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妪气呼呼地道:“把他扔到功房里去!”神秘女子连挟带拖地把方珏带出精舍,走向侧方那座坟墓似的石屋,推门进入,一松手,方珏瘫了下去。原来这石屋,就是所谓的功房。神秘女子关门径去。门一关,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方珏坐在冷硬的石板地上,脑海里呈-片空白,功力已失,包围这精舍石屋的森林是一座奇门阵势,的确长翅膀也飞不出去。久久,他又回复了意念。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到底算什么?恶梦?石屋昏黑,不知时辰,他木坐了不知多少时候,反正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基于练武者的本能,他照“王者之剑”鞘内秘笈所载的心法,运起功来,但涣散的真元无法提聚,他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照诀默运,他并没有存什么奢望,只是像一个百无聊赖的人在故意找事做。又不知过了多久,真元竟然复苏了,这旷古未有的玄妙心法果然不同凡俗,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创出了奇迹。于是,他潜心施为,浑然忘我。真气随意流转,功力竟然恢复了。睁开眼,虚室生明,只见这功房空无一物,四壁光洁,整屋浑如一体。霸剑,神功,他不难破屋而出,但他不想这么做,屋子被奇阵包围,脱不了身,同时,身中奇毒,脱困也是枉然。没有希望,也无所等待,他的思想是麻木的。饥渴的侵袭比什么罪都难受,但时间久了,一样变成麻木。石门开启了,透进亮光,这是白天。进来的是那神秘女子。方珏冷冷扫了她一眼,没开口。但这一眼,却使这女子大吃-惊,脱口道:“你怎么恢复功力的?”方珏漠然地道:“身为武尊传人,这点能耐是有的!”说着,挺身站起。神秘女子下意识地退到门边,栗声道:“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
“对了,你知道出不去,而且也活不了。”
“出去并不难!”
“凭什么?”
方珏陡地拔出剑来,神秘女子倒弹出门。方珏如影附形而出,手中剑玄奇地一划,神秘女子避无可避,惊叫出声,方珏的剑抵上她的心窝,口里道:“如果在下迫你带路,你无从选择,但在下不愿这样做!”说着,主动收回了剑,放入鞘内。神秘女子激奇地道:“你为什么不这样做?”方珏道:“师命难违!”神秘女子道:“真有这回事?”方珏一时忘其所以,脱口道:“先师临终遗命,在下……”发觉漏了嘴,但已无法收回。一个激越的声音道:“什么,古立人死了?”人随声现,是白发老妪。话已出口,方珏只好硬着头皮道:“不错,已经辞世了!”白发老妪的脸孔立起扭曲,变得十分怕人,久久,突地仰天狂笑起来,那根本就不像笑,仿佛野兽的嚎叫,令人听了不寒而栗。方珏的脸色变了。神秘女子的脸色也变了。白发老妪笑够了,改为喃喃:“他死了……古立人死了!他……竟然死了!”神秘女子惊悸地唤了一声“师父!”白发老妪大概是情绪激动过度,身躯连晃,摇摇欲倒。神秘女子忙上前扶住,颤声道:“师父,您怎么了?”白发老妪喘息了一阵,说道:“古立人是怎么死的?”方珏困惑地道:“老前辈没听到江湖传言?”白发老妪道:“老身已经整整三十年没离开这小屋,”方珏深深吐了口气,道:“这就难怪了!”说着,目注神秘女子道:“这位……令高足难道也没听人提起?”神秘女子道:“我是二十年来第一次出江湖!”这实在是一对怪师徒,一个三十年不出江湖,一个隐藏了二十年,真是不可思议,方珏吞了一泡口水,暗忖:“秘密已拆穿,再没隐藏的必要了,如果是宿仇,自己接着就是。”心念之中,把“武林至尊”的惨遇,源源本本说了出来。白发老妪听完之后,狂叫一声,身形剧颤,眼眶内竟然涌出了泪水,若不是神秘女子扶着她,她可能已栽倒地面。方珏一看情况,直觉地感到这不是仇怨。神秘女子也告粉腮连变,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方珏,方珏随即想到自己曾提及“偷生客”,而“偷生客”是她生死不渝的爱人。场面趋于沉寂,各人在想各人的心事。好半晌,白发老妪精神重振,挥开了神秘女子,开口道:“你刚才报名方珏?”
“是的!”
“你知道老身是谁?”
“这个……”
“巫山神女!”
方珏“唔”了一声,他从没听说过这名号。“巫山神女”喃喃自语道:“是老身错怪他了,一念之差,千古饮恨!”顿了顿,眸中闪射慑人光芒,栗声道:“照你的说法,你师父真正是死于毒?”方珏恨恨地道:“是的,从头到尾,是一个恶毒的阴谋。”“巫山神女”道:“栖霞九俊,目前只剩下‘偷生客”一个了!”方珏道,“是的,晚辈一定要找到他!”神秘女子粉腮又是一变,口唇连动,欲言又止。方珏接着又道,“说起来,栖霞九俊也是受害者,下毒的另有其人……”他不愿说出“天下第一剑”裴震,因为这是门户内的事,不足为外人道。“巫山神女”沉声道:“下毒的是谁?”方珏含糊以应道:“晚辈正在尽力追查!”神秘女子若有深意地说:“既然栖霞九俊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找硕果仅存的‘偷生客’?”说话时,目光紧盯住方珏。方珏当然知道她弦外之音,淡淡地道:“找他,是要查证事实的经过。”神秘女子点点头,没再开口,因为方珏的语气,已没有寻仇的成份。“巫山神女”深深一想,道:“方珏,你身中奇毒,虽然目前看不出来,但命在旦夕。”一句话把方珏拉回现实,心头泛起了隐痛,体内之毒不除,谈什么都是空的,生命尚且不保,何况其余,当下苦苦一笑道:“晚辈走一步算一步!”“巫山神女”低头默想了片刻,深深吐口气,道:“-饮一啄,莫非前定,古立人当年如果找上老身,便可以不死,命数!天意!方珏,老身成全你。”方珏默然望着对方,不知如何答对。“巫山神女”转头望着神秘女子道:“去把那粒毒龙内丹拿来!”神秘女子领命而去。方珏大为困惑,毒龙内丹是什么东西?“巫山神女”举目望天,眼里又充满了老泪,悲声道:“空,空,世间的一切都是空,红颜白发,英雄美人,转眼尽成空!”头缓缓垂落,又道:“毒龙内丹是稀世之宝,无毒不解,服下之后便可具备避毒之能,万毒不侵,方珏,这是你的造化!”方珏顿时激动得簌簌而抖,这实在是天大的造化,他激情地望着“巫山神女”,连个谢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口头上的谢,已无法代表内心的感激,这不啻是再造之恩啊!
工夫不大,神秘女子持了个玉瓶出来,双手交给她师父,“巫山神女”接过,拔开瓶塞,倒出一粒龙眼大的血红珠子,递与方珏道:“吞下去吧!”方珏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来,期期地道:“晚辈永铭大德!”说完,把珠子纳入口中,和涎吞下。“巫山神女”幽凄无限地叹了口气,道:“进功房去,行功十周天!”说完,转身缓步而去,身形略现蹒跚,她像是骤然间苍老了。方珏目送“巫山神女”进入精舍,不自觉地也叹了口气,他不明究里,只是直觉上的感触。神秘女子开口道:“我说过看你的造化,你果然有这份造化,快进功房吧!”方珏无言地点点头,转身进入功房。厚重的石门关上了。
方珏趺坐行功,-周之后,-股奇热自丹田升起,向四肢百骸流窜,愈来愈烈,周身有如火焚,他加紧行功,天人合而为。一个时辰之后,功成醒转,全身感到无比的舒泰。神秘女子适时而至,启开石门,道:“我送你离开!”方珏走出功房,道:“在下……理应叩谢令师她老人家!”
“不必了!”
“这……”
“家师只有一句话交代,当你抓到当年下毒的凶手,必须带到此地来,现在我带你出去!”
方珏跟随神秘女子到了黑森林之外,一看天色,已是薄暮时分,方珏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心念一转,道:“在下可以请教芳驾尊称么?”
“我叫袁佩玲!”
“啊!袁……”
“你就叫我袁大姐吧!芳驾二字太刺耳!”
“是,小弟从命,袁大姐,小弟还要请问一件事!”
“什么?”
“令师与家师之间……”
袁佩玲幽幽一笑道:“对不起,这是尊辈的私事,我不便饶舌。”方珏微感失望,但人家既不愿透露,当然也不便追问,当下作揖道:“袁大姐,小弟……就此告辞!”袁佩玲颔首道:“愿你珍重,方小弟,你……真的不会再与‘偷生客’为仇?”方珏想了想道:“不会了,除非事情另起变化!”
“好,你走吧!”
“告辞!”
天宇澄净无尘,夜月正圆,清辉普照大千。白衫飘飘,方珏身形似行云流水,浮游在官道上,几番挫折,几番奇遇,使他成了盖世之雄。在后起之秀中,不作第二人想。一条清溪,在月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横切官道,-座石拱桥,跨在溪流上,连接被切断的官道。方珏来到桥上,夜景太美,使他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凭栏远眺。宁静、和谐,令人沉醉,方珏为之意越神驰。
突地,一阵暴喝之声,打破了月夜的宁静,遥遥传来。方珏不由心中一动,举目望去,只见前面不远的溪边草地上,人影浮动,看来约有七八个人。喝斥声再度传来。好奇,是武士的特色,方珏心意一转,弹身掠去。
草坪上,八名武士围成了一个圈,圈子中央,一个黑衫老人与一个老和尚相对站立,衣襟上的标志,显示出是神剑帮属下。黑衫老人沉凝十分地道:“胡巡察,如果你是无辜的,回到总坛后再分辩。”老和尚阴声道:“我有分辩的余地么?”黑衫老人声音一冷,道:“你知道抗命的后果,论私交,我们是多年好友,所以奉劝一句,天下虽大,可难找藏身的地方!”老和尚打了个哈哈道:“赵总监,我不会回去当俎上肉!”
“那就是准备抗命了?”
“事逼如此,不得不然!”
“你迫我执行金令么?”
“赵总监,用不着猫哭耗子了,你我心内明白,要就是我远走高飞,要就是你带尸回去,没有别的路。”
方珏已隐身场边暗影中,心里惊奇不已,一个出家人居然会当起江湖帮派的巡察,的确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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