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电脑打印件收集整理好,顺手放进文件夹。肯特站在那里看着,但没有做声。
办公室内光线暗淡,只点了两盏台灯。我坐在那儿,几乎看不清肯特的面部,但我感觉到他似乎在狞笑,也许是闷闷不乐。我记得他去教堂看过尸体。
他说话时嗓音低沉,几乎没有语调的变化。“贝克到处在偷偷窥探什么?”他问道。
我站起来回答道:“她不是到处窥探,是在为我搜集我要的一些东西。”
“我是指挥官。你要什么,向我来要好了。”
事实上,他说得完全正确,但除了这一次,因为这个案子中,我要的东西正和这个指挥官有关。我说:“只是行政方面的一点小事,上校。”
“这幢楼里没有小事。”
“唔,违犯停车规则和交通规则的传票还是小事。”
“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只是标准程序而已。要知道,如果什么车子都到处乱停的话,那么——”
“这我知道。你要的是宪宾巡逻报告和值勤军士的值班记录,还要了那天晚上的无线电通话录音带。你是不是在特意查寻某一辆车?”
说真的,确实如此,就是他的车。但我回答道:“不是。贝克去哪儿了?”
“我免去了她的职务,命令她离开了这幢大楼。”
“我明白了。那么,我现在正式要求你取消这项命令。”
“我已给你另外派了一个书记员。我决不容忍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破坏内部安全。你违反了规定,也许还触犯了法律。明天我将与军法参谋一起着手处理这件事。”
“你当然有权这样做,上校。不过,依我看,威姆斯上校这会儿没心思管这件事。”
肯特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他答道:“军事审判统一法典不会偏袒任何人,这儿的每一个人都要受到法律的约束,包括你们俩。”
“你说得很对。我对贝克所做的一切负全部责任。”
这时,辛西娅站起来:“应该由我负责,上校,是我让贝克那样做的。”
肯特看着辛西娅,说:“你该做的一切应是首先向我请示。”
“是,长官。”
肯特占了上风之后,本可以继续向我们进攻。不过,看上去他对此并无多大兴趣。他对我说:“你把穆尔上校关起来时,我没说过什么,但是,我要就你如何对待他的事拟一份正式的报告。你不能用那种方式对待一个军官。”很显然,肯特说这番话时想到了自己的将来。他指责我们的那句话根本不是针对穆尔上校的。
我回答道:“军官通常不应有那种行为。他玷污了他的军衔和职业,也玷污了他的职责。”
“但是,你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对他的活动做适当的限制,等调查有了结果之后,再决定是否有必要指控他犯罪。”
“上校,你知道,我个人认为,你的职务越高,所受的惩罚该越重。年轻军人因无知糊涂、尚不成熟或一时冲动而闯了祸,要严加责备,而高级军官只要犯法,就应该严加惩处,以示惩戒。”
“但职务还包括它应有的特权。特权之一就是军官在受审之前不应关禁闭。布伦纳先生。”
“但是,如果你犯了罪,你所受到的惩罚应该与你的地位、工作和对法律的认识成正比。与军官的权力及特权同时存在的,应该是沉甸甸的责任。任何不履行职责或违犯法律的行为都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我是在说你,比尔,你知道我是在说你。
他回答:“还必须把一个军人过去的表现考虑在内。如果一个人20年来的表现一直是正直而令人尊敬的——就像穆尔上校那样——那么,就该顾及他的面子和自尊。如果他该受什么惩罚的话,军事法庭会给他定罪的。”
我久久地注视着肯特,然后回答:“我坚信,一个军官,因为他享有特权,因为他曾宣誓就职,所以就有义务对自己犯下的罪行勇敢承认,就有义务使军法委员会免受公开审判的难堪局面。说真的,我倒是欣赏古代武士拔剑自刎的传统。但是,现在的人哪还有这等胆量。不过,我还是认为,作为军官,一旦犯了死罪,或亵渎了自己的名声和身上的军装,至少应该考虑用自己手中的枪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看你是疯了。”肯特说。
“也许是吧。也许我该和精神病医生谈谈去了。穆尔可以离我远去了。我告诉你,我已解除了对他的禁闭。你听了一定很高兴。现在他应该已离开这儿了,也许开着车找今晚睡觉的地方去了。要是你想找他,最好到心理训练学校的军官宿舍去看看。另外,他认为是将军谋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我知道那不是将军。因此,无论是谁谋杀了她,那个人现在就得决定,是否该让穆尔去告诉联邦调查局自己的猜想,听任一个诚实正直的人受到怀疑。或者,那个犯了罪的人会不会为了保持自己的荣誉而去自首呢?”
我和肯特默默对视片刻,然后,肯特说:“我想,无论是谁杀了她,他都不会认为这是犯罪。你喜欢谈荣誉、道义、古代武士习俗以及军官的权利与责任等等。而我敢打赌,杀人犯肯定认为根本没必要为此动用军事审判制度,因为他的行为纯粹是一种……一种有关个人正义和个人名誉的行为。这与你的观点完全不同。”
“不错。但不幸的是,我们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法治的时代。从我们的个人感情上讲,是难以接受的。十多年来,我调查了多少杀人案件,你也看到了很多,上校。几乎每一个杀人犯都认为自己是有正当理由的。地方陪审团也开始接受这一说法。问题的关键是,如果你觉得你有正当的理由,那就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谈话不再只是泛泛而谈,而几乎是有所指了。这当然还要看你是如何理解这个人称代词“你”①字的。
①英文中的“你”既可直接理解为第二人称单数,亦可能作泛指“任何人”。
肯特看着我,又看看辛西娅,然后开口说道:“我刚刚去了教堂。我不是教徒,但我为她做了祷告。对了,她面容很安详。我想那是殡仪馆的人处理的。我想她的灵魂一定恢复了自由,她的精神一定又充满了欢乐……”他突然转身走了。
有好几秒钟,我和辛西娅都没做声,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然后,辛西娅说:“现在,我们知道安-坎贝尔苦难的根源所在了。”
“是的。”
“你说他自己会承认吗?”
“不知道。这就要取决于现在到明天早晨这段时间里,他内心斗争的结果如何了。”
“我觉得自杀不是个好办法。保罗,你不该对他讲自杀的问题。”
我耸耸肩:“想到自杀会给人带来巨大的安慰,它曾使人们安然度过许多不眠之夜。”
“瞎说。”
“不,是尼采说的。”
“可怕。”辛西娅说,“我们去找贝克吧。”
“是基弗。”我也站起来,拿起存有打印件的文件夹。我们离开办公室,走出大楼,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来到宪兵司令部大楼的台阶上,我抬头看到远处的天空有道道闪电。起风了。“要下暴雨了。”
“佐治亚的天气就是这样。”辛西娅回答。“要是这场暴雨下在两昼夜之前……”她又说。
“是啊,说得更确切一点应该是:要是男人不强xx妇女,要是各种机构都不拼命撒谎开脱罪责,要是父母与子女能够互相理解,要是复仇不那么令人神往,要是一夫一妻制是人类本能的需要,要是人人都用他希望别人对待自己的方式来对待他人,那么,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而监狱牢房也可以用来喂养捕鸟的的猎狗了。”
辛西娅挽着我的手臂,我们走下台阶,向追光牌汽车走去。
雨点刚刚落下,我们就钻进了车里。她问我:“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基弗?”
“基弗会找我们的。”
“她去哪儿找我们?”
“她知道我们会去什么地方——军官招待所。”我发动了汽车,挂上档,将车前灯打开。
雨下大了,我开动刮水器。驶过基地中心的街道时,街上空无一人。我们俩谁也没有说话。我的表上已是午夜12点差10分了。尽管时间已这么晚,而且前天晚上睡眠又少,可我还是精神挺好。几分钟后,车子开进了军官招待所。
整个招待所像遭了水灾。这是托了工兵部队的福。一共就不到50米远,等我们跑到门口时,已被浇得浑身透湿。说真的,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到了小门厅,内务值班员,一位年轻的下士告诉我:“有个米德兰警察来过,给你留下一些行李,长官。”
“我知道。有我的电话吗?”
“有两个电话。”他递给我两张电话记录,是基弗和塞夫尔的。我过去拿行李,两只手提箱,一只军用旅行袋和一只短途旅行包。辛西娅帮我提着一只手提箱和那只短途旅行包。我们一块儿从内楼梯上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我的房间。我们把行李放在地板上。
辛西娅喘了口气。说:“我去换衣服。你要给他们回电话吗?”
“是的。”我赶紧将湿淋淋的外衣脱下,扔在椅背上,一屁股坐到床边,一边脱鞋,一边按基弗留的号码给她打电话。对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宪兵连545,内务值班室。”
“我是赫尔曼上校。”我这样说。一方面为了不让对方知道我的身份,同时也是开个小玩笑。“请找一下贝克。”
“好的,先生。请稍等。”
辛西娅已离开了我的房间。我把电话听筒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同时将湿漉漉的衬衣和领带从身上拽下,又把袜子和裤子脱掉。贝克-基弗宁愿住在兵营里。那儿倒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处,但生活却不甚方便。
电话“咔哒”一声,基弗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贝克,长官。”
“可以谈话吗?”
“不行,长官。等付费电话一通,我从那儿跟你联系。在军官招待所,对吗?”
“对。”挂上电话后,我坐在地板上,打开手提箱,开始翻找浴衣。亚德利那杂种把我的东西一古脑儿全塞在一起,里面还有脏衣服、鞋子和剃须用具。“混蛋。”
“谁?”
我回头一看,辛西娅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丝质和服,正拿着毛巾擦头发。我说:“我在找浴衣。”
“好吧,先把你给安顿好。”说着,她便动手忙起来,把我的东西整理归类,折叠衣物,将衣裤挂进衣橱,等等。
女人真是不可思议,她们毫不费劲就能将衣物收拾得井井有条。而我自己,就连一条短裤都无法在衣架上挂得像模像样。
穿着短裤坐在地板上,我感到有点傻乎乎的。我终于在鼓鼓囊囊的行李袋里找到了浴衣。刚套上浴衣,电话铃就响了。“基弗的电话。”我对辛西娅说。
我拿起听筒:“我是布伦纳。”
但这不是基弗打来的,是考尔-塞夫尔。他对我说:“保罗,那脚印图把我的眼睛都快看瞎了,那石膏模型弄得我都要得疝气了。我没有发现其他的证据可以证明肯特上校比他所说的时间早到杀人现场。我原想,既然知道要找什么,我可以让脚印组明天再去取一次脚印。可惜这场大雨把一切都冲没了。”
“你没有在现场布置雨具帐篷?”
“没有。也许我应该这样做。但是肯特上校说了,他负责现场保护,把整个现场都用帆布遮挡起来了。但我刚才到那儿,连帆布的影子都没看到,连个保护现场的宪兵也没有。犯罪现场被全部破坏掉了。”
“当然,毫无疑问。”
“对不起。”
“没什么。你有没有将模型送到奥克兰?”
“送了,由直升机送到吉莱姆。他们将派一架军用飞机把它送到西海岸。明天一早我就会得到消息。”
“很好。”
“你还要脚印组去取那些被雨水冲得不见踪迹的脚印吗?”
“你说呢?”
“我想那儿准已是一团糟了。”
“那就算了。有一点,我们至少是够幸运的。格雷斯在哪儿?”
“还不是趴在她的计算机前。她要我告诉你,她发现了一封死者不久前写给威廉-肯特太太的信——你曾经对肯特很感兴趣。”
“现在仍然感兴趣。信上写些什么?”
“大概意思是说,肯特上校的行为超出了他们之间本来应该有的柏拉图式的纯洁友情,希望肯特太太能够就此事跟她丈夫谈谈,这样她——坎贝尔上尉——就不必提出正式抗议了。坎贝尔上尉还建议他们进行婚姻咨询。”考尔又加了一句:“我可不希望我妻子收到这样一封信。”
“信上的日期是哪天?”
“8月10日。”
也就是11大前。我猜想,肯特太太一接到这信就愤然离开了贝萨尼山。显然,信是在肯特不期造访了安-坎贝尔之后写的。毫无疑问,他将她那晚的男友粗暴地从她的住处赶走,然后强xx了她。于是安-坎贝尔决定对肯特采取一点行动,但她不知道她是在跟危险易爆物打交道,而那封信正是导火索。我对考尔说:“我要一份这信的复印件,给我弄一份。”
“行。另外,你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联邦调查局来了三个人。”
“这几个人怎么样?”
“可爱极了。他们对这儿的装备赞叹不已,对我采集的每一个糟糕的指印大加赞赏。他们来来回回,折磨了我一个小时。格雷斯躺在床上装病。其中一个傻瓜在电脑上瞎忙乎了半天,但磁盘跟格雷斯一块儿在床上躺着呢。”他接着又说:“他们说明天上午还要跟他们的法医一起来。”
“好。等明天中午再说。还有什么吗?”
“没有。天很晚了,又在下雨,太湿,不能出门,我也太累,不想去跳舞。”
“好吧。跟奥克兰那个脚印专家联系一下。这个案子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是谁踩在谁的鞋印上。明天再通话。”我挂掉电话,然后,一边帮辛西娅收拾,一边把通话内容大致介绍了一遍。
电话又响了,我让辛西娅去接。是基弗打来的。我走进盥洗间,用毛巾把头发上的水擦干。辛西娅已将我的洗漱用品放好。我梳了头,刷过牙,把短裤从浴衣里面脱掉。这是世上第二种大好感觉。
我将短裤塞进金属垃圾桶,回到卧室。辛西娅两腿交叉着,坐在床沿上,一手拿着听筒,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脚。我发现辛西娅的腿长得很美。
她抬头朝我微笑了一下,又对着话筒说:“行了,谢谢。干得很好。”她挂上电话,站起身来说:“基弗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肯特太太驾驶的好像是一辆黑色切诺基吉普车,宪兵无线通讯人员称她为蝙蝠女士,她的吉普车被叫做蝙蝠车。基弗在无线电通话的录音母带上听到有人提到蝙蝠车。不知哪一位宪兵在驾车巡逻时呼叫:‘9号,9号,蝙蝠车带着色狼6号停在图书馆旁边,车头朝北。’”辛西娅又说:“这是一个提醒士兵‘军官在此’的典型呼叫。而且,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图书馆就在基地司令部对面。”
“对。那是什么时间?”
“凌晨零点32分。到了1点左右,安-坎贝尔离开基地司令部,上了吉普车,开车到达第6枪射击场。”辛西娅问我:“肯特坐在她妻子的车里,在大街对面做什么?”
“害相思病的笨蛋都做这种事,只是坐在那儿看着情人窗口的灯光。”
“也许。不过,也可能他在犹豫,是否该进去跟她打个招呼,也许他在等圣-约翰能有事离开,也许他在等他渴望的那个人能有事离开,而她后来确实离开了司令部大楼。”
“看来,肯特是在跟踪安。”
“对。他也可能先在司令部停车场就与她争执过,只是我们不知道。”
“但是,如果他在跟踪她,她怎么在射击场路上没有发现他的车子?”
“他开的是他妻子的车。”
“难道她会不认识肯特太太的车子?”
我回答说:“情人一般都认识对方妻子的车,只是这个基地上切诺基吉普车太多,不会引起她的注意。事实上,福勒家就有一辆切诺基。不过是红颜色的。”
“但是,保罗,你说肯特在步枪射击场路上离她多远,才不至于引起她对后面车的注意呢?”
“不太远,但也够了。”我站起来,从短途旅行包的外面口袋里翻找出一支签字笔。这房间的两扇窗户之间有一块白墙壁,我开始在上面画起来:“你看,路从基地中心一直往南,到最后一个步枪射击场就终止了。这段距离大约10英里。中间只有两条岔道——第一条,在这儿,是珀欣将军路,往左边拐,第二条,在往前一英里处,向右,是乔丹机场路,在这儿。”我在墙上画了一条线。“这样,他亮着车灯,跟在她后面,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发现,到了珀欣将军路她没有往左拐,他就继续跟在她后面。可到了机场路,她还是没转弯。他知道自己这时必须往右拐了,否则她就会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对不对?”
“到目前为止,对。”
“所以,他转上乔丹机场路。她从反光镜中看到他拐弯后,松了口气。但是,肯特现在知道她已成瓮中之鳖,除了把车开到路尽头再回头之外,她已无路可走。对不对?”
她看着我在墙上画的图,点了点头:“听起来有道理。那么随后他怎么办呢?把车灯关掉继续跟踪?步行?还是守株待兔?”
“让我想想……换了我,我会怎么办?那天夜里月光皎洁,即使不用车灯,也能从几百米以外看到车子。另外还有发动机的声音以及开车门时亮起的车内灯,从几个特定的角度,还能看到刹车灯。因此,最可靠、最隐蔽的办法是步行——或者最好是慢跑。所以,肯特开足马力把切诺基开进了乔丹机场路与步枪射击场路交接处的松树林中,下了车,沿着射击场路往南走去。”
“这只是推测。”
“一部分是推测,还有一部分是直觉加上侦查,同时,也是一种对这类实际问题合乎逻辑的解答。我们上过同样的学校,受过同样的夜间训练。你必须考虑到自己的任务、当时的天气、距离以及时间、安全问题等等。比如,你必须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用车子,什么时候该下车躲进树丛里。”
“好吧。他下了车,开始步行或慢跑。”
“对。这时是凌晨1点15分至1点30分之间。穆尔上校的车早就过去了,他正在等安-坎贝尔。这些都是肯定无疑的。坎贝尔将军此刻还没有接到电话。肯特正在路上一边赶路,一边找前边的吉普车灯。但是,这时候,安的车灯早熄了,她已来到第6射击场,与穆尔上校见了面。”我在墙上第6射击场的位置标上了“x”号。
辛西娅仍然坐在床沿上,似乎对我画在墙上的“地图”无动于衷。她问:“此刻肯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有什么意图?”
“这个……他在想,她为什么独自一人到那里。虽然他知道她可能只是去查最后一个哨所。如果是这样,他就在她回头的时候,站在路上,拦住她。几星期前他才尝过强xx的滋味,也许他此刻正想着再来一次。”
“她身上有武器。”
“他也有。”我说,“即使在现代的关系中,也决不该把枪对着自己约会的对象,尤其是如果她也携带着武器的话。不过,他认为他能处理好此事,也许他只是想跟她谈谈。”
“也许。我可不想在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上碰上从前的情人。我会用车把他撞倒。”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但是肯特不知道女人的想法。他不知道安对他的跟踪和拦截会怎么想。只知道他是她的情人,这对他具有特殊的意义。他的妻子已离家出走,而且他正害着相思病。他渴望与人交谈,也确实渴望与她做爱,无论用什么方式。他真的是色迷心窍了。”
“所以他沿着冷清、昏暗的大路走着,认真地寻找她的汽车。”
“对。他头脑中还有一个念头,她是不是在那儿跟另一个男人约会。这并不违反安-坎贝尔的个性。肯特想到给她和她的情人来个惊吓,心就怦怦直跳。他嫉妒得都快发疯了,你说对不对?”
“就算是这样吧。”
“好。现在的时间大约是凌晨2点15分。穆尔上校已经给坎贝尔将军打了那个录音电话。这时,他已把安-坎贝尔绑了起来,正在公用厕所旁边等候将军的到来。肯特正忙于他自己的使命。依据工作手册,他知道,在这条笔直、昏暗的路上,他能看到至少半英里以内的车灯。如果他不能首先看到车灯,那么,一辆时速45英里的小车就会在一分钟之内撞到他身上。因此,每隔半分钟左右,他就要回头看看。实际上,在大约2点15分时,他发现身后有车来了,便急忙跳到路边的水沟里,等车子开过去。”
“他以为这车上的人是她的情人。”
“对。那车亮着车灯,2点15分左右从路上过去。这就是一等兵罗宾斯看到的车灯。穆尔在最后那一英里左右的路上熄灭了车灯,安-坎贝尔的车灯也是熄灭的,可将军的车灯没有熄灭。将军的车开了过来。肯特站了起来。他也许认出了那是坎贝尔将军夫人的汽车,也许没有。”
辛西娅说:“现在可以确定有两个人——肯特上校和坎贝尔将军——开着自己妻子的车在夜里偷偷摸摸地活动。”
“对。要是每个值班人员都认识你的工作配车,而你又有个非正式的无线电呼叫代号,这样你也许会选用其他的交通工具。”
“我也许就呆在家里。好吧,这时,肯特加快了脚步。同时,穆尔正沿着原路往回跑,在第5射击场上了车,顺着步枪射击场路往北驶去,回到营区去了。但他没有看到肯特向他走去。”
“对。”我回答道,“现在,肯特不是已经过了第5射击场,就是看到了穆尔开车经过砂砾路面时的车灯,所以又跳进了沟里。这时候,肯特想象着他的女友正在每隔15至20分钟,一个接一个地连续招待着她的情人;或者,他很可能给搞糊涂了。”
“往下说吧。”
我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儿:“好吧……问题是我们不知道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肯特绕过第5和第6射击场连接处的那个弯,借着月光,看到正前方有两辆车停在路上——一辆是安的,一辆是将军夫人的。我们知道,此刻,父女的会面正在进行,但也许已结束。”
辛西娅说:“不管是哪种情况,肯特呆在原地没动。”
“是的。我们可以肯定,肯特没有当场冲上去,也就没有发现是将军开着夫人的车到了第6步枪射击场。肯特在远处——也许是在200米或300米远处——观察着。他也许听到了什么声音,因为当时是南风,但他不想让自己出丑,也不想与另一个男人发生武力冲突。”
“也许,”辛西娅说,“父女见面已经结束,现在,将军已回到了自己的车里。”
“很有可能。这时,将军的车向肯特这边驶来,车灯没亮。肯特又一次跳进沟里。这是唯一可能的结果,因为穆尔和将军都没见过任何其他车辆。”
“将军的车过去之后,肯特站起来,向安-坎贝尔的汽车走去。”
“对。他走得很快,也许手枪就握在手里,准备去——强xx、谈情说爱、和解、杀人。”
我们默默坐了一会儿,她在床上,我在椅子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我在想,辛西娅一定也在想,我们是不是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悄悄为一个清白无辜的人凭空设想了一桩死罪。就算我们设想的细节不完全准确,但那个人自己已详细告诉了我们,或者是向我们暗示了是他干了那件事。他的语气、他的举止、他的眼神都明白无误地说明了这一点。但他还告诉我们,是她自作自受,而且我们永远也无法证明那是他干的。这两点,他都错了。
辛西娅变换了她的坐姿,让双腿在床沿处晃荡着。她说:“接着,肯特发现安-坎贝尔被绑在射击场的地上,也许还在哭泣。他不清楚她是被人强xx了,还是在等她的下一个情人来赴约。”
“嗯……在那种场合谁弄得清楚?但他一定是慢慢地走近了她,正如考尔-塞夫尔说的那样。他肯定在她身边跪了下来,可是她不愿见到他。”
“她吓昏了。”
“这……她不是那种人,但她处于劣势。他说了些什么,她也说了些什么。她以为她父亲抛下她不管了,她也许做好了长时间等待的准备。她知道7点左右,会有一辆警卫卡车从她身边经过。她想这可以很好地报复一下父亲的第二次无情无义。20名卫兵亲眼看到将军的女儿赤身裸体躺在射击场上。”
辛西娅点点头。她说:“她知道她父亲最终也会意识到这一点,不得不赶回来,免得这种丢人的事真的发生。因此,无论出于哪种考虑,她都希望肯特离开。”
“有可能。他在妨碍她的计划。他看到插在地上的刺刀——假设将军没有把它拿走——提出为她松绑。或者,肯特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她无法逃避他,无法不理睬他。他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向她求婚,或者还问了别的什么。他们肯定谈了话。安曾被多次捆绑在地下室的床上,因此,她不是害怕也不是窘迫,而是烦恼和焦急。我们只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但我们知道这次对话是如何结束的。”
“对。为了让她集中注意力,他也许勒紧了绳子;或许他在使她产生性窒息的同时,还对她进行了性刺激,这手段也许是从她那儿学来的……但是从某一刻起,他又勒紧了绳子,一直没再松手。”
足有一分钟,我们静静地坐着,把这些在头脑里又仔细地推敲了一遍。然后,辛西娅站起来,说:“大概就是这样。随后肯特回到路上,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路跑回他放吉普车的地方。他也许在福勒夫妇出发前就回到了停车地点。他飞快地离开了那儿,当福勒夫妇正离开家门的时候,他回到了贝萨尼山。他也许还在某一条街上从他们的车边驶过。他回到家,把妻子的吉普车放进车库,走进屋里,也许还清洗了一番,然后就等着他手下的宪兵给他打电话。”她又加了一句:“不知道他睡觉没有。”
“不知道。但我在几个小时之后见到他时,他看上去很平静。现在回想起来,他是有点心烦意乱的样子。”
“我们能证明这些吗?”
“不能。”
“那怎么办?”
“去找他。现在是时候了。”
“他要是全部矢口否认,我们就要去民政部门找工作了。”
“也许。谁知道呢?我们也可能弄错。”
辛西娅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内心十分矛盾。她停下步子说:“我们去找那个地方,就是他开着吉普车离开大路的地方,怎么样?”
“好啊,可5点36分天才破晓。要我叫醒你还是推醒你?”
她不理我,继续说道:“轮胎痕迹肯定被雨水冲掉了,但是,如果他的车碰掉了树枝,我们就能找到停车的地点。”
“对。这会消除我们的某些疑惑,但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
她说:“他的车子没准会沾有树皮或松针,能和那些折断的对上号。”
“除非那家伙是个白痴,可惜他不是。那辆吉普车会像一辆等着接受监察长检查的吉普车一样,一尘不染。”
“唉呀!”
“我们只能与他当面较量,而且我们必须选择适当的心理时机与他较量……明天,葬礼过后。那将是我们第一次,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让他招供的机会。”
辛西娅点点头说:“如果他愿意说出来,他会在那个时候说出来。如果他要坦白以求解脱,他会向我们坦白,而不会去找联邦调查局。”
“完全正确。”
“该休息了。”她拿起话筒,让值班军士早晨4点钟叫醒我们。如果我能在10秒钟之内进入梦乡的话,我可以有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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