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论文到实物,再从设备到应用,然后再出论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鸟枪法一次一片的高效率,与它不够精准的缺陷,始终是一对矛盾。
然而,历史证明,鸟枪法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只是其中需要攻克一些关键点而已。
学界目前使用的,也是人体基因组计划准备使用的,是逐个克隆法,英文也很好记,就叫克隆by克隆,一个克隆一个克隆的下去。
鸟枪法或者散弹枪法,则是一枪打出去一片,再把尸体拉回来拼装的模式。
如果做个比喻的话,学界目前使用的是步枪,一枪一个,打准了效果是很好的。
鸟枪法更像是机枪,一扫一大片,时不时的会有漏网之鱼,但是没关系,扫的多了,覆盖率还是要令人满意的。
事实上,面对密密麻麻的敌人,还就是机枪好用。
只是在此之前,机枪面临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如何连续供单?如果解决发热问题?如何解决后勤问题?如何解决枪体的重量问题?
杨锐今天的论文,就是一篇解决问题的论文。
要以格调来论,这样的文章的格调其实并不高,充其量就是一篇战术性文章,别说和高屋建瓴的战略性文章相提并论了,就是与战术讲解类的文章,例如《人体基因组计划的实施》这种比,都有些弱鸡。
但是,格调这种东西,更像是鄙视链,只是一个普遍性的概念。
真正判断一篇文章的价值的,还是要看它解决了什么问题——论文终究是要解决问题的,战略文章解决战略问题,战术文章,有时候解决的问题却展示了未来的突破口,例如蒸汽机,例如内燃机,例如电动机,例如飞机、导弹、卫星,例如机枪、路由器和PR。
“通过大量的采用计算机,我们就能解决鸟枪法的最后一个瓶颈,如果完成拼图的问题。当然,现在的计算机的速度和成本都比较成问题,但在这方面,我相信计算机产业本身的发展,会给我们大量的帮助……”杨锐就是单纯的朗读论文,并没有太多的声情并茂,更不需要有感情的朗诵。
用情感共鸣来引起科学家的注意,那不是科学家的做法。
对杨锐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例行公事的项目攻关,对于领域内的学者来说,却是又一次翻天覆地的改变。
杨锐的思路是非常有逻辑性的,这是从赞美的角度来评价的。
真实来说,杨锐的思路其实是非常粗暴的。
他就是有一个思路:我觉得从中路拆家最近。
然后就一个塔一个塔的拆过去,中间不管是有小兵也好,有敌人的英雄也好,反正就是干死算。
别的学者是遇到了难拆的塔就饶走了,遇到敌人来袭就让一让。
杨锐根本不考虑这些,直接硬解:就是干!
当然,菜鸟也有猛的,最厉害的是,杨锐一路路的硬解过去,竟然解到了答案。..
一篇论文读完,全场都是寂静的。
实在是结论太出人意料了。
或者说,是经过论证的结论太出乎意料了。
当大家还在嘲讽鸟枪法的弱智的时候,杨锐已经用无可辩驳的数字,证明了鸟枪法在人体基因组计划中的优越性。
那么,诺奖获得者杨锐同志的论文,是否属实呢?
大部分人现在根本都不会怀疑杨锐了。
怀疑才是最没道理的。
只是如此一来,变化又大的令人难以接受。
若是论文属实,许多生物学实验室,此前构建的基因检测模式,都要改变了。
“杨教授,您该早点发表论文的。”
“其实,这样的文章是不用攒的,您早点发了,也不用吓的大家废了自己的研究。”
“是啊,我的方向得换了,太难受了。”
学者们议论纷纷,站起来提问的,与其说是质疑者,不如说是不接受现实者。
粗暴的解题思路有一点好,它的答案实在啊,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子可绕。
如果将人体比作一个广场,人体基因组计划,就是想知道广场上每个人的位置和身份。
逐个克隆法是怎么做的呢:它一个一个的问这些人。
杨锐的鸟枪法呢?他就是突突突的打过去,射出一广场的碎肉,然后派小弟去拼碎肉,再认脸识人。
对这种解题思路,你有什么好质疑的?
尸体都在原位上摆着呢,不相信就去核实嘛。
杨锐一一回答,娴熟的像是老屠夫,三言两语间,就将一头猪拆的看不出形状了。
学者们自寻熟悉的部位认证,确认无疑之后,屠夫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大家各自买肉回家,该炖汤的炖汤,该红烧的红烧,该糖醋的糖醋,世界和谐,一片大同。
至于隔壁屠夫卖的瘦猪无人问津,就怪不得别人了。
谁让你选的猪不好。
有杨锐加入的,人体基因组计划的例行会议,在一片安静中闭幕。
杨锐带回的,不仅是具体的工作安排,还有学界的一片赞颂与……怨念。
当然,对于北大离子通道实验室,华锐实验室,或者北大本身来说,赞颂与怨念,都是极好的东西。
在这样的气氛中,连媒体都变的乖巧许多,只是循例报道了一些人体基因组计划的进度。
杨锐也难得清静了两天。
到了坐机回转的时间,才有几家媒体又来采访。
或许是有了几天的时间做缓冲,媒体的问题都更有指向性一些。
例行的个人八卦和行业八卦之外,一名记者才突然袭击似的道:“杨教授,你在演讲中说采用鸟枪法需要部属大量的计算机,您在中国的研究,也会如此吗?”
“当然。”杨茹点头。
记者暗戳戳的掏出小刀刀:“中国政府能够提供如此规模的经费和设备吗?”
“恩,我准备自己投入一些钱做启动资金。”杨锐说着解释一句:“诺奖的奖金,特别是西地那非的收益,我都准备投进去。”
实际上自然不可能这么多,但在这种时候,就不用收着说了。
记者点点头,满脸的兴奋。
诺奖的奖金之多,大家都是知道的,西地那非的收益估计更是少不了。
一瞬间,几名记者已经在脑海中做出了多篇文章标题了:
《中国科学家为做科研而自筹资金》
《中国政府削减科研经费之恶果显现》
《中国杨变卖家产》
《克隆羊之父陷入资金困境》
杨锐并无所谓。
一方面,他投入的经费总额其实不高,从人体基因组计划正式启动到现在,也就是不到500万美元的投入,后期预算的500万美元,想必是花不完的。
另一方面,人体基因组计划也不是真的全无利益,只看他想不想从中套取了,若有必要的话,杨锐也不是后期补充。
当然,最主要的是,杨锐现在有钱。
不算西地那非的后期收益,他手里的美元现金都破0亿美元了。算身家的话,去铁酮等药品的估值也是以0亿美元计的,西地那非就更不用说了。华锐等公司的价值更高。
再要是眼光再放的长远一点,杨锐京城几百套的四合院,以及四合院里的藏品,以及几十栋的单元楼,再以及沪深两地的药谷和百万套房子,都让杨锐对钱的理解大为改观了。
有钱难买我开心,就是这样子。
杨锐甚至懒得去找部委扯皮。
但是,对大众媒体来说,这个故事就太有料了。
自掏腰包搞基础研究,究竟是神经病还是哗众取宠?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究竟是社会的退步还是国家的不作为……
杨锐飞机落地,休息一天再去学校的时候,北大三角地的议论都已经贴满了。
更有学生,自发的组织起来,找到杨锐,信誓旦旦的道:“杨教授,如果大家都用自己的钱来做研究,中国的科研就真的完了,我们要为您去向校领导请愿。”
“不用了,没必要。”杨锐回答的很心虚。他很想说,校领导和我是一条心来着,只是如今的北大也没有几千万美元的闲钱罢了。
学生们只当杨锐面儿薄,一个个义愤填膺的道:“您不说,我们去说。没道理诺贝尔奖获得者会因为钱,做不了研究,偌大的中国,还缺这么点钱吗?”
不等杨锐再张嘴,打头的学生已经举手喊起了口号,转头奔着行政楼去了。
杨锐目送着学生们的背影,只觉得有点小搞笑,又觉得有点小感动。
向校领导反应几千万美元的事儿,自然不可能得到理想的结果。但是,这是他们冒着分配变坏,甚至丢掉毕业证的风险去争取的。
“给蔡教授打个电话说一声。”杨锐给许正平说了一声,又拉过簿耿鑫叮嘱了两句。他没自己打电话,免得被人问东问西的。
相反,杨锐干脆进了实验室,关起门来做实验,想着自己不出面的话,外面的讨论也会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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