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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神秘刀客奇兵突出

  “破什么例?”

  “草堂染血!”四字出口,脸上随现杀机。

  “小可不在乎!”小龙想了想才回答。

  童叟的拐杖提了起来,一袭土蓝布衫无风自鼓,他是真的怒极了。

  小龙决心不移,暗中戒备。

  提起的拐杖忽然又放了下来。

  “小子,最后一句话,老夫以名号担保,绝没接受过梅天奇的什么布置图。”

  一般武林正道人物,如果以名号保证一件事,可以视为很庄重的誓言。

  小龙感到一丝犹豫,如果他不接受,谈判等于决裂,除了见真章之外,没有任何转变的余地,可是他能接受么?能放弃这唯一的线索么?

  童叟不再开口,但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如果小龙吐出一个不字,他便会下杀手。

  小龙不敢轻率地下决心,一旦表示不接受对方的保证,便非见生死不可,从刚才互换的一个回合判断,鹿死谁手无法逆料,如果童叟说的真是实话,不但目的不达,还会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

  双方暂时僵持。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悄没声地出现门边,童叟是面朝外,所以首先发现。

  “你又是谁?”

  小龙立即警觉,身形斜里滑移,一看,大惊意外,来的竟然是在客店攀交,又为他易容的甄白夫,这神秘的人物何似也赶了来?但小龙却感到振奋,来了个自己人,问题便容易解决了。

  甄白夫望着小龙笑笑,然后朝童叟抱拳:“在下甄白夫,甄别之甄,黑白之白,丈夫之夫,打扰老先生,冒昧之至。”

  “你俩是……一路的?”

  “可以这么说,因为在下与他曾有过交往。”

  “不是约好来捣乱的?”

  “好说,在下是路过。”

  “这里并不是来往通路!”童叟目芒一闪。

  “说没路还是有路,在下是山里出来的。”

  “不必扯淡,直说你的来意吧。”

  “那在下就开门见山了,刚才老先生对这位老弟的保证,在下已经听到,现在在下提一个人,老先生一定不陌生……”

  “谁?”

  “太原河洛双英之一的武世明武老英雄。”

  小龙心头一震,甄白夫怎会提起过世的父亲名号?

  童叟的老脸变了变。

  “是不陌生,老夫与武世明当年曾是至交,只可惜他……”童叟没说下去,转口道,“为什么提起老夫的故友?”

  “因为这位浪子小龙就是武老英雄的遗孤。”

  小龙又是一震:这姓甄的可邪门,他竟然知道自己的来历,是了,定是红杏她们告诉他的,他不速而至的目的是什么?

  童叟惊异地望着小龙:“小子,你……真的是……”

  “这假不了,没人会随便认人作父。”

  “天幸故人居然留了后,你难道没听大人提起过老夫的名号?”

  “老先生!失礼之至!”小龙作了一揖,“当知冒犯,请包涵,当年家遭不幸,小可年纪尚幼,所以……”

  “老先生!”甄白夫插上了话,“恕在下失礼,现在请问一句,凭武老英雄生前与老先生的交情,在下斗胆请问梅林主人所绘制的幽灵殿布置图真的不在老先生手上?”说着,跨进门里。

  “没这回事!”童叟斩钉截铁的回答,“老夫已经以名号保证过。”

  小龙大为懊丧。

  甄白夫再次抱拳:“在下绝对信得过!”

  说完,又转向小龙:“老弟,你得另起炉灶。”

  “唔!”小龙无话可说。

  “你们寻图的目的是什么?”

  “小可开始说的便是真话,除魔卫道!”小龙回答。

  “你们请坐!”童叟指了指旁边的竹椅。

  “谢啦!”甄白夫微微颔首,“在下还得赶路去办事,再请教一句,老先生跟梅林主人曾经是好朋友?”

  “不错,可是……他伤透了老夫的心!”童叟愤色又现,“好在他已经死了,否则老夫不会放过他。”

  “能请教为什么吗?”

  “不提也罢,对了,先等等……”童叟转到里间。

  小龙望着甄白夫,心里有许多话要问,但又不方便开口,因为在堂屋里说话,房里的童叟必会听得到。

  甄白夫似懂小龙的心意,淡淡地道:“老弟,有话我们随后再谈。”

  小龙吐口气,点点头。

  工夫不大,童叟步出堂屋,手里拿了个封了口的柬套,递在小龙手里。

  小龙茫然接在手中。

  “小子!”他对小龙的称呼不改,“这东西好好保存,千万别打开,等到你们对幽灵殿采取行动之时再打开看,这是老夫的重托。”

  小龙一头的玄雾,敏感地想到难道会是布置图?但这密柬很薄,不可能是图形……

  甄白夫先望了小龙一眼,再转向童叟,道:“既然老先生跟梅天奇曾经是好友,应该明白他的交往,在他的朋友中可有姓童的?”

  “没有!不过……”童叟皱眉思索。

  “不过什么?”

  “有个沾到童字的,但不是姓,是名。”

  “请说说看?”

  “金童!”

  “金童?”甄白夫想了想,“这也有可能,梅天奇临死留言时气已接不上来,也许他本想说金童,而只吐出了一个童字,请问这金童是何许人物?”

  “早已退出江湖,年纪在花甲以上。”

  “他的行踪……”

  “不得而知。”

  甄白夫沉默了片刻,偏头道:“老弟,我们别再搅扰老先生,走吧!”

  小龙无可如何地点点头。

  两人双双向童叟告辞。

  童叟也不留客,送到堂屋门边,又叮嘱道;“小子,别忘了那密柬,这对老夫非常重要。”

  小龙道:“小可不会大意的。”

  离开了童叟的草堂,还没转出山坳,小龙已经迫不及待,亟欲解开心里的谜。

  “甄兄怎么会到此地来?”

  “区区是抽空赶来的,目的是支援老弟,已经抵达了一段时间,所以老弟与童叟的谈话区区大半听到。”

  “甄兄……怎知童叟与先父有交情?”

  “蒙的!”

  “蒙的!凭什么蒙?”

  “令先尊当年交游广阔,声望极高,而童叟也在太原一带混过,即使没交情也会有过小缘,所以就大胆的蒙上一蒙。”甄白夫得意地笑笑。

  “甄兄认为童叟所说的全都可信?”

  “区区的看法是如此,老弟的意思呢?”

  “在事实没证明之前,小弟无法绝对相信。”小龙这些年饱历风浪,学乖了,不敢随便相信一个人或一件事,经验告诉他,有时连耳闻目见的事,如果不深入,也未必可信。

  “对!老弟的想法很有道理。”甄白夫点点头。

  两人边谈边走,已到了山坳边缘。

  “甄兄,童叟交给小弟的密柬,叮嘱要等到对幽灵殿采取行动之时开拆,还说对他很重要,小弟百思莫解,甄兄对此有何高见?”说着,小龙下意识地按了,按放在怀里的密柬。

  “这个……”甄白夫沉吟着摇头,“无法想象其中的奥秘,除非拆开来看。”

  “拆开来看?”小龙的目光横扫过去,神情上表现深不以甄白夫的话为然。

  “区区只是这么说而已,武土一诺千金,当然不能随便食言背信。”

  坳口,有块平坦的草地,野林围绕,通过草地才是小路,由于平时极少人出入,所以草地上连路的影子都没有,小龙和甄白夫踏上了草地。

  “咦!那是什么?”小龙手指草地的一角。

  树丛里有衣物之类的东西在飘动。

  “破布!”甄白夫一眼判定。

  “这地方怎会挂着破布?”

  “也许是山里人扔掉的破衣服,也许是穿林子不当心被刺勾下来的布片……”

  “不对,树丛后还有……”小龙弹身奔了过去,“呀!”他惊叫出声。

  甄白夫也迅速近前。

  林子里横陈了五具尸体,整齐地仰面排列,尸身胸前搁着信符,一眼可辨出是幽灵殿的弟子。

  死者全被割断了喉头,有的还在淌着血。

  “死的全是幽灵殿的人!”小龙脱口说了出来。

  “不错,杀人者真有兴致,杀了人还把尸体摆齐,亮出死者的木牌子。”

  “是他们自己人干的?”

  “不太对,他们不可能一再地杀自己人。”甄白夫话锋顿了顿,接下去道:“这是他们惯用的杀人手法没错,但那是杀外人,不是杀自己人。”

  小龙默想,甄白夫的说法不错,对方没理由残杀自己人,最初是发现善心人用刀解体收尸,之后,连续发现过不少次割喉杀人的事件……

  “是刀客的杰作!”甄白夫栗声叫出。

  “什么刀客?”小龙大为吃惊。

  “一个用刀的能手。”

  “甄兄怎么……啊!”小龙说了半句,忽然也栗叫出声。

  侧方有棵树被削去了一块皮,露白的地方赫然呈现两个刺目的红字“刀客”,是蘸血写的。

  “这些人怎会被杀在此地?”小龙瞪大了双眼。

  “……”甄白夫摇头。

  “如此说来,这留名的刀客应该是我们的同道?”

  “唔!应该是。”

  “为什么他以前杀人没留名?”

  “区区猜想必有用意,很可能是他已经知道了我们行动的目的,所以故意露一下,作为必要时跟我们联手的棋子,这种事区区经验过。”

  “甄兄的猜测不无道理,可是……问题在于我们来访童叟,而刀客巧在此地杀人留名,杀的又是幽灵殿的弟子,小弟认为是这批死者追踪我们而来,就演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势,甄兄以为然么?”

  “只好暂时这么解释。”

  小龙深深扫了现场一眼。

  “甄兄,咱们上路吧!”

  “走!”

  两人重又上路。

  “甄兄,童叟说梅林主人生前有个叫金童的好友,布置图可能在他身上,甄兄对此人有所闻么?”

  “没听说过,江湖人物千千万万,除了名气比较大的经常有人提起之外,一般的就很难说了,同时金童是姓名,也有的人只号而不名,号显而名不彰,探听起来便困难重重。”

  “但我们非找到此人不可。”

  “当然!”

  “向老一辈的探听也许能得到端倪?”

  “这是可行的办法。”

  “如何着手?”

  “分头进行。”

  小龙心里仍想着在树身留名的“刀客”,从先后情况判断,这位神秘人物早已在暗中活动,用幽灵殿同样的手法杀人,这实在既巧又绝,难怪花五娘怀疑出了内奸。

  幽灵殿倒行逆施,自不乏受骗而回头的人,也许真的就是他们的内奸。

  而另一个可能的对象,便是袁美玉口里的高人,这一点袁美玉讳莫如深,事有可疑。

  甄白夫的出现,也非常突兀,看样子又可能是那位高人所安的棋子,说不定他便是……

  心念之中,深深瞥了身旁的甄白夫一眼。

  甄白夫似乎也在想心事。

  彼此沉默了许久。

  到了山脚,甄白夫忽然止步,道:“老弟,我们在此分手!”

  “分手?”小龙顺口反问,心里并没什么定见,因为他一直没动过与甄白夫联合行动的念头。

  “对,我们不能走在一道,因为我目前的身份很特殊,还不到揭破的时候,但我相信时机不远了。”

  “那就请便吧!”

  “我们有事再联络!”说完,拱拱手,快速离去。

  小龙定在现场,他在想甄白夫所说的“目前身份很特殊”这几个字的意义,他的身份何以特殊?难道……

  “啪!”小龙猛一拍大腿,他想到甄白夫也投在幽灵殿弟子出没的客店中,加上这一次使自己冒充二号黑毛武土的安排,姓甄的定是幽灵殿佝内奸无疑。

  就此而论,那几个幽灵殿的弟子,定是他杀的,而故意编了个什么刀客以淆视听,他杀了自己的随从之后,再到童叟的茅屋,时间上很吻合。

  想到这里,小龙大为振奋,有了这得力的内应,摧毁幽灵殿只是时间问题,眼前自己一方的有袁美玉,红杏,化名小巧侍候花五娘的纪小芸,还有个早先逃出安乐窝的素花,如果善心人再被已方利用上,实力便可观了。

  想到善心人,小龙的心不由一沉,在安乐窝里一时气愤而杀了淫荡的胡妹,这对善心人的确难以交代,如果他知道女儿已被杀,不知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他缓慢地挪动脚步。

  午夜。

  小龙悄然回到函谷关里的客店。

  房里很静,看情形幽灵殿的弟子已大部分搬走,因为有些房间是空的,房门虚掩着没燃灯。

  小龙进入自己的房间,摸黑坐在床沿,他预料甄白夫定已把此行的消息传到,袁美玉她们会来联络。

  一阵使人心悸的女人笑声突然传来,那声音似乎是在尽量抑制的情况下进发出来的。

  小龙心中一动,起身近窗,听出声音是发自隔壁房间,也就是甄白夫原先所住的房间,他凝神倾听。

  “真要命,我受不了……”似曾相识的女人声音,浪声荡气。

  “心肝,你是女人中的女人,我一样受不了,只是……你必须忍耐到满一个月!”男人的声音。

  “守活寡,你知道一个月有多长?”

  “没办法……”

  “你到底练的是什么邪功?”

  “心肝,此功一旦练成……嘻嘻,你就会享受到一般女人做梦也享受不到的乐趣。”

  “真有这么灵?”

  “这得兑现,不能吹的。”

  小龙登时血脉贲张,他已经听出女的是花五娘,男的是甄白夫,为了要证实自己对甄白夫的判断,他回身转到壁边,把耳朵贴上板壁缝,这样可以听得更清楚。

  “心肝,我们谈谈正事,省得憋了难受,再煽火非烧起来不可,我可就前功尽弃了!”

  “嗨!现在谈别的真没兴致!”

  “叛徒有消息么?”

  “没消息,他飞不了的,主人相当震怒,下令全力缉拿,我判断……”

  “判断什么?”

  床铺发出一阵“咯咯”之声,两人在翻身。

  “东二号忽然失踪,我判断他可能与二号武土联在一起……”

  东二号指的是善心人,而二号黑毛武土被认定是叛徒,小龙聚精会神地听下去。

  “这非常有可能,我现在的身份二号并不知道,行动比较方便,如果得到他的线索,由我出面,以免打草惊蛇,奇怪的是二号武土何以要叛变?”

  “很可能幕后有人唆使,现在更重要的是必须追回那几个木箱子,那些东西如果被敌人利用上,后果相当严重!”花五娘的声调郑重起来。

  “木箱里究竟是什么?”

  “这点你不要问,对了,要你办的事如何了?”

  “你是说……”

  “浪子小龙!”

  提到自己的名字,小龙心里咚地一跳,到底甄白夫受命在自己头上办什么事?

  “不能操之过急,那小子倔得紧!”

  “他跟水仙宫的渊源极深,我怀疑……”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对他下功磨功夫,一旦时机成熟,我立刻行动!”

  “你自信能制得了他?”

  “绝对把握!”

  小龙心中起了强烈的震颤,花五娘刚才的那句话,已完全证实了幽灵殿就是摧毁水仙宫的凶手,甄白夫是在演什么戏?

  寂然了片刻。

  “你已是中年人,又有这么高的本领,何以在我认识你之前,没听过甄白夫这三个字?”

  “人何必定要出名?”

  小龙大为惊愕,听口气甄白夫并不是幽灵殿的弟子,而是花五娘新近结识的,那自己原来的推断错误了。

  “你加入本殿可得要誓死忠诚,我是你的举荐人,出了纰漏,我可担不了。”

  “心肝,我不是吃下了那要命的丸子了么,我如果有异心,能活得了?”

  “嗯!我奇怪二号何以能解脱禁制?”花五娘话声顿了顿,又接下去,“算时间,他早该服解药才能活命。”

  “也许……他已经毒发死在什么地方。”

  “死了也得找到尸体。”

  “说不定明天就有消息。”

  “对了,浪子小龙的行踪你知道么?”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本殿弟子传来快讯,发现他朝砥柱山方向走了,已经跟踪下去,但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天亮之后,你最好赶去,查查他去砥柱山的目的。”

  小龙心中一动,那几个被割喉的幽灵殿弟子,原来是盯踪自己的,如果人不是甄白夫所杀,那就真的有个“刀客”,听语气,甄白夫到砥柱山是秘密的行动,花五娘并不知道,情况似乎愈来愈诡谲了。

  “好,天亮我就动身!”甄白天一口答应。

  “还有一条线索可以供你应用!”

  “什么线索?”

  “我们发现一座坟墓……”

  “坟墓?”

  “对!据我们所知,浪子小龙与一个叫余巧巧的女杀手关系密切,那坟墓便是余巧巧之墓,必要时你可以利用那坟墓对浪子小龙出点子。”

  “哦!这……在什么地方?”

  “离此不远,东去有个三岔路口,北岔的土阜上,一间小屋的后面。”

  小龙的血立刻加速,想不到对方图谋自己如此积极,竟然连这种线索都被他们查到而想加以利用,如果巧巧的埋骨之所受损……

  “我记下就是!”甄白夫回答。

  “睡会吧,天亮了你还要赶路!”

  “好!”

  话声戛然而止,然后是翻动的声音。

  小龙的心乱了,提到余巧巧,倦意全消,恨不能立刻飞到余巧巧的坟墓去看看,他想,对方不知道自己回客店,何不趁机离开,等天亮就难避对方的耳目了。

  于是,他像进店时一样,悄然离去。

  天还没大亮,小龙来到地头。

  他不想惊动替余巧巧收尸的老头金老三,径直走向土阜坟头,还没到,悲怆之情已难抑止。

  登上土阜,目光所及,不由呼吸一窒。

  坟前兀立着一条身影,是个女人。

  小龙定了定神,悄没声地掩到那女人身后,出声道:“什么人?”

  女人似乎大吃一惊,霍地回转身来。

  “是你,美玉!”小龙大感意外。

  “啊!二公子!”

  “你……怎么会来此地?”

  “我在等着见一个人。”

  “噢!等着见什么人?”

  “此地的主人!”

  “金老丈?”

  “对!”

  小龙更感意外,道:“你为什么要见金老丈?”

  “我以前在此地投宿过,他为人很慈善,顺道来看看,送点用度,天色还早,不敢惊动他。”

  “哦!”小龙吐口长气,“美玉,我是刚从砥柱山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可曾……”

  “我已得到消息,说是无功而退。”

  “是甄白夫传的?”

  “不错,由红杏传来的。”

  “美玉,姓甄的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们自己人!”

  “来路?”

  “目前还不便公开,反正是自己人就是。”说完,指了指坟墓,“我知道二公子来的目的。”

  小龙黯然无语,心头起了绞痛。

  “二公子,童叟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袁美玉见小龙伤心,换了话题。

  “我们要找另一个人。”

  “噢!谁?”

  “是童叟提供的线索,只是猜想,不一定正确,我们该找一个叫金童的老人。”

  “金童?”袁美玉惊叫出声。

  “不错,怎么,你听说过此老?”小龙大为激动,从袁美玉的反应看来,似乎有了路数。

  “为什么要找金童?”袁美玉反问。

  “他可能便是梅林老人的托图人!”

  “噢!真有此事?”

  “我再问你,是否认识此老?”

  就在此刻,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么早便来了客人,比做主人的还早。”

  小龙转面一望,发话的赫然是金老三,忙作揖道:“老丈,别来无恙?”

  金老三道:“还好,托你们的福。”

  袁美玉也福了一福道:“老人家好!”

  金老三哈哈一笑,道:“好!好!你们是约了来的?”左右望了两人一眼。

  小龙忽然心中一动,金老头是个没功夫的普通老人,何以被他迫近身而不自觉?

  袁美玉闪动着眸子,望着金老头。

  小龙若有所悟,脱口道:“您老就是金童?”

  金老头本来黯淡无光的眸子,突然进出精芒,直照在小龙的脸上,久久,才吐出声音道:“不错,老夫正是金童,你找老夫何为?”

  小龙喜从天降,激动得身躯发抖,镇定了一下才道:“老丈与梅天奇前辈是至交好友?”

  金童点头道:“不错?”

  小龙望了袁美玉一眼,沉声道,“梅前辈已毁在幽灵殿人的酷刑之下,他……”

  金童喘口气,道:“老夫已经听说了,人不能走错一步路,他当初就是因为好胜,受聘建造幽灵殿,认为是大展才华的机会,事后发现自己是在助纣为虐,但后悔已迟,落得如此下场。”

  小龙点点头,道:“他把布置图交付老丈……”

  金童望了望天,道:“到屋里去再谈。”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

  二人随着金老头下土阜,来到屋里,坐下。

  “老丈……”小龙迫不及待地开口。

  “别急!”金童抬手止住小龙的话头,“先听老夫说,图在老夫身边没错,当初梅天奇交图的目的是自知建造幽灵殿罪孽深重,希望有机会赎罪于万一,而他也料到迟早对方会追出布置图,然后灭他的口,谋求久安,所以预作安排,老夫年事已高,并且孤掌难鸣,一直在等待机会,希望能完成梅天奇的心愿……”

  说到这里,深深吐了口气,毕竟梅天奇是他的老友,伤情难免。

  小龙点着头,没打岔。

  金童又接下去道,“老夫早知道你们的行动,一直在留心着,即使你们不开口,老夫也会主动交出来,不过……”

  “怎样?”小龙一直在振奋中。

  “此图如果落回幽灵殿人手中,便休想有人能破得了魔窟。”

  “晚辈会谨慎小心的。”

  金童把目光转向袁美玉,沉声道:“注意,要特别当心,谋定而后动,机会只有一次。”

  “是!”袁美玉欠了欠身。

  “布置图只能指出吉凶门户……”金童转注小龙,“要破魔窟必须靠人,最重要的是内应,外力强攻,事倍而功半,成功的机会也只一半……”

  “晚辈会跟同道们仔细策划!”

  金童从怀里取出一个羊皮纸袋,递与小龙,小龙起身双手接过。

  “预祝你们成功,为武林造福!”

  “谢老丈!”

  “你们可以走了!”

  “告辞!”

  双双起身出门。

  “美玉!”小龙边走边道。“金老丈就这么容易地交出这张图,我有些担心……”

  “这倒不必多虑,假不了的,人家交代得很明白。”袁美玉很笃定地回答。

  “美玉,你说此来是给金老丈送用度?”

  “啊!你不提我倒忘了,这……”

  “美玉,免啦!你的戏演得不够高明。”

  “二公子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们见面之后,没半句寒暄,谁也没意外的表情,像是极自然的会面,而且你早知道他就是金童,对不对?”

  “二公子多心了,此地我常来,用不着见面就客套,他老人家的名讳我早知道没错,但不敢随便道及,因为他老人家是避世之人……”

  “他是否你说的高人?”

  “不是。”

  “嗯!好,抬这种杠毫无意义,东西已经到手,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加以利用,如何安排行动,该找哪几个人商量?”

  “这得请示那位高人。”

  “……”小龙斜睨着袁美玉,没开口,等她的下文。

  “我们现在到一个地方去。”

  “可以见到高人?”

  “也许!”

  小龙有牙擦擦,但也无可奈何,他明白要摧毁幽灵殿,无法靠一人之力,虽然有了图,一个人也无从利用起,非群策群力不可,眼前所知道的同道,最具力量的还是暗中的高人。

  说着已到了岔路口,袁美玉不假思索地领先走上左边的一条。

  “美玉,有令尊的消息么?”

  “还没有!”袁美玉神色一黯。

  “我们接触过这么多的幽灵殿人,为什么不设法从他其中之一探索?”

  “眼前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如果一个不巧,会影响家父的安全。”

  “嗯!这也顾虑得是。美玉,如果见到令尊,你能认得出来么?”

  “认不出,”袁美玉摇摇头,凄声道,“变故发生时我年纪还小,事隔十五年,人已经改变了,凭那点隐约的模糊的记忆,根本没用!”

  “这倒木打紧,进入幽灵殿,只要一叫出姓名,问题便迎刃而解。”

  “但愿老天保佑,家父还活着!”袁美玉拭了拭眼角,咬紧下唇,抑住内心的悲凄。

  这是一座大宅子的后院。

  小龙被安顿在后院正屋的上房,袁美玉刚陪着他用完酒饭,他一个人在房中枯坐,袁美玉说是去请示高人,他在等消息。

  脚步声响,有人进入厢房。

  小龙心中一动,暗忖:莫非是高人来了?

  急趋门边向外一望,一颗心顿时收缩,下意识地退回身子。

  进厅的赫然是善心人和甄白夫。

  小龙的情绪激荡起来,善心人的宝贝女儿胡妹死在自己手下,该如何交代?

  善心人与甄白夫坐下。

  “阁下还执迷不悟么?”甄白夫的声音。

  “老夫志在救女,别无商量。”

  “阁下明知救不了,长此被利用作工具,结果将如何?”甄白夫语音沉凝。

  “老夫在等机会!”善心人语意坚决。

  “区区断言阁下绝无机会,幽灵殿的人全已丧失人性,自己人也毫无矜怜,要杀便杀,何况是他们的囚徒,阁下如肯通力合作,区区保证父女重见天日。”

  “老夫不能冒此奇险,以女儿作赌注。”

  “阁下最好多想想?”

  “老夫别无选择。”

  “坦白一句话,我们已经得到幽灵殿的布置图,马上就要采取行动,阁下不肯合作,令嫒能保全么?”

  “……”善心人不吭声。

  小龙心乱如麻,该不该出去说明真相?善心人本性不恶,曾在紧要关头包庇过自己,如果仍以他女儿为对象迫他合作,是在使诈术,正道之士所不屑为。

  “阁下再想想!”甄白夫追迫一句,他看出善心人意志已经动摇。

  “如果……万一你们的行动失败,老夫的女儿岂非成了祭品?”

  “区区说过保证二字。”

  “到时不保,老夫又能如何?”

  “区区还阁下公道!”甄白夫的诺言相当严重。

  事实上胡妹已死,到时必定形成不了之局,小龙咬牙一想,骤下决心,大步进入堂屋。

  “浪子,你也在……”善心人很觉意外。

  “老弟,你的脸色……”甄白夫发现小龙神色不对,脱口探问。

  小龙凝视了善心人良久。

  “大丈夫明来明往,在下有件事要坦白告诉阁下。”

  “什么?”

  甄白夫茫然,皱眉望着小龙。

  “阁下的女儿已不在人世!”

  “什么?”善心人栗叫一声,虎地离椅站定。

  “阁下的女儿已不在人世。”小龙重复了一遍。

  甄白夫骇异地瞪大了眼。

  善心人大跨步迫到小龙身前:“你这话是凭什么说的?”

  “因为她正是在下杀的!”

  善心人老脸立起扭曲,眸子里进出了怨毒的杀芒,呻吟一声,一掌拍出。

  小龙一方面无意反击,另一方面善心人的掌法玄厉,即使有心闪避也未必能避过,“砰”地-声,前胸结实地挨了一掌,被震得倒撞向门框,一张脸胀得通红。

  “慢着!”甄白夫起身拖进,用手拦住又待扑进的善心人,厉声道:“话得先说明,浪子,他女儿被扣作人质,你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杀人的?”

  小龙吐了口气,“安乐窝中!”

  “什么?安乐窝中,他女儿……”

  “淫荡无耻……”

  “你胡说,老夫最近在安乐窝见过她,她……她……”善心人又向前冲。

  甄白夫平臂力阻。

  “浪子,把话说明白些!”甄白夫的话是吼出来的。

  “此次我乔装黑毛武土打入安乐窝,亲眼见她那无耻的邪荡行为,善心人被带进安乐窝父女相见我也在场,胡妹的表现全是装出来的,善心人刚离去,她又陪男人……”小龙说不下去,相当激动。

  “你胡说!”善心人栗吼一声,猛力挣开甄白夫的手臂,扑向小龙。

  小龙闪电般划进房中。

  甄白夫横身房门口。

  善心人脸色凄厉,狂喘不已,他像是疯了。

  “可以随便抓一个幽灵殿的弟子,问问特三号胡妹是什么样一个女人。”小龙咬牙发话。

  “什么狐媚?”善心人嘶声喝问。

  “你阁下难道自己女儿的名字都忘了?她不姓胡姓什么?”

  “什么,她……姓胡?”“你阁下姓什么?”

  “老夫姓……”善心人倏然住了口。

  袁美玉来到堂屋边,骇然望着现场。

  甄白夫感到事有蹊晓,偏头向房里的小龙:“她说她姓胡?”

  “对!”

  “她说她是善心人的女儿?”

  “她父女相见时我在场,她还伪哭伪号。”

  “她叫小玉!”善心人进出了声,身躯仍抖个不停,声音全变了调。

  “她不叫胡妹?姐妹的妹……”

  “老夫根本不姓胡!”

  “那……”小龙窒住,难道胡妹这名字是那女的胡扯的?她姓什么?

  “阁下到底姓什么?”甄白夫趁机追问。

  善心人喘息了一阵,脱口道:“老夫御医袁震!”

  像平地一声焦雷,在场的全木住了。

  “爹!”袁美玉尖叫一声,冲进堂屋,横跪地上,仰起脸,粉腮连连抽搐。

  善心人双目暴睁。

  “爹,我是小玉,袁……美玉!”泪水如泉涌出,挣扎着变成跪坐。

  小龙的脑海里嗡嗡作响,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哈哈哈哈……”善心人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

  笑声使气氛变得诡谲方状。

  “你阁下真的是御医袁震?”甄白夫冷电般的目芒直照在善心人脸上,似要照彻他的内心。

  “你们……”善心人刹住笑声,“想玩什么花样?”

  “没人玩花样,这是十分庄重的事。”

  “她怎么成了老夫的女儿?”

  袁美玉怔住。

  小龙也怔住。

  “阁下?”甄白夫目不稍瞬,“如果袁美玉姑娘不是你的女儿,那你就不是袁震。”

  “你们捏造事实的目的,是想利用老夫的医术,和熟悉幽灵殿的一般情况这两点,对不对?”

  “阁下的医术很高明,但对区区等是派不上用场,说到一般情况,阁下是幽灵殿的囚徒,被驱使的牛马,知道的不比我们多。”

  “老夫不那么容易上钩!”

  “再坦白告诉阁下一点,袁姑娘当年被收养时才只五岁,现在她已经二十岁了……”

  “谁收养的?”善心人深望了袁美玉一眼。

  “这点阁下不必知道,现在请问阁下,被扣作人质的那位姑娘是随同阁下一道被劫持的么?”

  “这……三年前老夫才见到……”

  “阁下怎么断定是自小失散的女儿?”

  “这……”善心人答不上来,脸色速变。

  “阁下没想到是幽灵殿故意找个女子,冒充阁下的女儿,以便拴住阁下么?”

  小龙大声道:“安乐窝的女子叫胡妹,在下当时是武土身份,伪称受命接管安乐窝,她不会说假话,当场不许你父女接近,隔远相对,戏演完便被带走,阁下一点也不疑心。”

  善心人木住。

  小龙步出堂屋,又道:“阁下刚才说三年前父女相见,这中间隔了十二年,阁下是凭什么认定的?”

  善心人依然无语,他已经完全动摇。

  袁美玉突然从胸衣里拉出一个小荷包,用手指头拎住高高扬起。

  善心人登时两眼发直,精瘦的老脸变了形,久久,忽地悲呼一声:“小玉!”横跨一大步跌坐在地,伸臂拥住袁美玉,父女放声痛哭起来。

  劫后骨肉重圆,使入看了鼻酸。

  小龙卸下了心头的重担。

  甄白夫拉了小龙一把,两人步出厅堂。

  “老弟,我不能再耽延,要赶着办大事,把那张图交给我!”

  小龙迟疑了一阵,取出幽灵殿布置图交给甄白夫。

  “老弟,你仍然回店房去,先好好睡上一觉。”

  “回店房?”小龙想起甄白夫和花五娘在店房里表演的那一幕,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恶心,但他现在明白,甄白夫是在演戏。

  “对,我们现在起便采取行动,分头办事!”说着,把嘴对着小龙的耳朵,悄声说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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