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又看不见他两个了,可是燕翎还看得见屋脊上那两个,只见那两个也以黑巾蒙了面,抓着风筝翻下了反面,很快地隐进了暗隅中。燕翎毫不耽误,从这处屋脊上掠上大树,再看墙根,那两个人不见了,显然已摸往里去了。再看从屋上下来那两个,也不见了。
燕翎计上心头,想出了坏主意,摘下一段枯枝,扬手向较近一盏灯打了过去。[噗!]地一声,那盏灯灭了,灯一灭,马上引起了[雍郡王府]里的动静。只见人影闪动,那盏灭的灯前到了两个雍郡王府的护卫,只听一个冷笑道:“好手法。”另一个抬眼往树上望来,两眼精芒闪动,大有发现树上藏人之概。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跟着像有重物落地一般,砰然一声,那两个护卫立即旋身往发声处摸了过去,其快如电。燕翎抓住了这机会,一闪折回屋上,掀起一片瓦,抖手打了出去。[哗喇!]坏事了。雍郡王府灯火齐亮,四条黑影腾身掠起。
可却迟了,[雍郡王府]里十几条人影窜起,叱喝声中扑向那四条人影。略一接触,砰然连震,十几条人影中有的滚翻落了下去,但是那四条人影也落回院中,没能跑出去。灯光下,看得很清楚,那四个,正是白家的四个,就在他们一落地的当儿,二、三十个雍王府的护卫已把他们围上了,刀剑齐全,就要扑。
只听一声沉喝传了过来,跟打个脆雷似的,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慢着。”一条长廊上缓步走下个人来,欣长的身材,长袍马褂,英武潇洒,正是年庚尧。这下有好戏看了,燕翎往屋脊上一伏,唇边冷起了笑意。
众护卫让开一条路,让年庚尧走近。
年庚尧离白家四个人近丈停下,锐利目光一打量四人,冷然说道:“你们四个是哪儿来的。”
只听崔刚道:“来处来的。”
“好话。”
年庚尧道:“夜入[雍郡王府],有什么事。”
“找个人。”樊鹏天也开了口。
“噢?找谁,[雍郡王府]有你们的朋友。”
“当然有,”崔刚道:“没有我们就不来了。”
“那好办,”年庚尧道:“说吧,你们找谁,只要[雍郡王府]确有你们要找的人,我马上把他叫来。”
“没想到阁下倒是个快人。”
崔刚道:“我们要找姓甘的。”
甘瘤子!燕翎心里叫了一声。难不成下毒的是甘家的人?
只听年庚尧道:“[雍郡王府]里,姓甘的不在少数,你们要找哪一个姓甘的?”
樊鹏天道:“刚说你是个快人,你怎么又不爽快起来了,我们要找甘瘤子。”
果然不错,是找甘瘤子。
年庚尧笑笑道:“甘瘤子,这个人我听说过,你们四个人贵姓大名……”
崔刚道:“甘瘤子认识我们。”
年庚尧道:“我要先认识认识你们,把覆面物取下来。”
崔刚哈哈一笑,道:“容易,你帮个忙吧。”
年庚尧道:“既是如此,我几不客气了。”迈步逼了过去。
一名护卫抢步上前:“年爷……”
年庚尧抬手一拦道:“退回去。”
那名护卫躬身退后。
年庚尧一步步逼近,他平静得很,也仍然那么潇洒。燕翎看了不住点头,暗赞年庚尧不愧是个大将,不愧是位高手。白燕民飞起一剑递了过去,年庚尧挥手一拍,硬把这一剑封了回去。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白家四个人俱皆震动。年庚尧脚下未停,仍然一步步逼过去。只听白复民冷叱道:“我就不信邪。”他抖手一剑,疾快如风,长剑美蛇也似的,映着灯光发出闪闪光华,疾卷年庚尧胸腹之间要害。任谁都看得出,这一剑是杀着。可是年庚尧却视若无睹。燕翎知道,白复民这一剑太过狠毒,一定会招惹年庚尧的肝火。
果然不错,只见年庚尧脸色一寒,右掌疾翻,迎着白复民腕脉抓了过去。
关外白家的武学,在武林中是出了名的,但是年庚尧会者不怕,硬以一双肉掌冒险。冒险归冒险,可是年庚尧出手捏的分寸恰好,而且灵活急速,一闪就到。
任何人都明白,白复民的腕脉只让年庚尧那钢钩般五指沾上一点,白复民那探剑腕脉非废不可。可是燕翎知道,年庚尧这一招只是虚着,为的只是逼白复民剑锋走偏,真正的实招还在后头。
燕翎没看错,白复民当然不敢让年庚尧的五指碰着,一沉腕,剑锋走偏,就待变招。然而他迟了,年庚尧右掌一翻,变抓为拍,闪电般一掌正中白复民右胸。
只听砰然一声,白复民闪哼声起,一口鲜血喷出,踉跄退向后去。崔刚急忙窜过去扶住了白复民,运指如飞,连点白复民胸前三处重穴。樊鹏天跨步挡在了白复民崔刚身前,目中精芒直逼年庚尧:“姓年的,你出手好狠。”
年庚尧淡然道:“这已是便宜,年某力加三分,他就没命了,你们现在退出去。”
樊鹏天冷笑道:“退出去,姓年的,别以为你这一手能唬住谁,你且试试老夫的。”双掌一翻,猛劈而出。显然,他是有意跟年庚尧拼一拼内功掌力。
燕翎心想,樊鹏天又打错算盘了。事实如此,年庚尧挺掌迎了上去,砰然一声大震。年庚尧的身躯一动没动,连衣角也没飘动一下;樊鹏天却身躯晃动,只是不稳,踉跄一连退了两步。崔刚正在照顾白复民,腾不出手;白燕民大惊,就要过去扶。樊鹏天鬓发俱站,大吼一声扑了过去,双掌翻飞,立即罩住了年庚尧。
年庚尧朗笑一声:“看来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只见他身躯疾闪,在场的人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只有燕翎看见了,年庚尧闪电般点出两指,点中了樊鹏天的掌心,而后又一拳正中樊鹏天的左肋。
关外白家武学慑人,关外白家的人,行走在外,也一向鲜有敌手,而今天,关外白家的人碰上了当代的柱石虎将,马上马下,万人难敌年庚尧,竟然显得这么不济。
樊鹏天一口鲜血喷出老远,退了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张白纸,没有一点儿血色。白燕民心胆欲裂,一个箭步窜过,就要伸手去扶。
崔刚大喝道:“不要动他,过来帮把手。”
白燕民忙过去扶住了白复民。
崔刚窜过去闭住了樊鹏天几处穴道,然后才扶起樊鹏天,目注年庚尧,恶狠狠的道:
“没想到姓年的你会伸手架,好吧,姓年的,我们自怪学艺不精,今夜之赐,我们记下了。”
他转脸招呼白燕民,要走。
只听年庚尧冰冷道:“怎么,现在想走了。”
崔刚道:“姓年的,我们认栽……”
年庚尧道:“来不及了。”
崔刚怒喝道:“姓年的,你还要怎么样。”
年庚尧脸色一沉,道:“[雍郡王府]岂是让人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这次给了便宜,会惯了你们的下次,说吧,你们是束手就缚,还是要我动手?”
崔刚两眼暴睁:“姓年的,你可别逼我们拼命。”
年庚尧道:“年某说一句算一句,刚才你们走,我绝不拦你们,至于如今,迟了,你们要是认为能拼,你们就拼吧。”迈步逼向崔刚。
关外白家的人,几曾受过这个!
崔刚鬓发暴张,放下樊鹏天,厉喝一声,疯狂般扑向了年庚尧。
年庚尧突然侧身滑步,崔刚擦着年庚尧身侧冲过,年庚尧右掌疾递,在崔刚后心上印上了一下,崔刚大叫一声趴了下去,挣扎欲起,但却没能起来,又趴了下去。
只听年庚尧沉喝道:“来人,拿下。”
护卫如森雷般一声答应,过来就拿人,白燕民这时候竟然一声不响,转身就跑,谁都不管了。其实这是白燕民机灵,都陷在这儿怎么行,总得有个人回去报信儿!
他机灵,他主意好,奈何年庚尧不让他走,年庚尧伸手拔出一名护卫的佩刀,随手丢了出去。
年庚尧手下留情,这一刀掷的是白燕民的左大腿,只听白燕民大叫一声,佩刀穿透了他的大腿,他一个跟头又栽了下来。两名护卫不管他死活,过去按住了他。
年庚尧微一摆手:“带下去,问他们的口供,让他们留押。”
燕翎难得心头一跳,年庚尧这一着厉害,只要白家这几个人画了押,二阿哥就有得瞧的。
护卫们押走了白家的几个人。
长廊上,暗巷里并肩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一个身材魁伟,一个身材欣长。身材魁伟那位,穿一件黑袍,环目乱髯,威猛慑人,额上长个肉瘤,添了几分凶恶像。身材欣长那位,穿一件雪白长衫,长眉凤目,白而无须,带几分俊逸洒脱。身材魁伟,穿黑袍,额上长个肉瘤的,年纪约模四十五六。身材欣长,穿白衫的,看样子三十刚出头。前者是西南黑道巨擎,威震一方的甘瘤子。后者,是[江南八侠]里的老七白泰官。燕翎看得心里为之一阵猛跳。
甘瘤子,白泰官终于露面了,而且是终于他四阿哥的雍郡王府露面了!
只听甘瘤子道:“年爷,知道是那一路的人物么!”
年庚尧道:“不用问,准是老二的人。”
甘瘤子道:“老二的人,找我干什么。”
年庚尧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准是因为那回事儿。”
甘瘤子道:“那回事儿又不是我干的。”
年庚尧道:“老二他们那儿知道。”
白泰官笑道:“没想到让甘老为我背了黑锅,真不好意思。”
敢情是白泰官下的毒,燕翎心里又一跳。
年庚尧道:“没想到老二那儿还真有几个能人,居然能知道毛病出在雍郡王府,真不简单。”
甘瘤子道:“他们不该来这一趟,要来嘛,也该派些个中用的,这下好,老二这跟头是栽定了。”
年庚尧道:“甘老,别小看了这几个,要是我没看错,这几个准是关外白家的人。”
甘瘤子一怔:“不会吧,白家的武功哪这么不济。”
白泰官道:“不是他们不济,是他们碰上了年爷这种对手。”
年庚尧道:“见笑了,两位都是武学大家,我这两下子有碍两位法眼。”
白泰管道:“年爷恁谦,我四哥甘凤池他有江南第一侠之誉,真要跟年爷对上手,恐怕也讨不了好去。”
年庚尧笑道:“高抬了,高抬了,甘四侠是个少有的好手,可惜的是他的脾气太刚了,恐怕也就这么在江湖呆一辈子了。”
白泰官道:“年爷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都抢到四阿哥身边来的。”
年庚尧摇头道:“人各有志,过于勉强,反为不美,只他们几位别跟朝廷作对,也就行了。”
白泰官徒然扬起双眉,道:“您放心,他们真是一个个顽固不顺,白泰官只有大义灭祖。”
燕翎心头猛地一震,看来白泰官已经把祖宗忘干净了。
年庚尧道:“白老弟真能那么做,那可是替朝廷立了大功劳了,你怕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白泰官一欠身道:“还要年爷多提拔。”
年庚尧道:“好说,好说,只要是良才,绝不会埋没在雍郡王府,不过,纵然是良才,也得让我在四阿哥面前强往开了才行。”
这话燕翎懂。
白泰官是个聪明人,也一点就透,当即肃容躬身,恭谨说道:“蒙四阿哥跟年爷后爱,敢不竭智殚忠,粉身碎骨以报。”白泰官好软的一付骨头。
年庚尧抬了抬手,算是答礼:“惊扰二位了,时候不早,请歇息去吧。”
甘瘤子跟白泰官都没再说话,一躬身,转身行去。
燕翎正打算跟踪白泰官去,一眼瞥见年庚尧身后不远处暗隅中,又走出个人来。
此人年纪四十多近五十,凹眼突晴,颧骨老耸,鹰鼻带勾,天青色的长袍,团花黑马褂,很气派,很体面,可惜只可惜一脸诡诈阴狠像。
燕翎一眼就看出此人是个人物,但却不认识是谁,一时好奇,想留下来看个究竟,所以又伏下身去没动。
只见年庚尧转过身去,拱手笑道:“舅舅怎么也出来了!”
舅舅,年庚尧管此人叫舅舅,年庚尧何来舅舅?燕翎听得一怔。
只听那人道:“我听见动静,出来看看,你那两手露的这是时候,[雍郡王府]不是没有高人,白泰官跟甘瘤子今后绝不敢有二心了。”
年庚尧道:“就知道逃不过您的高明法眼。”
那人笑道:“行了,别捧我了,捧的高,摔的重。”
年庚尧笑笑改口道:”四爷还没有安歇吧。“那人道:”夜猫子,那会睡这么早,在书房等着你呢,他要听听详情。“年庚尧道:”我这就去,以我看,该作了姓鲍的了,您看怎么样。”
那人道:“噢?为什么?”
年庚尧道:“;老二那儿有人要到这儿来,他连个信儿都没送,白玉楼话可以信。姓鲍的还是老二的人。”
燕翎现在才听出来,姓鲍的是指鲍师爷,心头不由跳了一跳。
只听那人道:“要只为这个理由,我认为该留着他,他对咱们还有大用,只要好好利用他几回,给他些假消息,包管老二溃不成军,”
年庚尧呆了一呆道:“您高明,这一点我没想到,您不愧是四爷的首席智囊。”
那人笑笑道:“说什么首席智囊,我是老四的舅舅,不帮他帮谁。”
弄了半天是雍郡王的舅舅。
燕翎马上知道他是谁了,隆科多,诡诈阴狠出了名的隆科多。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只听年庚尧笑道:“对,将来四爷一旦身登大宝,也少不了您这位舅舅的好处。”
隆科多道:“少了我的好处,我也得依他?”
两个人大笑。
笑了一半,隆科多忽然停住,道:“双峰,你恐怕碰上了麻烦了。”
年庚尧道:“什么麻烦?”
隆科多道:“你扣住白家这些个人呢,这就是麻烦。”
年庚尧道:“这怎么会是麻烦,只要他们招了供,留了押……”
隆科多道:“只要他们招了供,留了押,把口供往里一送,整了老二是没错,可是你别忘了,白玉楼是白家的李志飞。”
年庚尧为之一怔,一时没说出话来。
隆科多道:“你说这是不是麻烦。”
年庚尧忽然一扬双眉道:“也没什么麻烦,大不了连李志飞一块儿作了。”
燕翎心头一跳。
隆科多道:“双峰,我虽还没见过这个李志飞,可是根据你们的说法,这李志飞可不好斗啊。”
年庚尧淡然一笑道:“舅舅,杀人的办法多得很,吕四娘真要杀李志飞,我担保他绝逃不出手去。”
隆科多微一摇头道:“聪明人怎么干糊涂事,这么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年庚尧道:“那么,您说该怎么办。”
隆科多道:“顺水人情你怎么都不会做。”
年庚尧道:“您明教。”
隆科多道:“取得口供之后,先别忙往宫里送,白家这几个人明天一早还不回去,老二那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们一定会通知李志飞,李志飞一听说这消息,一定会到这着来找老四,求老四放人,到那时候,可以卖他个面子,马上放白家这几个人……”
年庚尧忙道:“放他们。”
隆科多道:“听我说,这时候把口供送进宫里去,宫里只一找上老二,你说老二会不会饶了他们几个?”
年庚尧一怔。
隆科多接着说道:“这么一来,人情做了,手不沾血的也除了白家这几个,不但让李志飞恨上了老二,老二羞气之下,病情一定加重,一举数得,你何乐而不为?”
隆科多真不愧诡诈阴很,燕翎为之心神震撼。
只听年庚尧道:“这主意好是好,只是白家这几个,都上人证……”
隆科多一笑道:“双峰,你今儿怎么这么糊涂,让老二去杀他们这不正式畏罪灭口么?”
年庚尧怔了一怔,猛举一蓬,道:“舅舅,我算是服了您了。”
“行了。”
隆科多笑道:“我刚说过,捧的高,摔的重,走吧,咱们给他报个信儿去。”转身行去。
年庚尧迈步跟了上去,隆科多、年庚尧一走,众护卫马上也散了,转眼工夫,院子里又是一片黑,跟没发生什么事儿一样。燕翎吸了一口气,贴着屋脊掠了出去,他舍了隆科多、年庚尧,往甘瘤子、白泰官适才所去方向扑去。甘瘤子跟白泰官是慢步走,燕翎是施展轻功疾掠,按理说,他该赶得上这两个人。谁料,理虽如此,事却不然,燕翎一路只见站班的护卫方上站,刀出鞘,却没看见甘瘤子跟白泰官的踪影。燕翎心里嘀咕,脚下未停,他猜测这两个人出不了这一带,是以他竭尽目力,四下找寻。突然,他瞥见前面不远处光一闪,一扇窗户里透出了灯光,再一细看,那间相当雅致的小屋子,坐落在一个花木扶疏的小院子里。
莫不是甘瘤子或是白泰官刚回屋。燕翎心中一动,飞身掠了过去。
刚掠进小院子,只听一个诧异话声从那间精舍里传了出来:“小妹,好,好……”
燕翎一听就听出来了,是白泰官的话声,而且屋里还不只白泰官一个人。燕翎心头一阵跳,急急掠了过去。
有心挨近去,点破窗户纸看个究竟,可是燕翎知道,白泰官一身武功相当了得,他没敢那么做,前头门窗都关着,只有绕到后头去碰碰运气。到了后头一看,燕翎不由一喜,后窗正开着,正对着后窗有棵大树,正好藏身。
燕翎小心翼翼的掠上大树,藏好身凝目往屋里一看,燕翎猛地一怔。白泰官站着,他对面一张椅子上坐着个人,是位姑娘,一身夜行衣装,不上别人,赫然竟会是吕四娘。
只听吕四娘冷冷说道:“怎么,七哥,我不能来么。”
白泰官忙道:“不,不,小妹,我只是没想到小妹会到京里来。”
吕四娘道:“不只我一个人来的,大哥也来了。”
白泰官脸色一变,惊声道:“怎么说,大哥也来了。”
吕四娘[恩]了一声。
白泰官勉强一笑道:“没想到,真没想到。”
吕四娘幽幽说道:“七哥,我原不相信会在这儿找到你,也极不希望在这儿找的你,没想到……”
白泰官道:“小妹,这样好不,咱们改天约个地方见面再详谈……”
“怎么,七哥不愿意见我。”
白泰官急道:“小妹明知道不是,我日夜想的都是小妹一个人,怎么会不愿意见小妹,我上说这儿危险……”
吕四娘道:“七哥该知道,我是怕危险的人吗?要怕我也就不来了,其实,只要能证实七哥是不上确实在这儿,就是冒再大的险也值得。”
白泰官苦脸道:“小妹,别这样,我不能让你身入险地……”
吕四娘道:“我承认这儿是险地,可是凭我跟七哥的渊源,他们不会不卖七哥面子吧。”
白泰官道:“这个……”
吕四娘道:“就算他们不卖这个面子,我是七哥的小妹,七哥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拿住我,要了我的命吧!”
白泰官苦笑道:“小妹,你……”
吕四娘截口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七哥。”
“不,不。”白泰官忙道:“我不是这意思,小妹不知道,[雍郡王府]藏龙卧虎,高手众多,尤其还有密宗高手,我怕到时候万一护卫不了小妹……”
“那也不要紧。”吕四娘道:“能跟七哥死在一起,我认为值得。”
白泰官皱眉道:“小妹,你……”
吕四娘冰冷道:“七哥是不是怕我坏了七哥的事。”
白泰官苦笑道:“小妹,我,我怎么会那样。”
吕四娘语气忽转激动:“七哥,你太伤我的心了,你太伤我的心了……”她缓缓低下头去。
白泰官急过来,伸手抚上吕四娘的香肩:“小妹,你误会我了,你完全误会我了。”
吕四娘猛抬头:“我误会你了,四哥知道你已经来京,现在又是我亲眼看见的……”
白泰官道:“小妹,亲眼看见的并不完全正确,你所看到的只是表面。”
吕四娘道:“我所看到的只是表面?”
白泰官道:“小妹,我本不愿意告诉你,可是为免你对我误会加深,我不得不告诉你,我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
吕四娘一怔:“七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
白泰官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小妹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明白,小妹人间奇女子,当世之中,也只有这么一个,我怎么敢以一袭布衣委屈小妹……”
吕四娘道:“我明白了,七哥是看准了胤祯有作为,现在为他效力,俾使将来以辅佐只功博取一官半职,用以对我?”
“正是,小妹。”
“你错了,七哥,你完全错了,你知道我吕家是个什么样的家,你知道小妹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能违背家训,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与意志,我求的不是衣朱紫,食金玉,荣华富贵,我只求与七哥并肩江湖铲奸除恶,终日归诸山野,草茅疏淡,平平凡凡的恬恬静静度过余年!”
白泰官道:“可是小妹……”
吕四娘道:“七哥,你要知道,你这么做是弃祖忘宗,你这么做是害我族类,让天下人唾骂,世上忠义所难容,你就是要给我这些么,七哥?”
白泰官道:“小妹,我……”
吕四娘道:“七哥,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大哥已到了京里,你知道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大哥顾念这段情分,等你一句话。”
白泰官道:“小妹,我……”住口不言。
吕四娘站了起来:“七哥,你当真连我都不顾了。”
白泰官道:“我这就是顾你……”
吕四娘道:“七哥,我不要你这样顾我。”
白泰官低下了头,黯然不语。
吕四娘道:“七哥,事到如今,我也万般无奈,你说一句,你是要我,还是要荣华富贵?”
白泰官抬起了头:“小妹,我求荣华富贵,不是为了我!”
吕四娘道:“要是为了我,就别让我满面羞惭,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白泰官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小妹,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你也要体谅我,一时半会儿我不能离开这儿。”
吕四娘道:“为什么?”
白泰官道:“一脚踩进泥沼,那么容易拔出来么?”
吕四娘道:“这不是挟泰山以超北海,愿不愿只在七哥一念之间。”
白泰官痛苦摇头:“不,小妹,你不知道这[雍郡王府]的实际情形,你不知道胤祯的心性为人,只要我踏出这间屋一步,我的一举一动,随时在他监视之下……”
吕四娘道:“我就不信,我跟七哥一块儿闯出去。”
白泰官摇头道:“闯不出去的,小妹。”
吕四娘冷笑道:“七哥,你太小看[江南八侠]了。”
白泰官道:“不是我小看[江南八侠],实在是,小妹,关外白家你是知道的,他们比咱们[江南八侠]如何?”
吕四娘道:“七哥问这……”
白泰官道:“小妹请先答我问话。”
吕四娘道:“我不讳言,论实力之雄厚,[江南八侠]略逊他白家一筹,可是彼此真要碰上,他们也不见得讨得了好去。”
白泰官道:“小妹这话是持平之论,关外白家今夜来了四个人,俱是一流高手,可是年庚尧举手投足就使他们全部灭擒,一个也没走脱,小妹,眼下就你我二人,闯得出去么。”
吕四娘黯然未语,半晌道:“那么以七哥字画见……”
白泰官道“容我徐图之,小妹。”
吕四娘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好办,怕只怕大哥……”
白泰官道:“小妹,请代我求求大哥,给我些脱身的时间,大哥一向最疼爱你,他一定会答应。”
吕四娘迟疑着没说话。
白泰官脸上掠过一丝凄楚之色,道:“我一步走错,身陷泥沼,大哥要是连个脱身的时间都不给我,那我只有死路一条了。”他翻腕掣出一把雪亮匕首,分心就刺。
吕四娘睹状大惊,急忙探索抓住白泰官持刀右腕:“七哥,你这是干什么?”
白泰官悲笑道:“小妹,我只有以死来表明我的心志!”
吕四娘忙道:“七哥,我相信你,我代你去求大哥。”
白泰官一阵激动,反腕抓住吕四娘的柔荑:“谢谢你,小妹。”
吕四娘道:“我该走了,我出来的时候,大哥不知道,早点儿赶回去,免得他到处找我。”
白泰官没松手,凝目望吕四娘,流露着一片深情:“小妹,刚才我催你走,现在我又舍不得你走了。”
吕四娘微微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七哥,来日方长,离少会多,小妹这一生已托付给七哥,七哥还怕什么。”
白泰官道:“那,我只好放小妹走了,小妹跟大哥住在什么地方,让我知道一下,等我离开这儿后,好马上去找大哥跟小妹。”
吕四娘道:“我跟大哥暂时住在[白塔寺]后院,对了,桂武跟甘联珠夫妻也在那儿住着。”
白泰官一怔:“桂武跟甘联珠……”
吕四娘道:“是来找甘瘤子的,甘姑娘不能不尽人女规劝之责。”
白泰官定了定神道:“小妹,甘瘤子跟我可不一样。”
吕四娘道:“我知道,那是他甘家的事,他甘家自会处理,跟咱们[江南八侠]没关系,我不多说了,我走了。”吕四娘从白泰官手里轻轻抽出手,要走。
白泰官叫道:“小妹……”
吕四娘深情款款:“七哥,一两天我会再来看你。”头一低,走两步穿窗而出,翻上屋脊,一闪而没。
白泰官缓步走到窗口,唇边掀起一丝笑意,笑得森冷。
燕翎心头猛地一跳,他现在明白当初甘凤池为什么帮他隐瞒身份了。他现在也明白,刚才白泰官是一番伪作俱佳的虚假了!
白泰官的确是作俱佳,连燕翎都几乎相信他知过,再改,要回头,幸亏他多呆了一会儿,没马上走。而吕四娘并不知道!
忽然,白泰官回身扬手,桌上灯倏然而灭,白泰官一长身,人也出了后窗,像猫也似的,轻捷异常。燕翎的心往上一提,他以为白泰官哟啊跟踪吕四娘。岂料,白泰官贴在后窗外墙壁往东行去,拐个弯,出了小院子,这是干什么去?
燕翎贴瓦向平飞,追了过去。白泰官进了另一个小院子,刚踏进小院子,一条黑影自一处暗隙中疾掠而出,落在白泰官面前,是个身着劲装的黑衣人。白泰官跟那黑衣人低低说了几句话,那黑衣人向着白泰官一抱拳,带着白泰官向北边一间精舍走了过去。到了精舍门口,黑衣人举手叩门,轻轻敲了三下。精舍门开了,另一黑衣人当门而立,门外黑衣人跟门里黑衣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门里黑衣人侧身让路,门外黑衣人欠身摆手,让白泰官入内。
白泰官一抱拳,迈步行了进去!
门又关上了,门外黑衣人一跃而去,引隐入了暗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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