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思让我单独待了一会,我终于振作起精神。未了,她到后廊给我倒了一大杯咖啡,里面加了些烈性酒,闻着像是白兰地。
我俩都静静地站着,注视着海湾。过了几分钟,贝思问我:“约翰,这一切都为了什么?”
我知道本该把一些情况告诉她,于是回答道:“黄金。”
“黄金?”
“对,宝藏,一个强盗的珍宝,也许就是奇德上校本人的。”
“奇德上校?”
“对。”
“而且宝藏就在普拉姆岛上?”
“对……我只能这样猜测。托宾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一情况,他意识到那是本地最难进入的场所,自己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接近。于是他开始寻找可以随便进出这个岛屿的合作伙伴。”
贝思想了想,然后说:“当然……你说的现在看来完全合理……历史协会、挖掘活动、水上住宅和赛艇……我们因此都被瘟疫和毒品搞得寝食不安……”
“对。当你像我一样完全排除那些可能性时,你就得重新考虑整个案件。因为我知道戈登夫妇没有能力做那种事。”
她点点头:“正如卓纳博士说的,当你只有锤子这一件工具时,每个问题看上去都像是一根钉。”
我点头赞同。
“继续讲吧,把一切都告诉我。”
我知道她正试图让我的思路从爱玛被害上移开,可她是对的,我得做些积极有益的事,尽力侦破这个案子。我说:“那好……在普拉姆岛时,那些考古发掘活动使我感觉和戈登夫妇的身份完全不符,他们知道我的想法因此从未向我提及那些事。我相信他们知道将来有一天——到人们以为他们在自己土地上发现珍宝之后——有一些人可能会记起并联想到他们在普拉姆岛上的挖掘。所以,知道挖掘一事的人越少越好。”
贝思评论道:“把有价值的东西移到一个更合适的地方,然后突然发现它,这可不是头一回。”
“这正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海盗图上的X点得从山姆大叔的土地上移到汤姆和朱迪的土地上。”
她思考片刻问我:“你认为戈登夫妇知道普拉姆岛上宝藏的确切位置吗?或者他们正在试图找到?我记得岛上所见到的挖掘新地点并不太多。”
“我觉得托宾的消息是可靠可信的,但也许并不很精确。从爱玛那我了解到一些海盗地图的知识……还有这本书……”我指着摆在桌子另一头的那本书,“此外,据我所知,这些珍宝只是暂时的埋藏,所以地图上的一些路标或指示,却是久已消失的树和已被开采或掉进大海的岩石之类的东西。”
贝思又问:“这怎么又使你决定去拜访爱玛呢?”
“我只是想去调查一下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原打算只花个把小时,真的没在意要和谁谈……后来,我就遇到她,交谈中得知她曾是托宾的女朋友。”
贝思凝视着海湾,思付了好一会,才说:“所以,接着你就去拜访弗雷德里克-托宾。”
“不,是在拜访爱玛之前。”
“然后又是什么引导你去找他呢?你觉得他和凶杀会有什么联系?”
“开始时什么也没有。我那时正在做预审工作,调查对象是朋友,不是嫌疑犯。而且七月份和戈登夫妇一道来这后我就在托宾的葡萄园里见过他本人。”我解释了这方面情况,又说,“那时我对他并不在意,反而奇怪戈登夫妇为何关心他。星期三又和他相处了几个小时,我仍认定是个不错的家伙。但他并没有对许多简单的问题作出正确回答。你懂我的意思?”
她点点头。
“接着和爱玛谈话之后,我开始分析和寻找一系列三角关系。”
贝思点点头,凝视着外面的大雨仿佛在思考什么。终于,她说:“那两天时间我忙于庭供调查,走访了机械工程师和普拉姆岛等等。与此同时,你正在搜寻一条完全不同的线索。”
“极其模糊,但我没有其它事可做。”
“你还对你所受的待遇恼怒吗?”
“过去是。或许正是它激励了我。这没什么,我现在告诉你关键想逮捕托宾,将他绳之以法,甚至处以电刑。”
她看着我说:“那倒未必,这你是知道的。除非我们证据确凿,这家伙是不会被起诉的。我甚至相信地区检察官不会对他指控。”
这一点我也清楚。我还知道当问题是根钉子时,你所需要的就是一只锤子。现在我就有这个锤子。
贝思又问:“怎样?还有更多的证据吗?”
“事实上,我在托宾停放游艇的地方发现了一只小型平底船和一根竿子——你可以用它来撑过湿地,而且也可作为一种浓烟雾的信号。”我讲述了在游艇那遇见托宾的经历。
她对我点头说:“坐下来吧。”她和我分别坐到藤椅和转椅上。她说:“接着谈。”
于是接下来一个小时我把所做的一切大致向她介绍了一下,从我们周二晚分手一直到得知托宾的女朋友桑德拉-威尔士,以及他自己在案发当天下午已离开别墅的情况,然而托宾本人的谈话使我相信实际上他们已回到家中。
贝思一边听一边依旧凝望窗外的大雨和海湾,风越刮越大,还不时呼啸几声。
等我讲完了,她说:“所以,戈登夫妇购买威利的地产并没想欺骗托宾。”
“对,是托宾让戈登夫妇去买地的。根据就是关于‘奇德陡崖’的传说。还有一片叫‘奇德树林’的地方,现在是国家公园。这块岩石突出物或者说所在的陡崖并不像森林那样在历史书中标识出来,所以托宾知道那个地区的任何一块陡崖都有可能。但他并不想让大家知道他正在购买陡崖上无用的土地——会导致各种流言和关注。所以他让戈登夫妇用他们自己的有限资金买下那块地,但他们却因为威利的地而发了财——或许托宾知道这一点。当时计划在埋藏宝物和重新发现它之前稍等一段时间。”
“不可思议。”
“是的。因为伪造垂直岩井的年代几乎不可能,他们计划把宝箱藏进陡崖的另一侧——就在我们发现的岩石突出的部分——然后可以说陡崖已被风烛。所以当他们使用凿镐挖掘沙土时,原址便被破坏,箱子本身也成了碎片。复原后的宝箱使得任何人想核查原址都不可能。”
她又说了声:“不可思议。”
“贝思,他们三个是很聪明的人,并不想把事情搞糟。他们打算从山姆大叔眼皮底下攫取价值一千或二千万美元的珍宝,官方将听到的首先是这事何时成为新闻,他们已准备好到国内广播网宣布这一消息呢。”我又向她介绍了宝藏的发掘方法和收入税等所有情况。
贝思思索片刻,问道:“可在戈登夫妇宣布他们的发现之后托宾怎么拿到钱呢?”
“首先,这三个人显现出彼此已是结交近两年的朋友。戈登夫妇逐渐对酿酒产生兴趣。我看这里有假,可的确是个好方法,可以使他们和托宾在公开场合被看作是朋友。”我又解释了从爱玛那儿发现到的这三个人关系的本质情况,“但和托宾告诉我的并不相符,于是我又有了一个有趣的疑点。”
贝思点点头,“朋友关系并不能说明会分享上百万美元的宝藏。”
“当然不能。所以他们就编造出发现宝藏的全部故事。我是这样猜测的……首先,他们假装大家对本地历史有共同的研究兴趣,至少这种兴趣带来了海盗宝藏的有关信息。根据他们将要对新闻界公布的计划,他们在这一点上达成友好共识,一起寻找并分享所发现的一切宝藏。”
贝思又点点头,看得出她非常信服于我对凶杀前发生的一切所作的推测。我又说:“戈登夫妇和托宾会说他们仔细研读了本地各家历史协会的旧档案,这倒是实话,还会说他们也去过英国,等等。接着他们开始相信宝藏就在玛格丽特-威利的土地上。当他们对于瞒着威利买下土地的行为感到些许遗憾时,又觉得为了探宝一切都是公平的,等等。他们将给玛格丽特一块珍宝或其它什么,还指出他们也冒了二千五百万美元的风险,因为不能肯定宝藏就在那儿。”
我坐在椅子上倾听着风雨声,心情从未有过的糟糕。我惊讶于自己竟如此思念爱玛-怀特斯通。她匆匆而又意外地闯进了我的生活,却又变换到另一种生活,或许在星座上的某个地方吧。
我深吸了口气,接着说:“我推测戈登夫妇和托宾会用一种假文件证明他们是在档案里发现藏宝地点的。我不知道关于这个他们是怎么想的——一张伪造的羊皮纸,一份对所谓丢失了的原件直接影印的复印件,或者干脆就说,‘我们怎么找到宝藏的与你们无关,我们正在找更多的珍宝。’政府是不会关心他们怎么发现的,只会注意发现的地点和珍宝的价值。我看看你觉得这一切有道理吗?”
她想想之后说:“按你的假设是有道理的……但我仍然认为有人会把这事和普拉姆岛联系起来。”
“这是可能的。可是推测宝藏所在和证明它是截然不同的。”
“对,但如有一个好计划,这一环节并不重要。”
“对,是这样。让我告诉你另一种情况,和现实发生的正好相符——托宾并没打算和戈登夫妇分享任何东西。他诱导戈登夫妇相信我刚才说的这一切,唆使他们买下土地,然后三个一块编造出如何发现宝藏和把宝藏从普拉姆岛移走的关键性理由。这样他们夫妇就成了不利因素,一个薄弱环节,从他们那儿很容易知道珍宝的实际来源。”
贝思在摇椅上晃动身子,保持沉默,接着她点点头对我说:“三个人也能守住秘密,如果其中两个死了的话。”
“一点不假。”
我接着说:“戈登夫妇是聪明人,却有点天真。他们从未碰见过任何人像托宾这样邪恶和狡诈,也从未感到事情会有问题,因为一切进展顺利,土地也买了等等。事实是托宾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打算杀死他们。极有可能是这样的:托宾计划要么把宝藏埋在“发现者登陆处”附近的自己土地上,那儿也是个历史遗址所在地,然后就在那发现宝藏。要么他打算把宝物封存在这几或国外什么地方,从而既占有戈登夫妇那一份,也拥有山姆大叔的那一份。”
“是的。既然我们认定他能够做-个冷血杀手,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管怎样,他就是你要抓的人。”
贝思坐在那儿,手托下须,脚踏在转椅的前档上。她问:“你是怎么遇到戈登夫妇的?我是说,需要完成那样一个计划的人怎么会有时间……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勉强笑了笑,答道;“你低估了我的魅力。是个好问题。”我坦不止一次思考过它。“或许他们真的只是喜欢我。不过,他们察觉到事情不妙,想在身边找个帮手。他们也想认识麦克斯,你该问问他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点点头,然后问我:“你究竟是怎么遇到他们的?周一在犯罪现场就该问你。”
“对,”我回答说,“我在克劳迪亚酒吧碰见他们。你知道那儿吗?”
“无人不晓。”
“在那儿我试图想结识朱迪。”
“于是友谊顺利开场。”
“对,不管怎样,我认为那次会面很有缘分,或许是难得的运气。另一方面,戈登夫妇已经认识麦克斯,丽他又认识我,有人也许会提到电视上那个遭枪击的警察是麦克斯的朋友,而且正在马蒂塔克疗养。我外出一般常去两个地方,就是老城酒馆和克劳迪亚。所以,可能……可能也不是……很难说。但这并不重要,只使人觉得有趣。”我又说,“有时事情的发生纯属命运安排。”
“是这样。但对我们工作来说,得寻找动机和经过。剩下的一切才属于命运。”她看着我问道,“约翰,你感觉怎样?”
“还行。”
“我是认真的。”
“有点不舒服,天公不作美。”
“伤口还痛吗?”我没有答话。
她又告诉我:“电话里我与你的搭档谈了一会。”
“法纳利?他从未告诉过我,他应该告诉我。”
“嗯,他没有。”
“你和他谈什么?”
“关于你。”
“关于我什么?”
“朋友们正在为你担心。”
“要是在背后议论我,他妈的让他们最好担心自己去。”
“你为什么不能文明些?”
“谈谈别的吧。”
“那好。”贝思站起来走到扶栏边注视着海湾,此刻海面波涛滚滚、白浪滔天。她说,“飓风又来了,它大概想念我们呢。”她又转向我问道,“究竟宝藏在哪儿呢?”
“问得很好。”我也起身望着外面翻滚的浪涛。此刻见不到一只船,风将碎片刮过草坪。只要风停息几秒钟,我就能听到海水拍打石岸的声音。
贝思又问:“可我们的确凿证据在哪儿?”
我依旧凝视窗外的风雨答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在托宾先生的家里、办公室或者公寓里。”
她思考片刻后说:“我将把所了解的情况报告给地区检察官,然后要求检察官办公室申请一张搜查证。”
“好主意。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便能开到搜查证,你的确比我聪明得多。”我又说,“在对一个没有前科的名人签发搜查其住宅和产业的证件时法官会有些胆怯,你是知道的。”我盯着她那张正在沉思的脸,接着说,“这正是美利坚的伟大之处。没有正当的法定程序,警察和政府休想爬上你的屁股。而如果你是富人,那就需要比一般百姓多得多的正当程序。”
她没有回答,却问我:“你觉得我们……下一步我该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我可不管这案子了。”此时波涛转变成朵朵浪花,在这一片海湾是很少见的,我回忆起爱玛说过在暴风雨来临前观察海水的一番话。
贝思说:“我知道我能……那么,我觉得如果这家伙干了这件事我就能逮他归案。”
“那就好。”
“你确信是他?”
“没错。”
“那保罗-史蒂文斯呢?”
我答道:“他只是一张王牌而已,或许是托宾的杀人帮凶、勒索他的人或者是一个等着攫取宝藏的狗腿子,也许他不过是个看上去总是令人怀疑、让人觉得有罪的那种人。”
“我们应该找他谈谈。”
“我找过了。”
贝思抬抬眼眉:“什么时候?”
我介绍了自己秘密拜访史蒂文斯先生在康涅狄格州住所的经过,隐去了揍他的部分。“最起码他对他们撤了谎,有和纳什及福斯特勾结的嫌疑。”
贝思仔细思考了我的话,补充道:“或许他陷得更深。”她又说,“噢……也许我们能把最近的两次谋杀案分开庭审,应该没问题。”
“对,但同样托宾会知道在他周围将发生的一切。他可以任意支配本地半数的政客,而且极有可能连南侯德镇警局都有他的朋友。“我们要防止麦克斯卷入进去。”
“做你必须做的。只是不要打草惊蛇,因为如果托宾识破了你的计划,他所掌握的所有证据都会消失。”
“比如宝藏?”
“对,还有作案武器。其实,如果我用自己登记在册的手枪杀死两个人,突然间警察又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我会将它抛到大西洋里去,然后声称已丢失或被盗。”我接着说,“你应该宣布发现了一颗子弹。如果托宾还有那把枪的话,一定会受到惊吓。继而跟踪他看是否会丢掉那把枪,如果他还没来得及的话。”
她点点头,又看看我:“我希望你和我一道办这个案。行吗?”
我拉着她的胳膊,来到厨房,从钩子上拿下电话筒递给她:“打电话到办公室看他在不在。”
她拨了查号台查到了托宾葡萄酒厂的号码。打通后贝思说:“请找托宾先生。”她一边等电话,一边看着我问,“我该跟他说什么?”
“感谢他举办的精彩晚会。”
贝思对电话说:“对,我是萨福克县警局的彭罗斯警探。我要和托宾先生讲话。”
她听了一会儿说:“告诉他我打电话想谢谢他的精彩晚会。”过会儿又说,“有什么办法联系上他吗?”她又看看我,“那好,是个好主意。”挂上电话贝思对我说,“他不在,以为他不会去厂里。她也不知道哪儿找他,而且,因为天气缘故他们打算关闭酒厂。”
“好,就打到他家去。”
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找到没有上册的托宾电话号码。拨号后她对我说:“我打到他家还是谢谢他的精彩晚会吗?”
“这次你在他家草坪上丢失了装祖母项链的金制盒子。”
“好,”她对电话说,“托宾先生在家吗?”听完回话后又问,“那么威尔士小姐在吗?”一会又说,“谢谢,我会再打的……没有,没有什么话需要转达……不必害怕。你应该去指定的紧急防护中心……可以打电话给警察或者消防部门,他们会来接你的。好吗?现在就打。”她挂上电话。“他的管家,那位东欧女士,不喜欢飓风。”
“我对飓风也不很感兴趣。托宾先生在哪?”
“他走了,没有解释。威尔士小姐去曼哈顿了,要等暴风雨停了才回来。”她又看看我,“他会在哪儿呢?”
“我不清楚,可我们知道他不在那儿。”
她说:“顺便问一下,你该离开这屋子。所有水边的居民都被建议撤离。”
“气象预报的人专会危言耸听。”
这时,灯光闪烁了一下。
贝思说:“有时他们是对的。”
“不管怎样今天我得回曼哈顿,明天早上得和那些决定我的命运的人会面。”
“那你最好现在就走,这事不会有多大进展。”
我正在考虑该如何选择时,大风把后廊上的一只椅子刮跑了,灯光又闪烁了一下。我记起来杰克-罗森等着我给《每日新闻》打电话呢,可我已经错过了他栏目的最后期限。无论如何,受伤的警察并不打算今天或明天就回家,于是对贝思说:“上车吧。”
“去哪?”
“找托宾——贝思,去谢谢他的精彩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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