意图,毛泽东思想是要坚持的,但看怎样坚持?坚持什么?邓强调要完整准确地理解毛泽东思想,进而把毛泽东思想的整个体系解释为三个基本点,即实事求是,群众路线,独立自主。邓认为这是“对毛泽东思想作出了正确的解释,恢复了毛泽东思想的本来面目”。(《邓选》ⅡP.208)
上述三点在毛泽东的思想中确实是很基本的,邓没有随意夸大或缩小,但在毛泽东的思想中,基本的东西是不是就这三点?“阶级斗争”这四个字是毛泽东治国平天下的根本,与群众路线等等相比,未必就不根本,但邓却把它放在一个很次要的位置。这就显示出解释者的主观能动性。邓从毛泽东思想中能动地选取三个根本点加以坚持,这三点既是毛泽东思想的基本点,同时又与邓小平的全部政策相一致,这就体现了不一样中有些原则还是一样的。
按照邓小平解释,在毛泽东思想的三个基本点中,最根本的东西又是实事求是。所谓实事求是,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在实践中检验真理和发展真理,这四个字为邓小平灵活地运用毛泽东思想提供了很大的能动性。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就等于坚持了对毛泽东思想既有坚持的必要,又有不坚持即发展的必要。这就保证了:凡是邓要坚持的,必都是毛泽东思想;凡是邓要反对的,必都不是毛泽东思想。
在对毛泽东思想的内容重新加以解释后,邓进一步将毛泽东思想与毛本人的思想,毛泽东思想与毛晚年的错误加以区别。毛泽东思想作为应当继续坚持的党的指导思想是包括毛在内的老一辈革命家集体智慧的结晶。毛本人的思想分为正确和错误两个部分,正确的部分属于毛泽东思想的内容,错误的部分不属于毛泽东思想,因为毛的错误正在于他违背了自己正确的东西。这样,坚持毛泽东思想就应当顺理成章的批评毛泽东的错误,批评毛的错误,不是否定毛泽东思想,而是发展毛泽东思想。
既坚持又发展的模式,比“凡是论”优越得多。凡是论在不准别人动毛泽东思想时,也束缚了自己的手脚。它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有时候和毛泽东不一样,一旦出现不一样,就与自己的原则相冲突,凡是论只讲坚持,因而只有防守一面功能,既坚持又发展,则是有两面功能,可攻可守,可进可退。凡是自己的作法与毛相同者可曰坚持,凡是不同者可日发展。对付右边来的进攻,可用坚持;对付左边来的责难,可用发展。总之是右左开弓,得心应手,游刃自如。
按照既坚持又发展的模式,凡是派所谓的坚持不过是“原封不动地把毛泽东同志晚年的错误思想坚持下去”,(《邓选》ⅡP. 262)这是形式主义的假高举。“而我们现在的中央所坚持的这一套就是毛泽东思想”。(同上)
这是实事求是的真高举。邓这样解释三中全会以来的做法与毛泽东思想的关系:“从许多方面来说,现在我们还是把毛泽东同志已经提出,但是没有做的事情做起来,把他反对错了的改正过来,把他没有做的事情做好。今后相当长的时期,还是做这件事。当然我们也有发展,而且还要继续发展”。(《邓选》ⅡP. 264)..
在起草评价毛泽东的历史决议时,邓要求在结论中“写一段我们还要继续发展的毛泽东思想”。(《邓选》ⅡP.267)至于怎样发展,发展什么,要用论断性的语言体现在整个决议中。具体说,就是要“把毛泽东思想,即经过实践检验证明是正确的,应该作为我们今后工作指南的东西,写到决议里去”。“要把毛泽东思想的主要内容,特别是今后还要继续贯彻执行的内容,用比较概括的语言写出来”。以便“给人一个很清楚的印象,究竟我们高举毛泽东思想旗帜,坚持毛泽东思想指的是些什么内容”。(《邓选》Ⅱ.P264,256, 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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