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月冷辉下,沉剑寨那前院之中,对立着五个人。
东面,是白发皤皤的闵三姑、巨目长髯的古寒月。
西面,是铁嘴君平呼延灼、青囊叟褚一飞,还有八指剑客欧阳畏的那位大弟子颜世超。
呼延灼、褚一飞、颜世超三人的神色中,是诧异、惊怒、悲愤,呼延灼与褚一飞且作势欲扑。
却被闵三姑摆手拦住:“二位,我老婆子带古大侠来,不是来跟二位打架的!”
听此一说,白发魔女又是不能招惹的人物,呼延灼与褚一飞只得暂时按捺住,呼延灼那两眼怒火杀机,逼视古寒月,厉声叫道:“冷血匹夫,你既然跑了,如今怎么有胆又转了回来?莫非是仗势有闵前辈替你壮胆,莫非你以为我两个杀不了你?”
古寒月挑了挑长眉,没说话,他忍了。
闵三姑却淡淡说道:“呼延大侠,你错了,是我老婆子叫他来的!”
呼延灼大笑说道:“我说这冷血匹夫自己哪来的天胆!”
闵三姑道:“呼延大侠,你又错了,铁面神驼何曾怕过谁?没做亏心事,手未沾血腥,心安理得,更不必怕谁,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二位自己该明白,只怕难敌他掌下三招!”
呼延灼转注闵三姑,变色说道:“他没做亏心事,他手未沾血腥,难不成闵前辈也帮他……”
“我老婆子谁也不帮,也没这个必要!”闵三姑截口说道:“我老婆子立场超然,代表的是正义,代表的是真理,事实上,沉剑寨的这些人,不是死在他叔侄之手!”
呼延灼厉笑说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两个跑什么?”
闵三姑道:“那不是怕,那是躲,那是忍让,在二位,必然是认定人是他叔侄所杀,不容置疑,在古大侠,他却不愿使误会更深,使亲痛仇快地跟二位动手!”
呼延灼冷笑说道:“古驼子他难得好心肠,请问闵前辈,沉剑寨的人,不是他主仆杀的,这话,是谁说的?”
闵三姑毅然说道:“我老婆子说的!”
呼延灼一指古寒月,道:“他没有说?”
“说了!”闵三姑点了点头。
呼延灼悲怒冷笑,戟指古寒月,恨声说道:“做贼的没人承认自己是贼,古驼子他自然不承认!”
闵三姑淡淡说道:“那么我老婆子的话呢?”
呼延灼略一犹豫,没即时答话。
闵三姑淡淡一笑,道:“我老婆子没意思以辈份压人!”
呼延灼立即挑眉说道:“人证在场,事证在目,闵前辈怎可听一面之词?”
闵三姑笑道:“呼延大侠又错了,我老婆子没听任何人的一面之词,我老婆子知道慕容少侠有可能行凶,而古大侠却绝不可能杀人,由是,我老婆子认为此中大有蹊跷!”
呼延灼冷笑说道:“闵前辈目力如神,所见呼延灼自是不敢批评,但呼延灼要请教,欧阳老四大弟子在场所见,以及欧阳老四胸前独门掌痕,这又该做何解释?”
显然,他是不服!
本来是,事关血仇,凭片言只字,哪能这么低头?
闵三姑没在意,淡笑道:“容我老婆子一一答覆,欧阳畏这位大弟子所见,是他叔侄的形象,但不是他叔侄真身……”
呼延灼冷然截口说道:“闵前辈是说有人假扮冒充他主仆?”
闵三姑点头说道:“不是我老婆子说,这是事实!”
“怎见得这是事实?”
闵三姑道,“我老婆子如今虽没有证据证明,不过,这里头有三个疑点,不知呼延大侠有没有留意到?”
呼延灼道:“呼延灼愚昧,闵前辈明示!”
“好说!”闵三姑淡淡说道:“第一,铁面神驼不是那种人,他既有杀欧阳畏之心,当初便无须救那武维扬与郝百通!”
呼延灼冷笑说道:“姑不论他当初是否真的曾经救过武老大、郝老二,也不谈他的用意如何,对主子,他可是赤胆忠心,能屈意变志,不惜残害朋友!”
一句话听的古寒月挑了眉,但,他总算又强自忍了下去,他知道,这不能怪人家骂他,他自己对朋友确实不够积极,没能力阻止幼主行凶!同时问心无愧,也不必计较别人之毁誉褒贬。
闵三姑也微微地耸了耸白眉,道:“第二,倘若真是他叔侄下的毒手,他叔侄似乎没有去而复返的理由,换了呼延大侠,呼延大侠会么?”
呼延灼冷哼说道:“这也不难解释,那是他主仆故意如此,欲图掩人耳目……”
闵三姑淡笑截口,道:“第三,要是他叔侄行凶,自然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为什么要偏偏留下欧阳畏一个大弟子?难道他叔侄要留一活口,让他去把凶行公诸于世,诉诸武林,留个后患报仇?”
呼延灼一怔哑口,半晌才道:“那有可能是世超他躲得快,幸逃不死!”
闵三姑一笑说道:“呼延大侠当世高人,名列六奇,何竟强词夺理?你且问问这位欧阳畏的大徒弟,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呼延灼设问,也没说话,那颜世超却突然开了口,他面无血色,双目尽赤,毅然挑眉说道:“颜世超不做虚言,我这位师父的执友,在进入沉剑寨之初,便有留一个,并以留颇世超最为妥当之词,其后任凭颜世超如何攻击,他二人都不向我还手!”
不愧八指剑客的大徒弟,是位英豪,是条汉子!
闵三姑暗暗点头,目注呼廷灼笑道:“呼延大侠高人,我老婆子请问,有这种道理么?这该做何解释,怎么个说法?”
呼延灼默然不语,但旋又挑双眉,冷冷说道:“呼延灼承认这最后一点可疑……”
闵三姑飞快说道:“呼延大侠也该明白,这是一着至为歹毒的蓄意嫁祸,可惜那嫁祸手法不太高明,留下了破绽!”
呼延灼避而不答,道:“那独门掌痕,该是任何人假冒不得的……”
闵三姑笑道:“老婆子说过,容我一一答覆,谈到这独门掌痕,也不难解释,在末做答覆之前,请呼延大侠先答老婆子一问,假如呼延大侠那种独门绝技‘铁指军’,在杀了一个人之后,被人发觉,那么呼延大侠在杀第二人时,还会用这已为人知,不啻自揭罪行的独门绝技么?”
呼延灼毅然答道:“呼延灼不愿再落强词夺理之名,我不会!”
“是呀!”闵三姑轩眉笑道:“武维扬、郝百通、欧阳畏,都是死在这种独门掌力之下,慕容少侠他何种功力不可用,为什么三番两次都用这种独门掌力?难不成他傻得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呼延灼一怔说道:“那有可能认为他杀的对!”
闵三姑道:“八剑知交遍天下,徒弟又多,纵令认为杀得对,也不会傻得留下线索,让人循迹报仇的!”
呼延灼道:“那也有可能是他那高傲、自负、明人不做暗事的英雄主义作崇!”
这一点他说对了,慕容继承确是这么个人!
闵三姑呵呵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承认杀了人?”
呼延灼一怔,顿又为之语塞。
闵三姑笑了笑,接着说道:“何况,擅使他这种独门掌力的人,并不只是他一个!”
呼延灼目中寒芒一闪,道:“还有谁,闵前辈指教?”
他是让闵三姑说,闵三姑何等老江湖!较诸他铁嘴君子那又不知要高明了多少,老眼深注,淡然笑道:“呼延大侠先别问我老婆子还有谁,且再请答我老婆子-句,以呼延大侠见识、胸罗,在不知道这是慕容少侠那独门掌力之前,一眼看上去,会以为这是什么掌力?”
呼延灼脸色一变,道:“这个……事关重大,呼延灼不敢说……”
闵三姑笑道:“此地没别人,说说何妨?”
呼延灼犹豫了一下,挑眉说道:“呼延灼会以为那是九妙威震天下的天绝掌!”
闵三姑笑道:“假如老婆子说,那就是天绝掌,呼延大侠信不信?”
呼延灼神情一震,道:“呼延灼不懂……”
“我老婆子愿意解释!”闵三姑截口说道:“那是换汤不换药,名异而实同,如今呼延大侠懂了么7”
呼延灼心神震动,勉强点头,道:“呼延灼懂了,但呼延灼以为那绝不可能!”
闵三姑笑道:“我老婆子不厌其烦,再打个比喻,就像呼延大侠那独门绝技‘铁指军’,如果有个人也擅此功,他硬说是‘铁指军’行么?”
呼延灼毅然点头:“虽未尝不可,但那究竟是窃人……”
闵三姑截口说道:“假如那个人就是呼延大侠自己,就没关系了!”
呼延灼神情猛震,强捺惊骇,道:“呼延灼没有必要这么做……”
闵三姑道:“呼延大侠毫无所图,自然不会那么做,倘若呼延大侠有所用心那就难说了,对么?”
呼延灼机伶寒颤,退了一步,道:“闵前辈是说……”
闵三姑笑道:“我老婆子没说什么,呼延大侠要明白,事关重大,没证没据不能空口指人,再说,一旦被人反打一钉耙,我老婆子也消受不起,呼延大侠只须明白,会这种掌力的不仅是慕容少侠一个,就行了!”
呼延灼默然不语,可是额头已见汗迹。
青囊叟褚一飞,一直未曾开口,此时却突然说道:“闵前辈句句是理,褚一飞两个不敢不信,但褚一飞斗胆请问一句,闵前辈可知今天这两个人是何人……”
闵三姑老眼异采飞闪,笑着截了口:“褚老儿老而不糊涂,是越老越精明,可喜可贺,我老婆子这里先谢过了……”
顿了顿,接道:“至于你褚老儿问是谁假扮冒充他叔侄,我老婆子虽有八分把握,却仍欠两分不能奈何人,这两分,还耍请你二位帮个忙,凑足弥补,我老婆子才能下手拿人!”
褚一飞怔了一怔,略一沉吟,立刻庄容说道:“只要是为朋友,褚一飞两个两肋可以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是区区绵薄之力,闵前辈但请吩咐!”
闵三姑呵呵大笑:“我老婆子不敢当,再谢谢了,法不传多耳,二位请站过来些!”
说着,她自己也迎上前去。
褚一飞、呼延灼与颜世超三人,应声走了过来。
于是,男女五位奇侠,一阵低低交谈,低得只有他五人能听得到,别人是难悉一丝内容。
须臾,谈毕,古寒月面有钦佩色。
而呼延灼、褚一飞、颜世超三人则勃然变色,呼延灼双眉一挑,震声说道:“闵前辈,真的是他?”
闵三姑谈然笑道:“我老婆子适才没说么,只有八成把握,不敢下断!”
呼延灼目射杀机,猛击一掌,咬牙说道:“好匹夫……”
褚一飞却忽地皱眉说道:“闵前辈,那几个可是出了名的狡猾,褚一飞担心……”
闵三姑笑道:“我老婆子过的桥比他几个走的路都多,也比他几个多吃几十年白米饭,耍花样,他几个能耍得过我老婆子?哪怕他几个鬼上了天,也难逃我老婆子这只手掌心!”
褚一飞默然不语,古寒月却目住他与呼延灼二人,含笑说道:“两位,如今咱们之间……”
呼延灼脸色一沉,冷冷说道:“我两个对的是闵前辈,至于你,将来再说不迟!”
古寒月-怔,摇头苦笑不语。
闵三姑一旁插口说道:“古大侠,何必操之过急?一旦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你还愁没有朋友?只要心安理得,受点气忍点辱又何妨?”
古寒月笑下笑,没说话。
这一来,呼延灼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脸色稍缓,道:“驼子,大伙儿都是为朋友,这事如果是你,我两个绝饶不了你,虽明知不敌,也要拼个血流五步,如果不是你,你放心,我呼延灼领头,向你驼子叩头赔罪就是了,现在闲话少说,伸伸手,帮个忙,把欧阳老四等葬了再说!”
说着,与褚一飞、颜世超二人转身径去。
古寒月抬眼望向闵三姑,闵三姑面带微笑正望着他,他胸中阵莫明其妙激动,转身帮忙去了。
口口口口口口
这地方,叫天王寺,顾名思义,这地方必有一座寺。
一点不错,这地方是有一座寺,但这座寺,如今已是残破不堪,断壁危垣,到处是鸽翎蜗粪、尘灰、蛛网。
连那两扇朱漆大门,也是油漆剥落,片片惨白,只是那寺门口横匾上的三个金字:“天王寺”,还能依稀辨出。
天王寺中,由于年久失修,缺乏料理,那泥塑木雕的神像,也都折腿断肢,残破不全。
是故,一眼看上去,不能认出供奉的是哪位神柢!不过,由这天王寺寺名看来,想必供奉的是那位托塔天王李靖。
这座天王寺荒废已久,自然是绝了香火,无人朝拜,所以,那原本有的一条小路,如今也是草长数寸,足能没胫,天王寺本身,更成了狐鼠出没的巢穴。
白日里,偶尔还会有牧童到这里来歇歇脚、乘乘凉。
到了夜晚,这地方可就与世隔绝,行人裹足。
尤其是夜色昏暗的夜晚,这座破寺更冷落得慑人。
慑人归慑人,又似乎不能说没有胆大的敢来,有,往日虽没见过,至少今夜有,而且还不只一个,是两个。
这两个人影,一个高大,一个颀长,不知来自何处,有如鬼魅般飘落在天王寺门前。
恐怕不是人吧.人哪有足不沽地,随风飘行,而且不带--丝儿声息,也不知来自何处的?
是呀,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入夜天王寺阴森慑人,为什么入伍行人不敢涉足进寺的道理所在吧!
不!既不是人,怎会说了人话?听!
两个人影向着庙门一躬身,是那高大的一名说了话:“禀老主人,我兄弟任务达成.特来覆命!”
怎的向荒废已久的破庙说话?
庙内,空荡.寂静,哪有人答话?只有受惊而起的几只蝙蝠,洒落了几大片灰尘,再无其他声息。
本来是,破庙内怎会有人?这时候,谁又会跑到这儿来?
那高大的人影似乎一怔,跟那颀长的人影对觑一眼,随即又躬下了身子:“禀老主人,我兄弟特来覆命!”
天王寺内,仍是寂静一片,不闻回声。
高大人影又复-怔,直起了腰,侧顾颀长人影,道:“八弟,老主人不是叫咱们来天王寺覆命的么?”
那颀长人影点头说道:“没错,我听得清楚!”
高大人影讶声说道:“那么……莫非附近还有另一座天王寺?”
颀长人影摇头说道:“天王寺这儿就这么一座,没听说有第二座!”
高大人影默然不语,沉吟了片刻,道:“会不会是老主人临时有事,不能在此……”
颀长人影点头说道:“有可能,也许庙里有什么指示!”
高大人影道:“咱们进去看看!”
说着就要举步。
蓦地里,一声轻喝,划空传出:“你两个,站住!”
喝声不大,可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两条人影身形一震,霍然飘退,目射惊骇寒芒,逼注庙门内那一片黝黑中,看样子是着实吓了一跳。
适时,庙中又响起冰冷话声:“看什么?老主人临时因事他去,特命我在此候你二人前来覆命!”
难怪话声尖尖,原来不是老主人。
高大人影与颀长人影互视一眼,然后迟疑发问:“阁下何人?”
显然,他是谨慎小心。
庙中人冷哼一声,道:“怎样,不相信?我是谁,问老主人去!”
他两个可没那个胆,高大人影忙道:“我兄弟不敢,只是,多年来未听老主人说过……”
庙中人冷然截口说道:“老主人的事,就是我也知道的有限,你几个又能知道多少,老主人身边,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三个之多,以后有机会,你几个慢慢会知道!”
这话不错,他两个对那位老主人的事,知道得的确少得可怜,同时,那位老主人也只要他们听命行动,不许多问。
高大人影略一犹豫,道:“那么,阁下认得我二人是……”
庙中人冷然沉道:“你是贾玉丰,他是岑非,对也不对?没想到你两个对我也这么机警,异日我倒要禀明老主人代求赏赐!”
他两个可听得出好歹话,机伶一颤,高大人影立刻赔了笑:“阁下千万别误会,多年来,老主人曾一再训示我兄弟,要处处小心,步步留神,事事提高警觉……”
庙中人冷哼说道:“那是对外人,难不成老主人教你对自己人也如此?”
高大人影干咳一声,道:“阁下原谅,我兄弟知罪就是!”
庙中人冷然说道:“哪怕你不认错,老主人交付你二人的使命,如何了?说!”
高大人影松了一口气,如逢大敖,忙道:“我兄弟幸不辱命,沉剑寨没留一个!”
庙中人厉声说道:“贾玉丰,你怎么说?”
高大人影-震,忙道:“是贾王丰说溜了嘴,遵老主人之命,仅留了那欧阳八指大徒弟一个,其余都躺下了!”
庙中人道:“这还差不多,贾玉丰,你有把握,都死了么?”
高大人影嘿嘿笑道:“那还错得了?我兄弟从没办差过事,除了欧阳八指那大徒弟外,再有一个活口,我兄弟愿领重罚!”
庙中人说道:“贾玉丰,这话可是你说的?”
高大人影连忙点头,道:“是贾玉丰说的,绝没错!”
“好!”庙中人冷笑说道:“特我察明老主人,重重有赏!”
高大人影躬下身:“多谢阁下,更谢老主人恩典,老主人说,我兄弟到此覆命之后,还另有使命交付,不知阁下……”
庙中人截口说道:“不惜,老主人留下了手谕,接着!”
话落,一线白光自天王寺中飘出,直奔高大人影面前,高大人影一震,忙伸双手接取。
来物入握,震得他高大的人影为之一晃。
高大人影暗抽一口冷气,低头着去,手中,是一纸素笺,其上以烧焦了的树枝为笔,写了数行的狂草。
看毕,高大人影身形震动,抬眼说道:“请问阁下,敢莫是即时动身?”
庙中人冷哼说道:“问得好,老主人的令谕,何曾容人迟缓过?”
高大人影嗫嚼道:“我兄弟遵命,只是,只是……”
显然他有难言之处,庙中人道:“只是什么?”
高大人影道:“阁下知道,那方面如今必然风声很紧……”
庙中人道:“我知道,他们找的是古驼子主仆,跟你二人何干?”
高大人影道:“我兄弟这身……”
“蠢材!”庙中人冷叱说道:“哪个叫你二人仍是这身打扮前去的?”
高大人影心头一松,忙赔笑说道:“是,是,是贾玉丰一时糊涂,我兄弟这就告辞!”
刚躬下身形,庙中人倏扬冷喝:“慢着,要记住,千万小心,只许成功,不准失败,否则老主人面前你两个覆不了命,到那时,哼,哼!”
哼哼两声,住口不言。
这哼哼两声,可吓得庙外二人浑身俱颤,额头见汗,连忙又应了一声,一躬身,转身飞射而去。
他二人身形刚消失不久,天王寺中闪电飘出一个无限美好的身影,眼望二人逝去处,冷哼一声,也数闪不见。
口口口口口口
又是一个上弦月之夜。
那昏暗冷辉洒照大地,太湖沉剑寨,仍跟往日一样地,浸沐在那清冷的冷辉之下。
在那太湖的东南岸,下临万顷烟波,有着一座小小的山岗,山岗上,林木茂密一片青葱,只有在那半山腰里,有一块不大的空地。
而由那砍伐的林木余根,及那新翻的泥土看,这块空地显然也是新辟未久,出不了多少日子。
如今,在那钩月凄清冷辉下,那块不大平地之上,却矗立着十余座泥土犹新的新坟。
新坟之前,有香,有烛,也有纸灰,看样子,似是不久之前有人来拜祭过。
后面的十几座新坟,由于墓碑太小,月色又暗,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不过,最前面那座较大的新坟前墓碑上的字,却可以看得很清楚,那墓碑上写的是:“八指剑客欧阳畏之墓”。
原来是八指剑客欧阳畏侠骨长埋处,不用说,后面那十余座新坟,当必是他的弟子与门人了。青山有幸埋侠骨,一座新冢对名湖,上接苍穹,下临烟波,四周青翠,这该是个绝佳的埋骨处所。
武林中人死有葬身之处,而且能埋骨于此,那该是很难得的事,半生英名今何在,一代豪雄三尺土,想想,也令人感叹万千。
太湖的夜色,永远是美而宁静的,而今夜的太湖夜色,宁静尤甚,那美,却染上了浓厚的悲惨气氛。
渐渐地,月影高移,夜,越来越深。
夜色,也随之更静,更寂,但,就在这更静、更寂的当口,夜空中却突然起了划破寂静的异响。
异响,起自山岗下,似乎是夜风拂动了枝叶,又好像是虫蛇穿过草丛,悉悉地响个不停。
这阵异响,越来越大,近了,仔细听听,那原来是一种极其轻微的步履声。
而且,这阵步履声是由下而上,直奔那片空地的。
是人,既是步履声,当然是人。
可是,这时候,夜深入静,万籁俱寂,这地方更是阴森慑人,谁还会到这儿来?
近了,更近了,步履声越来越清晰,终于,停在那空地边缘的树林内,树林内,现出两幢黑影。
随听有人吸了一口大气:“在这里了,好难找,咱们早该想到是这儿了。”
只听另一人轻笑说道:“欧阳畏好福气,不但有人替他收尸埋骨,而且还能长眠在这名湖之旁,他老儿该含笑瞑目了。”
先前那人笑道:“只怕马上他要睁开眼,笑不成了,走,过去看看!”
话落,两幢黑影移出树林,呈现在昏暗夜光下,那赫然竟是血盟十友中,老三贾玉丰、老八岑非!
他两个这时候跑来这地方干什么?莫非是要来拜祭一番?嗯!不错,岑非的手里,正拿着一些香烛冥纸。
看来,八成儿是做了令人发指的亏心事后,于心不安,深怕半夜鬼叫门,特为赶来拜祭一番,企图平平冤魂之恨,消消那手沾血腥的罪孽。
真是,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要不是心肠那么毒,下手那么狠,今日又怎会良心难安,半夜怕鬼,看来,伤天害理的事儿,是做不得!
他两个,在欧阳畏墓前站了一会儿,虽因背着身,看不见他两个脸上的神色,表情,不过,可想而知,那必定是十分难看,而且,充满了歉疚、不安。
突然,贾玉丰摆了手:“八弟,摆上吧!”
岑非没出声,探怀摸出火折子,点了香,燃了烛,一一摆在欧阳畏墓前,然后又烧上冥纸。
纸灰飞扬中.只听贾玉奉喃喃说道:“欧阳畏,那日我兄弟是奉命行事,今夜我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你怪不得我兄弟,要怪你该怪……”
话声至此,忽地机伶一颤,住了嘴。
侧过头,改口说道:“八弟,你不说两句?”
岑非耸了耸肩,道:“我要说的,三哥都已经说了,用不着我再说一遍了,他要是泉下无知,说也没用,他要是泉下有知,人是咱们两个杀的,手上沾血的是咱们两个,这仇比三江,恨如四海,就是请高憎超度也消不了,何况咱们还要……”
笑了笑,住口不言。
这番话,他说来轻松,可听得贾玉丰莫明其妙地直打冷战,头皮发麻,心里直冒寒气。
往日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了血腥,多少年来,他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儿,可是今夜他却有了怕意,而且是恨不得立刻掉头离开这地力方。
这是什么道理,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也许,这一次,他下手太绝,做得太狠。
或者,冤魂在侧,他今夜报应当头。
岑非话落,贾玉丰没有答话,岑非转头看了他一眼,“咦”了一声,突然嘿嘿长笑:“三哥,你脸色青白,额头见汗,怎么回事,莫非……三哥,看来岁月不饶人,咱们确是老了,往日那威风、那煞气、那铁胆豪情已不复如旧!往日咱门也从没眨过眼,而如今……”
话锋倏顿,变成了一阵嘿嘿阴笑。
贾玉丰一声自嘲苦笑,摆手说道:“八弟,少说两句,是时候了,动手吧!”
岑非嘿嘿笑道:“欧阳畏,要找你找我,可别找我三哥……”
双掌猛抬,向着欧阳畏墓头就要插下。
这时,墓右那树林内,突然传出一声悠悠长叹。
二凶身形暴震,闪身飘退一丈外,霍然转身,四道惊骇目光齐投长叹发起处,贾玉丰沉声发问:“林内是哪位隐身相戏?”
林内没有答话,却又发出悠悠长叹:“得好休时便好休,不好休时终无休,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已取人命,又毁人墓,天良何在,你两个这是何苦?”
二凶机伶连颤,心惊肉跳!贾玉丰厉声问道:“我再问一句,阁下何人?”
林内,这回答了话,却有气无力,低若游丝:“贾玉丰,你何其健忘!那夜对我辣手频施,今夜又来毁我寒墓,你想我会是何人?”
天,真的出了鬼了!
贾玉丰心碎胆裂,猛退-步,骇然失声:“你,你,你是欧阳畏?”
林内人答道:“不错,人死魂不散,正是我欧阳畏!”
贾玉丰神情惨变,急急望向岑非。
岑非没理他,却忽地纵声狂笑,日射凶芒,戟指林内:“匹夫,你把我兄弟当做了三岁孩童?人间何曾真有什么鬼魂?纵有,我兄弟杀人难以数计,那些冤魂早就该寻上门来了,匹夫何人,敢冒充欧阳畏,在此扮神装鬼?”
到底是这位老八冷静、胆大!
其实,也并非贾玉丰镇定功夫、胆识不如他这位八弟,而是他心中早有那莫名其妙的寒意阴影使然。
如今,一经岑非点破,他那张丑脸不禁一红,心中一松,胆气立壮,随也冷冷大笑:“还是我家老八行,朋友,少在我兄弟面前装神装鬼了,如今你这一套已经起不了作用,你就乖乖地站出来吧!”
林中仍是那有气无力、恍若游丝般低低话声:“怎么,贾玉丰,你两个不信有鬼?”
贾玉丰嘿嘿狞笑,道:“我八弟说得好,要有鬼,那些在我兄弟掌下丧生的屈死冤魂,早该找上门来了,贾玉丰自然不信!”
“也罢!”林中又起一声悠悠长叹:“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你两个既然不信,我就出来让你两个看看好了!”
未闻衣袂飘风声,也未闻步履声,林旁,现出了一个淡青人影,随风冉冉飘了出来,一个身形竟虚悬在离地半尺的空中。
人哪有这样走路的?八成儿是鬼!
出了林,现于目光下,青衣灰髯,不是那八指剑客欧阳畏是谁?只是两手直垂,脸上也没有血色。
“我出来了,你两个要看,就瞪大了眼睛,看个清楚吧!”
欧阳畏发了话,仍是有气无力,还带点喘。
二凶这回看清楚了,虽疑其不真,可是铁般事实摆在眼前,不禁骇然失色、魂飞魄散,连连倒抽冷气,又退了好几步。
贾玉丰更是瞪大了眼,抬手颤指,语不成声:“你,你,你果真是欧阳畏?”
欧阳畏灰髯微一抖动,道:“欧阳畏站在你眼前,是不是你自己看!”
贾玉丰转身欲遁,脚下刚动,突听岑非喝道:“欧阳畏,你未死?”
耳闻此言,贾玉丰又站住,那惊魂未定、犹带恐骇的一双目光,直逼欧阳畏霎也不霎。
欧阳畏却这么说道:“别问我死了没有,只问你两人以那歹毒霸道的掌力,按上我的胸口,是否已置我于死地,万无生理?”
岑非一震毅然点头:“不错,那掌力之下,你欧阳畏纵有十条命也活不了!”
欧阳畏道:“那么你还问个怎的!”
岑非双眉一扬,嘿嘿诡笑:“我自然要问,欧阳畏,鬼魂会施展凌云步么?”
欧阳畏失神双目之中,突然射出两道寒芒,冷冷大笑:“人言血盟十友多智狡猾,尤其老八为最,今日一见,果然不差,不错,岑非,欧阳畏福命两大,是未死!”
二凶勃然变色,心中却松了不少,岑非狡黠目光闪烁,嘿嘿笑道:“欧阳畏,我不信凭你自己能逃不死?”
欧阳畏道:“欧阳畏福命两大,自有高人搭救!”
岑非嘿嘿笑道:“我也不信放眼天下武林,有人能救得了你!”
显然,他很有自信!
欧阳畏冷笑说道:“别以为你那掌力中者无救,而事实上,欧阳畏如今站在你面前!大活人站在面前,这该假不了!”
岑非脸色一变,道:“那是……”
“那是什么?”欧阳畏沉声截口说道:“十九年前,古驼子遭你兄弟剜目、斩腿,十九年后的今天,他能睁着眼,迈着腿上门寻仇,你能不信么?”
提起铁面神驼,二凶就胆寒,岑非机怜一颤,默然不语。
贾玉丰却又开了口,他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那天救你之人,也是十九年前教古驼子那人?”
欧阳畏道:“是与不是,我不想说,你两个无权过问,你两个只须知道欧阳畏大难未死,如今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就行了!”
贾玉丰阴阴一笑,还要再说。
欧阳畏突然目射寒芒,厉声叱道:“贾玉丰,你有完没完,要知道,今夜该发问的,是我欧阳畏,而不是你两个,你两个报应当头,已没什么好说的!”
贾玉丰脸色一变,目中闪起凶芒,随即阴笑说道:“说得好,那么,有什么话,你问吧?”
欧阳畏须发俱张,道:“你先答我这头一问,欧阳畏与你兄弟何怨何仇?”
贾玉丰答得好,道:“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任何怨仇!”
欧阳畏咬牙说道:“那么,你二人为什么无端夜袭沉剑寨,杀我……”
“欧阳畏!”贾玉丰突然出声摆手,说道:“你把话给说清楚些,莫要血口喷人,是谁夜袭你沉剑寨……”
“大丈夫敢做敢当,你还图狡赖?”
“何谓狡赖?”贾玉丰嘿嘿笑道:“欧阳畏,你看见了那行凶之人了么?”
“欧阳畏眼不瞎,看得清楚!”
“是谁?”
欧阳畏道:“是你两个假扮那古驼子与慕容继承……”
“慢来!”贾玉丰阴笑摆手,道:“这么说来,你看见的,是古驼子与慕容继承?”
“不错!”
“那么,冤有头,债有主,你就该去找他主仆二人!”
欧阳畏冷笑说道:“他主仆可是你二人以那精妙易容术假扮的!”
贾玉丰狞笑说道:“欧阳畏,血盟十友声望身分两高,无证无据,我劝你莫要血口喷人!”
这一着似乎很厉害!
可是,欧阳畏他有对策,道:“恐怕你不知道,他主仆那时正远在南荒……”
“胡说!”贾玉丰大笑说道:“你骗得哪一个?他主仆那时正在金陵来此途中!”
欧阳畏冷笑说道:“贾玉丰你怎么知道?”
贾玉丰猛悟失言,要收回已是不及,但是他不愧狡猾多智,目光一转,旋又嘿嘿笑道:“看见他二人往这儿来,这该不犯哪条大罪,再说……”
顿了顿,接道:“就算他主仆远在南荒,附近武林人物多的是,怎见得是我兄弟二人假扮他主仆,而不是别人?”
说得是,这任何人都有可能。
无如,欧阳畏他又做此一问:“那么,今夜你二人到这儿来干什么?”
贾玉丰委实狡猾得可以,他仍有话说:“你看见了,我兄弟是挖墓!”
承认挖墓,不承认行凶,如今墓是好好的,该没人能拿他二人如何,只说不动手,也没关系!
欧阳畏不急不躁地冷笑说道:“那么,你二人适才那两次奉命,及冤魂上门,人是你两个杀的等语,又做何解释?”
贾玉丰脸色一变,哑口无言,岑非却狞笑说道:“欧阳畏,这你也听见了?”
“自然!”欧阳畏冷然点头:“你二人由始至终,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楚!”
岑非笑道:“你既然都听见了,我兄弟也不愿落个敢做不敢当,弱了十多年声名,不错,人是我二人杀的,你怎么样?”
欧阳畏身形忽颤,神色却仍力持平静,道:“欧阳畏要弄清楚,欧阳畏跟你血盟十友井水不犯河水,-无远怨,二无近仇,你二人何故假扮驼子主仆乘夜行凶。”
岑非嘿嘿笑道:“你不是都听见了么?我二人是奉命行事!”
欧阳畏紧逼一句:“奉谁之命?”
岑非阴笑说道:“你以为我会说么?说了你也未必知道,其实,我二人也无从说起!”
这倒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欧阳畏冷冷一笑,道:“那么,你二人又为何要假扮古驼子主仆?”
岑非一摊双手,道:“我仍是那句话,奉命行事,除此,无可奉告!”
欧阳畏道:“恐怕是嫁祸江东,借刀杀人之阴谋毒计吧?”
岑非心中一惊,脸上变色,但随又笑道:“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还多此一问?”
欧阳畏再也镇定不住,突然逼进一步,厉声说道:“岑非,这些你都承认了?”
岑非笑道:“不错,我都承认了,只是,就你一个人知道,这些事,你永远也没有公诸武林的机会,为之奈何?”
欧阳畏目中寒芒一闪,道:“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杀欧阳畏灭口?”
“那当然!”岑非狞笑说道:“我兄弟会傻得任你把真情说出去?这儿不是有你一座坟墓么?如今可真的派上用场了,是么?”
欧阳畏轩眉冷笑,道:“欧阳畏今非昔比,只怕凭你两个,还杀不了我!”
岑非笑道:“那要试试看才能知道!”
举步就要逼进。
“且慢,八弟!”贾玉丰突然伸手一拦,目注欧阳畏,目光阴晴不定,尽射狐疑,道:“欧阳畏,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来了,你伸出双手让我看看!”
欧阳畏神情一震,道:“贾一丰,你要干什么!”
贾玉串嘿嘿阴笑,道:“我要看看,你这位八指剑客有多少指头!”
岑非脸色一变,叫道:“三哥,你是说这匹夫不是……”
贾玉丰冷笑说道:“那要看过他双手后才能知道!”
欧阳畏突然仰天长笑,笑声裂石穿云,戚势惊人,小山为之震颤,林木为之簌簌,霍地伸出双手:“毕竟还是贾玉丰狡猾多智,火候老到,看清楚了!”
十指修长白皙,一个不少,一个不缺。
二凶勃然色变,贾玉丰目闪凶茫,激声喝道:“匹夫何人,竟敢假扮欧阳畏,在此……”
“假扮?”欧阳畏冷笑说道:“以牙还牙,以诈对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至于我是谁,再瞪大眼看清楚了!”
伸手扯去一头假发,赫然竟是那铁嘴君平呼延灼!
二凶脸色再变,贾玉丰厉笑说道:“呼延灼,原来是你!我说那掌力下怎会有人逃生!”
呼延灼面布寒霜,眉挑杀机,冷然点头:“不错,是我,如今你等那嫁祸借刀阴谋毒计施不成了!”
岑非突然阴阴说道:“未必,我兄弟仍要让你在这儿跟欧阳畏做个伴儿!”
呼延灼道:“只怕报应当头,今夜躺在这儿的是你们两个!”
岑非狂笑说道:“呼延灼,就凭你?”
呼延灼冷笑说道:“我或不逮,但今夜这儿另有能让你两个躺下之人!”
二凶猛有所悟,身形一震,笑道:“呼延灼,我兄弟不信!”
笑得好勉强,话声也有点变腔,显然他:人是信了!
呼延灼冷然拍手,指向他二人背后,“不信你二人何妨回头看看!”
二凶心胆欲裂,没回头,却突然身形拔起,直上夜空,想由半空里逃逸,无奈,太慢了!
蓦地里,夜空里响起一声震天慑人的闷雷般沉喝:“匹夫,古寒月在此,你二人还想走么?”
一条高大黑影不知起自何处,却由上而下,凌空飞泻,直扑当头,二凶魂飞魄散,哪敢攫其锐锋!
闪身欲躲,高大黑影已挟带千钩威力当头扑至,二凶血脉倒流,一声未出,便人事不省。
适时,高大黑影铁掌双探,一手一个,飞射落地,巨目圆睁,长髯飘拂,威凛若神,两手一松,二凶砰然坠地。
紧接着,树林中转出闵三姑、慕容继承、美姑娘与褚一飞、颜世超等五人,古寒月目注二奇,如释重负,淡然而笑:“铁嘴、妙手,你两个是赚我驼子命太长了?只要肚子里明白,今后别骂我,别找我拼命,我驼子就值得安慰了!”
呼延灼、褚一飞二人拜之不下,俱皆满面羞愧,抬不起头。
适时,闵三姑指着地上二凶,望着慕容继承笑道:“承哥儿,你如今也该明白了吧?”
慕容继承早就眉挑凶煞,目射威棱,闻言冷哼一声,扬掌便要劈下,美姑娘却突然娇声轻喝:“承哥,又来了!”
慕容继承一震收手,苦笑说道:“琼妹,这两个东西还留他做甚?”
美姑娘明白个郎心情,柔声说道:“承哥,他两个说不定还有大用,纵没用处,也该交由呼延大侠、褚大侠与颜少侠处置!”
到底美姑娘心思细密,思虑周到,慕容继承当即默然不语。
闵三姑转望呼延灼三人,道:“三位,老婆子的师妹说的对,这两个该交由三位处置,在此,我老婆子有件事,要麻烦三位,稍时-别之后,三位行走江湖,如果碰见柳化子或八剑其他几位,尚希能代慕容少侠叔侄解释一二,我老婆子在此先谢了!”
呼延灼忙道:“闵前辈放心,呼延灼等不明白便罢,既已明白真相,自当尽力向朋友们详加说明,彻底澄清!”
闵三姑微笑不语,古寒月道:“铁嘴,我主仆也谢了,顺便告诉朋友们一声,他日事了,驼子一定登门一一拜望!”
接着,闵三姑表示要先行离去,她跟那位小师妹,艺出佛门,胸怀慈悲,已无半点杀心,是不想眼见这血腥场面。
呼延灼却道:“闵前辈不打算问问他二人?”
闵三姑笑道:“他两个就知道那么多,除了奉命行事之外,别的也一无所知,就连那老主人是谁他们也不知道,问,那是白费唇舌!”
拱手道别之际,褚一飞又问了这么一句:“闵前辈,有件事,褚一飞想弄个清楚,要不然,如坠五里雾中,会闷死我,闵前辈怎知他两个必来挖墓,而一改四出找寻的计划,来此等候?”
闵三姑笑得神秘,答了这么一句:“这,事关天机,恕我老婆子难以奉告,你褚老儿可别闷死,要不然,我老婆子罪孽大了!”
于是,叔侄师姐妹男女老少四人下了那座小山。
当他们一行绕过太湖东岸时,闵三姑仰望天色,突然说道:“古大侠,现在约摸是什么时辰了?”
古寒月一怔,暗道,这位闵前辈成名多年,是出了名的老江湖,怎么连这也问起我来……心中这么想,口中却忙应道:“总快四更了!”
“那还来得及!”闵三姑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一句,然后又抬眼望向古寒月,眨眨老眼,笑道:“古大使,我老婆子有件事,想麻烦你跑一趟!”
古寒月忙道:“闵前辈只请吩咐!”
闵三姑道:“好说,宜兴城中,有座王氏废园,我老婆子跟一位朋友约好的,五更前后在那儿碰面,如今我老婆子不能分身,想请古大侠跑一趟,代为招呼一声!”
古寒月巨目异采一闪,不知怎的,身躯一阵轻颤,铁面上随之涌现一丝难言的喜色,忙道:“古寒月乐于效劳,敬遵闵前辈令谕!”
“我老婆子谢了,我三个在客栈中等候了!”
她话犹未完,古寒月已然急不可待地腾身飞射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由太湖至宜兴,不算近,可也不算太远了。
在古寒月尽展高绝身法之下,两个时辰不到,他已驰抵了宜兴城东门外,适时,宜兴城中梆柝刚敲五更。
五更,曙色已透,天已黎明,远近鸡鸣犬吠声中,宜兴县城门隆隆而开。
起早的人,有得是,这时候,城里有等着出城的,城外,也有等着进城的,大部分是赶早市,做生意的。
古寒月跟着那些挑篮背篓的乡下人进了城。
进了城,就近拉住一个卖莱的,问明王氏废园所在后,立即迈开大步,急急忙忙循路奔去。
只要是宜兴人,提起王氏废园,便没有不知道的。
王氏废园,坐落在宜兴城南,原是一位告老归隐的朝廷重臣,兵部侍郎王翰林的府邸。
后来有-年王翰林举家他迁,因而废置至今。
自废置那一年起,宜兴城知县,便在那几个门上贴上了封条,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视同盗窃论罪,所以王氏废园多少年来,一直完好无损。
封条,那是对宜兴城里的百姓,对古寒月这等武林奇豪、江湖高手,自然起不了阻吓作用。
古寒月视若无睹地越墙而入,直落王氏废园的后院。
曙色中,王氏废园画栋雕梁,美轮美奂,亭、台、楼、榭一应俱全,不亚王侯之家。
朝雾朦脯,烟火迷离,亭、台、楼、榭隐约其中,那景色美得宁静,美得清奇,不带人间一点烟火气。
古寒月他脚方沾地,突然,那紧靠水榭的一座暖阁中,传出个无限甜美,而带着颤抖的话声:“是古大哥来了么?”
古寒月身形暴颤,巨目涌泪,哑声颤呼一句:“禀主母,是老奴请安来迟!”高大身形闪电腾起,直扑暖阁。
适时,暖阁中一条无限美好的身影轻滑而出,两条人影相会在水榭之上,再看时,水榭上,除了古寒月外,多了一个黑衣美妇,风华绝代、清丽若仙。
她面前,古寒月双膝落地,身形颤抖,抬不起头。
刹时间,王氏废园中,又是一片寂静,寂静之中,两个身形都在颤动,四行心酸热泪在默默交流。
半晌,黑衣美妇突然只手相扶:“古大哥,你这是要折煞上官兰,快快请起!”
她是这时候才想起,古寒月在那只手掺扶下,颤抖着魁伟身躯,站了起来.举袖揩泪,哑声说道:“十九年前,老奴护卫不周,十九年后、老奴请安来迟,两罪并一罪,尚望主母宽恕!”
慕容夫人上官兰轻举柔荑,揩去满面泪渍:“古大哥这话,不该说,当年古大哥为我夫妇浴血奋战,身受挖目断腿之苦,今日又协助承儿挣脱奸人阴谋,这大恩大德,我夫妇结草衔环也难报,古大哥怎……”
古寒月忙躬身截口,道:“主母且莫作是语,老奴当年身受恩主大恩,虽粉身碎骨也是理所当然份内事,当年追随恩主,今日辅佐幼主,老奴只愧能力绵薄,险使恩主不测,幼主坠入奸谋,所幸幼主明智,如今已恍然醒悟,不然……”
上官兰突然一笑摆手,道:“古大哥,别谈这些了,咱们见面机会难得,老谈这些事,何时方休,古大哥请坐,咱们再好好谈谈!”
说着,她自己先坐到身后一只石凳上。
古寒月却垂手侍立.站着没动。
上官兰柔声叫道:“古大哥……”
古寒月恭敬说道:“主母面前,哪有老奴的座位!”
一别多年,仍是礼敬有加,上官兰难掩激动,道:“这样怎好谈话?不如我也陪古大哥站着好了!”
说着,就要站起。
古寒月忙道:“老奴不敢劳累主母,老奴坐下就是!”
这才告罪坐下。
坐定,上官兰美目深注,忽地又现泪光:“十多年为我慕容一门劳心劳力,古大哥是老多了!”
古寒月正襟危坐,恭敬答话:“岁月不饶人,在所难免,老奴……”
上官兰没让他再说下去,淡笑说道:“古大哥看我可仍是当年?”
古寒月道:“老奴不敢欺主,主母两鬓微斑,也老多了!”
上官兰淡然一笑道:“谁说不是,岁月从不饶人,一晃便是十多年,好快!”
禁不住一声满含感慨的轻喟冲口而出。
她沉默了一下,笑问:“古大哥,大和尚可好?”
她指的是神僧圣心,古寒月忙答道:“前些日子,在埋剑堡,老奴跟大和尚曾有一度晤面,自那次晤面之后,至今未再见过大和尚佛驾!”
上官兰点头说道:“以后见了大和尚,我该好好谢谢他……”
又闲谈了几句,话扯上了正题,古寒月问:“主母不在白山黑水间静养,为何……”
上官兰嫣然笑道:“承儿身负这么一桩师命出来,古大哥请想,我能放心么?我是跟在他那位义父之后出来的。”
古寒月神情一震,道:“怎么,那一缺老人也来了十原?”
上官兰微微点了点螓首,道:“他是跟在承儿之后出来的!”
古寒月沉吟说道:“老奴这多日来,几乎跑遍中原,怎未见……”
上官兰截口说道:“我是跟在他后面出来的,便是连我都不知他如今侠踪何处,何况古大哥至今才知他来了中原!”
古寒月诧声说道:“他出来是为了什么?”
上官兰道:“他交付了承儿这么一桩无中生有的令谕,自然要暗中跟着看看承儿到底对他信服如何,做到多少!”
古寒月抬眼凝注,微挑长眉:“这么说,主母也知道他是无中生有,捏造事实了?”
上官兰点头说道:“当时我也在座!”
古寒月道:“老奴听幼主说,当时主母不置一词,未加阻拦……”
他是非弄清楚不可,虽然闵三姑为他解释过,但那是别人说的,他如今还要听听这位主母怎么说!
上官兰美目深注,淡然一笑,道:“古大哥是怪我不置一词,未加阻拦?”
古寒月身形一震,立刻欠身:“老奴不敢,不过,幼主曾为主母之未加阻拦,而始终执信着师命无误,一再置老奴之进谏……”
上官兰淡笑截口说道:“古大哥,你想我当时能加说破么?我怀疑那一缺老人的来历,古大哥该知道,似他那么一身功力高绝,几乎无所不精之奇士,不该藉藉无名,不为人知,我更怀疑自当年承儿他爸应约前往唐努乌粱海至今,那一连串的故事,都是出之于同一人之手,所以我只有暂加隐忍,以企能于暗中多方查明真相,假如我当时一加说破,事情便不好办了……”
古寒月点头说道:“老奴如今明白了,主母高智,老奴难及!”
上官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事成过去.我要问问古大哥,古大哥当时是怎么想的?”
古寒月老脸一红,垂首说道:“老奴愚昧,当时只以为主母是为药物蒙蔽了灵智,或是有人假扮主母,蒙骗幼主!……”
上官兰淡笑截口:“除此未作他想么!古大哥?”
古寒月身形猛震,羞愧俯首:“老奴死罪,不敢欺瞒主母,因为老奴对当年一些事知之甚详,所以老奴曾有一度大罪不敬,怀疑主母变节……”
上官兰花容微变,眉宇间掠过一片幽怨神色,但刹那间便又恢复她那固有平静,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古大哥会这么想,我不怪古大哥这么想,因为当时我结识百里在先,慕容在后!……”
古寒月默然不语,羞愧地不敢仰首。
上官兰略一沉默,话锋忽转:“这么说来,古大哥也怀疑一缺是那九妙化身了?”
古寒月仍没敢抬头,只恭敬答话:“只因大和尚告诉老奴,幼主所擅独门掌力恨天掌便是九妙天绝掌,再加老奴从未听说过一缺之名,而以一缺功力、胸罗,也不该藉藉无名,所以老奴作如是怀疑!”
上官兰悚然动容,道:“古大哥不愧智慧高绝,眼光超人。”
古寒月身形一震,猛然抬头:“主母,莫非那一缺真是九妙?”
上官兰摇头淡笑:“我也有这种怀疑,我只能说应该是,却不敢断言,古大哥知道,九妙在武林中的身份声望极高,仅次于十绝,况且百里大侠与岚哥又是至交好友,我不该轻易有这种怀疑,无凭无据,我也不敢随便指人!”
古寒月长眉微挑,道:“主母,话虽这么说,但总不能任他……”
上官兰淡然而笑,截口说道:“我不会让事情就这么下去的,否则我就不出来了!”
古寒月犹豫了一下,道:“主母重入武林,这多日来,难道……”
上官兰道:“我现在已经知道,十九年前贺兰惨事,是有人幕后操纵,我也明白,十九年前支使血盟十友之人,便即今日嫁祸慕容一门之人,更有迹象显示,当年唐努乌梁海事,以及黄山邀斗八剑之事,也都出于同一人,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那尚有待查证,如今无法肯定!”
古寒月点头不语,但旋又说道:“主母可知太湖沉剑寨惨事?”
上官兰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他改变计划,不假承儿之手,而以血盟十友为嫁祸之工具,用心虽很毒,对他却是一桩不智的失策,而对承儿来说,更是一件可喜之事,因为这样已使承儿明白这是一桩阴谋,是有人意图嫁祸,他没有杀人,而是另一擅使他独门掌力之人暗中下的手!”
古寒月挑眉说道:“主母恐怕还不知道,他阴狠毒辣,灭绝人性,又支使贾玉丰、岑非二人,夜赴太湖挖坟,企图……”
上官兰笑道:“这我怎会不知道,是我叫他二人去的!”
古寒月闻言大讶,诧声说道:“怎么?是主母……”
上官兰淡笑截口,道:“不错,是我,那是我有机可乘,贾、岑二人在沉剑寨行凶之后,赶赶天王寺复命,半途被我碰见,我暗中尾随他们到了天王寺,适巧他那老主人有事他去,于是我就冒充他那老主人手下,假传令谕.命令他二人返回太湖挖坟,然后又通知了闵婆婆……”
至此,古寒月始恍然大悟,为什么闵三姑突然临时改变计划,不四外找寻二凶,反先至太湖等候,为什么她能断定二凶往来挖坟,面上闪耀一片钦敬之色,道:“原来是主母……如今二凶已然成擒,交由八指剑客欧阳畏那大徒弟处置了!恐怕此刻已经……”
住口不言。
上官兰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为恶者的报应,以神尼跟我之意,除那元凶及皇甫嵩外,其他只须略示薄惩,不必探究,只要他几个能洗面革心,毅然回头,就此摆脱那幕后人,未尝不可饶以余生,如今……”
又满含感慨地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古寒月自也暗暗感叹不已,略作沉吟,抬眼说道:“主母.老奴有所请求……”
上官兰忙笑道:“古大哥有话只管说!”
“主母现在是否可让幼主前来拜见,对幼主明言当日主母所以未置一词,不加阻拦的原因?”
上官兰道:“古大哥,有此必要么?”
“无此必要老奴不敢有此请求!”古寒月道:“因为幼主但等主母一言,然后决定八剑之杀留!”
上官兰陡挑黛眉,目闪精芒,道:“承儿他怎么这样……”
娇靥布霜,似乎怒极,古寒月一震,忙道:“主母息怒,幼主天性淳厚耿直,身受十九年师恩,若无主母明言,幼主他不敢违抗师命!”
上官兰威态倏敛,叹道:“古大哥说的不错,这也是他的可取之处,不过……”略一沉吟,毅然说道:“我暂时仍不能跟他见面,也不能明言此事,使他对他那位思师有所怀疑以至于……”
古寒月截口说道:“老奴愚昧,愿闻其详!”
上官兰看了他一眼,道:“古大哥请想,我既怀疑那一缺老人来历,怀疑他便是九妙之化身,为求证据,自然要在他不知不觉中加以查察,倘若我对承儿明言此事,承儿自必信我而不信师,也必对他有所问疑,就算无所问疑,承儿若就此不奉师命,也难免引他动疑,一经动疑,他便会立即提高警觉,另做布置,这样再想查证,可就难了!……”
古寒月长眉双轩,刚要说话。
上官兰已然接着说道:“再说,我这趟重入武林,离开白山黑水,没有人知道,就连他也不知道我已经跟在他后面出来了,这样,在他全神对付承儿之际,自不会留意背后有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倘若承儿获悉真相,有所泄漏,或不行师命,他心智高绝,必然立刻想到是我,所以,我暂时仍不能跟承儿见面,对烛明言此事,不如让他继续去奉行师命……”
古寒月静静聆完,又轩长眉,道:“老奴斗胆,有句不该说的话,要冒死直陈!”
上官兰淡然笑道:“古大哥有话只管说!”
古寒月毅然说道,“主母之见,老奴不敢苟同,老奴不以为主母会为咱们自家福祸,而置他人性命于刀口之上!”
仗义执言,血性感人,不愧铁铮奇豪!
上官兰悚然动容,目闪奇光,道:“古大哥令我敬佩,但古大哥是错怪我了,我并非为自家福祸而置他人性命于不顾,古大哥跟我夫妇共处多年,以为我会是那种人么?我只是要承儿不主动停止杀人,而要古大哥及琼姑娘从旁多方加以阻拦,这样,不但八剑安危无碍,便是他也不会起疑,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古寒月老脸通红,羞愧俯首:“是老奴死罪失言,主母谅宥!”
“古大哥!”上官兰正色说道:“血性豪情,义薄云天,对古大哥,我只有敬服,而没有丝毫怪责之意,我不是那种不明大义的妇道人家!”
古寒月赧然强笑,道:“多谢主母不罪之恩,无如,老奴尚有下情禀告……”
上官兰淡然一笑,道:“古大哥是怕阻拦不了承儿?”
古寒月毅然点头。
上官兰美目冷芒一闪,道:“承儿他敢.那跟不听父命没什么分别,这种儿子……”
古寒月大惊,忙道:“主母明鉴,这万万不能怪幼主,对师恩,幼主是亲身体受十九年,对老奴,却只不过是单凭主母之口述……”
上官兰威态稍敛,道:“那该还有琼姑娘!”
古寒月犹豫再三,终于苦笑:“琼姑娘的话幼主他也未必会听,
琼姑娘日前对老奴说过,幼主私下曾对她表示,只要师命不错,他能忍痛牺牲一切!”
上官兰勃然变色,古寒月却急忙颤呼:“主母开恩,老奴仍是那句话,这不能怪幼主,要怪只能怪那一缺老人手段太以高绝!”
上官兰威态复敛,默然不语,须臾,突然说道:“为大局,仍不能见他,古大哥必要时,可出示岚哥贴身玉佩,见佩如见父,我料他不敢违抗!”
言毕,探怀取出一方上镌飞龙的玉佩,递向古寒月。
古寒月恭恭敬敬,出双手接过。
玉佩刚入手,上官兰忽地沉声又道:“他要是再敢不听,古大哥就把玉佩交给他,不必再管他了!”
古寒月心神俱颤,默然不敢再说。
上官兰改颜淡笑站起:“天已大亮,莫让闵婆婆她们久等,古大哥该回去了!”
古寒月跟着站起,应声说道:“老奴请示主母今后行止!”
上官兰淡淡笑道:“古大哥不必问我,也不必找我,有事我自会找闵婆婆!”
古寒月心知她是怕露了行迹,不便多问,躬身说道:“老奴临行再请示,主母有什么交待?”
上官兰道:“不敢,但请古大哥多多照顾琼姑娘,她跟承儿没有什么两样!”
这位准婆婆,竟是这么关心那位未过门的媳妇!
古寒月躬身说道:“主母放心,老奴省得,对未来的幼主母,老奴怎敢不竭尽心力,全力卫护?主母保重,老奴告辞了!”
话落,立时腾身而去。
眼望那苍老魁伟身形消失不见,上官兰身形一阵抖动,两行热泪突然挂下:“古大哥,为慕容家你付出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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