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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金字塔,美国10

  警官们细致地检查了圆形塔楼的每层房间后,又马不停蹄查看了金字塔。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他们把所有相关人员都集中到金字塔的内部,正像艾维·特芙拉导演几个小时以前预料的那样,开始了冗长的讯问。以迪克斯特·克顿为首的警官们始终拖泥带水,他们根本弄不清案件的核心问题和关键是什么,这一点连门外汉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来自于新奥尔良警察局的老资格们,以前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类案件。他们如同人生第一次在大海里忘我畅游一样,面对着数量众多的各色人等,毫无目的的工作着。

  在日本桥旁,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官努力把守桥头,不让任何一个涉嫌人员离开小岛。其实他们有点神经过敏了,就算桥头没有人把守,恐怕也不会有人冒着露出马脚的危险,企图离岛。

  埃里克·贝尔纳认定,杀死理查德·阿莱克森的凶手并不在这数量众多的电影摄制人员中。用“认定”这个词不太准确,应该用“直觉”似乎更好吧。包括里奇·斯比丁克等三位保镖在内的所有和电影摄制毫不相干的人里,似乎不会有人会杀害实业家。

  也就是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非常棘手的案件。从理查德·阿莱克森死亡时的姿态,到他死亡的原因,都没有弄清楚,犯人如同遁形一般消失了踪影。埃里克·贝尔纳,当然也包括众多的警官们,当天夜里所有在场的人的大脑全部一片混乱。

  如果全部相信尸检官查理·鲁帕顿的结论,那么理查德·阿莱克森就是在圆形塔楼七层的密室里被“淹死”的。但这种说法实在离奇,令人不能接受。如果那房间里的尸体是“淹死”的话,那怎么看都是拐弯抹角的他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但现场是个密室,如果犯人故意利用这里来淹死被害人,就更是不着边际的痴心妄想。

  难道,这样的推断当中还隐藏着某些合乎情理的缘由?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埃里克·贝尔纳无法理解。

  而且,里奇·斯比丁克在一九八六年八月十五日事发当天的上午十点前后,听到了理查德“头痛欲裂,让我再睡一会儿”的叫声。不管怎么说,这一点最令人费解,因为它表明理查德·阿莱克森是十点以后才被“淹死”的。

  另外,淹死人的是海水。这么一来,理查德就只能是在飓风过后的光天化日之下,被什么人从塔上揪下来,扔进了海里。可是十点以后的三十分钟之内,汤姆·凯利和尤兰达·弗里曼二人在塔下的台阶处休息,后来里奇·斯比丁克等三个保镖又在金字塔外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圆形塔楼顶端的尸体发现现场。问题是十点以后,他们五个人都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可疑的人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简直像变魔术一样。

  此外,埃里克后来才知道,里奇·斯比丁克还向警官们提供了这样的证词,可能他们觉得这种做法太幼稚而不好意思说出来。斯比丁克在风雨大作的昨天夜里根本没有关门,而是留了个门缝,用一根绳子通过门缝拴在楼梯的栏杆上,另一端则拴在自己右脚的鞋子上。

  他用这种个性的做法来彰显自己的职业精神。

  后来埃里克·贝尔纳和迪克斯特·克顿按照斯比丁克的说法做了试验。他们在四楼的水泥地面铺上了从外景队借来的睡袋,把拴在自己右鞋上的绳子穿过门缝系在楼梯的栏杆上。这样,在绳子不垂落下来的情况下,对于利用楼梯悄悄接近七楼的人来说,这条绳子的高度确实是个麻烦。要钻过去的话绳子太低,要跳过去绳子又太高了,何况是在飓风的肆虐之下。当时在室外的人都套着雨衣,穿着雨衣跨越这道绳索更是异常艰难。

  而且这里说的情况,还是假设嫌犯保持着近乎病态的谨慎才能做到的。如果对付一般的神经质的人,在漆黑的风雨之夜,在路过四楼时肯定会不小心撞到左右横拉的绳子,结果自然就是室内的斯比丁克暴跳出来。

  综合各种情况,从八月十五日凌晨两点到上午十点,里奇·斯比丁克将理查德·阿莱克森送上七楼,自己在四楼独自入睡的时间里,其他人通过楼梯上到七楼的可能性极低。

  当然这并非百分之百的不可能。确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概率,会有极端谨慎的人注意到这条警戒绳,然后灵活地闪开这道障碍,爬上楼梯。

  还有一点,让新奥尔良警察局的老油条和FBI的探员感到头痛。这条线索来自于这个事件中名气最大的演员松崎玲王奈。与带给警探们的复杂心情相反,她充满自信地说在十四日夜里九点半到十点之间,她在圆形塔楼附近看见了怪物。但这简单的证言却使得探员们心情无比复杂。

  警官们都张口结舌。这个怪物没有头发,眼睛又大又圆,嘴巴一直张到耳朵下面,狼一样的耳朵耸立在脑袋左右两侧,而且应该只能来自于波涛汹涌的大海。

  对于理查德·阿莱克森的诡异死亡,这个怪物绝对难逃干系。玲王奈对这一点坚信不疑。

  虽然对于头脑清醒的警察来讲,这种线索令人束手无策,不过事情本来就超乎常理,所以这种离奇的证言也就让人勉强可以接受了。但迪克斯特和马克菲伦依据常识,决不会说出自己内心的这种想法。

  对于理查德·阿莱克森是否在这座孤零零的小岛居住过的问题,艾维·特芙拉导演的回答是,阿莱克森昨晚应该是头一次在小岛上居住。后者曾做兼职导游,带领特芙拉导演和埃里克·贝尔纳参观小岛上的两个建筑物。导演的证词表明,理查德本人似乎对岛上的建筑也不是很了解。特芙拉在理查德的陪同下,浏览这些建筑的时间比埃里克更多,而当时他们住在新奥尔良的旅馆里。

  事实上,理查德对他哥哥的建筑物完全没有兴趣,只是在好莱坞的晚会上认识了玲王奈,从她口中了解到有这样一个音乐电影策划,他知道自己名下的一个建筑非常适合于做外景地,于是才插手电影的拍摄。他对自己哥哥所研究的金字塔也是一问三不知。

  根据这些情况,警探们了解了被害人的哥哥,不喜欢与人交际的波尔·阿莱克森,他的为人、异于常人的生活态度以及作为学者的研究课题。

  尼尔逊·马克菲伦想知道阿莱克森家族的谱系,以及包括波尔、理查德兄弟在内的家族成员。但是这一天在埃及岛上的这么多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准确了解这些内容。理查德的保镖们也是如此。

  波尔为兄,理查德为弟。他们还有一个弟弟库雷阿姆,与这次死去的理查德一样,也是阿莱克森财阀的董事之一。一九七九年,他们八十四岁的父亲威廉姆·阿莱克森离世,此后阿莱克森公司事实上全靠理查德来运作。三兄弟的母亲玛丽依然健在,在费城生活,据说已经精神失常了。

  公司和他们的宅邸都在费城,宅邸里既有湖泊也有山丘,兄弟三人虽然在湖畔都拥有各自的别墅,但平时还是在费城市内的公寓里生活。

  这就是世人所知道的阿莱克森家族的大概情况,更详细的连阿莱克森公司的职员也不清楚。但实际上阿莱克森家族的血统还有其他分支,但美国人对他们这一家族的评价是,他们都患有一些精神方面的病症。

  谁也说不清楚精神失常的他们究竟身处何地。据说有人被禁闭在深宅大院里,也有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所有的人都被讯问过了,天已破晓。问清临时舞蹈演员们的地址后,她们被批准可以回去了。警方判断,作为临时演员,她们十五日傍晚才登岛,与事件的瓜葛应该不大。那天她们住在新奥尔良的旅馆里,即使一定要把她们留在岛上,帐篷也不够用。

  至于其他人员则被留在岛上,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在帐篷里再待一天。天亮的时候,大家又熟练地在沙地上扎起自己的帐篷。其中一顶又大又漂亮的,是玲王奈的帐篷。她很早就搭好了,一直独自待在里面。

  埃里克·贝尔纳和艾维·特芙拉按照迪克斯特·克顿以及尼尔逊·马克菲伦的要求,带领他们参观了金字塔内二楼的岩石地带。

  要到那里必须先登上为摄影照明而组装起来的脚手架,然后再顺着绳梯爬上去,因为从脚手架顶端到上面的岩石地带并没有放置竖梯的空间,而且上面也没有挂绳梯的挂钩,只好将绳子围着耸立的岩山缠绕一周,然后从上面垂下绳梯。

  警官们关心的是从岩石地带伸展出去的空中栈道以及这一边的铁栅门。他们要仔细看看埃里克和保镖们所说的是否与事实一致。

  “人太多了!这么多人吵吵闹闹,我们什么也查不清楚。”迪克斯特满腹牢骚地沿着绳梯向上爬。

  好不容易爬上来之后,四个人穿过狭窄的裂缝,进入如同地狱入口一般的岩石地带。两个警官首先观察四周,然后战战兢兢地走过外景队架设在缝隙之上的铁桥。在岩石地带走了一段距离后,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竖立在面前,好像地球的尽头一般挡住了去路。

  貌似嵌在猛兽笼子上一样的铁栅门就在把岩石地带割裂成U字形的沟渠尽头。站在岩石地带要想直接用手触摸到铁栅门,必须跳到下面的通路上,其高度相当于一个中学生的身高。因为门上只有铁网,所以清晨的凉气肆无忌惮地吹进了他们的脖颈里。

  尼尔逊·马克菲伦转动了门把手,并咔嗒咔嗒地摇晃着,铁栅门纹丝不动。他凑近门左侧的钥匙孔仔细观察,发现有结实的粗棒横了出来,插进旁边的门框里。这就像圆形塔楼七楼的密室一样,没有钥匙的话,恐怕也只有求助于切割机才能打开它。

  空中栈道从铁栅门的脚下开始,一直延伸到对面圆形塔楼的顶端。从这里眺望圆形塔楼的塔顶,似乎是俯视的感觉,也就是说四个人所在的位置要比圆形塔楼的塔顶高出许多,所以空中栈道就是一个明显的下坡,一直接到了对面的圆形塔楼。

  如同为梦幻列车而铺设的空中栈道上面,密密匝匝地缠绕着带刺的铁线。这些带刺的铁线从对面圆形塔楼上的小窗户开始,一直到这边铁栅门前。所以,铁栅门确实会被铁线所阻挡而无法打开。

  铁栅门上铁条间的间隔非常狭窄,只能伸出手指,触碰不到外面的铁网,更不可能抓住外面的铁线。

  “钥匙呢?”迪克斯特·克顿问。

  “在死者的衣袋里,现在应该是查理保管着。”尼尔逊·马克菲伦回答,接着又转过头来问导演,“没有其他钥匙吗?”

  导演摇了摇头,说:“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阿莱克森先生不允许有两把钥匙,仅有的一把阿莱克森先生总是贴身保管。”

  四个人又向上攀爬回岩石地带,漫无目的地看着整座石山。

  “近来,经常有这样的电视节目,濒死的人看到了说不清是天堂还是地狱的景象,就要到那里去的时候又苏醒过来,指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象吧?”FBI郑重其事地说道。

  “真是壮观啊!”看着高耸在空中栈道尽头的巨型石山,马克菲伦低声赞叹道。

  四个人又心惊胆战地回到一层的沙地上,很快,绳梯就被人摘除,脚手架也开始拆卸了。迪克斯特·克顿虽然内心有些不满,但这是摄影器材,不是他权限所及,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在埃及岛的拍摄已经全部结束了。

  睡魔终于开始侵扰这些警探们了。迪克斯特的话越来越少,这时,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官跑进金字塔,趴在迪克斯特·克顿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什么?”迪克斯特大声叫了起来,附近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员都抬头看他。

  “查理这家伙,莫非是不中用了吧?”他恶狠狠地说。

  “怎么了?”FBI走过来问。

  “还能怎么?就是理查德·阿莱克森的尸体呀!”他回答。

  “阿莱克森怎么了?”FBI又一次问道,“不是淹死的吗?”

  “哪里有那么好的消息。是淹死的没错,确实是因为饱饱地喝了一肚子海水才死的。问题是时间。”

  艾维·特芙拉和埃里克·贝尔纳也都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失望得像灰熊一样的老警探。

  “喂,里奇,里奇·斯比丁克,叫你呢!到这边来一下!”他一看到身材高大的保镖,立刻大吼起来。于是斯比丁克像阿拉斯加棕熊一样,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喂,保镖,你给我好好听着!认真回答,不许胡说!”

  “我一直非常认真。”保镖小声嘀咕。

  “今天早晨,你说过自己隔着门听到阿莱克森先生的声音了,对吗?”

  “我说过。”里奇·斯比丁克沉着地回答。

  “这很重要,好好想想,你好好想想再回答!”迪克斯特严厉地说,“那的确是阿莱克森先生的声音吗?”

  “我还以为你要说别的什么呢……”保镖撇着嘴苦笑了一下。

  “少啰嗦!”迪克斯特严厉地说,“我烦着呢!别绕圈子,回答‘是’或‘不是’!”

  “那我们就直说好了!你会弄错这位马克菲伦先生的声音吗?我敢说不会,因为你们已经搭档很长时间了。那个声音嘶哑尖利,绝对是阿莱克森先生的声音,具有他本人非常明显的特征,绝不会错。你也可以问问其他人,罗德里克!还有约瑟夫,到这边来!这位新奥尔良警察局的老兄在说胡话呢。”

  两个保镖相继过来了。

  “你们说,今天早上我们听到的声音,难道不是阿莱克森先生的声音吗?”

  两个人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着就笑得前仰后合。

  “没错,那是阿莱克森先生的声音。除了他以外,谁还会发出那样有特点的声音?”罗德里克说道。

  “好,我知道了!赶快到那边睡觉去!”迪克斯特·克顿怒吼着把三个人赶开了。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克菲伦问道。

  “没什么!真搞不懂,第一次遇见这么奇怪的案件,”迪克斯特吐露真言了,“查理·鲁帕顿那老家伙,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让人带话来,说什么理查德·阿莱克森的尸体上,随处可见死亡三十个小时的显著特征。”

  “三十个小时?!”尼尔逊·马克菲伦惊讶不已。

  “真难以置信,三十个小时就意味着死亡时间是十四号了。特芙拉先生,你的摄制组上岛是什么时候?”

  “十四号的白天。”

  “是吧!阿莱克森先生不知怎么搞的,在那以前就死了。”迪克斯特大叫着。

  艾维·特芙拉导演露出一丝苦笑,说:“但当时我是在新奥尔良城里和阿莱克森相约,然后一起到岛上来的。后来阿莱克森先生去机场接来了玲王奈,下午带领我们在新奥尔良市内游览。难道……那是他的幽灵吗?”

  好莱坞,美国11

  以艾维·特芙拉和松崎玲王奈为中心的《阿依达1987》摄制组一行,在恶女岬的拍摄完毕之后,回到好莱坞派拉蒙影业公司的摄影棚,案件的调查也随之转移到好莱坞继续进行。

  《阿依达1987》的演员很多,但只有玲王奈和与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麦克尔·鲁尼两人称得上是明星。而其中只有玲王奈经历了恶女岬的杀人案,所以只要她的摄制日程安排允许,经历了理查德·阿莱克森之死的全体摄制人员,总是在摄影棚的角落或者公司内餐厅的某处,聚集在玲王奈的周围,谈论这起不可思议的案件。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住在费城的三个保镖。

  其实这也不能说是摄制组成员自发的聚会,FBI的尼尔逊·马克菲伦和迪克斯特·克顿总是不辞劳苦地跑到好莱坞,将大家召集起来。警官们三番五次地到摄影棚来,玲王奈和特芙拉总是期待着他们的调查工作能取得令人瞩目的进展,但每次都大失所望,最后聚会只好在两个警探了无新意的调查结果中敷衍了事。

  在电影人看来,警探们的调查只是例行公事。也就是寻找理查德·阿莱克森的遇害动机,推断他的死亡时间,以及搜寻现场是否有其他嫌疑人的证据而己。

  但是警探们的看家本领在这起案件中似乎并不奏效。因为除了导演艾维·特芙拉、主演玲王奈,还有艺术总监埃里克·贝尔纳,其他人员都是在那一天晚上才和理查德·阿莱克森初次谋面。警探们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确定了这一点,而调查结果似乎也就是仅此而己。

  上述的三个人中,特芙拉以前总共与理查德会面五次,埃里克两次,玲王奈四次。从三个人和他的利害关系看,实在没有人到了要对他足以痛下殺手的程度,其他摄制人员也没有杀人的动机。

  关于不在场证明,因为理查德本身的死亡时间就不是很清晰,调查的目标也只能着眼于十五日上午十点开始到夜里这段时间。就算将时间往前推到十四日,基本上所有人都能相互提供不在场证明。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很多,工作也很繁忙,很难有一个人单独行动的时间。

  就是玲王奈也同样如此,她身边总是有跟班、发型师和化妆师。她的随从虽然没有跟到恶女岬去,但是直到十四日她一直和自己的经纪人在一起,并没有长时间的单独行动。

  导演和埃里克的情况也大致如此。

  也就是说,根据警探们常规调查的结果判断,包括玲王奈在内的好莱坞摄制人员都和这起案件无关。那么,凶手应该从理查德·阿莱克森的生意伙伴中选择,当然,那三个保镖是否应该算进去,就看警探们的心情了。

  不过以上的结果,应该是在埃及岛的金字塔里进行了冗长无聊的讯问后就能判断出来的简单事实。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喜欢到好莱坞反复折腾,实在是因为在费城的调查陷入了泥潭。特芙拉和埃里克也曾私下嘀咕,认为他们就是想到好莱坞参观一下电影的拍摄过程。

  但是在八月二十一日的调查报告中,总算出现了一些新信息。尼尔逊·马克菲伦翻开记事本,郑重其事地向大家宣布,玻璃金字塔的建造者,波尔·阿莱克森,在一九八四年三月,不幸死于澳大利亚。

  “他也同样是被人杀掉的吗?”埃里克·贝尔纳问道。

  “不,是自殺!”尼尔逊·马克菲伦回答。

  “那么他杀害理查德·阿莱克森的可能性就排除了。”导演艾维·特芙拉立刻反应道。尼尔逊·马克菲伦有些惊讶地看着导演。的确,这起案件太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侦探角色了。

  “玲王奈小姐,恕我打扰……”马克菲伦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说道,“我想了解八月十四日晚上十点,您在圆形塔楼下面看见了一个怪物的事。”

  而玲王奈对这些话早就厌倦了,回应道:“就是到现在……”

  “您也仍然认为自己没有看走眼?”

  玲王奈自言自语:“这一点真的很重要吗?”

  “很重要,因为没有其他目击者。”

  “我不明白您想说什么。”玲王奈不悦地说。

  “您也知道,这起案件中包含着很多我们未知的因素……”迪克斯特也苦着脸说,“如此众多的谜团真是让人不胜其烦,而最大的谜就是您所叙述的那个超出我们常识的怪物。”

  “就是我说自己看到了,又能怎样呢?难道还要去把它逮捕不成?”玲王奈说。

  “我们感兴趣的是这个怪物和理查德·阿莱克森之死的关联性。”FBI说。

  “那么就请你们把它弄清楚,只在这里问我没有意义,因为我也只不过是看了一眼而已。”玲王奈说。

  “玲王奈小姐,虽然我们难于启齿,但是到了这时候恕我直言。你所说的那个怪物,为我们的调查增加了障碍。”

  玲王奈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为什么?”

  “是这样,从我们接触这起案件起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我们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我们到费城调查了理查德的社交圈子,在他的公司了解他的工作,会见他的下属,还跑到他那独立王国一样的老家,拜见他的母亲和弟弟。可是我们跑断了腿,直到现在所知道的也不过是理查德·阿莱克森的生日,还有他小时候曾经患过原因不明的热病,精神上出现了一定的障碍。还有,他向自己的左膀右臂、一个非常信赖的秘书,留下了一些话。仅此而已。”

  “他向秘书留下了什么话呢?”玲王奈一问,两个警探就互相看了看对方。

  “也不是什么大事,玲王奈小姐。”马克菲伦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调查收效甚微。”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那么透露给我们也无伤大雅吧?”

  说完,双方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样可以吗,玲王奈小姐。我们开诚布公,把知道的东西毫不保留地告诉你,你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们,怎么样?”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有所隐瞒……”玲王奈的模样明显有些激动。

  马克菲伦连忙举起右手,制止她的情绪。

  “不,不,我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您所提供的情况,现在就像卡在我们喉咙上的鱼刺。”

  “阿莱克森给秘书留了什么话?”特芙拉导演追问。

  “好吧,现在看真的成了遗言了。理查德·阿莱克森对自己的将来似乎也有一定的预感。他从一年之前,就好几次地告诉自己的贴身秘书:‘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情况很可能非常不可思议。这个谜团会超出逻辑常识,鲁莽的人根本弄不清楚,一定要请美国最有名的侦探来调查。’”

  众人鸦雀无声。

  “这么说,他的遗言还真应验了。”

  “你们委托什么名侦探了吗?”

  “那行当早就过时了。”马克菲伦冷冷地说,“叼着烟斗的福尔摩斯吗?还是架着眼镜的埃勒里·奎因?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那些情节只能停留在小说里。”

  “但现实问题是,你们至今一筹莫展。”

  “如果真的有出色的侦探,我们会认真考虑的,但目前不是找不到嘛!玲王奈小姐,如果您知道哪里有,就请告诉我们。好的,现在看您的了,玲王奈小姐。根据情况,我们可能不得不要求您做一次精神鉴定。请您原谅!”

  “做精神鉴定?”玲王奈的自尊被深深伤害,她几乎怒吼起来。

  “做精神鉴定也太夸张了吧?我们总是在一起工作,我们认为她精神正常,非常稳定。”导演代表着大家这样说道。

  “但您是拍电影的专家,并不是犯罪心理学的专家。”马克菲伦断然拒绝。

  “犯罪心理学?真是不可救药了。”

  “如果您不是演员,我们也不会这么考虑。但不幸的是您是一个出色的演员,不管多么荒唐的事情,您都可以表现得像真的一样。”

  “难道这就是犯罪心理学?”

  “我们只不过想知道您证词的真实性。”

  “OK,这是威胁吗?你们要一直这样审问我,直到我承认自己没有看到过那个大嘴咧到耳根的怪物?”

  “玲王奈小姐,您如果误解就会使我们很难办。”

  “我已经误解了。你们只是想把这起离奇的案件改编成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普通案件,所以首先要把我的难以解释的证词封进精神科的档案里。但真是对不起,我的的确确看见了,我不能把看见的东西说成没看见。”

  FBI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玲王奈立刻举起手制止了他,继续发言。

  “就算让我保持沉默,就当那个怪物不存在,众目睽睽之下,理查德·阿莱克森为什么被淹死在他那金库一样上着锁的房间里?我就是一个犯罪心理学的精神科患者,这个事实也无法抹煞。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看来我们激怒了一个女明星。”FBI说。

  “我的脑袋有毛病,你建议我去精神科做诊断,因此我应该感谢你。你是这个意思吧?”玲王奈气势汹汹。

  “主要是你看到的东西太难办了。”迪克斯特也做着无用的补充。

  “看来我还是说自己看到了UFO比较好,这样在美国还有其他的同路人。”

  “如果你不是个女演员我们也未必会这么考虑……”

  “你是想说谁叫我是外国人呢,是吧!没关系,请直说!”

  “这种可能性我们也列入考虑范围。如果你为了袒护谁,就编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怪物来迷惑我们的眼睛……”

  “还是你自己去精神科做诊断最好!”玲王奈终于爆发了,“那么我要庇护的人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只怀疑我们?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不过是去岛上拍电影!并不是想去杀谁!如果有闲工夫绞尽脑汁地把我们列为怀疑对象,还不如去调查调查理查德的社会关系!”

  “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但是找不到他们的杀人动机。而且所有相关人员都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说明自己不在现场。”

  “哎呀,我们还不知道呢,我们原来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确实,你们也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但是同事之间的相互证明显然缺乏力度。”

  “是啊,你们也一样。十四日和十五日你们是否也有比我们更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不在现场?请让我们也开开眼!”

  “您似乎真的动了肝火,不过既然如此,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马克菲伦说,“现在我命令,《阿依达1987》的摄制从今天开始暂时中止。”

  “你说什么?”现在轮到艾维·特芙拉大喊起来。

  “如果让电影继续拍摄下去,重大的犯罪证据就有可能被乘机销毁。”

  “这超乎逻辑。你们凭什么这样说?真不可理解!”导演说,“这太离谱了!中断拍摄,把女主角送往精神病院,中世纪的宗教迫害也不过如此!你们自己的无能反要他人付出代价。”

  “在恶女岬的外景地我们就应该做这个决断。如果早这样,就是爬到金字塔二楼上去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辛苦。”

  “你是说脚手架上的踏板吗?如果这样……”

  “我事先说明一下。这份执行命令上面有总统府事务办公室副主任的签名。如有违抗,对电影公司和你们个人都非常不利。”FBI厉声说。

  “《阿依达1987》如果不能在明年春天上映,那才是对公司最大的不利。我们绝不会这么做。”

  “并不是永远停拍,等案件破获之后可以重头再来。”

  “为什么?你认为摄制人员都停止工作,他们就会更加配合你,是吗?”

  “随你怎么解释。”

  “如果你用一年时间去破案,我们怎么办?”

  “很简单。”迪克斯特说,“我有个好主意,你们把片名改成《阿依达1988》就可以了。”他说着就哈哈大笑,可是没有一个人和他一起笑。

  “演艺圈可不是那么简单。音乐舞蹈电影、恐怖电影,并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是有一定档期的。我们花费了金钱进行调查研究后,才开始执行这个策划。”特芙拉导演说。

  “如果这部电影明年春天不能上映,我们就会失去安身立命之地。你们两个人等于夺去了这里很多人的饭碗。”导演的话道出了全体工作人员的困境。

  “彼此彼此。因为有你们在,所以这个案件全国瞩目。如果这起案件就这样陷入迷宫,我们将来的下场也会十分悲惨。”迪克斯特说。

  “你们自己办案不力丢了饭碗,于是就拖我们一起下水?”

  “不要说得那么刻薄,我们今后必须合作。”FBI说。

  “那你们的如意算盘恐怕打错了,我们现在成了敌人。”

  “唉……”

  “我们要以公司的名义正式提起上诉。”

  “悉听尊便。但是请小心,不要最后做成了《阿依达1989》!”马克菲伦说着,把记事本揣回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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