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牡丹”的标志会突然出现,的确出人意料之外,在一般江湖人的心目中,这旷代女魔仅是传言中的人物,放眼武林,老一辈的人物中,见过她的寥若晨星,新一代的,就根本不必提了。全场,只有方珏一个人心里笃定,他只感到意外,并不惊恐,因为他的姑姑南宫芳婷便是“血牡丹”的传人,上一次“王者之剑”的争夺战中,“血牡丹”出现过一次,结果灰衣蒙面人得到了剑身,而方珏却得到了真正有价值的剑鞘宝藏,现在,“血牡丹”第二次出现。灰失蒙面人大感惊疑,因为“血牡丹”两次出现,都有方珏在场。难道这当中有什么文章?,抑或“血牡丹”是为“王者之剑”而来?老学究与“土行仙”乘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于“血牡丹”的机会,立即与方珏重行会合在一起。方珏目注那朵大红花,心中不无忐忑,他不知来的是“血牡丹”本人,还是姑姑南宫芳婷。“断肠花”慢慢靠近灰衣蒙面人,惶惑地道:“怎么办?”灰衣蒙面人沉声道:“我在怀疑这朵花的真假!”“哇!”一名武土像突然犯了癫症似地狂叫一声,身形蹦起老高,然后摔落地面,当场气绝。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恐怖的气氛立时弥漫全场。死亡的阴影。罩向每个人的心头。人人亡魂,人人自危。“血牡丹”究竟如何杀人,数十年来,是-个可怕的谜。毫无考虑,灰衣蒙面人举手做了一个手势,率先弹起身形,其余的纷纷行动,刹那间走个罄尽。
场中,只剩下方珏,老学究和“土行仙”三个人,另外是几具死尸。
气氛迫得人鼻息皆窒。“土行仙”紧张地道:“我们走吧?”老学究也附和着道:“我们走!”“血牡丹”突然出现,必非无因,方珏仗着南宫芳婷的关系,对这恐怖的人物,并没别人般的顾忌,心意数转,从容地道:“两位请先离开!”“土行仙”与老学究同感一震,齐声道:“你呢?”方珏不便抖露实情,含糊地道:“两位别管,请急速离开!”两个都是老江湖,知道方珏此举必有原因,互望-眼之后,纵身驰离,眨眼消失在浓浓的月色中。现在,只剩下方珏单独-个人了,他在等待,等待情况的发展。
突地,一个女人的声音起自身后;“孩子,我们又见面了!”方珏猛可里-震,回转身,站在眼前的正是南宫芳婷,忙施礼道:“姑姑,我早料到是您!”口里说,心里兀自震颤不已,他无法想象这位姑姑是如何现身而使他一无所觉,更迷惑的是刚才没现形而杀人的-幕。使得灰衣蒙面人与“断肠花”那等人物都望风而逃。南宫芳婷捡起那朵大红花,揣入怀中,然后才正色道:“孩子,李筱娟是怎么回事?”方珏心头一颤,道:“李筱娟……姑姑认识她?”南宫芳婷“唔”了-声,道:“我在前面不远处碰到她,她光哭,不说话,要我问你。”方珏深深透了口气,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南宫芳婷盛怒道:“我早知道刚才就不会让那帮人走,真该杀!”方珏不解地道:“姑姑与李筱娟是什么关系?”南宫芳婷沉声道:“几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我认识了她,很喜欢她的灵慧,曾有意收她为徒,可惜她已经有了师门,结果她拜我做干娘,我指点过她武功。”方珏大感意外,惊声道:“她是姑姑的干女儿?”南宫芳婷点点头道:“不错,照你刚才这么说……你应该娶她才是!”方珏俊面绯红,道:“姑姑……我……是救人……”
“这我知道,不过你与她肌肤相亲,她势不能再嫁别人。”
“这……”
“怎么,你不喜欢她?”
“不是不喜欢,只是……”
“只是因为她几乎受辱,身体曾入了人眼?”
“不,我没这种想法,这不是单方面的问题……”“孩子,她是我干女儿,你是我侄子,我可以做大半的主。”
“她知道姑姑跟我的关系?”
“刚刚才知道。”
“她师父‘玉罗刹’不会答应。”
“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师门的恩怨。”
“噢!好,我会查清楚,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这不是儿戏的事,三言两语便可决定,但,他欠李筱娟人情是事实,而且,在感觉上他知道李筱娟早已对他有意,深深一想之后,道:“姑姑,等我考虑好了再说如何?”南宫芳婷沉声道:“可以,我不能强迫你,在原则上,你是不是同意娶她?”方珏点点头,表示默认。南宫芳芳婷笑笑道:“那好,我得去追她,以防她想不开而发生意外!”方珏道:“姑姑请便吧!”南宫芳婷闪射而去。方珏突地想起,没把查到“丹阳子”这回事告诉姑姑,但人走了已经来不及了,转念一想,不共戴天的血仇,还是自己独力去完成才是,不必假手于任何人。于是,他动身踏上征程,目的地是武陵山阴风谷。
东方的天边,已现出了鱼肚白色,晓风拂面生寒,天快亮了。一路之上,他心里感到非常的不宁静,李筱娟的事使他不安,依理,这是门好亲事,可是下意识中意觉得不大自然。
这一天,方珏来到了武陵山,照着“半半和尚”的指示,越山渡涧,几历艰辛,总算找到了这人迹不到的阴风谷。巨峰夹峙,林木榛莽,落叶积层不知有多厚,一望而知是个原始绝谷,若非“半半和尚”指示,怎么也找不到这种鬼地方。山高谷邃,一片阴森。方珏振起精神,穿林人谷中,一路用剑斩荆除藤。越深入,越阴暗,林木渐稀,代之的是峥嵘怪石,两旁的峰势逐渐合拢,最后,变成了暗无天日的窟窿,也可以说变成了一个大石洞,阵阵阴风,从内涌出,方珏仗着功力深厚,倒还支持得住,好不容易走完这一段窟道,忽地重见天光,眼前是一片数亩大的谷地,四壁巨峰插立,人像置身子-口硕大无朋的井底;“丹阳子”会藏身这种绝地,实在是无法思议的事,更使人不解的是“半半和尚”怎么会知道“丹阳子”存身之地?踏入谷地,方珏游目四顾,发现靠壁脚的地方有一座石屋,由于苔藓覆盖,与岩壁浑如一体,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的心情开始激动,血海仇人就在眼前,从上次夺剑之役,对“丹阳子”的身手,他毫无顾忌。他一步一步欺向石屋。石屋没有门,只开了个方洞,向内看,隐约可见炉鼎等物。方珏直逼门洞边,先镇定了一下,然后开声道:“有人么?”连叫三遍,毫无反应,方珏紧握着剑,戒备着进入石屋,目光扫处,不由头皮发了炸,忍不住惊叫出声,在靠侧方的石榻上,赫然横陈着一具白骨骷髅,骨架完整。方珏不由心里发毛,寒气股股直冒。这具骷,死亡当在数年以上,当然绝对不会是“丹阳子”,因为“丹阳子”不久前曾现过身,那“丹阳子”人呢?从石屋内的情形看,已经很久没生人住过。方珏窒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突地,他发现壁上似乎刻有字迹,不由心中一动,走过去,用手拂净苔痕,字迹显明出来,笔划歪斜,仿佛顽童的手笔,从刻痕可以看出是用剑尖一类利物刻的,写的是:“余也不幸,误收孽徒,饲狼反噬,灭祖欺师,如有侠义同道过此,伏请诛杀逆徒姜世华,九泉之下,曷胜其感。”后面署名丹阳子盲残绝笔:最后是年号。方珏顿时激颤万分,这具白骨骷髅,即是“丹阳子”的遗骸,为逆徒残害,那出现江湖的便不是真的“丹阳子”,从年号看,他被害在二十年前,当然不会是血案凶手。不久前在峰头上争夺“王者之剑”,那威严的黄衣人,经老学究指出是“丹阳子”,是误指还是真假之间形貌相似?江湖传言,“王者之剑”最后是落在“丹阳子”之手,而“丹阳子”死于二十年前,这怎么解释呢?这样看来,真正的“丹阳子”人死了还蒙上不白之冤。除非能找到他遗言所指的逆徒姜世华,否则无法揭开谜底。徒劳往返,使方珏感到无比的沮丧,情况意外地发展,仅有的一条追凶线索也断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除了离开,还有什么好说的。死者为尊,这是一项道德传统,方珏面对“丹阳子”的遗骸作了一个揖,祝祷道:“后学南官方珏,机缘凑巧,得悉前辈未了之愿,当尽力完成,使前辈得以九泉瞑目。”祝毕,又恭敬地作了一揖。于是,他又奔向出山的路。
方珏志切亲仇,一鼓作气而来,结果徒劳跋涉,在心情懊丧之下,连走路都没精神了。
夕阳衔山,距出口的垭口还有一程子路,看来非到天黑之后不能出山。
正行之间忽见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飘然迎面行来,步履轻健,一望而知是个高手,方珏不由心中一动,这中年人不带行囊,衣着也不类山居人,何以在这种时分人山?心念之间,双方已经照面,方珏拱手道:“朋友何往?”中年文士深深扫了方珏一眼,冷冷地道:“回山!”说完,擦身而去,方珏下意识地怔住,只见一矮小身影,如飞而至,临到切近,看出来的竟然是“土行仙”,不由大喜过望,忙迎前道:“前辈怎么来了?”“土行仙”止步,道:“老夫算准你必走这一条路……”说着,目光四下-溜,又道:“你看见有人打此地经过么?”方珏心中一动,道:“有个文土装束的中年人,刚刚……”“土行仙”急声道:“快去截住他,快……”方珏愕然道:“截住他?”“土行仙”顿脚道:“快呀!别让他走脱了,有话等会儿再问,快!”方珏满头玄雾,但看“土行仙”着急的样子,知道必有原因,当下不再多问,车转身,展足功力追去,捷如鬼魅狂风。中年文士此刻也正加速飞驰,但较之方珏,便差多了。方珏弯过峰嘴,发现中年文士的身影约在二十丈外,立即把速度加到极限,几个起落,超越对方,前冲七八丈,刹势回身,大喝一声:“站住!”中年文士停了身形,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方珏根本不知道“土行仙”为什么要自己截留对方,索性直说道:“没什么,请朋友略为停留。”
“为什么?”
“有人要见朋友。”
“噫!你……是不是江湖盛传的‘白儒’?”
“正是在下!”
“对不起,区区没空!”说摆欲行。方珏扬掌道:“朋友走不了的!”中年文士色厉内荏地道:“你意欲何为?”方珏淡淡地道:“说过受人之托留驾!”说完,手掌徐徐放落。“土行仙”也已匆匆赶到。中年文士侧身一扫“土行仙”,栗声道:“你阁下原来是盯踪区区来的?”“土行仙”目芒一闪,道:“对朋友你的易容之术感到兴趣,想知道你的来路。”中年文土面色大变,向后一挪步,大声道:“你老偷儿在胡扯些什么?”“土行仙”大叫道:“哟哈,有意思,我老偷儿一向眼皮子最杂,竟然看不出你是何许人物,而你却能一口说出老夫的来历,好,现在老夫请教你的上下,如何?”中年文士冷哼了一声道:“这不是无理取闹么?”“土行仙”道:“随你怎么说,我老偷儿定要知道你的来路。”中年文士道:“如果区区不说呢?”“土行仙”打了个哈哈道:“你看行吗?首先‘白儒’就不会放你走!”中年文士狠盯了方珏一眼,道:“白儒,咱们素昧平生,河井不相犯,这算什么?”方珏可不知该说什么好,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土行仙”阻截对方的原因,但他相信“土行仙”不会无故放矢,内中必大有文章。“土行仙”再次哈哈-笑道:“你再不识抬举,我老偷儿可要不客气了,我问你,你在山外那套行头是哪里来的?”中年文土脸色惨变,厉声道:“什么行头?”“上行仙”道:“少装蒜,这种鬼门道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老偷儿,我是说把你放在怀中的那些劳什子东西抖出来看看。”方珏如坠五里雾中,他完全不懂“土行仙”弄什么玄虚。中年文土猛可里弹身,朝旁边纵去。“土行仙”的身法可真不赖,只一闪,便截在头里,一杖横出,中年文士被迫落回原地,“土行仙”斜睨着中年文士道:“你要是逃得了,我老偷儿从此改名换姓,这样好了,你先把外衫脱掉,怎么样?”中年文士似已极怒,暴喝一声,扬掌攻向“土行仙”。“土行仙”滴溜溜滑了开去,口里道:“我老偷儿除非万不得已,不和人动手,你省了吧!”中年文士横眉竖目,胸部起伏不已。“土行仙”突从怀中掏出-个小包,道:“这是你的东西不错吧?”中年文士顿时目瞪如铃,栗叫道:“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土行仙”嘻嘻一笑道:“小意思,就是你在山涧中净面,说是碰见鬼的时候!”说着,抖开小包,东西散落地上,赫然是假发、假须、面具等易容之物。中年文士骇极连连后退。“土行仙”脸孔一沉,道:“你为什么要冒充‘丹阳子’?”方珏触电似地一震,全身的血行骤然加速起来,星目闪射出恐怖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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