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梧
一、时代问题是具有统帅性质的大问题
时代问题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头等重要的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把握时代的脉搏是共产党人制定正确的纲领、路线、政策的主要依据，是制定正确的路线、策略的出发点，也是世界进步事业取得胜利的基石，时代问题是具有统帅性质的大问题。
19世纪末20世纪初，自由资本主义阶段过渡到帝国主义阶段，怎样认识帝国主义，人类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成了马克思主义者与第二国际修正主义者的分水岭。
德国社会民主党的领导人，第二国际的所谓“理论权威”卡尔·考茨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的1914年9月出版了《帝国主义》一书，书中提出了有名的“超帝国主义”的谬论。他把帝国主义只说成是一种政策，认为国际垄断同盟的形成和存在是所谓的“超帝国主义”，即帝国主义已经联合起来了，它们之间不再存在斗争和战争了，世界进入了永久和平的时代。以后，他置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事实于不顾，从永久和平的时代观出发，1927年又出版了《唯物主义历史观》，宣扬劳资利益的一致性，资本主义自动崩溃论、超帝国主义理论等等，全面系统地篡改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
列宁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在批判第二国际修正主义思潮中，创立了“帝国主义论”。列宁认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自由资本主义进入了帝国主义阶段，世界进入了帝国主义大震荡、大变革的年代。列宁当时敏锐地看到，世界在从资产阶级旧时代向无产阶级新时代过渡，一个伟大的新时代已经降临，他先后多次对时代做过不同的表述和概括。1915年他不断使用过“帝国主义时代”；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以后，他提出过“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时代”；十月革命以后，他提出过“无产阶级专政的时代”已经开始，并且指出十月革命开辟了两个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时代，即资产阶级时代和社会主义时代，资本家议会制度时代和无产阶级苏维埃制度时代的世界性交替的开始。1924年，斯大林著《论列宁主义基础》一书，书中给时代下了一个定义，叫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其主题就是战争与革命。斯大林对时代的概括和总结是符合列宁关于时代的思想的，也是符合历史发展的实际情况的。
19世纪末20世纪初，地球上2/3的领土，56％的人口沦为帝国主义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帝国主义由于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规律的作用，力量对比发生了显著的变化。重新瓜分世界的要求确实提到了当时历史日程上来了，1914年也确实发生了帝国主义争夺势力范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大战中确实出现了帝国主义的最薄弱的环节；无产阶级确实在帝国主义薄弱环节上取得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十月革命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当时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很快出现了欧亚革命风暴和第三国际。由于年青的共产党不成熟和社会民主党右派的叛卖，1923年底，欧洲革命转入低潮；亚洲革命以中国革命为代表却在蓬勃向前发展，直到1927年才转入低潮。但总的来说，1923年底，资本主义国家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已遭到失败，资本主义进入到一个相对的、局部的、暂时的稳定时期。与此同时，苏联在打败14国武装干涉取得了第一次卫国战争胜利的基础上，也进入了一个稳定时期，即和平发展的短暂时期。苏联抓住了这个短暂时期，对外与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实行了和平共处的政策；对内实行了新经济政策、农业集体化、工业化和文化革命，抓紧了自身的社会主义建设，并取得了极其伟大的成就，为在第二次大战中粉碎德、日、意法西斯奠定了强大的物质基础。资本主义世界到1929年爆发了世界性的、空前的经济危机，这次危机延续到1933年，直接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确实是战争引起了革命，革命又结束了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出现了欧亚一系列社会主义国家，并且形成了强大的和平、民主的社会主义阵营。社会主义国家的兴起，促进了亚、非、拉美民族解放运动的蓬勃发展，沉重打击井瓦解了帝国主义维持了200多年的殖民体系。不仅中国革命是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继续，20世纪，在世界六大洲各个角落里所做的主要事情，都可以说是继续完成十月革命中以列宁为代表的俄国无产阶级革命家所开创的事业。历史的实践证明，列宁的时代观和战争与革命是时代两大主题的观点，在很长的历史时叨内是完全正确的，而且推动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斗转星移，从20世纪50年代未到60年代初，以帝国主义殖民体系的瓦解为标志，世界的历史条件变迁了，战争与革命的两大主题，逐步被和平与发展的两大主题所替代。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我们比较多地是讲马克思主义理论必须同各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或者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必须同各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相结合，很少讲马克思主义理论必须与时代发展相结合的观点。因此，我们对时代的发展变化研究很差。从1957年到1976年的近20年时间里，由于没有及时认清和把握世界从战争与革命向和平与发展转变的这个历史趋势，一直坚持世界大战不可避免论，坚持战争引起革命，革命结束战争论，即战争与革命是世界两大主题的观点。所以曾认为，世界大战早打比晚打好，大打比小打好，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结果，必然出现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1958年，全民大炼钢铁，以钢为纲的原因之一是认为未来的战争是钢铁战争，没有足够的钢铁就不能取得胜利。文化大革命中，深挖洞、广积粮、修三线、备战备荒、大串联的“重要意义”都是为了在未来的战争中取胜。由于对时代主题的转换未能及时认识上去，影响到没集中全力进行和平建设，给经济带来极大的损失，而且也直接导致了阶级斗争扩大化。
沉痛的经验教训，使我们今天更清醒地认识到一个马克思主义政党特别是执政党，对“世情”的认识和对“国情”的认识是一样的重要。脱离了国情不行，脱离了世情也不成。世情主要包括时代、时代的主题、时代的特征、时代的任务等等。列宁指出：区别不同“时代”的基本特征（而不是个别国家历史上的个别情节），我们才能够正确地制定自己的策略。从1957年到1976年的近20年时间内。我们就是因为一直僵化地固守着战争与革命是时代主题的观点，在国内、国外战略性的部署上造成一系列的失误，从而严重影响了国家社会主义建设的发展和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发挥。
二、和平与发展是现时代的主题
邓小平同志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创立者，他根据历史的变迁，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各种矛盾运动的发展变化，科学地揭示了“和平和发展是当代世界的两大主题”。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已近半个世纪没有再发生世界大战，世界保持了总体上的和平。世界和平的决定性因素是社会主义力量的发展和在它支持下的第三世界的兴起。尽管帝国主义是现代战争的根源，帝国主义的本质没有改变，但是，只要越来越多的第三世界的国家和人民能够牢牢地掌握住自己的命运，社会主义事业就能够获得更加伟大的胜利，世界大战也不是不可避免的。从20世纪50年代起发生了世界第三次产业和科技革命，这次科技革命以信息技术、新材料技术、颗能源技术、生物技术、空间技术、海洋技术等群体技术的发展为标志，而且直至现在还在迅猛地向前发展。由于社会生产力的迅猛发展，20世纪50年代以后，私人垄断资本主义已发展到国家垄断资本主义阶段。新的科学技术革命使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结构、计划体制、劳动性质、阶级结构等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资本主义国家同垄断资本进一步结合，对经济生活采取了一系列调节措施。除了实行国民经济军事化以外，资产阶级总结了统治经验，采取了调和阶级矛盾的措施。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在50年代以后一段时间经济增长较快，各种矛盾有不同程度的缓和，处于相对稳定状态。虽然，资本主义出现的暂时的稳定和发展并未消除其固有矛盾，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调节措施只能暂时缓和危机，70年代以来已出现缓慢增长的趋势，固有矛盾出现激化的趋向，但是，资本主义内在机制的变化反过来确实促进了资本主义生产力的迅速发展。按照马克思主义原理，当生产关系还允许生产力迅速发展时，革命是无望的。事实上，白领工人已经占主体的资本主义国家已经长期没有出现暴力革命的形势。当然，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还要经过革命的变革过程，但这个过程，目前看来还没有条件通过暴力革命的方式来完成。现在深化和发展民主在人民群众斗争的推动下已经成为资本主义世界性的潮流，独裁统治方式在资本主义世界已经纷纷削弱和倒台。事实上各资本主义国家的资产阶级民主正在发展和深化。总之，和平与发展首先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的现实和人民的要求。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被压迫民族纷纷取得了独立。独立后的第三世界国家和地区面临的主要问题已经不再是民族压迫问题，而是发展问题了。而要发展经济又必须有和平的国际环境和国内环境。总之，和平与发展是最广大的第三世界国家和人民最现实的要求。目前西方发达国家同发展中国家的贫富悬殊不断扩大，导致发展中国家越来越强烈要求改变旧的国际经济秩序，但这种要求还不至于导致普遍战争。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欧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在国际范围内争夺剩余价值的斗争尽管一直十分激烈，但在当今的核时代、信息时代不一定非要使用世界大战的手段，完全可以依靠科技和发展经济实力而取胜。事实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间已经半个世纪几乎没有开战了，20个左右的资本主义发达国家之间分割市场斗争激化，主要通过市场竞争和频繁的外交谈判表现出来，100多个不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处境非常困难，尽管资本主义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规律仍然起作用，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无力与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用武力相抗衡。他们同样需要和平与发展。
由于资本主义的内在机制的巨大变化，也缓和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制度之间的尖锐对立的程度。两种制度当今谁想要用武力消灭谁，一时都很困难，两制之间战争的危险相对缩小。两制之间的主要斗争方式转向了“渗透”与反“渗透”、颠覆与反颠覆、“和平演变”与防止“和平演变”的斗争。两制之间在前50年的战争与革命的激烈较量中，帝国主义是社会主义的手下败将。现在两制进入了以经济为后盾，科学技术为武器，意识形态斗争为主要形式的“和平演变”与防止和平演变斗争的新时期，社会主义面临的挑战是紧迫的、严峻的。在紧迫严峻的挑战面前，社会主义国家必须谋求经济上的大发展，而谋求经济上的大发展必须实行对外全方位开放政策，全面开放的先决条件就是世界和平。社会主义国家只有抓住和平与发展这个世界范围的两大主题，才能推动世界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事业进一步展现出美好的前景。总之，维护和平与促进发展是当今时代人类的共同愿望和客观存在。
三、围绕和平与发展调整对外关系
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中央在正确认识国情和世情的基础上，从我国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和世界处在和平与发展的世情出发，确定了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为主要内容的总路线。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就是建立在和平与发展是当今世界主题的基础之上的。从对立统一斗争的世情出发，确立了既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又坚持改革开放的总方针。因为集中精力搞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以使我国的面貌在十几年改革开放的年代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得到了世人的瞩目和公认。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国根据国际形势和我国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围绕和平与发展两大主题，调整外交格局和党的对外关系。
在外交方面主要是，坚定不移地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同世界各种性质的国家发展友好合作关系。维护世界和平是中国独立自主外交政策的主要目标。
现在我们只提反对霸权主义，反对强权政治，在国家关系上，不再提反对帝国主义和反对殖民主义，更不用美帝国主义、苏联霸权主义的字眼。因为无论别国采用什么主义的统治全是人家的内政，根据各国之间互不干涉内政的原则，我们不应该加以干涉。现在，殖民主义基本上已经铲除，如果谁在搞对外侵略，搞扩张，谁就是霸权主义，不论它是什么性质的国家，我们都必须加以反对，其目的是维护世界和平，以利于世界的发展。围绕时代主题在国际范围内只提反对强权政治，反对霸权主义，这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是个重大突破。中国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已经同170个左右不同社会制度和不同政治倾向的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并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发展成为处理国际关系的普遍原则，即国家之间的关系不再以制度的异同论亲疏，完全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为基础。为了和平与发展，中国的对外开放，既包括向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开放，又包括向前苏联、东欧国家开放，也包括向第三世界开放。对外开放是独立自主和平外交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永远同第三世界国家站在一起，互相同情，互相支持，这种立场是不会改变的，但是也不谋求与第三世界国家结盟。中国自己不结盟，但也不反对其他国家相互结盟。因为第三世界国家普遍还不具备革命形势，所以我们对其发生的局部变革或革命只进行政治上、道义上的支持。
在党际关系方面，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总结了经验教训，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并考虑到时代变化和国内工作重心的转移，在对外关系上对有些具体政策和措施作了必要的、及时的调整与发展，使之更加适应世界和平与发展的需要。其中最主要的是：我们坚持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按照独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原则，发展同各国共产党和其他工人阶级政党的关系。这回项原则是100多年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党际关系正确得到处理的经验总结，也是和平与发展时代的产物。根据这四项原则，中国共产党不仅恢复和发展了同许多国家的社会党、社会民主党、工党的关系，还同为数众多的第三世界的各种政党进行了交往，发展了关系。到目前为止，中国共产党已经同290多个外国党和组织建立了联系。党际关系与国际关系是两种不同的关系：党际关系是建立在一定的共同理想和思想基础上的道义上的关系，国际关系是必须严格遵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以维护世界和平的国家关系。但是党际关系和国家关系一样，二者都不能脱离时代特点，都不能脱离当今世界和平与发展两大主题，而且都要为世界和平与发展两大主题服务。
1989年国内政治风波以后，西方七国制裁我们，不久苏东剧变。在国际风云急骤变化的条件下，我们冷静观察，稳住阵脚、沉着应付，坚持同所有国家都来往的战略。同前苏联、同美国、同西欧、同日本全继续打交道，搞好关系，现已经取得双边关系上的累累硕果。
为了稳定世界局势，我们把：“一国两制”的设想，延伸到国际问题的处理上，国际上领土争端，可以先不谈主权，先进行共同开发，共同得利，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先放一放，在贸易、经济、文化各个领域先搞增进了解与合作。
为了和平与发展，我们倡导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为准则建立“一球多制”的国际政治新秩序。
为了和平与发展，我们把“国家的主权和安全始终放在第一位”。在国家往来上，不再强调意识形态的分歧，只要不损害我们国家的主权和安全，就是我们的朋友。
围绕和平与发展处理国际事务，我们取得了节节胜利，并将取得更大的胜利。国际社会的问题很多，人口爆炸问题、粮食危机问题、环境污染问题、国际恐怖主义问题、世界资源短缺问题、疾病蔓延问题、世界毒品问题、和平与发展问题等，其中和平与发展问题是最主要的问题。因为它的存在和发展规定和影响着其它问题的存在和发展；因为它的解决可以为其它问题的解决提供前提和条件；因为“世界和平与发展这两大问题，至今一个也没有解决”。所以，今后我们必须为维护世界和平、力求发展做出更大的努力，和平与发展也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任务。
（作者是首都经贸大学社会科学部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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