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够黑的,胡同里不比大街上,灯光少,更黑。
两条人影顶着风,在胡同里飞快迈步、一个矮矮胖胖,-个高高瘦瘦,是马回回跟瘦高汉子老九。
很快地,两个人停在一个窄门儿门口,老九道:“老马,是这一家么?”
马回回道:“我来过,没错。”抬手敲了门。一阵砰砰门响之后,里头响起了一阵轻快的步履声,随即听到脆生生,娇滴滴的女人话声问道:“谁呀?”
马回回立即应道:“莲姑娘么,我,老马。”
两扇窄门呀然而开,开门的是个廿多岁的大姑娘,-身花布裤褂,-条大辫子,长得挺清秀,只是那双桃花眼水灵灵,太活动了些。
她未语先笑,眉毛眼儿都会动:“哟,是马爷呀,今儿个是什么风呀……”
马回回没有心情多罗嗦,截口说道:“老郑在里头么?”
那姑娘含笑点头道:“在,在,老吴也在,您请里头坐吧,这位是”她那双桃花眼扫上了瘦高汉子老九。
马回回漫应了-声:“我的朋友。”带着瘦高汉子老九迈步就往里走。
那姑娘手快脚下也快,拴上了门抢一步到了前头,扯着嗓子往里喊道:“老郑呀,马爷来了。”她像一阵风,先跑进了那灯光不太亮的上房。
上房门内迎出个人,赫然是那天盯李玉琪梢儿的那两个中的一个,他在门口赔笑欠身:
“马爷,您来了!”扫了瘦高汉子老九一眼。
马回回迈步进了上房,道:“老吴呢?”郑亮在身后应道:“在里间,您坐坐,我叫他……”一顿,扬声叫道:“老吴,马爷来了,出来吧。”
转眼工夫,里间掀帘出来个人,正是那另-个,也许是屋里头暖和,他脸色红红的,两眼还带着血丝,出来便赔上一脸笑,有点勉强:“马爷。”
马回回点了点头,道:“你也在这儿更好……”
吴风道:“您找我……”
郑亮抬手让座,道:“马爷,您坐,我叫莲姑娘给您沏茶。”
马回回道:“不坐了,也别沏茶,我马上就走……”
郑亮道:“你刚进门……您很难得来,怎么……”
马回回摇头说道:“不,我还有事儿。”
郑亮道:“那……您今儿个来是……”
马回回道:“人呢?”
郑亮道:“您指谁……”
马回回道:“我还会找谁?”
郑亮哦地一声赔笑说道:“在里头,在里头。”
马回回道:“把她弄出来,我要带走。”
郑亮一怔,道:“怎么,马爷,您要带她走?”
马回回点头嗯了一声。郑亮看了吴风一眼,没动。
吴风迟疑了一下,道:“马爷,人藏在这儿好好儿的,我敢担保绝不会走漏风声……”
马回回道:“这我知道。”
吴风道:“那您……那您为什么……”
马回回没声说道:“我有事,我有事,赶快把她弄出来,我急着走。”
吴风没敢再说,转眼望向郑亮,道:“老郑,你去。”
马回回道:“记住,蒙上她的眼。”
郑亮答应-声进了里头,转眼工夫扶出了姑娘褚凤栖,褚凤栖一双玉手从后头反绑着,嘴上勒了一条手巾,两眼被一块黑布蒙着,乌云蓬松,头发零乱,连小褂上的扣子都解开了。
马回回看见这,脸色陡然一变,目光一扫郑亮跟吴风,冷然说道:“这是谁干的?”
吴风脸色微变道:“马爷,您是指……”
马回回道:“别跟我装蒜,说!”
吴风半天才怯怯地赔笑说道:“马爷,我今儿晚上多喝了两盅……”
马回回冷然说道:“那你怎么不找你妈去!”
吴风脸色一变,没作声。
马回回道:“老吴,咱们当初可是说明了的……”
吴风强笑一声道:“我知道,马爷,我没忘,只是反正她是鹰爪狗腿子的……”
“放屁。”马回回沉声喝道:“我当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听着。”
吴风脸色又一变,突然闪身到了郑亮身边,咧嘴笑道:“马回回,你少神气,姓吴的可不吃你这一套,我们两个弄来的人你要带走,没那么便宜,我姓吴的只是动动她,还没进嘴里,要带她走也可以,先让我姓吴的乐乐……”
马回回脸色大变,道:“吴风,你作死。”他迈步就要逼过去。
吴风-抬腿,从靴子里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嘿嘿笑道:“回回,别逼我,我姓吴的也有一副不含糊的身手,其实,回回,她又不是你什么人……”
马回回怒笑点头道:“好,好,姓吴的,你的胆子不小,今儿晚上我姓马的算是认识了你……”
吴风笑道:“我姓吴的没别的毛病,生平就喜欢这调调儿,我要一高兴,连老郑都得把他的莲姑娘让我一半儿……”
马回回脸色-沉,就要动。
瘦汉子老九飞快伸手拦住了他,目注吴风道:“姓吴的,交个朋友不容易,汉子一句话,今儿晚上我们把她留给你,明儿晚上我们这时候来把她带走……”
吴风咧嘴一笑道:“还是这位朋友识趣,行,一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明儿晚上你俩来这儿带人就是。”
瘦汉子老九往外-偏头,道:“算了,老马,反正她也不是咱俩的什么人,走吧。”拉着马回回转身就走。
吴风笑了,拿刀的手往下一垂,道:“二位好走,我不送了。”
瘦汉子老九道:“好说,你别客气。”他突然一个大旋身,人已到了吴风面前,吴风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有此一着,大吃-惊,就要抬手。可是瘦汉子老九手底下比他快,左掌-
翻,攫着了他持刀右腕,左膝猛力一抬,正顶在他肚子上。
吴风闷哼一声弯下了腰,瘦汉子老九扬手一掌又砍在他脖了上,吴风没再吭一声,趴下了,刀也到了瘦汉子老九手里。马回回迈步而至,抬脚就要往吴风头上跺。
瘦汉子老九抬手拦住了他,凝目望着郑亮道:“郑老哥,你怎么说?”
郑亮脸色发白,勉强笑笑说道:“我又没说不交人。”随即把姑娘褚凤栖送了过来。
瘦汉子老九伸手扶过褚凤栖道:“郑老哥,我谢了,地上这位麻烦你了。”扶着褚凤栖走了出去,马回回没再说话,转身跟了出去。
马回回跟瘦汉子老九一走,郑亮立即蹲身扶起了吴风,才把吴风的身子扶起-半,他便神情猛地-震,怔住了,没别的,吴风的脑袋软得跟面捏的-般,断了。
盏茶工夫之后,马回回跟瘦汉子老九带着褚凤柄回到了那个大院子里,他俩刚进院子,堂屋门口站着的一个黑衣壮汉子就掀帘进了堂屋,转眼间他又从堂屋走了出来,正好迎上马回回跟瘦汉子老九,他往堂屋一偏头,马回回跟瘦汉子老九停也没停地扶着褚凤栖便进了堂屋。
如今的堂屋里,空空的没-个人,只有那盏灯的灯焰在晃动,金玉环的话声从里间透了出来:“她就是褚凤栖?”
马回回道:“回四姑娘……”
金玉环截了口:“不差,很标致,称得上是个美人胚子,老马,可记得刚才我是怎么说的?”
马回回忙道:“不敢瞒您,幸亏属下跟老九赶早了一步,那东西让九哥放倒了。”
金玉环道:“那就好,总算没让我亲手劈了你,把她嘴上那块手巾解了。”
马回回应声去解了褚凤栖嘴上那块手巾。
金玉环道:“绑她的是什么绳子?”
马回回道:“是根浸了油的牛筋。”
金玉环道:“再把她的穴道解了。”
马回回迟疑了一下,抬手拍开了褚凤栖的穴道,褚凤栖穴道一解,马上拧身就要挣脱。
金玉环适时说道:“褚姑娘,别挣了,那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一条浸了油的牛筋,褚姑娘出身江湖大家,应该知道这东西就是刀剑也划不断的。”
入耳这甜美悦耳话声,褚凤柄立即停止了挣扎,道:“你是谁?”
金玉环截口说道:“我就是令尊多方缉拿的……”
褚凤栖道:“你就是飞贼?”
金玉环道:“褚姑娘,这个贼字是令尊一个人嘴里的字。”
褚凤栖道:“我没想到你是个女的……”
金玉环道:“我和姑娘一样是个女儿家,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往例并不少,不是么?”
褚凤栖冷笑说道:“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金玉环道:“褚姑娘认为我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也好,认为我是个贼婆娘也好,我都不在乎……”
褚凤栖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在乎,我只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玉环道:“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让令尊着着急,让他知道我也能随时把他弄到这儿来。”
褚凤栖道:“又如何?”
金玉环道:“纵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自己女儿想想,今后最好别再管这件事,因为他实在没有能力管这件事。”
褚凤栖道:“事实上家父已经把这件案子交了。”
金玉环道:“不错,这我知道,只是那跟由左手交右手没什么两样。”
褚凤栖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金玉环娇笑说道:“褚姑娘,别把江湖上人都当傻子,接这案子的是个姓李的年轻人,他跟你褚家的关系不寻常,是不?”
褚凤栖神情微微一震,道:“你怎么知道……”
金玉环道:“我不是说过了么,别把江湖人都当成傻子。”
褚凤栖刹时间转趋平静,道:“岂敢,据我所知,只要能在江湖上站住脚的,都不是平庸之辈。”
金玉环道:“这不就是了么。”
褚凤栖道:“可是据我所知,江湖上的真英雄,真豪杰,行径不是这样儿的。”
金玉环道:“不是哪样儿的?”
褚凤栖道:“你既然知道是谁接的案子,就该去找谁,直接逼他收手退身,为什么向我下手,以这种手段……”
金玉环道:“褚姑娘以为这种行径不似真英雄,真豪杰?”
褚凤柄道:“至少这说明你怕那个姓李的。”
金玉环笑了,道:“褚姑娘深得激将三味,其实褚姑娘错了,我并不怕谁……”
褚凤栖道:“是么?”
金玉环道:“褚姑娘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见褚姑娘么?”
褚凤栖道:“我不知道。”
金玉环道:“我打算派人送褚姑娘回去。”
褚凤栖为之一怔,道:“你打算送我回去?”
金玉环道:“是的,我打算送褚姑娘回去,褚姑娘信不?”
褚凤栖道:“我不信,既有如今送我回去,当初又何必把我掳来?”
金玉环道:“我说句话只怕褚姑娘更难相信,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手下的弟兄自作聪明,擅做主张,我的做法不是这样的,我不怕任何人,任何人最好少管我的闲事,他管不了,要不知难而退,及早收手,到头来栽跟头倒霉的是他。”
褚凤栖道:“你没说错,我是更难相信。”
金玉环道:“信不信那在褚姑娘,我不勉强,我现在就派人送褚姑娘回去……”
褚凤栖疑惑地道:“现在就派人送我回去?”
金玉环笑笑说道:“可惜姑娘姓褚,令尊又把自己卖给了官家,要不然像褚姑娘这样的姑娘,我真想留你多坐会儿,咱们多聊聊。”
褚凤栖道:“你的意思是说道不同……”
“是的,褚姑娘。”金玉环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褚姑娘应该知道,江湖上的人鄙视的是六扇门中人,而六扇门中人也最瞧不起江湖上的人。”
褚凤栖微一点头道:“这是实情,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确,要不然咱们俩就会对坐交淡,很可能成为朋友。”
金玉环道:“我有同感,褚姑娘,你虽看不见我,可是我看得见你,对像你这么一位姑娘,我有惺惺相惜,十分投缘之感,要不是因为道不同,我真要好好结交结交你。”
褚凤栖道:“听了你的话,倒使我心里产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
金玉环哦地一声道:“那是什么,褚姑娘?”
褚凤栖道:“我想看看你。”
金玉环道:“我也想让褚姑娘看看,只是我怕一旦把褚姑娘眼上那块布拿下来后,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褚凤栖道:“你是指……”
金玉环道:“褚姑娘是个聪明人,还要我明说么?”
褚凤栖自然明白她何指,当即说道:“那就算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金玉环笑道:“褚姑娘的意思我懂,那不见得,褚姑娘,而且我敢说,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褚姑娘永远看不见我。”
褚凤栖没说话。
金玉环的话声跟着又起:“你两个送褚姑娘回去……”
马回回跟瘦汉子老九双双答应了一声。
金玉环接着说道:“褚姑娘对北京城可熟得很,记住多陪褚姑娘到处走走。”’褚凤栖神情一震,道:“你很高明……”
金玉环笑道:“褚姑娘夸奖了,连这一点都想不到那还行,我要是不这么小心,不这么仔细,早就在令尊手下锒铛入狱了,是不,褚姑娘?”
褚凤栖道:“跟你见了-面,不但不能看见你,便连你姓什么也不知道,实在遗憾得很。”
金玉环道:“这是咱两个缘份不够,褚姑娘。”
褚凤栖还待再说。
金玉环已然又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别让褚三老又一夜难合眼,褚姑娘请吧。”
马回回跟瘦汉子老九没让褚凤栖再说话,一边一个,连架带搀扶地架着褚凤栖行了出去。
只听金玉环说道:“你两个留下一个来,再找一个陪褚姑娘回去。”
那瘦汉子老九留了下来。
容得马回回架着褚凤栖出了堂屋,金玉环随即低低喝道:“老九,记住告诉老马,-品香的门可以关了,把褚凤栖送回去后直接回这儿来。”
瘦汉子老九怔了一怔,答应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瘦汉子老九出了堂屋,金玉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设想到褚三竟有这么一个不俗的女儿……”-
大早,李玉琪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叫醒他的是博多,李玉琪一睁眼,他便道:“李爷,侍卫营的曹麻子给您送来了一封信……”顺手递过一封封着口的信。
李玉琪“哦”地-声仰身坐起,接过了那封信,拆开来一看,只见信只有四张,一张是康全写的,对李玉琪挺客气,自称卑职,大意是说一大早刑部徐大人府派人送来了一张刀柬,是昨儿晚上被人用飞刀丢进徐大人书房,搁在徐大人书桌上,他不敢轻易怠慢,转派曹金海送了来。
再看另-张信笺,正中央有个刀孔,信笺上写的是:“三日后子夜时,将是物置于书房茶几上,否则血洗汝家。”
李玉琪皱了眉,睡意也为之消了不少,“是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引得这般飞贼穷追不舍,而且不惜杀徐光田全家。不管是什么东西,毕竟徐府有引入觊觎的东西是不会错了。
李玉琪披衣下了床,博多适时说道:“李爷,查缉营也有人来……”
李玉琪一怔抬眼道:“查缉营也有人来了?是谁?”
博多道:“他姓罗……”
李玉琪一听就知道是罗必章,他忙道:“他人在哪儿?”
博多道:“我不认识他,没让他进里头来,在门房候着呢。”
到了门房,果然没错,是罗必章,他没容罗必章开口便急急问道:“罗大哥,是什么事儿?”
罗必章往前跨了一步,低低说道:“李爷,凤栖姑娘昨儿夜里回来了。”
李玉琪一怔,道:“怎么说,罗大哥?”
罗必章道:“凤栖姑娘昨儿夜里回来了,褚老让我来给您送个信儿。”
李玉琪两眼发直,叫道:“凤栖回来了。这……这,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目光-
凝,接问道:“褚老跟凤栖如今在……”
罗必章道:“都在家里,褚老跟凤姑娘说了一夜话,褚老天没亮就到营里去找我了……”
李玉琪没容罗必章话说完,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走,咱俩一块儿瞧瞧去。”他跟门房打了个招呼,拉着罗必章就走了。
到了他三叔家,那两扇柴扉关着,一进门就瞧见他三叔跟凤栖姑娘在堂屋里坐着,李玉琪忍不住一声:“凤妹妹……”一阵风般扑了进去。
褚三跟姑娘凤栖都站了起来,褚三笑得老嘴合不拢:“瞧瞧,玉琪,你凤妹妹回来了。”
李玉琪可没理会,两眼直望凤栖,又叫了一声:“凤妹妹。”
姑娘凤栖很平静,含笑说道:“让你担心了。”
李玉琪道:“凤妹妹这是什么话,不应该么?倒是我没能及时找着凤妹妹……”
“行了,别找了。”褚三截口说道:“瞧你这样儿八成还没吃呢,是不?”
李玉琪窘笑说道:“哪还顾得。”这句话招来姑娘凤栖深深一瞥。
褚三抬眼望向李玉琪身后,道:“必章,你呢?”
罗必章:“也还没吃。”
褚三笑道:“我就知道,瞧,我买的酱肉烧饼还热着,你两个坐下趋热吃了再说。”
的确,桌上有一包,正在冒着热气儿。
李玉琪看都没看,道:“三叔,我不饿……”
“别这样,”褚三道:“别因为高兴就不吃不喝,你不吃,必章怎么好意思吃?我一个人儿就吃得了五套。来,来,坐下,坐下。”他这么一说,李玉琪倒不好不吃了。
吃完一套酱肉烧饼,喝了一口热茶,褚三这才开口:“昨儿晚上我们爷儿俩一夜没睡,你凤妹妹把经过全告诉我了,我也把他们的底告诉了你凤妹妹……”
李玉琪自然免不了再问脱险经过,褚三又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李玉琪皱了眉,道:“会是个女的,这是谁……”
褚三笑道:“可不是么,你凤妹妹说这位姑娘挺不凡,挺高明,那当然,那三位的门下还错得了。”
李玉琪沉吟说道:“我怎么没听说他三位的门下有位姑娘……”
姑娘凤栖道:“你不知道人家,人家可知道你呢。”
李玉琪忙道:“她知道我什么?”
姑娘凤栖道:“人家知道咱们的关系。”
李玉琪神情微松,道:“也仅仅是这一点儿,那是她从万盖天那儿打听来的……”
转望褚三,目光-凝,道:“三叔,您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褚三道:“那谁知道,我正要问你呢,不过照你凤妹妹的话来看,这位姑娘很好强得很,她这么做大概是表示她不怕谁。”
李玉琪道:“那当然,他三位的门下怕谁,有他三位做靠山,又怕谁。”
褚三道:“怎么,你也争强好胜起来了?”
李玉琪赧然一笑道:“那倒不是……”一顿接问道:“送凤妹妹回来那两个人,您见着了么?”
“问得好。”褚三笑道:“那还能让我见着,人家把你凤妹妹送到了家门口,连你凤妹妹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走的,就别说我了。”
李玉琪微一点头道:“高明,的确高明,厉害,果然厉害。”
“行了。”褚三道:“别说高明也别说厉害了,自己人再高明,再厉害也不碍事,不管怎么说,你凤妹妹如今总算回来了……”
李玉琪道:“您认为没事儿了?”
褚三道:“可不么,跟自己人还有什么事儿?”
李玉琪翻腕取出那张信笺递了过去,道:“您再看看这个。”
褚三一怔道:“这是……”
李玉琪道:“您看看再说。”
褚三接了过去,一看之下,立即皱了两道灰眉,道:“天,要血洗徐府,够吓人的……”
李玉琪道:“应该不是吓吓人而已。”
褚三目光一凝,道:“怎么,难道你以为会当真?”
李玉琪道:“那可难说,您别忘了,徐光田是爱新觉罗王朝的官儿。”
褚三两道灰眉登时又皱深了三分,道:“老天爷,可千万别当真,徐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
李玉琪道:“只要徐光田乖乖听话,把他们所要的东西准时放在书房茶几上,应该就不碍事了。”
褚三道:“只不知道徐大人舍得舍不得?”
李玉琪道:“舍倒是应该舍得,就怕徐大人不吃这一套,您知道,大凡耿介之士都生就一副硬骨头。”
褚三微一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玉琪,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李玉琪淡然说道:“我会劝徐大人乖乖听话。”
褚三一怔,道:“怎么说,你劝……”一顿,凝目接道:“我明白了,玉琪,你是要……”
李玉琪道:“毕竟瞒不了您。”
褚三道:“玉琪,你不是当真吧?”
李玉琪道:“为什么不当真?当然当真。”
褚三道:“玉琪,你可别……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自己人跟自己人过不去,这也是笑话,万一再让那三位知道……”
李玉琪道:“我不怕,我有仗恃。”
褚三道:“你有什么仗恃?”
李玉琪笑笑没说话。
褚三皱眉说道:“玉琪,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你是奉命这么做的?”
李玉琪摇头说道:“他老人家没让我斗自己人,我受命的时候只怕他们还没到京里来,老人家又怎会知道我会在这儿碰上他们?”
褚三道:“这就是了,那你怎么能……”
李玉琪道:“三权,情势变了,我不得不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褚三道:“你这叫随机应变?”
李玉琪道:“怎么不叫随机应变,三叔,您放心……”
“我放心?”褚三摇头道:“你这是让我替你揪心,你要明白,你不能做错事,老神仙的门下是不容做错事的。”
李玉琪道:“我知道,三叔。”
褚三道:“那你还……”
姑娘凤栖突然说道:“玉琪,能让我说句话么?”
李玉琪含笑说道:“当然能,凤妹妹请说,我洗耳恭听。”
姑娘凤栖浅浅一笑道:“别那么客气,我不敢当……”顿了顿,接道;“你有把握不做错事?”
李玉琪道:“错不了的,风妹妹。”
姑娘凤栖接道:“最后不会让爹跟我为你难过?”
李玉琪一阵激动,道:“谢谢凤妹妹,绝不会。”
姑娘凤栖一点头道:“那就好,你认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褚三忙道:“丫头,怎么你……”
姑娘凤栖道:“爹,他已经做了许诺了。”
褚三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旋即他一点头道:“好吧,只别让咱们爷儿俩难过就行,我不管了。”
姑娘凤栖突然站了起来,望着李玉琪道:“玉琪,我到后头做饭去,今儿个你跟罗大哥都在这儿陪爹喝两杯,我一个人怕忙不过来,能到后头帮我个忙,打个下手儿么?”
李玉琪欣然站起,道:“凤妹妹,我乐于从命,而且受宠若惊。”
凤栖姑娘浅浅一笑,转身往后头去。
李玉琪忙跟了过去。
褚三笑了……
口口口
李玉琪整整在褚三那儿待了一天,跟罗必章辞别出门的时候,暮色已然低垂,上灯早的人家都已透着亮儿了。
这一整天,很欢愉,很融洽,尤其是李玉琪跟姑娘凤栖之间,小两口儿在厨房里忙这忙那,李玉琪虽然是给凤栖打下手儿,帮不上大忙,可是他心里愿意,也打心眼里透着舒服。
瞧凤妹妹烧得那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李玉琪心里说不出有多舒服,多高兴,另外,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李玉琪不是轻薄登徒子,可是人在这时候都免不了有点儿“轻薄”,他站在凤栖身后,鼻子里尽是凤栖那一头秀发特有的幽香,他只觉自己有点儿“呆”,恨不得钻进那一堆乌云里头去一辈子也不出来。
谁都有这种感觉,眼睛瞧着那一双玉手洗切剥炒,还有卷起袖子露出那嫩藕般一段皓腕,鼻子里尽是幽香,这该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李玉琪曾情不自禁地说了这么一句:“凤妹妹,将来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招来了凤栖一双白眼,凤栖问了他一句,问得更妙:“你说呢?”
李玉琪直傻笑,他不是个傻子,也不是个木头人,不但不是傻子,不星木头人,反之,他还是个顶聪明的人。
三叔拿他当什么人,凤妹妹对他怎么样,他比谁都明白,这一句不该问,可是人在这时候谁都会问这么一句。
心里一舒服,李玉琪也就忍不住多喝了两盅,当他跟罗必章告辞出门的时候,脸上红红的,人也有几分酒意,害得凤栖望着他直皱眉。
望着那两个背影,褚三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了,你爹每回喝得走路慢,也没瞧见你哪一回皱过眉。”
凤栖脸-红跺了脚:“世上谁比得上您海量呀。”
大辫子-甩,拧身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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