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瘦削黑衣老者,脸上虽挂着微笑,但不无怯意。
白衣人儿入目此人,勃然色变,冷然喝道:“沈东山,是你。”
那黑衣老者正是“恶师爷”沈东山,他近前躬身陪笑:“见过姑娘。”
白衣人儿冷哼一声道:“你要弄清楚,我是宇文琼,不是皇甫琼。”
沈东山忙陪笑说道:“是,是,沈东山见过宇文姑娘。”
宇文琼冷冷一笑,道:“你好大的胆子,我跟皇甫林已然决裂,你竟敢暗中跟随我,想是受了皇甫林的指使,濮阳厉!”
“雪衣四灵”濮阳兄弟应声欲动。
沈东山一惊,忙摇手说道:“姑娘且慢,沈东山并不是受敞上差遣,而是有急要大事赶来面禀姑娘。”
宇文琼抬手止住“雪衣四灵”,道:“你不是奉皇甫林之命暗中跟我?”
沈东山忙道:“姑娘千万别冤枉沈东山,绝不是……”
宇文琼道:“那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条路上?”
沈东山神情稍松,嘿嘿一笑,道:“不瞒姑娘说,我在‘江陵’打听得姑娘买船溯江直上,水路不及陆路诀,唯恐赶不上姑娘,所以我一路翻山越岭,赶了上来,在山上居高临下,看见了姑娘的船,正愁上下相隔,没法子见着姑娘,不想姑娘竟在这儿弃船上岸……”
宇文琼冷冷一笑,道:“乍听煞有其事。”
沈东山忙道:“我天胆也不敢欺瞒姑娘,这句句是实言。”
宇文琼目闪煞威,道:“沈东山,我知你颇深,你要是敢在我面前……”
沈东山忙道:“任凭姑娘,任凭姑娘。”
宇文琼道:“哪怕你不任凭我……”
美目一转,接道:“沈东山,你知道我要到那儿去?”
沈东山忙摇头说道:“回姑娘,我不知道。”
宇文琼冷然一笑,道:“真的么。”
沈东山道:“千万真确,我若敢欺姑娘……”
宇文琼脸色一寒,道:“谅你也不敢!”
沈东山一哆嗦,忙道:“是,是,姑娘,我不敢,我不敢。”
宇文琼脸色稍缓,道:“你说你所以赶来,是有急要大事要向我禀报?”
沈东山将头连点地道:“是的,姑娘,正是有……”
宇文琼截口说道:“别忘了,你是皇甫林的人。”
沈东山忙道:“我没有忘,可是我也受过姑娘恩惠。”
宇文琼双眉一扬,道:“这跟受我的恩惠有关么?”
沈东山道:“自然有关,我身受姑娘恩惠,敢不赴汤蹈火以报……”
宇文琼道:“所以你赶了来?”
沈东山毅然点头,道:“是的,姑娘。”
宇文琼淡然一笑,道:“为报恩而来,这么说,这急要大事跟我有关了。”
沈东山道:“何止姑娘有关,我以为这根本就是姑娘的事。”
宇文琼“哦!”地一声,笑道:“那你倒很难得,皇甫林知道你赶来见我么?”
沈东山忙摇头说道:“姑娘,主人不知道。”
宇文琼双眉一摇,道:“这么说,你是背叛了他?”
沈东山一惊忙道:“姑娘,这也不能说叛主,实际上……”
宇文琼脸色微沉,道:“我还要赶路,懒得多说了,我问你,你既是专为赶来找我的,为什么见我由此过躲在林里不出来,非等我发觉喝破。”
沈东山又复一惊,道:“这……姑娘明鉴,我本是要出来的,可巧……”
宇文琼冷冷截口说道:“巧事都让你碰上了,说吧,要禀报我什么急要大事。”
沈东山神情微松,迟疑了一下,道:“在我未说之前,先请姑娘镇定……”
宇文琼道:“泰山崩于前,我能颜色不变,说你的。”
沈东山接道:“是,姑娘……”顿了顿,又鼓足了勇气,道:“姑娘的那位‘中尊’之子费少他………”
宇文琼容颜为之一动,急道:“他怎么了。”
沈东山唇边飞快掠过一丝诡笑,道:“姑娘,费少侠,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宇文琼霍然色变,闪身欺前,急喝道:“沈东山,你说……”
神色忽转冷静,淡然一笑,道:“沈东山,你说什么?”
沈东山忙道:“姑娘,费少侠已经不在人世了。”
宇文琼“哦!”地一声,淡然说道:“是么?”
沈东山道:“是的,姑娘,我没有天胆,绝不敢……”
宇文琼截口说道:“是皇甫林阴谋得逞,杀了他?”
沈东山忙摇头说道:“不是,姑娘……”
宇文琼道:“是他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群医束手,药石罔效?”
沈东山忙道:“不是,姑娘,是……”
宇文琼冷冷一笑,道:“是什么?”
沈东山道:“是他被人击落‘祝融’千丈断崖下,葬身……”
宇文琼笑道:“谁能把他击落‘祝融’千丈断崖下?”
沈东山道:“是那老匹夫‘西魔’呼延海。”
宇文琼笑道:“你也不怕呼延西魔拔了你的舌头……”
沈东山为之一惊,宇文琼接着说道:“那呼延海为什么要把他击落祝融断崖?”
沈东山忙把费慕人被击落“祝融”断崖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宇文琼淡然笑道:“很曲折,也很悲惨,只是,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干什么?”
沈东山嗫嚅说道:“我知道姑娘跟费少侠情爱甚笃,所以特赶来报讯,好让姑娘知道一下。”
宇文琼道:“如今我知道了,怎么样?”
沈东山道:“那要请姑娘定夺。”
宇文琼道:“你是要我折回去,找呼延海为他报仇?”
沈东山道:“这全凭姑娘,不过我以为姑娘该……”
“该,是该。”宇文琼笑道:“论起来,我跟他是夫妇,我该为自己的夫婿报仇,该马上折回去,对么?”
沈东山道:“姑娘,我不敢置喙。”
宇文琼笑道:“为什么不敢,这不正是你的来意么?”
沈东山强笑说道:“姑娘,话是不错,可是姑娘若是不愿回去,谁也没有办法,所以说,这全要看姑娘自己。”
宇文琼淡然笑了笑,道:“沈东山,你有一张会说话的嘴,你不必欲擒故纵,也用不着激我,我可以告诉你,我了解你,我更了解皇甫林,他派你赶来,那只为想骗我回去,想办法夺我的两份‘天宝图’,我不上这个当……”
沈东山忙道:“姑娘,天地良心,我可以赌咒起誓……”
“那没有用。”宇文琼淡然笑道:“赌咒起誓,对你来说并不是第一次,而且为两份‘天宝图’,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赌咒起誓……”
沈东山忙道:“姑娘,这样好不,您先找着呼延海问一问,如果我是谎言欺您,任凭您处置,是剥皮也好,抽筋也……”
宇文琼笑道:“这么说来,是真的?”
沈东山暗暗一喜,急道:“姑娘,绝对千真万确,绝对千真万确……”
宇文琼脸色一寒,道:“就算费慕人他真被击落‘祝融’断崖,葬身千丈绝涧,那并不关我的事,我跟他虽有夫妇之实,但彼此间毫无情爱可言,我犯不着为他折回去,更犯不若为他冒这个险。”
沈东山强笑说道:“姑娘,您何必瞒……”
宇文琼冷然说道:“书有未曾为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没有什么可瞒的,也没有瞒人的必要,我天生邪而不正,是魔非侠,不愿跟他这位‘中尊’之后为伍,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沈东山忙道:“姑娘,您这是……”
宇文琼双眉一扬,道:“沈东山,你听见了没有。”
沈东山一怔,尖声说道:“姑娘,您当真……”
宇文琼冷笑说道:“你看真不真……”
倏阳轻喝:“濮阳厉,赶他走。”
濮阳厉应声躬身,抬掌欲劈。
沈东山吓得一哆嗦,忙摇手说道:“姑娘,别赶,别赶,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边说边退,退了几步之后,转身狂奔而去。
望着沈东山那狼狈背影,宇文琼笑了,那是泛自香唇边的一丝丝,但倏地,那一丝笑意敛去,代之而起的,是娇躯的颤抖,与煞白的一张娇靥,还有那洋溢眉宇间的怕人寒煞,只听她颤声喝道:“溪阳厉,咱们折回去,开路。”
濮阳厉一怔,讶然说道:“宗主不是说……”
宇文琼道:“那是我对沈东山说的。”
濮阳厉又复一怔,道:“宗主,您怎能相信……”
宇文琼道:“我宁愿信其真,不信其假。”
濮阳厉道:“可是这两份‘天宝图’尚未……”
宇文琼道:“便是整张的‘天宝图’,如今也不重要了。”
濮阳厉迟疑了一下,道:“宗主的身子……”
宇文琼娇靥一红,道:“不碍事,我自会小心,走吧。”
濮阳厉躬身应是,偕同三个兄弟,当先开道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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