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除了我。是的,老掌柜出事了,只有我知道,他临跟出去前跟我说那一声就是想留下个话,让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我没说,我跟谁都没说。娘不在了,爹又是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的亲人,就只剩下一向对我很好的二娘。我相信老掌柜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我相信这一切肯定跟二娘没有关系。
那一天,我来事儿了。月事在从前是很忌讳的话题,肮脏,污秽,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卫生巾,女人们用的,就是自己缝制的月经带。月经带,不是用过就扔,而是清洗之后反复使用的,而在通常情况下,那种污秽的东西,就算真正大宅门里的女人,也不会让下人去洗,一是见不得人,二是下人们也觉得恶心,根本不会给你用心清洗。那天我换下了月经带,放倒盆子里,正要端出去洗,却没想到一打开门,爹正好路过我的门口,我没有注意脚下,竟然被门槛给绊得踉跄了好几步,装着月经带的铜盆脱手飞了出去,正扣在爹的头上。
我当时,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种东西,居然扣到了爹的头上,这让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爹啊。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爹的反应出奇的大。他没有把盆和里面的东西从头上取下来,而是站在那里不停的哆嗦,直哆嗦到铜盆和那条布带都从他那染了血的脑袋上掉了下去,他的嘴里甚至开始吐出绿色的泡沫。
我吓坏了,也顾不得害羞,大声叫喊着,想让人来帮忙,可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一条绿色的虫子从我爹的嘴里冒了出来,掉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不动了。紧接着爹的眼睛、鼻孔、嘴巴、耳孔里都开始往出冒小毛虫,而那虫子的样子,就和当初烧小六子时候,他皮肤下面露出来的那些毛虫一模一样。当伙计们听到喊声赶来的时候,爹的脑袋,已经扁了一半,身子却还兀自直立着,而那些掉在地上的虫子,除了沾上血的一些彻底不动了外,其他的都慢慢的恢复了活力。伙计们找来火油,烧掉了已经不是我爹的那东西,在火头最旺的时候,我看到了院门那里站着的二娘,她在笑。
那天晚上,二娘把我喊进了她的屋子里,今天的二娘和往常不一样,即便她在笑,我也能感受到笑容背后那种让我不寒而栗的恐怖味道。
二娘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鲜活过,她说她忍了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如果不是我坏了她的好事,三天之后,我爹就会急病去世,入土为安。现在,陆家就剩下我一个活口了,她问我想死还是想活。
我当时吓哭了,但是不敢出声,十三四岁的年纪,我也已经懂事了,家里这一切怪事,那个假爹,小六子、娘、爹的死,全都是二娘搞出来的。二娘还说,那个王半仙说的对,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爹根本碰都没碰过她,只不过我那可怜的爹中了二娘的法术,以为自己每天晚上都跟二娘欢好罢了。
我当时好怕,浑身都在发抖,我不停的哀求二娘,求她不要杀我。二娘却叹了一口气,说她其实很喜欢我,从来都没想杀我,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如果不想死,就必须离开陆家。
二娘给了我五十块现大洋,在那个年代,真的是一笔不小的钱了,我拿着那笔钱来到了江东,就想着隐姓埋名找户人家嫁了,终此一生。却没想到,我居然在江东遇到了刘道长的儿子。我本来答应了二娘,我们的事,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可是刘道长也是因此而死,我最后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告诉了他。
刘道长的儿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火冒三丈,当下就问我想不想给爹娘报仇。
二娘是没杀我,还给了我钱,让我离开。可是这并不能让我不恨她。我有着那么美满的一个家,有爹,有娘,有老掌柜,有小六子,而这一切,全都被她夺走了,我怎么会不恨她,怎么会不想给爹娘报仇!于是,我告诉他,我想报仇。
刘道长的儿子告诉我,他虽然和他爹学了一些本事,但却不精,而那些用虫子害人的家伙来自一个很厉害的组织,他不是对手,想要报仇只能依靠我,我天生火命,想要报仇,只能在我死后,由他把我炼成红袍火鬼,红袍火鬼是那些东西的克星,只要成了红袍火鬼,我就可以报仇。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想了三天,然后,我答应了。举目无亲,抬头无故,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早死了,给爹妈报了仇,然后,去地府,我们一家团聚。
那一天,我和道士的儿子成了亲,他说成了亲,我死了以后,就不是无主孤魂了,报完仇,才能去地府和我爹娘团聚。喝完那杯剧毒的交杯酒,他把我放在棺材里,埋到了之前我们俩一起挖好的那个坟坑,布下了那个可以让我变成红袍火鬼的火炽局。
呵呵,没想到,没想到啊。当我的鬼魂破局而出,回到省城想要报仇的时候,却发现我的家早就没了。店铺变成了临街的残垣断壁,原本是大院的地方,变成了日本兵训练用的操场。而我不惜性命都想杀掉的二娘更是早已没了踪影。有人说,二娘去了江东。
于是,我回到了江东,等待,等待与二娘的重逢。
……
红袍火鬼的故事,足足讲了两个小时,期间小诗不停的用手帕给她擦着眼泪。我则是不停的叹着气。又是人躯诡心是么?她那个二娘,明显是用人躯诡心害死那一家人以达到占有陆家家产的目的。之前刘祥说过,贝组织需要钱,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进行敛财,如果说这事儿是贝组织的人做的,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没想到,这个组织竟然如此的历史悠久,在民国年间,就已经存在了。
“你,是不是见过我二娘?你身上确实有她的气味。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让我家破人亡的坏女人。”红袍火鬼低低的呢喃着,虽然内容凶猛,却不再有之前那种疯狂的气势。
“我应该没见过你二娘。”有些歉意的冲她耸耸肩,“不过我知道他们那个恶心的玩虫子的组织叫做贝组织,和我交过手的人里,有一个是保安公司的经理叫刘祥,本来我们已经把他抓起来了的,却被几个日本鬼给就走了。另外一个叫文西亚,是个老头,懂得法术,能操纵你说的那种虫子害人,如果你能从我身上闻到你二娘的味道,那八成是因为这个老头子。他是云南人,你之前也说了南方的少数民族,算算年纪,我估计,文西亚那个老头子,应该是你二娘的儿子或者孙子什么的。”说到文西亚,我不得不想到文德玛,如果说文西亚的老妈真的是红袍火鬼那个名叫金此曦的二娘,那文德玛呢?他还应该继续留在省厅的特别行动组么?
“刘祥,文西亚?他们现在在那里?”红袍火鬼低低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双眼之中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早就去抓那两个家伙了。不过我想他们现在还在江东市,毕竟,刘祥被打断了胳膊,还砍断了一条腿,文西亚则是贝组织在江东市的负责人,只可惜我们一时间还找不到他们。”我打开手机,把刘祥和文叔的照片翻出来,递给红袍火鬼看,“就是这两个家伙,你看好了,如果看到他们,别犹豫。”我把省厅发给我的证件也拿给她看了一眼,“我是警察,专门收拾这些家伙的警察,如果你遇到他们的话,我希望你能留一口气给我,好让我和我的同事把他们背后的组织一点点揪出来,给你,也给我和我的闺女彻底的报个仇。”
红袍火鬼对着那两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然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刘祥,文西亚,我知道了。你要是有我二娘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我。”说完,身子一闪,穿过影院的墙壁,消失了。看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应该是马不停蹄的去寻找那两个货了吧。还真是个急性子的女鬼,就说让我通知她,却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我。
说起来,贝组织筹集那么多钱,究竟想要干嘛呢?现在,民国,甚至可能更早吧,用种种卑鄙的手段来聚拢财富,却迟迟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大动作,难道,他们玩的就是传说中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真希望他们早早的冒出头来干点大事,那样,就不用我们这么费劲巴拉的好像打地鼠一样去找了,不是么?
等等,好像忘了什么……赵颖颍,赵颖颍的事情我怎么就忘了问她了呢。唉,只能回去试着问赵颖颍自己了。悲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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