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教授,我们现在想做一批对比试验,以提高成功率。【子午书屋 weilishi.org】”苏帆和王良才准备了数天,才去找杨锐。
虽然就在一个实验室里工作,但是,实验室负责人并不是好随便打扰的,肚子里没有点干货,很容易就被欺凌了。
杨锐坐镇实验室内,也不是伪装万事通的。
就算是他开启的克隆羊的项目,他也不会事必躬亲的做每一个实验,事实上,这么大规模的项目,他的任务是督促关键点的完成。至于那些细小的部分,并不值得去投注精力。
因此,对于苏帆和王良才的问题,杨锐也没有给予丝毫的关注,淡定的点点头,道:“很好啊。”
本来,做对比试验就是必由之路,如果这还要杨锐教的话,这个团队就太弱鸡了。
苏帆早就熟悉了苏帆的性格,笑笑道:“杨教授,我们在对比试验方面有些想法,想请您看看。”
“哦?哪些?”杨锐对这种具体问题还是愿意做的。
“首先是预处理溶液方面。谷强采用了3%的蔗糖,看起来效果很不错,但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考虑到蔗糖溶液可能对卵母细胞产生一定的化学损伤,我们觉得是否需要对蔗糖溶液的比例做一些考察。”苏帆有些试探的提出第一个问题。
杨锐点点头,道:“想法没错,有什么问题?”
他已经自动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了解决问题者的角度上了。
苏帆一听有戏,连忙道:“我想能不能请实验室组织一个小组,或者给我们增派一些经费人手,来做这个对比实验。”
“唔”杨锐对于继续增加资源给苏帆和王良才的组有些犹豫。
他们的进度不慢,但是,如此稳扎稳打的风格,其实也不太受杨锐的认同。
以国内目前的经济状况,即使是杨锐的实验室,也拿不到国际平均水平的经费,只能说较低的物价水平,降低了实验室的运营开支,但许多实验指出都是用外汇的,经费永远都很紧张,若是每一个难题都用资源夯过去,后期肯定会乏力的。
“仅仅是一个预处理溶液,就开一个课题组,有点小题大做了吧。”杨锐沉思片刻,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换在地方大学,专门为此做一番研究,似乎是个不错的选题,许多学者大概都不介意投入一两年的时间在这里。
但从杨锐的角度来看,克隆羊的步骤太多了,预处理溶液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点,研究的再透彻又能怎么样呢。
苏帆尽量把开支往少里说,道:“预处理溶液方面,再增加10万到20万元的经费,应该就差不多了。”
若是节省一些的话,20万元还是能将预处理的操作液研究的相对清楚的,10万元经费就是开玩笑了。
杨锐更是摇摇头。
20万元也不少了,虽然他拿到的经费总额有八位数,但各个项目和课题组都是流水价的花钱,仅仅是一个预处理的操作液就花20万元,并不是一个好的范例。
归根结底,在国内做项目,经费开支能省就省才是正途。
“我觉得你们的开发方向,可以调整一下。”杨锐考虑片刻,点拨道:“你们的问题是担心蔗糖溶液对卵母细胞造成化学损伤,所以,想要选择一种损伤尽可能小的溶剂,是吗?”
“对。我们希望能尽可能的增加成功率,用蔗糖溶液产生的化学损伤较难估计,我们担心对后期的成功率产生影响。”王良才赶紧向杨锐解释。
杨锐颔首道:“你们有这方面的担心不难理解,但是,化学损伤的程度是很难验证的。”
“是”王良才有些无奈。
“我觉得,应该从两方面来考虑这个问题。”杨锐缓缓开口。
在指明实验方向来说,杨锐向来是不吝啬的,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从混乱中看到方向,在大雾中驾车,原本就是学者们做的事。
做的好,得到的只会是赞叹,而非怀疑。
王良才也一下子来了精神,屏息凝视的听杨锐说话。
杨锐斟酌一番语气,道:“第一个,我们先说预处理操作液的事,你们不光可以从减少化学损伤的方面来考虑,也可以从保护卵母细胞的方向来考虑。”
王良才和苏帆互相看看,没有吭声,这是显而易见策略之一,但是,策略不见得能够实现。
杨锐用手指叩了两下桌子,决定说的更清楚,道:“如果是我做这个实验的话,我肯定不会用单纯的蔗糖溶液。我会考虑,给卵母细胞更适应的环境,比如说,胎牛血清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胎牛血清”王良才没想到杨锐真能说出东西来,而且,听起来还蛮有道理的。
在遗传学实验室里面,血清也是常用的试剂,胎牛血清也不会让人陌生,但是,如果不是杨锐提出来的话,满脑子蔗糖溶液的王良才和苏帆是不会想到的。
事实上,包括谷强组在内,整间实验室,都没有尝试过在操作液中添加胎牛血清的。
“我们试试看。”王良才显的振奋了一些。
仅从经验来判断的话,添加胎牛血清也是很靠谱的选择。
“主任,第二点呢?”苏帆也觉得靠谱,他做细胞克隆做了很久了,胎牛血清也是用过的,现在回想一下,各项指标都很契合的感觉。
杨锐笑笑,道:“第二点,我觉得你们的思路还是要有所变换的。”
“是。”
“我们的目标是克隆羊,恩,无性繁殖的克隆羊总而言之呢,这个项目,暂时还不是一个商品化的项目,所以,我们最终只要做出一只克隆羊就可以了,无限的拔高成功率,性价比并不高。”
杨锐说的仿佛很轻松,只要一只克隆羊什么的,听在王良才和苏帆耳中,简直是无奈了。
偏偏杨锐说的又很有道理。如果经费充足,人手充沛的话,自下而上的平推过去,自然是最简单易行的模式。
然而,经费充足和人手充沛,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很少有什么科研项目,能让学者肆意消耗资源的。
从杨锐的角度来看,克隆羊更是个无底洞型的项目。
就是再过三四十年,人们对于克隆中的种种关键点,也是一知半解的。
历史上,苏格兰人是做了600多组实验,才做出一只克隆羊多莉,如果他们前期的研究非常充分的话,哪怕出于保险措施,最终也可能诞生两三只的克隆羊。
只能说,克隆羊多莉的出现,也是具有一定的运气成分的。
在它之前,光是流产的克隆羊就有数只之多,浪费的时间和精力不计其数。
杨锐如果不想将未来十年都耗费在同一个项目上的话,采取更经济的方式是势在必行的。
将每一个关键点都研究透彻,既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也不可能达成,更加的没有必要。
只要杨锐的实验室能完成克隆羊的项目,之前的漏洞,没有研究清楚的关键点,自然会有人来查遗补缺的。
那么多地方大学的学者,刚出道的年轻人,第三世界的贫民实验室,一辈子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而且是乐此不疲,也得给人家一点机会。
苏帆和王良才也听懂了。
杨锐明显是不赞成他们步步为营的模式,王良才不禁有些着急,忙道:“杨教授,杨主任,克隆羊是一个系列项目,如果前期的成功率就不能保证的话,连进入后期的资格都没有啊。”
“谷强不是做到注核了吗?”
“谷强的方法,我们学不来啊。他自己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王良才叹口气。
杨锐淡定的道:“那就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好了。”
“啊?”
“咱们同在一个实验室,同在一个项目组,分成不同的课题组,只是为了尝试不同的道路。既然谷强走通了一条,那就利用起来嘛,何必将经历花费在开辟一条并行道路上?我的建议,直到注核的部分,你们只进行查遗补缺的工作,从注核开始,继续发力好了。”
王良才听的发愣,却有醍醐灌顶之感。
“您说的对,没必要纠结为什么用5%的浓度,5%的浓度好用就是了。”王良才不由的敲敲自己的脑袋。
有没有人将一个实验研究的无比透彻呢?
当然是有的,但做到这一步的,通常都是由后往前研究的,也就是后人研究前人的成果。
真正在做开创性研究的,站在科学前沿的学者,他们就像是在原始雨林中探险的外乡人似的,谁有精力和时间,去探讨每一颗树的品种和特性?谁有能耐弄清楚每一寸土壤下的生命,或者观察到每一颗树冠里的动静?
做科研就像是在大雾天里开车,你不能停下来,那是等着被后车撞。你也别指望能有多远的能见度,看得到脚下的路,别一股脑的跌下去就不错了。
谷强的实验报告固然是缺少细节分析,但有一点是没问题的,他至少证明了路是通的。
“成功率还是要有的,但不用追逐极限,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好了。”杨锐等于将王良才和苏帆原本的思路给推翻了,不过,两人并没有不开心。
有价值的建议就要听,这是科研最起码的态度。
和细胞搞强项令的那一套是没用的,和经费过不去更是自找麻烦。
王良才自顾自的寻思着,片刻后,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先重复谷强的实验,然后将里面明显低成功率的部分摘出来,进行深入研究。”
“这样的话,谷强还会领跑一段时间了。”苏帆有微微的不甘心。
王良才看了苏帆一眼,道:“先快不是快,克隆羊是个大项目,就和长跑一样,我们就施行跟随策略好了。”
比起苏帆来说,王良才的性格明显更加的沉稳,而他的办法,也是最能利用两人优势的。
而且,比起傻乎乎的建地基的办法,修改后的方案,也是兼顾了成功率和速度。
最重要的是,谷强的优势,也间接性的变成了两人的优势。
杨锐也是暗暗点头,这样一来,实验室的效率也能大大增加了。
谷强的运气再好,也不是真的能直通答案的,三五不时的总是需要杨锐来纠正他的方向。最重要的是,理论储备的不足,令谷强的科研扩展能力很弱。
像是回溯实验,查遗补缺乃至于增加成功率,提高实验稳定性之类的,都不是谷强所擅长的。
但在克隆羊这么漫长的项目线上,这些能力都是不可或缺的。
王良才则恰恰相反,他不是一个擅长制造惊喜的学者,却是一名稳定的长跑者。放下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面子,王良才得到的,却是补强快跑的机会。
“杨教授,我们还想申请更多的机时,尤其是晚上的机时。”王良才顿了一下,道:“能把凌晨以后的机时都给我们吗?”
“你如果把晚上的机时申请了,就必须每晚都来了。”杨锐问:“你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我可以中午睡两个小时的午觉,晚饭后再睡四个小时,另外,第二天早上还可以睡两个小时左右,没有问题的。”王良才说的轻松,在场三人却都知道,将整块的睡觉时间分散开来,是何等残酷的毅力。
“你不需要一些私人时间吗?”杨锐见过拼命的,也经常要求实验员们拼命干活,但是,主动要求超长工作时间的,还是不多见的。
王良才咧嘴一笑,道:“家里人都不在跟前,我要私人时间做什么。”
杨锐被说的无言以对,耸耸肩,道:“这样好了,既然你家里人都不在京城,你就在食堂吃小灶吧。我让营养师给你配餐,保证味道好,营养足。对了,我前阵子还要了一名按摩师,国家一级的,等人到了,每天分配一个小时给你。”
苏帆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倒是王良才自己,茫然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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