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就将目光从头顶收了回来。【子午书屋 weilishi.org】
甘虎有些诧异,又有些不解的看向杨锐。
管道技术夹层这种东西,算是车间建设中的基础了,他一时没注意,让平江建筑总公司给省工了,自己是气的不行,却没想到杨锐如此平静。
这时候,却听杨锐声音轻轻的飘过来,道:“在国内监工挺不容易的吧。”
甘虎愣了一下,竟是鼻子一酸。
何止不容易啊,简直想死的心都有,如果不是杨锐开的薪水够高,香港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华锐制药又有捷利康帮衬,前途光明,他早就辞职离开了。
本来以为杨锐是做甩手掌柜的,没想到,杨锐竟能理解自己的苦楚。
甘虎重重的点两下头,已经相当熟练的普通话,说道:“困难,困难的确很多。”
杨锐微微点头,道:“辛苦你了。”
甘虎的眼泪真的在眼眶子里打转了。
在中国建一个新厂,哪怕是外资工厂,哪怕是有省委省政府的重视,那又何止是辛苦两个字所能涵盖的。
但是,杨锐能够说出辛苦两个字,而且是站在半遮挡的管道技术夹层下面,甘虎却是感慨万千。
甘虎等了一下,低低的声音问:“您不生气?”
“有一点吧,但我知道,非战之罪。”杨锐真的是非常淡定。
gmp标准的制药厂,他是这么想的没错,但他其实比甘虎更知道其中的困难,因为他比甘虎更熟悉国内制药系统的作风,更重要的是,他非常知道国内制药厂的历史。
别说是在1985年或者现在的86年建设gmp标准的制药厂了,就是杨锐读研的时候,gmp标准的制药厂都非常难以推进。
当时,有一种药厂设备卖的最好,就叫gmp设备。所谓的gmp设备并不是单指任何一种设备,而是指任何符合且刚刚符合gmp标准的设备。
这个话说的有点拗口,但其实非常容易理解,就例如水的纯度,如果gmp标准对某车间要求的是纯水的话,所谓的gmp设备就是刚好能够生产纯水的设备,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因为gmp的考核都是批次性的,生产厂商也迅速的遵循了市场要求,他们也不会去搞什么价高质好的设备,就生产刚刚好的gmp设备。制药厂购买更换的目的是通过gmp标准,并不是为了生产出更好的药品,甚至不追求更高的效率,反正,患者没有选择能力,也没有选择权。
这种风气进化了几年以后,进化到了何种程度呢,如果某药厂锅炉房要求的锅炉功率是100千瓦的话,设备厂商就能以恶狗抢屎的姿势,迅速的生产出105千瓦的合规锅炉,并将市场上原有的110千万单品打的落花流水。
说起来,在此基础上,105千瓦的锅炉还就是比110千瓦的锅炉厉害,因为前者的误差水平低。
二三十年的中国式制药厂固然如此,杨锐对85年的gmp级制药厂的建设困难,更是有所准备。
如今,华锐制药厂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它乃是属于杨锐的全资子公司,而且,杨锐手里的资金充沛。
不说辅酶q10的利润源源不断,杨锐尚未花完,就是去铁酮的里程碑,也到了快执行的时候了,再加上pcr仪的销量增长,杨锐是不缺钱的。
建工厂,而且前期只是中小级别的工厂,只要不缺钱,就很好办了。
北洋海军初建也是很不错的,全员英式C典,泥腿子们照样能满嘴洋话的喊命令,后期的战败,并不能否认前期的努力,最起码,是不能否认其上升期的努力。
甘虎配合几名外国设计师,再加上捷利康的三分帮忙,能建出一个完整的工厂,在杨锐看来,已经是十倍百倍于后世甲方监理的能力了。
“你不要想太多。”杨锐安抚式的拍拍甘虎的肩膀。
甘虎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被老板理解的话,工资都可以少要……当然,工资还是不要少的好。
两人是低声说话的,和其他各单位悄悄交流的人一样,谁都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林鸿斌只回头看了一眼,只当是甲方交流意见,并没有在意,他的精力更多的是放在来访的领导们身上,平江建筑总公司固然是平江土生土长的企业,但在房地产浪潮兴起之前,建筑系统的地位并不高,科工委主任什么的,还是很少能见到的。
也是因为在一次性浇注成型上,付出了太多艰辛,走到车间中央,林鸿斌又说了回来,只见他指着前方一抹的平地,笑道:“这里就是我们做干燥的地方了。”
领导们就站到他指的位置瞎看。
“我们最初还是想要分块浇筑,再拼接抹平的,但甘总经理怎么都不同意,请来的外国设计师也说不行,最后我们也了解了,国外的规范要求,输Y药厂的地坪是完全不能有缝隙的,更不能有接缝……”
“不止是国外的规范要求,国内现在也有gmp规范了,正在做这方面的工作。”甘虎特意给说明了一句。
林鸿斌哈哈大笑,道:“没错没错,我们国内也要遵守gmp规范,工厂不是做一年两年就淘汰的商品,我们理解,理解。”
转过头来,林鸿斌又对来访的关志勇等人,道:“也给各位领导知晓,这次工程,对我们平江建筑总公司也是一次学习,从最初因为与专家们互不理解而产生冲突,到后来的互相佩服,很不容易。我讲一个故事,还说刚才那个一次浇筑的故事。”
领导们看工厂内的时间少,听故事的兴趣倒是比较大,一个个都看向林鸿斌。
做了多年建筑工程的林鸿斌,太知道领导们的痒痒R在哪里了。
他悄悄的举起尾巴,轻轻的挠道:“本来按照英国专家的要求,一次性浇筑是要自然晾干的,但我们哪里等得住啊,后来,我们项目部的副经理,就是我们苗建柏同志,给想了一个主意,将车间分成几个区域,分开烘烤。结果英国专家又不同意。”
林鸿斌将项目副经理苗建**了出来,又缓了口气,道:“苗经理,你给说一下。”
苗建波就没有林鸿斌这么会说话了,点点头,道:“当时的英国专家是史考特,他主要是担心人工烘烤之后,水泥中间赶早不均,产生气泡和裂隙,一定要自然风干,后来我说,自然风干总归用的是风吧,我们提高风的温度总可以吧。”
几名领导都听的有兴趣了,驻足看向苗建波。
苗建波紧张已去,笑笑,又道:“后来,我就让人在车间外面架火堆,然后用电风扇和人工扇风的方式,给车间通热风,法子有点土,但是有用。”
“车间建设的要求,得先把地面浇筑起来了,才好安排仪器设备的位置。”林鸿斌向杨锐转了半张脸,笑道:“我们苗经理用这一招,最起码抢出来半个月的工期。”
杨锐微微点头,这个做法没毛病,热风也是风干,和烘烤是两回事,虽然浪费了一些人工和燃料,但考虑到工期成本,还是很划算的。
林鸿斌得到激励,声音大了一些,道:“英国专家,史考特也觉得很神奇啊,还给我们工人竖了大拇指,说,虽然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一次性灌注,打现浇最大也才十几个平方米,但是,现在我们能一次关注几千平方米,太了不起了。”
身为观众的领导们纷纷鼓掌。
杨锐也轻轻的拍了两下手,的确是很有想法的行为,而且不止是想了,还付出了实践,尤为难得。
甘虎偷眼看了杨锐一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一行人边说话边参观,有的地方快点,有的地方慢点,全凭林鸿斌的引导。
最初,林鸿斌还担心杨锐提出意见,后来见他似乎茫然不知的样子,心里也不禁有了轻视。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出了车间,杨锐站到绿化带旁,在松树皮上,抹下来一手的煤灰为止。
“怎么会这么脏的?”杨锐是问向甘虎的,只是声音大了些,以至于所有人都能听到。
“这个,不是我们工厂的问题。”林鸿斌担心了几秒钟,就轻松了下来。
甘虎措辞谨慎的道:“我们也是最近才发现,隔壁的针头厂,为了满足职工生活用热的需要,新建了一个锅炉房。因为双方距离有几公里远,又不在下风口,所以最近才发现。”
“针头厂,是咱们的配套厂?”
“是平江有色金属公司的配套厂。”
“那个生产铝箔的?”
“是。”
杨锐嘴角抽动两下,心道:在追求洁净度的制药厂旁边建一个锅炉房,也是想的出来。
林鸿斌此时帮忙打圆场道:“我们也在和他们商量,看不能把煤锅炉改成油锅炉……”
比起用煤的锅炉,用油就干净多了,不止释放的粉尘煤灰少,运输过程中也能减少污染,若是保护措施做的好的话,倒是不会产生太多的影响。杨锐点点头,道:“他们同意了吗?油锅炉的成本会高一些吧。”
“现在不是成本的问题。”甘虎苦笑连连。
“怎么了?”
林鸿斌忙道:“主要是国家有规定。”
杨锐笑了:“国家还管他们用啥锅炉?”
“当然管啊。”林鸿斌比杨锐的表情更惊讶,他只当杨锐是不懂工业,好心好意的介绍道:“咱们国内的能源政策,早几年规定了,由于石油紧张,新建企业只准用煤。针头厂是新建企业,也就只准用煤锅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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