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京极的公寓。御手洗打长途电话到东京,好像是跟饭田美沙子说话。
“嗯……解决了……没问题。还活着,我们今天才碰面。你想知道是谁吗?噢……要知道的话,请明天下午到我的占星教室一趟。对了,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文彦?是文彦吗?咦,原来如此,很不错的名字。那么请他也一起来。还有,请他千万记住,把令尊的手稿带来。没有看到那份手稿的话,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是的,我明天整天都在,随时候教。不过,来之前,还是请先打个电话。就这样了……”挂断这个电话后,御手洗又拨了一个电话。这次好像是打给江本的。
我在厨房找出扫把,开始打扫这间住了一个星期的房间。打完电话的御手洗回到房间后,就坐在房间的中间,气定神闲地动也不动,干扰到我的清扫工作。
窗外的雨已经变小,小得像在下雾一样,即使打开窗户,也不怕雨水会打进来。我们提着简单行李,到达京都车站的月台。江本已经在等我们了,他还为我们准备了两个便当。
雨已经完全停了。
“这是土产,欢迎再来。”江本对我们说。
“打搅了,谢谢你这几天来的照顾,我们过得很愉快。下次请你一定要来东京玩。”
“不要客气,没什么,住得惯就好,随时欢迎再来。事情能够解决,再好不过。”
“托福、托福。其实还没有完全解决,真相只有我们这位不剃胡子的先生才知道。”
“哈,他还没告诉你?”
“是啊。”
“这位先生向来如此。他自己房子里有什么东西,自己都不清楚。大扫除的时候,才发现一屋子破铜烂铁。”我叹了一口气,说,“唉,反正……他与众不同就是了。或许他也已经忘了要向我说明案情的事。”
“可能是还没时间说吧?而且,这位先生一向喜欢故弄玄虚。”
“为什么帮人算命的人都有这么多毛病?”
“因为算命的,是别扭的老头子的工作嘛。”
“他还年轻,就这么别扭……”
“真是辛苦你了……”
“两位,送别的话说完了吗?让我们长久别离、开往五百年后的夜快车,已经进站。”
“他就是这副德行。”
“和这样一个人交往,真的很累。”
“清楚事情的全盘后,我会写封长信告诉你的。”
“祝你快乐。近期内请你一定要再来,京都夏天的大文字祭晚上很热闹。”
新干线驰出月台,不断摇手的江本已经看不到了。傍晚的原野,暮色未暗,我逼向御手洗。
“喂,无论如何都不能提示一点吗?好心有好报噢。”
解决完事情后,因为御手洗一时睡不着,他说要尽快回到自己家里的被窝睡,所以我们搭了比预定还早的车。
“提示吗?……就是透明胶带啦。”
“钞票上的透明胶带吗?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当然不是开玩笑。那透明胶带岂止是提示,它简直可以说就是本案的全部。”
“……”真拿他没办法,“那么,大阪的加藤、安川民雄,还有吉田秀彩、梅田八郎,都跟这件事毫无关系吗?”
“这,说没关系也没关系,说有关系也有关系。”
“破解命案的所有资料,我们已经都得到了吗?”
“已经不缺什么资料了。”
“但是,但是……你说凶手是那位须藤女士吗?你怎么知道她住哪里?”
“我当然知道。”
“只靠我们之前得到的那一点点资料,你就知道了?”
“不错,就靠那一点点资料。”
“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线索?我去大阪、名古屋之间,你忙些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呀,我过得很轻松,这段期间我都在鸭川的岸边睡觉和思考。事实上,我们来京都之前,就已经掌握所有的线索了。而且,我一踏上京都的月台,就知道须藤妙子的住处。只是有点不相信而已。”
“那个须藤妙子到底是谁?她的本名是什么?”
“当然是假名啦!”
“那,她是我之前就知道的人吗?可能吗?她到底是谁?案件发生时,她的名字是什么?御手洗先生,请告诉我!阿索德是怎么回事?真的有人完成了阿索德吗?”
御手洗不耐烦地说:“阿索德……嗯……确实存在,她是活的还会动呢,而且就是她完成的。”
我大吃一惊:“真的?那么那个阿索德是有生命的?是活着的?”
“那是一种魔法。”
“真有这回事!不是开玩笑吧。我不懂……她在现代,又是谁?”
御手洗闭目,自顾自发笑。
“告诉我!你真的搞清楚了?我受不了,我痛苦死了,我的胸口就要爆炸了。你快点告诉我吧!”
“让我睡一下嘛!别担心,你好好想一想。”御手洗把头靠在玻璃窗,认真地说着。
“御手洗……”我叹了一口气,说,“或许你觉得无所谓,可是这种情况下却让我觉得很痛苦。我觉得你有义务透露一点案情给你的忠实朋友,毕竟我们一直一起追查这个事件,不是吗?看来,我们的友谊要到此为止了。”
“驴!胡说什么?不要威胁我。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等我整理出脉络,自然会详细解释给你听。再说,我累得要死,身心俱疲,你却一下子问这个,一下子问那个,非要我回答不可,难道这就是友情的表现?而且我要告诉你的,跟明天向竹越文彦说明的内容一样,我何必重复?何况这里没有黑板可以画图,明天你来我住的地方,再听我解说,不是也很好吗?休息一下吧,今天真的够辛苦了。”
“可是我睡不着呀。”
“睡眠这个东西真是奇怪。我啊,三天没睡了,应该非常想睡才是,但是一看到车窗上面满脸胡茬的自己时,竟然让我睡不着。我真的想早点刮掉我脸上的胡子。男人呀!为什么会长胡子呢?……好吧,既然你那么渴望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一点。你说,须藤妙子几岁了?”
“五十左右吧?”
“哪里,六十六啦!”
“六十六!那四十年前是二十六岁……”
“是四十三年前。”
“四十三年前的话……就是二十三岁。我懂了。她是六个女儿的其中一个。她故意把尸体埋得很深,令其腐败,实际上尸体并不是她,对吗?”
御手洗打了个呵欠:“今天的预演到此为止吧!那些跳芭蕾的少女的年龄都相当,她们的尸体可以做很好的安排。”
“什么?不会吧?骗人……真的会那样吗……以前我也想过……啧。今天晚上我肯定睡不着了。”
“你不过一晚睡不着而已,小意思。明天你就可以听到答案了。一个晚上不睡陪陪我也无妨吧!”御手洗心情愉快,说完即闭目养神。
“你很快乐吧?”
“没有,只想睡。”御手洗虽然这么说,却又睁开眼睛,悄悄拿出须藤妙子给他的小袋子,放在手掌上,仔细端详。
窗外缓缓移动的地平线,在夜幕中跟着车子跑。我回想自己这一个礼拜来在京都的遭遇。先是去大阪找安川民雄的女儿加藤,和她在淀川岸边谈话;然后到乌丸车库拜访吉田秀彩,又赶到明治村寻找梅田八郎,那七天的日子过得紧凑又匆忙。但是最后却在岚山与须藤妙子碰面,一切的发展都超乎想象。
“我去大阪和明治村的行动,简直是白跑了。”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挫折感,但御手洗一边把玩小袋子,一边轻轻地说:“不见得……”
莫非我的调查,对御手洗的判断,有参考价值或帮助吗?我问他道:“怎么说?”
“这……好歹你也参观了明治村。”
御手洗把袋子翻转过来,有两粒骰子掉入他左手掌上。他用右手指玩弄骰子:“她认为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才找得到她?”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又点了点头,然后又自问自答道:“不错,就是要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御手洗一直在玩那两粒骰子。夕阳下山了。
“戏法落幕了。”御手洗说。
◇◇◇
〈第二封挑战信〉
御手洗所说的话,一点也不夸张。在他们两人到京都车站的月台时,我就写好了第一封给读者的挑战信。但是,我认为还是有太多疑点了,所以一直等到那个重大的提示出现后,才把那封挑战信,呈现到读者面前。
提示如果太露骨了,等于是让凶手提前出场,那样的话,恐怕还是有很多读者无法解释案情的经过。(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历经了四十余年,全日本无人能解的重大谜题呀!)现在,且让我大胆地向读者提出第二封挑战信。
须藤妙子是谁?她当然是读者诸君们所知道的人物。还有她的犯罪手法是什么?相信读者诸君中,已经有人有答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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