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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加更一章
他们早早的就来到了酒店,这是一个超豪华的多功能酒店,由中港合资兴建的一间集饮食、住宿、娱乐为一体的大型商务酒店,环境优美。
华子建也是很少到这样的酒店来消费,过去在县上也没有这样的场所,你别说,越是档次搞的,价钱贵的饭店,人还死多,搞不好就没包间了,好在蒋局长和孟部长是一早就提前预订了,华子建随便的问了一下价格,乖乖,了不得,这就让华子建很是心疼了一会,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好决定,今天好好的吃,一定不能浪费了这桌菜。
人是真的多,找个车位都难,不知道都是那来的这么多钱,让人这么宰还一个个笑呵呵的出来,边走还边说:“这家味道还不错,下次请领导再给个机会一起来一次。”
华子建摆摆头,叹息着也走了进去,那领班的小姐就一问订下的包间名称,一路就把他们带到了包间,几个人稍坐了一会,蒋局长就接到了电话,是他在省旅游局喂的那个卧底打来的,说他和处长已经快到了,蒋局长急忙的下去接他们。
华子建他们几个就一起的在包间门口等着,人家没来也不好坐进去,时候不大,那蒋局长就带了两个人上来了,其中一个就是他们的卧底,这个人姓单。
华子建正要招呼,脸色就变了,因为对方还有一个处长,一个让华子建感到恐惧的处长。
华子建的恐惧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看清了这个处长,她穿着时髦得体,仪态富有高贵,就是今天刚见过面的江可蕊的妈妈,自己的也许是未来的丈母娘,她也是吃了一惊,但华子建和她都是为官之人,早就能够处变不惊,老到又成熟了,他们的惊讶都没有放在脸上,相反都是很冷静的对待着,两个人相视一笑,听着别人的介绍,嘴里说着寒暄客套的话,一点都没有什么异样之处,这就是官与民的区别,换句话说,他们不会像常人那样把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
华子建就心里把江可蕊恨死了,这个小丫头片子,昨天还装的什么都不懂,听自己大言不惭的给他讲什么处长科长的事情,她还装的跟真的一样,哎,丢人死了,自己吹什么大话,说自己这处级比人家这处级权大,不要说省政府一个要害部门的处长,就是一般的部门科长,下到县上了,自己还不得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笑啊。
现在算是知道了当时江可蕊似笑非笑和古灵精怪的表情了,她就是要出自己的笑话,明天见了江可蕊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一下她。
大家一起落座,华子建也是刚才介绍的时候才知道江可蕊的妈妈也姓江。
华子建和江处长都坐在了上首,两个人的两边是孟部长,蒋局长和这姓单的卧底,宣传部还有个干事,和县旅游局的一个科长自然是坐在下首了,他们的任务就是端茶,添水,倒酒,上菜,发烟,点火,递个餐巾纸什么的,大家是各司其职,绝不乱套。
菜那不必说,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钻的,荤的,素的应有尽有,无所不有,酒过了三四巡,菜过了五六味,华子建就客气的说:“今天能请来江处长和单领导,我们很高兴,我就代表洋河县,向你们二位敬上一杯薄酒。”
江处长笑笑就端起了酒杯说:“华书记太客气了,你们也就不要朝省上跑了,你们县情况我也知道,我会很快帮你们办理好的。”
这话一说,连她带来的那个卧底都是惊诧不已,这样的场面他也来多了,下面人家话头都没提,江处长就自己帮人家说出来,还给人家包圆了,这到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不要说他感觉惊诧,连蒋局长和孟部长都是一个感觉,没想到这江处长如此的爽快,看出来此次大家的心意不说,还主动的做了回答和保证,真是他们历次来省上办事都没有遇见过的一次爽快。
华子建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又端起酒杯,走到了江处长的旁边说:“感谢领导的关怀,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干了此杯,江处长随意喝点。”
说完就要一口干掉,那江处长怎么能让他多喝,江处长现在已经是认定这个女婿了,心里到也是好笑,早知道是他们请客,那还用的着如此费力,费钱,让江可蕊给自己说一声就完了,看来这小丫头在作怪,她应该是知道此次华子建为什么请客,她就是不说,想看个笑话。
江处长就说:“子建,我喝酒本来也不行,你也不要喝了,以后酒还是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华子建连连点头,说:“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说完就真的放下了酒杯。
这也有点太不合酒桌上的规矩了吧?领导说不喝,说让你少喝,那都是个姿态和客套,你怎么就真的放下了酒杯,这可是让领导会生气了。
问题是江处长却一点不生气,还很欣赏和满意的看着华子建走回座位,放下了酒杯。
桌子上其他的人真是看不懂了,也说不上那不对,但总感觉这味道有点变了。
蒋局长一会就悄声的问华子建:“书记,这红包......。”
华子建连忙用眼神制止住他,又继续的劝菜,劝酒,蒋局长也就不敢多问,在座的几个人说说笑笑,吃了一会,江处长对洋河县有做了一些询问,对华子建的生活和工作也捎带着关心了起来,甚至说:“子建,有没有想过到省城来工作,长久在下面也不是个事情啊,回来工作也要轻松点。”
华子建很恭敬的说:“在中国的政府机构,县上还是很能锻炼人的,我想再待几年,做出点成绩,这也是我当初要到下面去的一个原因。”
江处长似乎不大满意他这个回答,想说什么,张张嘴,最后又没说出来。
华子建感觉自己话说的太直接了一点,忙笑笑说:“谢谢江处长的关心,我喝一杯。”说完也不等江处长阻拦,就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江处长摇下头说:“让你少喝点,还喝。”
华子建就憨憨的笑笑,说:“表示一下敬意,以后一定少喝酒。”
江处长宽容的看着他,笑笑,就没在责备什么了。
吃的差不多了,,本来按吃饭前的设想,还准备安排跳舞,唱歌什么的,现在看来都不可能继续了,华子建就用眼神看看江处长。
江处长明白华子建的意思,今天也就到此为止了,她就站起来说:“好了,今天感谢洋河县,和华书记的招待,事情你们就放心,本周就可以审批好。”
江处长温和的看着华子建,两人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和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这时候江处长就问:“子建,你对今天这种请客送礼的事情作何感想?”
华子建一顿,就有点黯然的说:“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江处长看着华子建那有点忧伤的眼神,她没有想到一个仕途中人会有这样深刻的情感,官场的男人是不看过去,也没有时间看过去的,他们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前进和奋斗。
她说:“你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都开始担心你了,你真的可以适应官场吗??”
华子建又笑了,这是一种洒脱和自负的笑容,和他刚才的忧伤情绪迥然不同,他说:“很多人都这样说我,但我知道我自己,我一定可以适应这片土壤。”
默默的,江处长看着他,是啊,这事一个很奇怪,很复杂的人,刚才他脸上那一抹黯然**已经消失无踪,现在他脸上起了很大的变化,他冷然,他坚毅,他还充满了一种自己过去只有在可蕊她爸爸的脸上,才看到过的霸气,一种拔地倚天,回山倒海,潮鸣电掣般的磅礴气势。
她明白了,难怪可蕊会让他吸引,会让他折服,会在芸芸众生中精选出华子建来,因为可蕊的恋父情结,因为华子建也注定会成为一代天骄。
后来,华子建他们都很高兴,又彼此客气了几句,这才相互道别,离开。
回去以后,蒋局长和孟部长都很纳闷,感觉今天的事情怎么总是怪怪的,那个江处长答应的也太过爽快,而华子建原本说好的要给红包,最后怎么又没有让给,这许许多多的奇怪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们询问华子建的时候,华子建也就是笑笑,没有说清这个问题,华子建反倒说:“明天是个周末,我们明天晚点走,一早我要出去一趟。”
孟部长就问:“书记到哪去,把车也带上吧。”
华子建说:“一个朋友约好的明天一起出去转转,她有车,你们上午也自己到处逛一下,需要给家里买东西的都自便。”
其实这是刚才江可蕊来的电话,邀请他明白陪自己去一个地方,但到底是去那里,江可蕊没有说,华子建也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也相信,江可蕊绝对不会把自己拉出去卖了。
第二天华子建气的很早,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他已经洗漱完毕,收拾利索了,今天他们月的时间很早,华子建有点奇怪,但并不担心,他刚刚收拾好,手机上就有了一个短消息,是江可蕊来的,她说:我已经到了楼下,我就不上去了,你收拾好了就下来。
华子建没有回短信,他很快的就离开了大楼,和江可蕊汇合了。
上车以后,华子建就问:“可蕊,我们这是到哪里去。”
江可蕊调皮的眨眨眼说:“你相信佛吗?”
华子建笑笑说:“我是无神论者。”
江可蕊就一面开车,一面说:“我想带你去看看佛,你会介意吗?”
摇摇头,华子建说:“和你在一起,看什么都可以。”
江可蕊的心里一下子就感到了一片的温馨,她扭头看了华子建一眼,突然又笑了起来,华子建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什么笑,江可蕊说:“你再给我讲讲你们行政级别的问题好吗?”
华子建一下子也就大笑起来,在这个春光诱人的时节,车厢里就一路的洋溢着他们的欢快嬉笑声。
在一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山脚下,车就停在了山路上,江可蕊牵着华子建的手,向小山的一条石阶小路走去,那石阶已经十分残破了,被长年阴冷的露水沁染成温润的苍黑色,拾级而上,隔着多厚的登山靴也能感受到这彻骨的阴冷,一级一级又一级,这阴冷冉冉上升并积累起来,一路走下去,几乎能通达脑门心。两侧的乔木十分高大,冠首相接几可蔽日,虽然外面的日头很好,但树林里却蒸蔚起湮湮的浅紫色薄雾,仿佛是被疏笔点染的水墨写意,偶尔一阵山风飘过,传送过来清晰的钟声和诵经声。
“原来是一座庙宇,你很信吗?”华子建转头问江可蕊。
江可蕊很虔诚,也很认真的说:“需要的时候我就会信的。”
华子建听着她这奇怪的话,只能摇摇头,走了一会,华子建问:“快到了吗?”
“早呢!”江可蕊一壁拭汗一壁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裙角,生恐被多刺的荆棘勾了边,她又说:“山里清净,声音传得远——你以为已经近在咫尺,其实我们这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呢!”
华子建笑着从后面推着她走,口里说:“大小姐,这里也很美丽的,领略领略自然风光真好?”
班驳的光线还是会穿过树荫一格一格地跳到石阶上,形成一个小小圆圆的亮点,仿佛擦得锃亮的新硬币。偶尔有山风从林中穿出,将她的头发、裙子全部撩起来,在地下形成极美的阴影,华子建又转头问江可蕊:“你闻这个味道是不是山苍子?”
江可蕊不屑地撇嘴道:“也不知道是谁五谷不分?山苍子的花期早过了,这是了哥王呢!”抽一抽鼻子她又狐疑道,“也许是八角茴香?或者三七?——哎呀,这么香的味道,我倒辨别不出来了……”
一瞬间有云挡住天光,路上立即不均匀地暗下来,倒又像是在看一场长长的电影了。庙宇的红砖色都经不得雾气雨气,最后沦为惨淡破败的粉红色,这间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它依山而建、斗拱飞檐,依稀可见当年的规模,惜乎朝代久远,很多地方都失于修整,猛然飞出一两枝山桃野杏,非但不能给寺院填色,反而更让人感到彻骨的苍凉凄清。寺院后殿的石梯陡峭曲折,好像天女的绸带,一端还地上,另一端却已搭在了云雾中,华子建突然想起了金庸的《连城诀》,那里面的铁索寒江——第一次感觉离武侠小说这样近,那份悲怆与无奈。
华子建看着玩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只是这个庙宇也太冷落了吧?”
“看你这张嘴!”江可蕊恨得拧他的面颊,“到了佛门胜地也不肯略微厚道些——”又四处打量一番,点头叹息道,“果然还是如此破败,其实我也好多年没来过这里了,我是有个心愿,但你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啊哦,那我就不问了,一定是小姑娘思春的事情。”华子建掩嘴笑起来。
“华子建,你就继续口舌轻薄吧,不怕雷打!”江可蕊扑上来追打华子建。
华子建笑着跑开远远道,“是谁刚才说佛门静地喧哗不得?你这样大声叫嚣不怕惊扰了众神比丘?”
寺庙的树木花草并没有经过特别精心的修剪,那样的憨态肆意,竟别有一番韵致。静到极处时,从浓密的树影中不时撒落一些红色的小果子,引得山鸟前来啄食。
江可蕊带路,推开两扇布满铜钉的厚重木门,华子建看这院落比别个不同,并没有题字楹联之类,于是问江可蕊,“这又是哪里?我们不要瞎闯乱撞,如果是和尚们,尼姑们的住处倒又不好了。”
江可蕊笑着刮刮华子建的鼻子,“你平时一本正经,其实一脑袋色情思想呢——你干吗什么都不联想,单往尼姑的宿舍去打主意?”
这样说着,他们早已跨进了大门,院子里正对大门的是一棵巨大的古槐,被砌在一个类似须弥座的小石坛里,但此时已是叶落枝秃、石残坛缺。就算勉强下剩点苍劲的样子,也不过是为了诉说岁月的沧桑。再向深处走便都是郁郁茂茂的竹林,只因长得太久太密,连石子路都遮蔽了,光影一地细碎地铺下去,让人几疑身在梦中,华子建紧握了江可蕊的手。
一径高大的泥髹瓦房就隐在这竹林中,然这瓦房高大是高大,却非常破旧,兼之无款无形,端的便如孔已己那般久举不仕的落魄文人。瓦房向阳的一面屋檐早已长满了密密的蒿草,不沾人气的样子,只有倚墙的几株木槿还勉强打点起精神来呼应这满山的夏色,但是浅粉淡紫乳白的花掩在这密不见天的竹林,只是越发地寒酸寥落。
木槿花旁斜插着一块不知何年何月从何处移来的石碑,上面的字大都已经模糊不清,努力看才能辨认出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
这倒招得华子建笑起来,“可蕊你看,和尚庙里竟有这等艳词呢!”
但是江可蕊不知去了哪里,华子建的声音空落落地回应这凄清的景色,却恍然有说不出的美好与熟悉,仿佛在哪里,有个什么人,听自己诉说所有的事情,相干不相干,也许不过是幻觉,或者在梦里,更可能超越他现世的生命,但他的确曾经身历或者相遇过——那是什么呢?华子建努力集中思绪想抓住这倏忽一瞬,但那狡猾细微的念头却如海市蜃楼或者天际云霞,定睛看去,其实什么也没有。
其实华子建也不十分理解这句诗的寓意,却无端生出如许情愫——怕是这景色太过唯美凄楚,却不失和谐动人,所以让人既不忍心打扰触碰,又情不自禁想要沉溺——华子建摇摇头,怪道圣人说:“五色令人盲,五音令人聋”,家尊师长一律将课业以外的东西斥为“闲书”,并轻易不准我辈接触这些声色犬马,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旦心飞了出去,等闲如何收得回来?
正细细寻思,江可蕊细嫩的声音却从瓦屋里传了出来:“别光傻站着啊,快点进来!”
因为屋外的光线太强烈,初到屋内眼睛半晌适应不过来,只管不停揉眼睛,嘴里尚自问道:“这里有什么呢?巴巴儿跑进来,怪阴森的。”
江可蕊对华子建做“嘘”的手势,华子建也只得将满肚子的狐疑压将下来,待到目可辨物的时候方才大吃一惊——原来这里真是别有乾坤:四周的侧墙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为斜墙,用敲铜件装饰,下半部为汉白玉雕刻,各个罗汉金刚菩萨都表情生动且栩栩如生,最难得是保存完好,正中相依相对红漆石柱,上书一幅楹联十分别致,只道是:要过去麽过去便能通碧落休下来了下来难免入红尘。
江可蕊得意道:“我没有唬你吧,这可是古迹,据说是哪一代主持想出的办法,预防劫难来时抄损毁佚,才把外表做得粗蠢朴陋,不为外人知晓——我小的时候常来这里。”
江可蕊若有所思地说,即使在阴暗的屋子里,也能见她乌亮的黑发、晶莹的皮肤和闪亮的眼睛所映照出的流辉。华子建伫立在原处,许是竹叶太繁盛遮住天光的缘故,那上山时的阴冷感又自踵至顶地重新升上来,然风穿竹林,竹因风动,婆婆娑娑的叶影透过木窗投射在诸天神佛的面上身上,无端让人打个冷战。远远的,隔院里传来和尚的诵经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华子建看到进门处的香案,下方铺着个破旧肮脏的蒲团,一位灰衣僧人斜盘在那里打盹。他身量消瘦、须发斑白,竹叶缝里露出的光线将他的睫毛尖漂成极淡的淡灰色,淡成空气里一缕微尘。
他们刚才说话也没有惊扰到他,他还在继续自己那似有若无的清梦——灰色的外罩、灰色的胡须、灰色的面色,几乎和这恍惚的环境形成了极好的保护色,而他自己也和脚下那只斜放的小木鱼一样,是这间陋厦里的一件摆设。
他们两人吐吐舌头,刚要离开,突地看见了香案上的签筒,江可蕊就孩童一般地笑了起来,“子建,子建,我们来掷掷看,看能掷出什么来?” 华子建拗不过她,只得勉强道:“你先来,我跟着做一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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