鲧先生被杀死在羽山,他的儿子大禹被叫来谈话。大禹是个大个子年轻人,虎虎有生气,身高一米八五,虎鼻大口,耳朵上有三个孔(所谓耳有三漏),脚下有三颗痣(己字形),胸上印有玉斗,他一头跪倒在地,哀哀求命道:“我的父亲鲧尽心尽力,治水却没有成功,又违抗您的召令,据城造反身死名败,并不冤枉。可是您知道吗,父亲如果听取我的建议,不会没有效果的。”
“咦?你对治水有什么建议?”
大禹发表了治水的高见,舜帝听取后颇为赞赏,说:“你的父亲连自己儿子的意见都不采纳,不得善终也不奇怪。按照道理你应该和他一起走,但我破例宽恕你。治水的事,从今以后就由你负责,请你一定记住你父亲的教训,审慎以行,不负众望!”
大禹意外免死,喜出望外,赶紧拜谢。舜帝又语重深长地说:“你不要跟丹朱学。丹朱作为尧的儿子,不上进,跟一帮贵族子弟聚在家里搞贴面舞会,脱了衣服集体淫乱,结果丢掉了继承权。他带了个坏头,我希望你树个好榜样,把水治好。”
于是大禹在惶恐不安中玩命工作,他陆行乘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钉子鞋,经风沐雨,非常辛苦,黄河、长江地乱跑,四处调研。人们看见这个古怪的大个子,左手捏着准绳,右手拿着规矩(即圆规和三角板——大禹很象数学老师哎),辛辛苦苦在风雨中奔波。大禹不听音乐,愁然沉思。走在树梢下,帽子被树枝刮去了,他也不回头顾;鞋子跑丢了,也不回去拣(可能跟陈景润一样,沉思“歌德巴赫猜想”撞在电线杆上)。其实他不是不知道鞋了丢了,他是不肯花时间去捡。大禹一弯腰捡鞋子的这动作,合计七秒钟,等于延误了七秒钟的时间研究治水方案。方案拖延七秒钟,等于有3。5个人和1。2座房子被大水吞没,人民生命财产的损失折合几百万元,这个价值远远大于他的帽子和鞋子。所以大禹不捡鞋子。有句鞭策人心的名言是:大禹不喜欢一尺长的玉壁,却珍惜一寸长的光阴。大禹惜寸阴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喜欢睡懒觉的人可以把它作为床右铭。
盛夏,红日似火,炙烤着大地,茫茫积水经过毒日暴晒,热气腾腾,大禹走在水边像蒸桑拿,气喘吁吁。很多猛兽跑出来吃人,人又被困在水里,格外得好吃。大禹看见很多人跑到树上巢居,本事更高的则去了山腰住石窟。但老鹰从天而降,抓石窟里的小孩和老头吃。
大禹考察了一圈,发现黄河从峡谷中流出,进入平坦中原以后就变成一条任性扭动的龙,不断改道,到处漫游。从地图上看,它上翻下卷,游徙不定,由于河道浅,它一边游随处放水,像一个随地撒尿的孩子,留下一滩滩汪洋的积水。如果能给黄河两岸筑堤,夹持着黄河,使他不能乱跑乱撒尿,这是最好的办法——当初鲧先生就是这个路子。可惜鲧和大禹时代都没有这个能力(这要到战国时期才开始实现)。大禹时代都是石器工具,没有青铜器,怎能实现这样巨大的工程啊。
那该怎么办呢?我为此特别请教了修厕所的管子工,他和大禹的策略不谋而合:既然无法管束这个野蛮的孩子,笨办法就是由着他去尿,但要在孩子经常乱撒尿的地方预备好排尿系统,排走孩子的尿,也就是大禹预备出的九条河道。什么时候孩子跑在A处放一滩水,大禹预备在A处的小河道就把它排干。一会儿孩子又蹿到B处放水,大禹又已在B处预备好一个管子。这就是所谓“播为九河,疏川导滞”,用九条河道把黄河泛溢导致的洪水排走。所谓九条河道其实也是虚数,大禹在祖国各地都因势利导,开挖这种排尿河。
据说大禹不爱喝酒但喜欢善言,善言就是好的意见,所以大禹最爱开会。他考察完毕,召集“治水办”人员开会。名声显赫的F4都参加了会议。他们分别是大禹(水利部长)、子契(文教部长)、后稷(农业部长)、伯益(林业部长)。这四个人后来分别成为了夏、商、周、秦四个朝代的祖宗先人,我们把他们合称为中国古代的F4——forefather 4。他们四人都有伟大的不同凡响的诞生经验,大禹据说是他妈妈吞了薏仁而怀上了他(当然另一个说法是他爸爸“鲧先生”临死做剖腹产生下了他)。子契则是他妈妈吃鸟蛋而生下的,所以是鸟蛋之子,东夷人。后稷则是妈妈踩了外星人的巨大脚印而怀孕的,华夏人。伯益的妈妈没吃什么东西,不过他奶奶吃过鸟蛋,吃完生下的他爸,也是东夷人。
夏、商、周、秦的四位先人,坐在“治黄办公室”里,大禹首先发言:“黄河横流,泛滥天下,威胁民生,已经九年了。我看见龙蛇跑进了人们的房子,人们则跑进了龙蛇的肚子。运气好的人爬上树去躲,身手更敏捷的去了石窟。庄稼彻底泡汤,人民衣食窘迫。但我发现所谓‘浸山灭陵,浩浩滔天’的洪水,其实比我爹那时候已经平和多了,剩下的都是积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接受我爹的教训,放弃堵塞,改用疏导。怎么疏导呢?我的四字方针是‘高高下下’,把高的地方加得更高,把低下的地方凿得更低,从而作成排水沟,遍布各地,使洪水和积水一刻不停地排泄到大海。”
现任农业部长后稷(大周朝先人)说:“我建议,排干后的沼泽洼地,上面可以种植庄稼,变水害为水利,组织受灾区生产自救。我作为农业部长,可以教他们播植百谷,尽快恢复农业生产。同时,还得拨出救济粮,救济灾民,别让人老在树上没吃的了。有余粮的地方都要跑到,勒令他们把余粮调济到缺粮的地方。”
“对。我补充强调一下,”大禹说,“现在必须打破地方保护主义,有余粮的部族必须配合全面整体治水计划。任何部门、任何地方、任何个人,倘若各自为政,扰乱治水计划,一经发现,我必将用强制手段干预。同志们呐,治水必须全面规划,打破地域局限,以邻为壑的做法是再也不允许了。必要的话我们要动用军队来说服那些不听指挥的部族。我们应当趁着治水,把军权、政权充分抓到手里,调动运用起来。”大禹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打住。
“伯益,你知道南方有一种稻子吗,”农业部长后稷接着说,“它就爱在水田里长,你把他引进到中原,我们排完洪水,就在低洼湿地上种稻子。”
伯益是秦朝先人,现任林业畜牧部长,对后稷的提议表示赞同,并自告奋勇抓他的老本行:“我另外打算放火烧山,把树木全部干掉,野草烧个精光,吓走猛虎野兽,让人们去山坡上居住,这样就避开洪水了。
“这个主意虽好,但是吃水有问题,人们几千年来不住山坡,而宁可居住在饱受洪水侵袭的河边,就是为了生活取水方便啊。”鸟蛋之子“子契”(文教部长,商朝先人)插嘴说。
“所以我准备大力推广挖井取水技术,”伯益说,“如果凿井取水技术推广的好,就可以远离江河居住,躲避洪水之苦,根本躲避了洪水的直接危害。”
大禹对这个主意击掌称赞:“那我就宣布计划,伯益、子契,你们两个的祖上都吃过鸟蛋,估计脑袋灵光,算术好,你俩跟我勘测地形,分析河道路线,看在哪里合适挖排水沟,制定疏导方案。后稷是种地英雄,自然去各地征集粮食,赈济灾民,传授他们稼穑技术,开挖泥地,积极组织生产自救。南方的稻种也要引进到北方来。伯益同时还要到各地凿井,希望你能成为凿井英雄。”
“那大哥您就是治水英雄了!”众人眼中燃烧起希望。
大禹领导F4,开始了中国古史上轰轰烈烈的治水运动。他们战天斗地,冒着流星雨,风再大也不怎么样,只肯为你而勇敢,让老百姓都看见幸福的所在。F4跑遍高山河谷,寻找黄河经常漫溢的地点,行山表木(勘测),规划合理的泄水路线,疏通这一路线上的沟谷河道,把洪水、积水统统排走。以后再闹厄尔尼诺现象,黄河发疯所溢出的洪水可以自动通过这套排水体系泄入大海。
二十岁的大禹在他的治水岗位上一干就是十三年,从华北到江南,无处不留下他施工队的足迹。他以身作则,亲临一线,冲锋在前,享受在后,三过家门而不入。大禹翻山越岭,涉沼渡河,手脚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趾甲盖全部磨掉,因为跋涉泥浆,小腿也被磨得精光,不带一根寒毛,大腿更枯瘦得没有一斤肥肉。而且大禹吃的穿的都是民工水平,吃饭的时候经常吃到一半就吐出来跑出去干活;洗澡刚到一半,又握着湿头发冲出去指导调度。鲁迅说,中国历史上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这大约就是大禹。大禹亲自拿着挖土的双齿铲(耜)和装土的筐,辛勤劳动,风里来、雨里去。那时的主要工具都是石器,挥动起来可不容易。
据说大禹身高一丈,脚长一尺,这两个度量单位方便了他的治水工作,可以测量土地山川,这也是“丈夫”一词的来历。由于忙于丈量山川,用腿太多,还都在泥里,大禹的膝盖严重风湿变形,走路一颠一颠,好像在跳hip hop。后代的道士模仿这个细碎而急促的步子,装神弄鬼儿,叫做“禹步”。葛洪大仙还设计了禹步的舞谱:“前举左,右过左,左就右;次举右,左过右,右就左;次举右,右过左,左就右”——很像东北大秧歌中的“十字步”。
大禹的风湿性关节炎长期得不到治疗,最终恶化成偏枯,就是偏瘫。大禹只能蹭着走路,特点是“步不相过”,意思是迈出的左脚超不过前面的右脚,反之亦然,走路比裹脚老太太还慢腾。此外,他还患有其它职业性疾病,比如颜色黧黑,窍气不通——患有肺结核,呼吸不畅,脸色非常难看。大禹的一帮跟班,只比大禹更惨。据《吕氏春秋》说,他们走到哪里就死到哪里,有的死在山陵上,就葬在山陵,有的死在水边,就埋在河床。伯益始终追随大禹左右,是F4中最得力的助手,他的主要事迹是凿井,发明和推广了中国最早期的水井。水井多为十几米深,为了避免井壁泥土坍塌,内壁还用木棍自下而上层层叠起,从井口往下看,木棍交成井字形,这也是“井”字写法的来历。井口开有水渠,可以远远地流向制陶场与人家。凿井技术不但使人们脱离了河湖制约去高远干燥的地方居住,还解决了城市内部的供水问题,使得大量人口积聚的城市的出现有了可能(一个城市需要几百口水井。没有井的话,就没有城市,没有城市,也就没有文明发展的依托地,就没有国家)。
由于大禹时代还没有形成现代意义上的统一国家,大禹在祖国各地治水就发现人们的发型随心适意,互有不同。往北去流行高髻,往南方则矮髻。有的人甚至挽两个发髻,髻一前一后摆置,这是北方人习惯,西北人则额前一左一右摆。
个别懒蛋也是有的,他像现代女孩那样,弄出一个马尾巴来,用玉环把马尾巴根儿束起来,叫做束发,非常省事。但马尾巴根儿不在脑后,而是正头顶,高挑着,像日本浪人那样。马尾巴根上再插一个玉针,针尖朝前,非常性感。有的女孩是编一个粗粗的大辫子,盘于头顶,像阿Q那样,男生也有这样的。而阿Q的故乡,吴越地区的人,这时候最懒不过,不弄发髻也不弄马尾巴。纯粹把头发断掉一截,直接披散着,如现代长发之妹妹。
大禹到了32岁,完成治水,汪洋泽国变成了山清水绿,人们安居乐业,引吭高歌。舜帝颇为满意,赐给大禹一个黑色的玉圭(上尖下方的一个黑石头片),表彰他的旷世之勋,并号召全民全社会向治水英雄大禹学习,学习他含莘茹苦,劳身焦思,专心致志的敬业精神。大禹刻苦卓绝,雄名千秋万代。
大禹治水,当然也遇到阻力,就是一些部族头子跟他唱对台戏,带着人众给大禹捣乱,把大禹刚刚疏通过的河谷,堵上生活垃圾和瓦砾。大禹于是就像孙悟空,抡起金箍棒制狠狠教训了这些盲目自大、不服调度的妖精。于是,大禹的追随者越来越多,很多妖精纷纷扔下棍子,昄依“佛门”。那些前来投奔大禹的人,前后相连于道路。大禹把他们都推荐到朝廷。这些人成为大禹一党的嫡系。
在当时的落后条件下,治水必须依照严明的纪律,组织大规模的协作,动用整个国家力量,一个遍及全国的资源和关系网组建起来了。控制这一网的人,就顺理成章地掌握了国内实权。大禹就是这样的人。全国人事上的生杀予夺、升迁进退,都与治水的业绩相关联,财物资源的调动使用,也一切服务于治水,大禹作为治水的总负责人,全面拥有了这些资源和权力。而这些资源和权力的拥有,又使大禹无形中控制了整个国家机器。
并且,这个一心为公、以身作则、吃苦耐劳又握有实权的大禹,又富于伟大的人格魅力,他与各地民众并肩战斗、身体力行、制服洪水,与部族首领分享着成功与挫折的喜乐,在治水中结成了战友般的友谊。大禹拯救了无数部族的家园。部族首领们歌颂大禹说:“要是没有禹,我们就变成了鱼。”大禹声誉雀起,威严与光芒都过了舜帝。
舜帝意识到了这种危险,嘴角咧出一丝苦笑,再加上年老精力匮乏,这个矮个子的皮肤黝黑的老人就萌生了退位的想法。他沿袭了从前被他挤跑的尧帝老路,也去郊外找自己的好朋友“石户之友”(意思是住在石窟里的好朋友)。舜帝说:“朕自从娶了尧的两个女儿,又接替尧继位以后,已经在帝的宝座上待烦了,岁月不饶人,精力也天天萎缩,承受不住每日千篇一律的政务啦。您是位出世的高人,我想把帝位让给你。你高兴吧!”
石户之友大怒道:“你累不累啊,怎么这么没智商。让位给我顶什么鸟用啊!现在人心都敬重大禹,已经是大禹的天下了。”说完背起行李,携着孩子,拉着老婆,老婆头顶着家什,去了海边隐居。舜帝愣了半晌,不死心,又要让位给“北人无择”,北人无择也不敢接这个热山芋,说:“您这人真是各色,当初您放着好好的农夫不当,跑去抢什么帝位,挤跑了尧帝。现在您受不了了,又要逃跑,还耍什么沽名钓誉,说禅让给我,我真是以你为耻辱。”说完就跑到一处悬崖,跳进了深渊,自己把自己淹死了。舜帝不能平安下庄,只好跑回宫里硬着头皮等待。
正这时候,大禹跑来向他请示工作。大禹说:“虽说治水大功告成,但是天下并没有完全太平。长江流域的‘三苗’一直不听号令,阴谋阻挠治水。我一直打算征讨他们,直到今天才有时间。特意请示让我带兵出征。”
舜帝满脸忧虑,心想坏了,这家伙又来抢我的军权了:“大禹啊,三苗不肯遵循教令,朕就亲自出征一趟。你先多在家里,把关节炎养养好吧。”
大禹不傻,坚持道:“您身处帝位,您的职责就是冷静思考,发展臣属们的价值。用您完美的德行执行神的意志,上天将不断降福给您。打仗这样凶险的事,是对您的侮辱,对您人身安全也不利啊。”
舜帝不敢强求,喃喃批准道:“啊!好啊,好啊,好臣子啊,你是我的大腿、胳膊、耳朵、眼睛啊。朕只有依靠你啦,外面的事情就托付你吧。”
大禹拜了一拜,出去就把天地祖先祭祀一遍,号令大军备战,举行誓师大会。大禹发表讲话说:“三苗,是东夷人蚩尤的后代,流窜去到西南。不是小子我穷极好战,实在是这伙人犯有两大流氓罪。一是不敬天地,不敬鬼神;二是妄作虐刑,给人凿脑门,抽皮筋,残杀弱小。现在我就率领你们众位部族首长,联合出征,去给他们一些德育教育。”
三十天后,大禹的远征军抵达湖北省江汉地区,得知三苗已经集结重兵,准备决一死战,士气高涨,大禹变得愁眉不展。这时他的老助手伯益进言说:“只有靠美德才能获得上天的庇护,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我看三苗心里仍然对我们不服气,即便战胜了敌人也带不来和平。”大禹赞成伯益的话,带领军队回了中原,比以前更加勤奋地广施德治,又执干戚而舞,举行军事演习:士兵们一手执防身用的盾牌,一手拿石斧,上面插上装饰的羽毛,整齐挥舞。七十天后,三苗人害怕了,派来和谈的使者,双方就这样避免了流血冲突,大禹平定了三苗的骚动。
当然,上述记载是被讲求德治的、连杀羊的厨房都要躲开的儒家学者们修正后的版本,实际上大禹征三苗的战争相当惨烈,延续时间很长。三苗作为东夷蚩尤族人的后代,总被华夏族人视为“亡我之心不死”的异类——总想给死去的蚩尤翻本儿。于是屠杀三苗就成了黄帝及尧舜禹时代各位帝王的主要事业。尧帝也曾派舜征讨过他们,到了大禹之时,三苗已被压击出了中原,流落到湖北省的荒蛮之地,再没退路可走,遂掀起了保家卫种的殊死抗击。战斗打得相当血腥,死尸盈满原野。天空下起了血雨,大地阴风四合。大禹军队的石制兵器并不十分锐利,石器时代的伤者要遭受极大的痛苦,被砍击十数下,直到血水流光才会满意地死去,实在难熬。战场上到处肉迹模糊。
大禹,最终用一簇乱箭射死了三苗首领,三苗之师溃败,宗庙被烧夷,男女老幼倒捆着双手被驱赶着离开家乡。他们想小便的时候就提出说要解手,这也是“解手”一词的来历。侥幸逃脱的三苗族人也郁郁不得善终,东躲西藏不能恢复元气,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该地区的楚国人又与三苗发生冲突,在楚人打击下,三苗最后退至我国大西南,与现今苗族有千丝万缕的血缘联系。很多苗人至今头饰上还有牛角形,是对祖先蚩尤战士“身披牛皮,头顶牛角”的纪念吧,并且保存着关于蚩尤的大量歌谣。
大禹通过对三苗用兵,彻底把握了华夏族的军政大权,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向着帝位跃跃欲试。
舜帝被迫退位前的最后一道政令,是对治水有功的F4进行封赏。赐大禹姒姓,摄政,总理天下大事;赐“鸟蛋之子”子契以河南商丘封地,赐子姓,子就是鸟蛋的意思,因为他是鸟蛋之子。“种地英雄”后稷赐姬姓,封地在陕西武功,“凿井英雄”伯益赐嬴姓,赐封山东鱼台。F4如今都有了姓,在当时,有个姓是件惊天动地的事,比拿美国绿卡还难。姓是一个封国统治者的族徽,代表着高贵的血统与权位。有了姓就意味着有了独立的封国。这些来路不明的鸟蛋之子、鸟蛋之孙,如今成为一方诸侯,也算是洪福齐天了,并且将以姒、子、姬、嬴四个姓分别命名他们或他们的后人所开创的夏、商、周、秦四个朝代。
舜帝给自己的掘墓人加冠进爵完毕,又跟大禹搞了一个隆重的权力交接仪式,美其名曰“禅让”,大禹就成为名副其实的天子了。舜的儿子“商均”(妈妈是女英)据史书上讲也接近白痴,吃饭不知饥饱,睡觉不知颠倒,根本帮不了舜帝。舜帝也曾教这孩子学围棋识数,也没有用。大禹把这个可怜的智障少男封到河南虞城,让他当个快活的小诸侯,算是给尧帝家族一个出路。
种种迹象表明,从前尧帝的儿子丹朱,如今舜帝的儿子商君,都被说成智障人士,都向老爹学习围棋,如此一致的巧合,显然是后人对他们众口一词的诋贬,目的是把“禅让制”美化打扮一番,以他们的愚钝,衬托接受“禅让”者的英明。既然丹朱、商君都是智障人士,那他们的爹只好把位子“禅让”给英明的大舜和大禹接着啦,也就顺理成章啦。掩盖了其赤裸裸的权力争夺与转移的实际过程。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禅让制”,这时战国时代学者出于学说宣传目的的杜撰。
舜帝失位以后,很快患了老年多动症(我不知道有没有这种病,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的出走行为)。舜帝带着自己的两个老婆——娥皇女英(现在已经是老大姐,不是美少女了),一路南行,走走停停,跨过长江,顺着潇水,来到潇水的源头——湖南南部宁远县的九疑山,然后舜就趴在山底,死了。舜帝急急地出走,却是去死,为什么呢?
第一种解释是患了老年痴呆症,从家中走失。但我们不认为舜帝和他的两个媳妇同时患有此症。那么,出走的原因就是被不孝之“子”逼迫——大禹逼跑了他。那时的南方可不是温柔富贵的江南,湖南南端的森林里到处是犀牛和毒蛇,散布着类似非典病毒的古代瘴气,跑到这种地方去的人等于慢性自杀。柳宗元就是被贬蹿至这一地区,在潇水上慢慢等着自然界的病毒来毁坏他的健康。而舜帝衰老的免疫能力很快就出卖了这个老人,他也被类似非典的病毒一把抓住,大病不起,无药而治,气绝而亡。这实际上是对舜帝的政治流放。
第三种解释更加惊心动魄:政坛失意、被迫退位的舜帝不甘寂寥,他在国都组织宫廷政变,不料计划泄漏,被迫仓惶南下出逃,路途死于古代非典病毒,或者被大禹派出的武装追杀人员刺死。
第四种解释是舜帝没有选择政变这种铤而走险、胜负参半的极端手段,而是离开国都南去,找自己从前的老部下,伺机集结武力返攻国都,夺回失去的从前。可惜他的身体顶不住了,一切计划最终落空,舜帝孤单无助地死于荒野,没有人知晓他坟墓的具体位置,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死谜。各种各样的猜测都将不是最终结论。就像大诗人李白经过这里时所发出的感慨:“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
舜帝死得不明不白,凄凄惨惨,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的神秘去世,不免引起人们议论纷纷。不过大禹非常善于搞思想工作,而在生活上得到了一些实惠之后,人民通常也乐于健忘。华夏史上第一桩可疑的帝王死亡案,就这样在沉默中无疾而终。
舜帝被草草埋葬在潇水源头的“九嶷山”阳坡,煦暖的阳光照着这个曾经在河滨制陶、雷泽打鱼、人们追随他如同河流归纳海洋的长着两个瞳孔的矮个子帝王。舜帝临死心中最怀念的会是什么呢?也许他多么想再次爬上那高高的粮屯,接近蓝天,去为爸爸瞽叟装订被风儿吹坏的顶子。那时候他是一个健康透明、年轻爽朗的农夫。谁也不晓得舜帝在生命最后一刻有没有后悔自己的从政生涯。
传说,舜在位时饮食节俭,吃饭的甑盆连油腥味都没有,因而下面的官吏也都很节俭。舜用粗碗吃饭,端着瓦钵子喝汤,由于他带头不用精美的器物,工匠们也不必追求制作精巧的器物。舜的法令简单易行,因而人们容易听从,舜要百姓作的事不多,百姓一般不会因为违反政令而被治罪。排除当年“舜逼尧”的可以理解的政治斗争不讲,舜的完美品德堪称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楷模。
舜帝的两位夫人,娥皇和女英,在舜帝死后哭得伤心欲绝,她们甚至未被允许亲临九嶷山舜帝墓地,而是在附近的湘水观望徜徉。作为国家的第一、第二夫人,蒙尘南荒,不尽的愤懑可想而知。俩人疯疯癫癫地乱跑,在湘水岸边抒发内心的悲哀,把自己感动得直哭,泪水滴答在青竹上,印出斑斑的痕迹,从此这种竹子叫湘妃竹,也叫斑竹,就是今日BBS上各位斑竹大号的来历。
后来,两位夫人痛不欲生,跳入波涛滚滚的湘水,化作湘江女神“湘夫人”。由于怨恨难平,湘夫人经常呼风唤雨吞云吐雾,致使船只不能渡过。秦始皇后来路过这里,很不高兴,命令刑徒三千一夜之间砍光了湘山之木。
舜帝的坟墓没有人祭奠,大禹没有参加舜帝的葬礼唯一专程赶来的是舜的弟弟象。象弟弟从前看不起这个矮个子的哥哥,作磨着把哥哥填死在水井里。但是飞黄腾达的哥哥莅临帝位以后,宽宏大量,以德报怨,让象弟弟到政府里去拿津贴。象弟弟良心发现,自我谴责,便变作一头大象,在哥哥的墓地附近耕种。种出来的粮食,提交给守墓者作为护墓经费。后人在附近的道县立有“鼻亭”,认可这个弟弟送给哥哥迟来的情义。
中国古代的美好时期被我们讲完了,这就是五帝统治的大同世界,“五帝”分别是黄帝、颛顼、帝喾、尧、舜。所谓“大同”,就是没有国家没有阶级,“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养老),壮有所用(工作),幼有所长(抚育),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是一个人人想多干活,睡觉不关大门的时代,令人痴痴向往的。人们过着男人耕种而食、女孩织麻而衣的朴素生活,没有战争,没有盗贼,没有焦虑,其乐溶溶,被庄子、孔子无限向往。这个小国寡民的美好时代上及神农,下至尧舜。
而大禹接下来开启了略为低级的“小康”时代(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全面奔向的),却开始有了国家的雏形。小康社会的特点是“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人人为自己,互相掐的样子,刑罚也多起来了,礼仪和奢侈也增加了。并不是从此接下来的四千年日子都算小康。只有大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这些知名帝王统治的时代才算小康。可惜中国四千年的文明史,大同、小康的好日子,统共没有几百年。而且即便是在大同、小康这样的好日子里,也不是没有眼泪和叹息。
大禹开创了中国文献记载中最早的朝代——夏朝,时间是在公元前2070年前后,距今四千年前。这是现代学者运用天文学方法,以计算机求算出来的。但我们不得不把夏朝当作一个虚无的朝代。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除了文字记载,可以证实夏朝存在的考古实物非常之少,而且被解释的众说纷纭。夏朝姓大禹的姒姓。现在全中国还有七百人姓姒呢——也许这个可以作为夏朝存在的物证——哦,人证。
按古文献记载,大禹的办公地点在河南中部禹县一带,有时候也去登封市,这里发现过两个含糊不清的古代小城堡,有很多古代河流交汇于此,是中原的正中心。四千年过去了,这里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比如禹县就有了广播站、文化馆和图书馆,全县普及了电影放映,还有人民医院、中医院、按摩医院各一所。这些都是文明的巨大进步,大禹确实享受不到的。大禹生活极端简朴,掌权之后,素朴作风不改,见到耕田的农夫必然致敬,经过村落就跳下牛车步行。但是时间久了,出于尊严的需要,他对排场和各种繁琐的礼仪提出了越来越高的要求。首先,大禹为刑死的父亲鲧修建了祖庙,让全国人跟着祭祀。接着它准备奢侈一把,搞“几个九”工程:把天下划分为九州,又铸造九鼎。这些都是传说中的东西。鼎能够起到跟天神沟通的作用,还象征着大禹的铁饭碗万年不坏,夏王朝的镇国之宝,也显示王室的富强和政府的伟大。
鼎的创意来自于煮小米。作为吃小米饭的民族,中国人非常熟悉煮饭的锅子(陶罐子)。陶罐子架在火塘上,必须用三块石头架起来,下面放柴禾,才能炊煮。后来人们观察了孕妇,在陶罐下面捏出三个袋状的足,叫做鬲,可以自己把自己支起来。鬲的袋足浑圆饱满,孕蓄着奔放的情感,有女性那里的曲线美,是煮饭的工具也是人们崇拜的对象。缺点是这三个袋足煮完饭以后,干粥渍在袋底出不来,没法刷锅,并且浪费粮食。
于是人们又把鬲的三个袋足变成三个死心的脚,这也就是鼎了,是完美无暇的煮饭之具和国家神器了。
当时的鼎都是陶制的,大禹想超越他的时代,作出一个青铜鼎来。怎么铸鼎呢?首先要弄出模范来,当然这个模范不是投票选举的。模是一个东西,范是一个东西。用泥捏出一个鼎的雏形,这就叫做“模”。把模用火烘干,使它变得硬梆梆的,再拿小凿子在上边雕刻出动物花纹,比如长着巨睛、大口、独牙、犄角和利爪的饕餮。
下一步是用好一点的泥制作“范”。一般使用粘土,加水反复揉和,里边加上谷糠,防止开裂,最后揉成一张方饼状,啪地一声掴在刚才的泥“模”外侧,这就是“范”。让“模”和“范”亲密接触,范就获得了模的外形的information。
刚才是外范,下面做内范。只要把泥“模”刮掉外表一层,就是内范了。把内范放在外范的肚子里,二者之间形成了空隙,这空隙正孕育着青铜鼎的造型——仔细想象,看是不是这样!没错的。我们的古人真会琢磨啊,来回折腾。
接着,有人把一大坩锅热汤端上来——就是明晃晃的一千度高温的液态青铜汁。把青铜液缓缓倾倒进外范与内范的间隙里(这个事情最好让手稳一点的人去干),于是大鼎一次浇铸成形,放凉了以后,打磨打磨就行了。(这些都是简要言之,实际上很不容易,比如作一只铜钟,其实需要一百块外范、内范组合起来浇铸,且外范相互之间不能错位。)
九鼎神秘、诡奇、高贵,鼎身还可以铸出铭文,记录一些歌颂功德的话——但大禹这个时代还没有文字,工匠们可以省一省心。美丽的绿松石也可以镶嵌在鼎身,比如说老虎纹的眼睛就用宝石。大禹雄浑肃穆的九鼎,活脱脱地一溜排列在宫殿的台基上了。这九只集中全国物力和高科技的传国宝鼎,一直流承传袭了两千年,被若干朝代争夺,经过不同品性的手,沾上不同种族的血,阅尽沧桑变化,直到秦始皇时代才把它们全部弄丢。不过,从考古挖掘上看,迄今我们也没有找到哪怕一件夏朝的鼎,甚至再小一点的青铜器皿也没有。夏朝其实还没到青铜时代,还没有青铜器。大禹铸九鼎未必属实,只是后人的传说而已。
如果你有幸在大禹的时代旅行,感受就会同《西游记》里一样:师徒们走着走着就遇上一个小国——女儿国啊,狮驮国啊,乌鸡国啊,什么的。这小国只有一个城,却也有国王。如果你问这国王向谁汇报,他们就说如来佛祖。但如来佛祖是谁,他们又都没见过。大禹时代的中国就是这样的。很多土围子的“小国”,每“国”名义上尊崇着整个王朝的王——大禹,可是当时没有电视收音机和报纸媒体,交通也特难办,大家对大禹,慢慢得也变得向对如来佛祖那么遥远。
于是大禹准备召开一次全国县级以上干部会议,加强自己得说服力,同时展示新兴国家那些虚无缥缈的宝鼎以及传达很多重要的事情,地点在河南登封市境的涂山。参加会议的据说有一万多个小王国领导者,我们可以借用后世的术语叫他们诸侯。具体诸侯国名史书记载不多,姑且你就认为它是乌鸡国、狮驮国、女儿国什么的吧。一万国诸侯这个数目也并不夸大,其中很多不受大禹的直接控制,虽然名义上发誓效忠大禹王朝,但最多是一种松散的联邦性质。大禹实际直接管控的地面,不过河南省中西部和山西省南部整体不超过一千华里的圆圈。
在一个朝霞染红了天空、白露洒满了大地的清晨,繁花开遍了涂山之阳的山岗。从四方赶来的万国诸侯,手捧美玉和丝帛,熙熙攘攘地团聚在会议现场。国家司法部长“皋陶”先生还为这次盛会准备了歌舞表演——所谓的“箫韶”:动起来如鸟兽翔舞,凤皇来仪,击石为节,踏地为歌,伴随着演员的呼号和强烈的乐器打击,演员们披着蓑衣、露着肩头、拎着石耜,以再现的形式表演了大禹治水的生动场面。接着,一拨手持干戚羽毛的兽皮武士换上来,表演了征服三苗的武功,显示出夏王朝的威武雄壮。皋陶又走到演员中间,手握古代话筒,撤开老嗓,带头领唱:“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等等等等,意思是我们的国家元首英明啊,其他当官的也不错啊,庶民们都实现小康啦!伟大哈!哇哇!
远方诸侯欣赏了这声情并茂的乐舞,对中原先进的衣冠文化赞不绝口,不得不佩服大禹领导有方,纷纷表示强烈拥护大禹中央的路线方针和行政决策。这时候,大禹出现了,带着天子的威仪,迈着禹步,和各方诸侯特别是曾经并肩战斗在抗洪前线的老战友们,亲切握手。大家伸出两万只手掌等待,欣慰地看见大禹长得比从前胖了。
大禹走上主席台讲话:“我号召黄河长江两岸同胞,加快经济建设步伐。全国各地诸侯,要在中央的统一布署下因地制宜发展地方经济。为了维持国家办公费用和公用设施建设,我还要首次公布向诸侯每年征收贡赋的种类和数量。”
与会代表纷纷表示愿意遵照执行,不搀假作假。
接下来,司法部长皋陶先生又公布了专门用以对付这些诸侯的刑罚。皋陶说:“诸侯方伯都都要敬禹之德,听从约束,不如言者,刑从之。”不听大禹话的就等于犯法,犯法的处罚共分五等。首先是墨刑,就是在脸面脑门刻字;其次是劓刑,就是割鼻子。这两样都还较好忍受。剕刑,即砍脚,这个在夏朝比较流行,带来生活后遗症严重。宫刑,即男子割掉生殖器,女子幽闭(具体细节不雅就不说了)。大辟,是死刑,或绞或砍。皋陶说:“总之,我们有理由相信,对于幼小、老寡和神经病患者,或者由于对法律了解不多,以及偶然遗忘者,量刑时候可以略为放宽。有钱的大款,也可以花钱减刑。”皋陶又介绍了他所主管的国家监狱“夏台”的构造,以及杀威棒、钩子和老虎凳等刑具的功能。与会诸侯吓得抬不起头来,纷纷骨朵了嘴装死。
涂山大会,是一个胜利的大会,前进的大会,开拓的大会,充分发挥了巩固禹王政权的职能。随后,皋陶宣布早饭开始,诸侯们才从战战兢兢中缓过神来。他们看见绚烂耀眼的九鼎装着各色动物的熟肉,冒着香气搬出来了。大禹和大臣、诸侯们列鼎而食。大家围了长案子坐好,钟鼓石磬和谐的音乐打击声,伴随着下巴有节奏的咀嚼,四千年前伟大夏朝的人生幸福终于全部实现了。
这位司法部长皋陶先生,原本资格很老。他本是舜帝的铁哥们,舜帝喊他“阿陶”。但后来他却改变立场——原因不得而知——成为大禹的追随与鼓吹者,并运用司法手段捍卫着大禹的神圣地位,用再现大禹功绩的乐舞熏陶着人们的忠诚思想,表现得极其夸张肉麻。大禹作为回报,给了皋陶很高的优遇。大禹在大会小会上都讲:“有一天我作古了的话,继承我们夏朝事业的,除了皋陶还有谁呢?”
满面喜色的皋陶同志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过死神却错敲了他的房门。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场合,他很不情愿地撒手人寰了。出于诚心诚意的补偿或者是掩人耳目的作秀,大禹把皋陶的后人封到英国(但不是大不列颠),还有六国(安徽六安),在那里当小诸侯。
老资格的皋陶死了,轮到的是F4之伯益。伯益是凿井英雄,在治水和征三苗战役中,一直充当大禹的副官,功劳冠于众人,贡献也仅仅次于大禹。大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只好把他指定为候补天子,召令伯益任政,就是负责国务院工作的意思。
这时候,当年治水的F4黄金组合开始分道扬镳:自从老大大禹当了天子,老二“鸟蛋之子”子契和老三“种地英雄”后稷就自觉如履薄冰,终于他俩顿悟了,纷卷着行李赶奔东方、西方各自的封国去遁身远祸。老四伯益看着他们离去,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做好国务院本职工作,与大禹保持不即不离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大禹觉得伯益办事,我还是基本放心的。不过暗地里还是仍在培植自己的儿子启的势力。
作为享有盛誉的水利专家,大禹和伯益对中国的国土了如指掌。又由于与中下层人民交流比较多,对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抓得比较准,政策比较到位,民生出现小康的征兆。在位十年后,大禹想到东南方去巡视,亲眼鉴赏自己的工作成果。四处周游是他年轻时候的习惯,顺便可以向四方诸侯提醒自己的存在——从前大舜就是忽视了这一点。
和往常一样,许多诸侯都要随行。当时的交通工具相当简陋,不论是车是船,乘坐起来都很不舒适。一路上只有大禹一个人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别人全都一声不吭,愁眉苦脸地旁听。刚到淮河,就有人开始抱怨;过了长江后,很多北方人不习惯坐船都上吐下泻,并且有一条大鳄鱼(书上说是龙)一头把船给扛了起来。船上众人脸色煞白。看到这种尴尬的情况,大禹认为诸侯和鬼神都在存心和自己过不去,非常不满。他大喊:“我是天子,谁敢把我怎么样!”大龙闻言,这才摇着尾巴晦气地走掉了。
大禹心情郁闷,忽然想检验一下诸侯对自己的忠诚度。于是下达命令,天下诸侯都要在某月某日到浙江绍兴地区的茅山来朝拜自己,先到者有赏,后至者必罚。
消息传出,四方诸侯人心惶惶。多数人都知道大禹的脾气,搞技术人的比较死板,于是纷纷牛不停蹄,千里万里日夜兼程,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把国家造得这么大干什么?想把我们都累死啊!”
到了规定的日子,几千名气喘吁吁的诸侯济济一堂,手里个个举着进贡的方物(土特产),一般是细葛的布、牛的尾巴、鸟的羽毛、大象的牙、犀牛的皮、磨刀的石头、制弓的木材、乌龟的壳,以及玉石、珍珠、丝绸,还有的拿着桔子、柚子,甚至拎着一桶植物漆,景象颇为壮观。大禹为严格起见,逐一点名,发现只少了防风氏一人。又过了好几天,防风氏才姗姗来迟。其实这家伙就住在旁边的浙江德清,不应该来晚。大禹斥责防风氏目无尊长,不受约束。防风氏解释说自己临时有事,迟了两天没什么大不了。大禹见他不服气,当场命令把防风氏拉出去砍头——准确地说,是“杀而戮之”。杀是把人弄死,比如使用绳子勒,戮是把死者的脑袋切下来示众。总之,并不是直接把活人砍头。以当时的石头斧子,想一下子就把活人头砍下来,还不那么容易呢。
据说防风氏是个巨人,一节骨头就可以装满一辆车。如今绍兴市西五十里有“刑塘岭”,就是杀防风氏的地方。防风氏以迟到这样微不足道的罪名被处死,过去还没有先例,其他诸侯见了都浑身发抖,从此不敢拿正眼看大禹。防风氏的部族闻讯很不服气,为了给主子报仇,在树林中埋伏起来,不料被大禹的保镖们打得七零八落。防风氏的人惊惧万分,自知死罪难免,遂调转矛头,戳穿胸膛而死。后来这个部族的人胸前都留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叫作“贯胸国”。贯胸国的贵人出行,仆从拿一根竹竿,从胸洞里穿过去,抬着他,倒也省去了制做轿子的麻烦。贯胸国大约就在浙江一带。
接着,大禹在茅山以王者的气魄发号施令,依照上次“涂山大会”规定的上贡Quota,逐一核对诸侯们的贡品,缺的回去补,多的给奖励。这是我国最早的一次绩效考核。各路诸侯战战兢兢地领了赏,把禹王看得好像神灵一般。茅山从此被称作会稽山。“会稽”一词就是“会计”的意思,登账、核对。
也许是防风氏的冤魂作祟,会后大禹马上就病倒了。当病情迅速恶化,大禹便把伯益召到身边,嘱咐他丧事一定要从简,说完就这样陨落了。大禹直接被埋葬在会稽山上,按照当时的习惯,不起坟头。坟坑也很浅,才七尺,弄不好就会被水浸了。随葬的只有三套衣服,棺材用桐木制成,厚度??三寸,实在薄啊。作为一个水利专家出身的大禹,对生活待遇和死后环境都看得很轻,他的坟墓没有霸占人民的庄稼地,也没有造出一大片青松茂佰的陵园,而是在坟旁听凭别人耕地翻垄,种植庄稼。这就跟如今乡下老农造的坟,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不如老农有个坟头。
在大禹死后的三年丧期里,伯益担任见习天子,履行治理国家的责任。伯益这人也是技术出身,善于驯鸟驯兽,所以曾担任舜帝的驯兽驯鸟员,后来升任林畜部长,因佐禹治水凿井有功,被赐姓嬴。嬴的字型是燕子飞翔的样子,因为他奶奶吃过燕子蛋,秦嬴政就是他的后代。据说他还懂得鸟兽之语,《山海经》也是他写的(不过当时并没有文字)。伯益为人忠厚,当了三年见习天子,忙于处理政务而忽视了拉帮结派。到了三年末尾,他准备接受大臣和诸侯的考核,自己躲到国都登封市境的箕山上等消息,满以为大臣会来朝见自己,劝他正式转正天子。没想到大臣都跑到夏启那里去了,人们不讴歌伯益而讴歌夏启,推举夏启作了天子。
夏启是大禹的儿子。消息传来,伯益感到很失落。他的大儿子“大廉”劝他说:“我以前请人算卦,说咱家必然兴旺发达。舜帝以前也,祝愿您的后代繁荣昌盛。我们嬴姓迟早能得到天下的,只不过不在我们这几代而已。父亲您别太难过了。”
伯益叹了口气,点点头说:“如今大禹的儿子夏启拼命游说大臣,笼络诸侯,培植私人力量。作为大禹的老部下我又能怎么办呢?难道我也拉起枪杆子跟他抢位置吗?岂不有愧于大禹的在天之灵?”
后来的事情在史书上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记录,一种是伯益果然拉起枪杆子跟夏启对着干,但是夏启已然羽毛丰满,武装逮捕了伯益,把伯益杀了。伯益的族人向东、北、西三个方向逃窜,后来大部转移到了陕西省,成为了嬴姓秦人的祖先,并且真如算卦者的预言,在两千年后兼并战国诸雄,统一四合,建立大秦朝。
史书上的另一个记载是伯益没有造反,也就没有被杀头了,他乖乖地交出了办公室钥匙,回到山东鱼台的封地养老,他的族人后裔环渤海而居——渤海因此被称为瀛海,因为他是嬴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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