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悄悄地溜进了小院子。
看看谢蕴如的屋,外间没人,静悄悄的,听不见一声声息。
难道谢蕴如跟湘君都不在?上那儿去了?燕翎心里边想著边走了过去,刚进谢蕴如的屋,谢蕴如的话声从里间传了出来;“谁?”
燕翎心头一阵跳动,应道:“你还希望有谁,”人跟著跨进了屋。
里间垂帘一掀,谢蕴如满脸惊喜地迎出来了。
燕翎过去就拥住了那如绵娇躯。
“哎哟,你怎么这么大胆!”谢蕴如一惊,红著脸就挣。
燕翎岂由他挣,拥著她就进了里间,道:“我的胆要是不够大,苦大师岂会让我代她执掌『日月令旗』?”
“皮厚,快放开我,湘君马上就回来了。”
谢蕴如娇羞欲滴,话虽这么说,可却没再拧身挣了。
“苍天有知,怜我相思,说什么也不会让湘君这时候回来的。”
谢蕴如头一低,道:“怜你相思,哼,你也知道相思苦?谁知道这些日子你勤往那位身边儿跑?”
燕翎笑了,道:“好大的醋劲,你可以问问,这些日子里,她们谁要是多见过我一面,我就……”
谢蕴如仰娇靥,出玉手,轻轻地按住了燕翎的嘴:“不许再说了。”
望著那醉人的娇模样,燕翎情难自禁:“让我不再说可以,不过要换样东西堵我的嘴。”
低不头去,飞快在谢蕴如那两片香唇上亲了不去。
谢蕴如娇靥通红,头一低,偎得燕翎更紧。
只听一阵轻盈步履声传了过来,谢蕴如忙离开燕翎,坐到了香桌前。
燕翎道;“湘君好大的罪过。”
随著那阵轻盈步履声到了门口,燕翎扬声道:“湘君,客人来了。”
只听湘君在外头轻叫了一声:“燕少爷。”
旋即门帘掀动,香风袭人,湘君已俏生生地站在眼前。
谢蕴如娇靥上红潮未退,硬不敢看湘君。
燕翎含笑道:“湘君,多日不见了,你好?”
湘君浅浅一礼道:“谢谢您,您安好,您接到姑娘的信了吧。”
燕翎道:“提起信我倒要问了,信是怎么送到我屋里去的?”
湘君眨动了一不美目,望向谢蕴如:“您问姑娘。”
燕拥转过身去。
谢蕴如没敢看燕翎,道;“老八那儿有个丫头,是我的人。”
燕韶为之一怔,旋即道:“好厉害,看来往後我的行动得小心点儿了。”
谢蕴如白了他一眼,瞠道:“胡扯什么?”
湘君生就一付玲珑心窍,道:“您坐,我去给您倒杯茶去。”放不门帘退走了。
谢蕴如道:“亏你还有好心情,我信上告诉你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燕拥道:“不用操心,都办妥了。”
谢蕴如微微一怔,讶然道:“都办妥了,”
燕翎走过去坐在桌旁,把他先去见鲍师爷,然後又见二阿哥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谢蕴如凝睇深注,道:“我算是服了你了。”
燕翎道:“只服我这一点么?”
谢蕴如瞠道:“你怎么老没正经。”
“你愿意我像根木头,不言不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谢蕴如瞟了他一眼,轻声道:“讨厌。”
湘君端著茶杯进来了,放不茶,含笑问燕翎:“燕少爷,您能呆多久?”
燕翎道:“什么意思?”
谢蕴如道:“湘君想留你在这儿吃饭。”
燕翎道:“是吗,湘君?”
湘君含笑点头:“嗯。”
“我很想瞻仰瞻仰你的手艺,怕只怕我待在这儿不方便!”
谢蕴如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没有我的话,谁也不敢往这儿乱闯。”
燕翎道:“那这顿饭我是吃定了。”
湘君面泛喜色,忙道;“我做几个菜,呆会儿您跟姑娘喝两杯。”
湘君退了出去。
燕拥转望谢蕴如:“是湘君想留我在这儿吃饭么?”
谢蕴如道:“我不稀罕,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儿吃,你就走。”
“好。”燕翎站了起来。
“你敢。”谢蕴如一声轻喝。
燕翎到谢蕴如身边,拉起了谢蕴如的手!
谢蕴如娇靥一红,轻叱道:“讨厌。”
燕拥道:“两地相思,最断人肠,你我都不该这么忍心,是不?”
谢蕴如垂下螓首,没说话;燕翎猿臂轻舒,拥住了谢蕴如的娇躯。
身儿相偎,心儿相依,就在这默默的温存中,那令人肠断魂销的相思,已云消雾散,化为乌有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时间好像比平日快了一倍。
帘外湘君的话声,惊醒了这一对:“燕少爷、姑娘,饭好了。”
燕翎忙一定神,退向後去。
谢蕴如忙道:“那就开饭吧。”
湘君应了一声走了。
谢蕴如娇羞地瞟了燕韶一眼。
燕翎上前一步,伸手拉起了谢蕴如,轻轻往回带,两个人又偎在了一起。
片刻,谢蕴如轻轻挪离:“出去吧。”
微理云鬓,轻拉衣裳,低头行了出去,燕翎也跟了出去。
小桌上,四样精美小菜,一个汤,两付杯箸,一壶酒!谢蕴如坐了下去。
燕翎道:“湘君呢?”
谢蕴如道:“不用叫她,她不会来这儿吃的。”
湘君不但长得好,心窍玲珑人也慧黠,还能烧得一手好菜,这样的侍婢那儿去找?燕翎心里想著,人也坐了下去。
这顿饭的情形可想而知,谢蕴如不知道怎么样,燕翎是饭也吃多了,酒也喝多了,谢蕴如恐怕也差不多,你不瞧?她一张娇靥红得桃花儿也似的!
看了看谢蕴如,燕翎摇头笑了:“我惨了。”
谢蕴如嗔道:“谁叫你喝那么多?”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讨厌。”
燕翎站了起来。
谢蕴如道:“走了?”
“该走了!”
“能走么?”
“这你就未免太小看我了。”
谢蕴如也站了起来,刚站起,娇躯猛一幌。
燕翎忙隔桌伸手扶住了她:“看来需要人扶的是你,不是我。”
谢蕴如道:“都是你害的。”
“走吧,我扶你进去。”燕翎扶著谢蕴如进了里间,扶著谢蕴如躺上了床,然後把湘君给他倒的茶拿了过来。
“喝点儿茶,多少能解点儿酒。”
谢蕴如仰身坐起,接过茶-了两口。
燕翎把茶放好,回来坐在床边儿:“睡会儿吧,我走了。一谢蕴如皱了皱眉,道:“刚才还好好儿的,这会儿怎么头好晕。”
“不要紧,睡一觉就好了,躺不吧!”
燕翎扶著谢蕴如躺不,突然,四目交投,彼此凝注。
一刹那间,谢蕴如的娇靥更红了,呼吸也加快了。
燕翎也一样,他抓起了谢蕴如的柔荑,谢蕴如的柔荑带著颤抖。
燕翎情不自禁俯不身去,两片嘴唇印在了谢蕴如的樱口上。
这时候,两个人都像火,两个火唇碰在一起,火势当然更猛更烈。
谢蕴如一个娇躯颤抖得厉害,她发出了梦呓也似的呻吟。燕翎也激动得厉害,他都疯狂了,疯狂了。两团火熊熊地燃烧了,尽情地燃烧了。
良久,良久,一切趋於平静!谢蕴如一张娇靥深埋在绣花枕里。
燕翎怔怔地!过了一不于,燕翎定神开了口:“蕴如”
“不要叫我。”
“你怪我?”
谢蕴如没说话。
“蕴如,我对你,唯天可表,你要是怪我……”
“我说怪你了么!”
“蕴如”燕翎一阵激动,拥住了谢蕴如,谢蕴如转头把脸埋进燕翎怀里,娇躯又泛起了颤抖。
“你好大胆,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我是疯了……”
“我也是疯了!”
燕翎拥得谢蕴如更紧了点儿。
“我不敢想!”
“什么!”
“刚才万一湘君进来……”
“她并没有进来,不是么?”
“翎,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
“以前不是?”
“不,以前不是,只是现在,现在……”
“现在怎么样。”
“你讨厌!”
“是么!”
“你可不许没良心。”
“燕翎是那种人么?”
“我知道你不是,要不然打当初我就不会理你。”
“这就对了。”燕翎又拥紧了谢蕴如。
“翎,我不愿让你走,可是我又不能不催你。”
燕翎沉默了一不,道:“我知道!”
他坐了起来,默默地整理衣裳,脸色有点阴沉。
谢蕴如跟著坐起,柔婉地道:“别不高兴,你知道我是不得已。”
“你误会了,”燕翎道:“我在想,我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这算什么!”
谢蕴如忙道:“翎,千万别这么想,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任务。”
燕拥道:“我知道不能因私废公,大局为重,可是我总是人,总是个凡人。”
谢蕴如低了一不头,缓缓说道:“只有你才这样么,有什么法子,只好暂作忍耐了。你知道,从今後我会更想你,那种相思滋味是让人心能碎,肠能断的,我巴不得能跟你在一起,寸步不离,可是苦大师把汉族垂青、在朝遗民的将来交付了你,把仅存在一线光明命脉交在了你手里,我不能让你置这些於脑後,更不愿你为我成为千古罪人,你懂么,翎!”
“我懂,当然懂。”
“那就是了,不要有一点犹豫,不要作任何留恋,往後的日子长於如今,把心交给你的,不只是我一个,让她们几位替我陪著你……”
这是什么样的胸襟,这是什么样的情爱。
燕翎难忍胸中激动,伸手抓住了谢蕴如的柔荑,握得紧紧的。
谢蕴如也为之一阵激动,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了,展颜一笑,道:“我没想到,燕家的少爷,是这么个多情人儿。”很显然地,谢蕴如是故作洒脱。
燕翎懂,他心里更难受,也由於谢蕴如陡然间增添了一份最动人的成熟的少妇美,燕翎忍不住拥过娇躯捉住了那两片樱唇。
谢蕴如很温顺,娇躯泛起了轻微的颤抖,片刻之後,她推开了他,娇躯微颤,轻声说道:
“快走吧,别让你我越来越难分难舍。”
燕拥不了床,没说话,瞪著谢蕴如看了半天,突然转身闯了出去。
谢蕴如没追他,转身扑倒在床上,把一张娇靥埋在了绣花枕里……
燕翎回到了八阿哥府,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八阿哥府,他谁也没理,直往後走,可是还没到後头便就碰见了荣桂。
荣桂迎著他便道:“我的爷,您真行,简直像条神龙似的,老是见头不见尾的。”
“怎么,老八又找我了。”燕翎问。
“不,他又进宫去了,是您来了客人。”
燕翎微微一怔:“我来了客人,谁?”
荣桂裂嘴一笑,笑得有点神秘:“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在水榭里。”
说完这话,荣桂迳自走了。
燕翎去了水榭,一边走,一边想来的是谁,他以为,除了玉瑶,该不会有别人。
刚到水榭外,便听见了水榭里的谈笑声,银铃也似的,没错,是玉瑶,可是他就听不出说话声是那个人,一个是玉瑶,另一个是谁?
心里思忖著,人跨进了水榭,他看见了,凭栏站著两位小谪的天仙,一个正是玉瑶,另一个跟玉瑶一样美,一样的瘦长,一样的灵秀。只是,玉瑶穿的是旗装,另一位穿的则是汉家装束,年纪也比玉瑶小两岁,这是谁?
玉瑶看见燕翎了,美目深注,脸上掠过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微笑说:“你回来了。”
燕翎微一欠身:“格格。”
玉瑶转望身边那位:“妹妹,瞧,这就是我跟你提的那位奇男子,用你的慧眼看一看,我说的是过还是不及。”那位微微笑了笑,没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盯著燕拥。
燕翎也在看她,他直觉地感到,这不是一位平凡的姑娘。
玉瑶转过脸来:“玉楼,这是我阿玛刚收的义女,复姓仲孙,单名一个奇字。”
“噢……”燕翎欠身如礼:“白玉楼见过仲孙姑娘。”
仲孙奇浅浅答了一礼:“不敢当。”
玉瑶一旁道:“妹妹奈何吝於一词?”
仲孙奇美眸转动,嫣然一笑道:“姐姐这位须眉知已是不凡,简直少见,不过这只是外表,至於内里,今儿不过头一面嘛,连话都还没说呢,是不是?”
燕翎道:“格格把我当成朋友,抬举我,爱护我,难免有所偏袒,姑娘最好别听信,对我有所失望事小,让姑娘认为格格言过其实事大。”
仲孙奇道:“多一样认识了,很会说话。”
燕翎道:“巧言令色,鲜矣仁,我不敢承认会说话。”
仲孙奇道:“哟,好厉害,我可没那意思啊。”
燕翎笑了。
玉瑶也笑了:“别站著,咱们坐下聊吧。”
三个人落了座,燕翎道:“许久没见格格了。”
玉瑶道:“我来过两赵,可巧你都不在。”
“总是忙,也不知道都忙些什么?”
“忙点儿好,忙才能显出八哥对你的倚重。”
“八哥跟格格一样错爱。”
“干嘛跟我客气,才几天不见就生疏了?”
“格格,我自己还不了解自己么?”
仲孙奇道:“那不尽然,有时候别人了解你比你自己还深。”
“是么,姑娘?”
“别人我不敢说,我这位乾姐姐是这样。”
“那是我莫大的荣宠。”
玉瑶道:“说你生份,你还不承认?”
燕翎笑了笑,没说话。
玉瑶道:“我常跟我这位乾妹妹提起你,我这位乾妹妹不但是才女,而且还是位奇女子,她向不轻信,对我的话有几分怀疑,所以我今天带她来看看你,那知道来了你又不在,我们打算坐会儿就走呢。”
燕翎道:“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仲孙奇道:“我玉瑶姐确是言过其实,她告诉我你是她的须眉知己,也是位奇男子,看样子那像是知己,倒像是刚结交的朋友,也有点俗,那称得上奇男子?”
燕翎笑了笑,又沉默了。
仲孙奇道:“听说你从江南来?”
“是的。”
“我没去过江南,江南景色怎么样?”
“我嘴笨了点儿,只能这么说,小桥流水,鸟语花香,风娇日暖,水秀山明。”
“不笨,几句话就全囊括了,我听说塞北秋风猎马,杏花春雨江南,我没到过江南,可是我听说过,也在书上看到过,古来文人墨客,大多跟江南结了不解缘,笔下都是轻轻柔柔的……”
“那是,因为南北景物截然不同,甚至连人的性情都不一样……”
“风箫水寒,燕赵多悲歌慷慨之士,湖山秀美,益增江左之文采风流!”
“不错!”
“太湖三万六千顷,历尽风帆沙鸟,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烟雨楼台,将来有机会,我定要去瞻仰瞻仰。”
玉瑶道:“我早就想去了,可惜一时走不开。”
仲孙奇目光一凝,望著燕翎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觉得你不像南方人?”
“姑娘觉得我什么地方不像南方人,”
“我说不上来,也许……我还是说不上来。”
玉瑶道:“嗯,经妹妹这么一提,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我也说不上来他究竟那儿不像。”
燕翎笑笑道:“也许我就是一般人常说的南人北像。”
仲孙奇道:“不,你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像貌倒是像南方人。”
“噢?我还文静?”
“嗯!”玉瑶道:“典型的文弱书生。”
燕翎为之失笑:“白玉楼像文弱书生,这话要是让江南江湖道听见,取笑我不愁没有话题了。”
“像文弱书生有什么不好么,”仲孙奇问。
“那倒不是。”燕翎道:“而是姑娘不知道白玉楼在江南是个怎么样的人。”
“白玉楼在江南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想听听。”
“姑娘听格格说的还不够多么?”
“够是够了,不过我看不像。”
“姑娘,白玉楼的事迹并没有刻在脸上,越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
“这话我倒深信不疑,可是我不相信有人会对别人抖露自己的底儿。”
“姑娘总算碰见了一个,我从来不隐瞒自己的恶迹,因为瞒也瞒不了。”
仲孙奇笑了:“我又多认识了你一层,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以前就懂江湖人,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以前我并不是真懂。”
“姑娘是指……”
“江湖生涯,刀口舐血,我总以为,江湖人一定是个个粗暴可怕的。”
“姑娘是错了,真正粗暴凶恶,一身血腥味儿的江湖人,并不可怕,大不了他们动辄杀人,真正可怕的,是像我这样的江湖人,不但杀人,吃人,甚至连骨头毛发都不剩。”
仲孙奇笑道:“受教了,奈何我仍然没觉出你有什么可怕。”
“那是因为姑娘是格格的义妹,而格格跟八爷又没什么利害冲突,否则的话,姑娘只一眼就能觉出我的可怕来!”
“我看真正错的是你。”
“怎么说?”
“真正可怕的人,让人看不出来是没错,可是他也绝不会告诉人家他可怕。”
燕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姑娘不觉得我可怕?”
“嗯,我觉不出来。”
“不要凭感觉,姑娘自问,我是不是真正可怕的?-”
仲孙奇笑了,笑得好美,好动人:“我懂了,没错,你的确是个最可怕的人。”
玉瑶忽然也笑了:“我也懂了。”
仲孙奇深深地看了燕翎一眼:“玉瑶姐没说错,你的确不凡,是个奇男子。”
玉瑶;双美目中闪过异样的光采:“妹妹,这种朋友,愿意交么?”
仲孙奇道:“姐姐,他是这么个人,明知道他可怕,但却很吸引人,也让人难以抗拒。”
玉瑶道:“看来妹妹也真正了解他了。”
燕翎道:“两位这是损我。”
“不。”仲孙奇紧盯著他道:“这是肺腑之言,玉瑶姐跟我无话不谈,你绝不能像对别人一样对她。”
燕翎心头一震,他没想到,他绝没想到这位姑娘会这样。
玉瑶娇靥微酡,忙道:“妹妹……”
“玉瑶姐,怕什么?迟早总是要谈的。”
燕翎道:“格格,姑娘……”
仲孙奇道:“难道你一向都不知道?”
“这……”
“说实话,不管是好坏,实话实说。”
燕翎目光一凝:“姑娘的确是位奇女子!”
“怪我交浅言深?”
“不敢!”
“怪我多事?”
“有点儿。”
“我不忍看玉瑶姐折磨自己,懂么?”
“妹妹,你,你让我怎么再在这儿待不去。”玉瑶娇靥羞红,要站起。
仲孙奇伸手拉住她:“我刚说过,迟早的事,都不是世俗儿女用不著这样。”
玉瑶又坐了不去,低不了头:“玉楼,希望你别误会,这不是我的意思,我跟你一样,也没想到。”
燕翎道:“我知道格格是个怎么样的女儿家。”
“那最好,”仲孙奇道:“你怎么说?”
燕翎暗暗咬了咬牙:“姑娘,你看得出,我并不-,是不是?”
“那你就不该装。”
“我没有装-,我只是不敢那么想而已!”
“为什么?”
“姑娘明知道。”
“这是世俗的想法。”
“姑娘,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
“这些人让你犹豫?”
“我没有什么好犹豫,我要是想干什么,眼不还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我想听的就是这一句,我看得出,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么……”
“我不能不为格格著想。”
“你这叫为她著想?”
“怎么不是?亲人,爵位,荣华富贵……”
“想得好,你以为她想不到这些?”
“这……”-
“只要有你一句话,她什么都能不顾。”
燕翎忍不住一阵激动,目光一凝,望著玉瑶道:“格格……”
玉瑶道:“别勉强自己。”
“我说了么?”
玉瑶猛抬头:“那么你……”
“我不会老待在这儿,会有走的一天,到那一天,我会带格格一块儿走。”
“我,我能等。”玉瑶低不了头,娇躯泛起轻颤。
仲孙奇深深一眼:“你不会老待在这儿,你会有走的一天,那么,你是为什么来的?”
“姑娘看呢?”
“知道我就不问你了。”
“我为的是荣华富贵,可是我已经得到了人世间的至福,何必再作他求。”
“好话,既是这样,为什么还等将来?”
这位仲孙姑娘的问话,简直像刀儿一般的犀利,不但犀利,而且她会把握最佳时机“出手”,让人想躲都躲不掉。
燕翎心跳心头听得,心念极快地转动了一不,道:“这有关一个人的承诺。”
“承诺?”
“不错,承诺。”
“你对谁的承诺?”
“自然是对八阿哥。”
“你对八阿哥作了什么承诺?”
“在事情没有个眉目之前,我不会离开八阿哥府。”
“噢,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是要履行你的承诺。”
“当然,大丈夫轻死重一诺。”
仲孙奇深深叹一声:三这么看来,你这个江南白玉楼并不错嘛。”
燕翎淡然一笑道:“我只有这么一点长处。”
“客气了,这么说来,我这位姐姐,也只有等你到将来那一天了。”
燕翎看了玉瑶一眼:“我不得已,还要请格格原谅。”
玉瑶娇靥微酡,螓首半-,道:“干嘛这么说,我又没怪你。”
燕翎道:“谢谢格格。”
仲孙奇突然轻轻一叹道:“唉,没想到情之一字魔力这么大啊。”
玉瑶抬起了头,脸色红红地望著仲孙奇:“妹妹,别这么说,有朝一日你要是身陷情网,你一定会跟我一样。”
仲孙奇浅浅一笑道:“恐怕我永远不会跟姐姐一样。”
“那么妹妹是人上人。”
“那倒不是,我也当不起,而是我这辈子没有嫁人的打算。”
玉瑶,燕翎都为之一怔。
玉瑶讶然道:“噢!那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如果姐姐一定要问的话,我只能告诉姐姐,人各有志。”
“我怎么从没听妹妹说过?”
“现在不是告诉姐姐了么。”
玉瑶美目深注,香唇启动,欲言又止。
仲孙奇忽然站了起来,道:“你们谈谈吧,我到外头走走去。”
她迳自袅袅往外行去,玉瑶没有拦她,任凭她走了出去。
水榭中刹时陷入一片静寂中,静得令人不安。两个人默然相对了一会儿,还是玉瑶先打破了沉寂:“玉楼,我没意思让你受窘。”
“受窘?格格错了,我只感到震动,只感到感激。”
“玉楼,不要这么说……”
“格格,我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玉瑶缓缓低不了头。
燕翎道:“只是,这真是格格的意思?”
玉瑶猛然抬起了头:“难道你还不相信?”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格格该慎重考虑。”
“打头一回见著你之後,我就考虑过了,我是个很小心,很谨慎的女儿家,尤其在这方面,我考虑的结果,是可以这么做,我还有什么好犹豫,好顾虑的。”
“我真不明白,我真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格格你金枝玉叶……”
“别这么说,我最不爱听这话。”
“可是这是实情啊。”
“我知道,玉楼,我懂你的意思,你要是真让我说,我只有这么说,或许我跟一般皇族亲贵不同,我从没把自己当成和硕格格,也从不认为自己比谁高一等,反之,我却认为生长在皇族亲贵之家,是件可怜事。”
“格格,我不希望你将来後悔。”
“我不是那种人。”
“格格,有些事是你想不到的,江湖上的生涯,也是你难以想像的。”
玉瑶微微一笑,道:“你错了,玉楼,我不是个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女儿家,布衣粮淡,我甘之若饴,我也一直向往著那种朴实无华,清清淡淡的日子,在那种日子里,你才能获得真乐趣,而那种乐趣不是任何财富所能买到的……”
“格格忽略了一点。”
“那一点?”
“江湖生涯,刀口舐血,时刻都在危险之中。”
一你又错了,玉楼,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最危险的处境,是在宦海里,宦海中波涛诡谲,才是真正时刻都在危险之中,别的地方有危险,可能预防,宦海中的危险,却是防不胜防的,多少人笑里藏刀,多人暗箭伤人,杀人不见血,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举个最明显的例子给你,只为正大光明殿里那张椅子,父子不和,兄弟阋墙,勾心斗角,明争暗夺,你害我,我害你,难道这还不够可怕,难道江湖中会比这个圈子里可怕?”
燕翎听得心神震颤,默然无语。他不能不承认,这位格格说的是实情。
他也不能不敬服这位格格有一双超人的眼光,一份不凡的见解。
他更不能不承认,这位格格是位千万人中难觅其一的奇女。
多少人钻营名利,她却能淡泊之。
多少人羡慕她的身份地位,她的富贵荣华,她却视之如粪土。
难得,太难得了。能得这么一个红粉佳伴,夫复何求?
燕翎没再说话,伸手过去,握住了玉瑶的柔荑。
玉瑶微一惊,但手并没有挣,她的手跟娇躯泛起了一阵轻颤!
燕翎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玉瑶羞红了娇靥,望著燕翎道:“玉楼,你好大胆。”
“这样就算大胆么?”
“你还要怎么样?”
“只要发乎情,止乎礼,怎么样不能?”
“这就是江南白玉楼。”
“白玉楼也要看人,格格给我的,是真诚的情爱,我给格格的,也该是真诚的情爱,当然,并不能说温存不是真诚的情爱,是逾越,我认为那是男女的情爱到了某一阶段时必然的结果,不过那要看时地,看情形,对不?”
“我不知道!”
玉瑶一向庄重,一向矜持,而且也不是俗脂庸粉,只是,毕竟她是个女儿家,也有著一般女儿家的娇态,不过这种女儿家娇态出现在她身上时,会显得特别动人。燕翎的手,握得更紧了。
玉瑶低下了头,旋又抬起了头,轻轻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今後可以安心了,安心地等待那一天的来临。”
燕翎想告诉她些什么,他实在不忍瞒她,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把它咽了不去,他认为现在告诉她,似乎嫌早了些。
一阵轻盈步履声传了过来,燕翎忙松了玉瑶的手。
仲孙奇走了进来,道:“姐姐,时候不早了。”
玉瑶站了起来,燕拥跟著站起。
玉瑶望著燕翎道:“改天我再来。”
燕翎并没有留她,道:“我送两位出去。”
玉瑶要走。仲孙奇忽然拦住了玉瑶,眨动了一不美目,道:“就这么走了,你们俩也不知道谢谢我这个大媒人。”
玉瑶落落大方,含笑道:“谢谢妹妹。”
仲孙奇转望燕翎:“你呢?”
燕翎道:“我感激。”
“言之过重了。”
仲孙奇笑笑说了一句,然後忽转话锋:“看样子,你求的的确不是荣华富贵。”
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燕翎微一怔,道:“姑娘这话……”
“刚刚,趁你们俩在这儿密谈的时候,我到处看了看,你可别告诉八阿哥,我觉得他这儿有点儿杂乱无章……”;
“姑娘是指……?”
“所有的一切,根本就不像那么回事儿,简直就不像个能成大事的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看不出来,既然看得出来,还待在这儿,当然求的不会是荣华富贵。”
燕翎听得心头震动,他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位的确是位奇女子,有一双超人的慧眼,他沉默了一不道:“姑娘去过别位的府邸么,”
仲孙奇摇头道:“没有,不管是谁的府邸,他是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我也用不著去看,谁能成大事,谁不能成大事,跟我没关系,玉瑶姐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因为我是汉人,不是旗人。”
玉瑶道:“我是旗人,而且是皇族,说句良心话,这些位阿哥里,最像回事儿的,应该首推四阿哥,不是我却不希望他能成事,他的性情为人,大家都清楚,要是一旦他坐上了正大光明殿那张椅子,那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仲孙奇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实情……好了,不要说了,越说越没完,咱们走吧。”
拉著玉瑶往外行去。
三个人出了水榭,燕翎道:“两位是坐车来的,还是……”
玉瑶道:“我们是坐车来的,麻烦你去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把车赶到大门口等我们去。”
燕拥答应一声走开了。
望著燕翎走得不见了,玉瑶收回目光道:“怎么样,妹妹,我有没有看错人?”
仲孙奇道:“姐姐不该有此一问。”
是啊,要是玉瑶看错了人,她这位妹妹还会出面说话,促成这桩美姻缘么。
玉瑶甜甜的笑了。
仲孙奇继续道:“此人非池中物,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不过他跟荣华富贵无缘。”
“那么他……”
“姐姐,不一定非仕途得意,才能成大功,立大业啊。”
“我明白了,不过我倒不求这些,只要能过平淡的日子,只要能恩恩爱爱的相偕白首,我就心满意足了。”
仲孙奇娇靥上掠过一丝异样神色,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姐姐心愿已遂,令人羡慕。”
“别这么说,妹妹,凭你……”
“我跟婚姻无缘,所以我也不敢谈这些。”
“对了,妹妹,刚才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你……”
仲孙奇浅浅一笑道:“现在别问,将来我会告诉姐姐的,在这儿我要提醒姐姐一点,他的面目显示,他命里不只一房妻室……”
“噢?”
“姐姐能容么?”
“既是命,由得了人么,妹妹。”
“姐姐真会说话,那就行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抵大门口,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外,门前躬身恭送。
玉瑶偕仲孙奇出了大门,燕翎在车旁已掀开了车帘。
玉瑶,仲孙奇没再多说,先後登上了马车。
辘辘声中,马车驰去,燕翎站在门口目送,马车拐了弯,不见了,燕翎心里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燕翎躺在床上,热潮汹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著的,醒过来睁眼一看,天都黑了,只有他屋里没灯。
他没马上起来,躺在床上又想,想谢蕴如,想玉瑶,想萧湘云,想郭凤喜。
曲指算算,他来到京里没有多少日子,可是前前後後已经跟四位姑娘订了终身。
他这走的是什么运?那辈子修来的?
他不担心别的,只担心日後回家,少不了一顿好骂。
正这么想著,忽听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一直到了他门口,随即门上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剥剥声。很显然的,来人有什么急事。
燕翎挺身坐起,问道:“谁?”
只听门外有人应道:“我,荣桂。”
总管荣桂,他有什么急事儿?燕翎穿上软底靴,过去开了门。
荣桂站在门口,没往里进,劈头就说:“今儿个您要是不在,那就有好瞧的了,快去一趟吧,他找您。”这个“他”,当然指的是八阿哥。
燕翎道:“什么事儿这么急。”
“不清楚,刚从宫里回来,一进门儿就十万火急的要找您。”
“人在那儿?”
“书房。”
燕翎去了书房,荣桂紧跟在後,他是个细作,当然要知道一下八阿哥究竟有什么急事儿要找“白玉楼”。
进了书房,八阿哥正在背著手踱步,一脸的兴奋喜色,一见燕翎,伸手就拉住了燕拥的胳膊:“玉楼,喜事儿,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
“八爷,什么事儿天大的喜事儿啊?”燕翎问了一句。
“坐下来说,坐下来说,咱们坐下来说。”
八阿哥拉著燕翎坐了不去,荣桂则垂手侍立一旁,两眼紧紧地盯着八阿哥脸上,只等八阿哥说出这天大的喜事儿来。
不用想就知道,八阿哥口中的天大喜事儿,对别位来说,都是极大的不利。
果然不错,八阿哥一坐下,不等催就说了话:“玉楼,皇上把老二废了……”
燕翎、荣桂都为之一怔。燕翎忙道:“皇上把老二废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今儿个啊,皇上当著我们几个不的旨,把老二废为庶人,逐出东宫,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儿?”
荣桂忙躬身:“恭喜八爷,贺喜八爷!”
燕翎却没动静。.
八阿哥面泛诧异,望著燕翎道:“玉楼,你怎么……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喜事儿?”
“慢来,八爷。”燕翎道:“咱们先把事弄清楚了再说,我请问,皇上确实已经下旨了?”
“当然,这还错得了,我刚不说么,皇上当著我几个的面下的旨!”
“皇上为什么突然把老二废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老二派人行刺老四未成……”
“这件事我听说了,就为这么?”
“当然是为这,不过这只是近因,还有远因呢。”
“远因是什么?老二惹皇上不高兴过?”
“老二敢惹皇上,他有那个胆,他虽然没惹皇上,可也等於惹了皇上,老二前些日子不是病过么,恐怕你们谁都不知道,我也是刚在宫里听说才知道的,老二病的时候,闹的笑话大了,简直像得了淫病似的,见著个女的,不管是谁,搂著就要霸王硬上弓,你说,这样还能没人告他的状?这一告皇上还能不火儿?再加上他派人行剌老四没成,这不更是火上浇油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燕翎频频点头,道:“八爷,事是可以确定了,皇上既已下了旨,这就不是闹著玩儿的,不过有一点您要明白。”
“什么,”
“这喜不是您一个人的喜,是大家夥的喜。”
八阿哥道:“这话……”
“八爷,您怎么糊涂起来了,角逐这个位子的人不在少数,一旦这个位于空悬,谁会放过,谁不抢破头,不是大家都有机会么?”
八阿哥怔了一怔,道:“这倒是……”
“八爷,可想而知,就在皇上下旨後的一刻,任何一位都会马上展开行动,唯恐稍迟,您展开行动没有?”
“这个……不会吧,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呢,让皇上下这道旨的,固然是因为这远近因,可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老二突然发疯了。”
燕拥一怔:“怎么说?老二突然疯了?”
“嗯。”八阿哥一点头道:“他们都虚情假意地送老二回家了,就我先跑了回来,就算他们想展开行动,也不会那么快吧。”
“八爷,您越发糊涂了,他们要展开行动,必得自己出马么,平常结交那么多权贵干什么用的?”
“这倒是,这倒是。”八阿哥猛然站了起来,急急说道:“荣桂,给我备车,我马上上阿灵阿、鄂伦岱,王鸿绪他们那儿走动走动。”
荣桂答应一声,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燕翎站了起来,道:“八爷,这三位是……力量够么?”
“够,绝对够,阿灵阿是内大臣,鄂伦岱是敖秩大臣,王鸿绪是个尚书,你说力量够不够。”
燕翎点了点头,没说话。八阿哥刚才不急,经燕翎一语点醒,如今急得连这一时也等不及,当即又道:“走,咱们出去等去。”
他迈步行了出去。燕翎只好跟了出去。
荣桂做事还算伶俐,八阿哥跟燕翎到了前院,他已经让人把车备好了,八阿哥什么话都没说,跳上车就走了。
送走了八阿哥的马车,燕翎低声道:“荣桂,您想个法子把这消息送到雍郡王府去吧。”
荣桂道:“怎么您不打算去一趟。”
“我有我的事儿,你照著我的话去做就是。”说完这话,燕翎扭头往後去了。
荣桂硬是只有恭声答应的份儿。
燕翎一路往後去,刚进二进院门,迎面来了位姑娘,这位姑娘年可十八九,长得挺秀丽,光梳头,净洗脸,从头到脚,乾乾净净的,看打扮,应该是後院的丫头。
石板路就那么窄一条,容不不两个人,燕翎刚打算让路,那姑娘微一愕,旋即道:“您就是白护卫吧?”
燕翎一听这话,马上想到了一件事儿,可是他并不冒失,当即一点头道:“不错,正是白玉楼。”
那姑娘一双大眼睛四不一瞟,马上低声道:“燕少爷,正找您,我们姑娘有信儿来,请您马上去一赵。”
燕翎听得心里一跳,果然没错,这就是日前送信人,他道:“好,我这就去,谢谢姑娘给送信。”
“不敢当,婢子的份内事。”那姑娘头一低,转身往後去了。
燕翎看了那姑娘的背影一眼,转身又折回了前头。
一路往前,燕翎没碰见荣桂,他到了大门口交待了门官,说万一八爷回来有事儿找他,就说他有要紧事儿出去了。
白玉楼在八阿哥心目中的份量谁不知晓,门官满口答应,恭恭敬敬地把燕翎送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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