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此人莫非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黑瘤子回头不经意地朝山边望了一眼,不知他是什么用意。
一摆手,黑瘤子眼睛一翻,对着那两人道:“这里由老夫处理,你们留着也撑不上场面,可以走了。”
那二人不敢多讲,好像很怕黑瘤子,唯唯诺诺,一转身,同时疾速离去。
黑瘤子等他们走后,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道:“小友,你是在玉泉山学艺的?”
玉泉山正是岳奇恩师所居住的地方,他恩师外号就叫“玉泉老人”。
“大驾曾经去过玉泉山?”岳奇记得师父只介绍过此人,并没有说明和他有什么交情。
“没有去过。”黑瘤子仍是面带笑容。
“大驾认识家师?”
“当然认识,不认识老夫提他干什么?”
“在下记得家师曾提过……”
“令师是怎么提的?”
岳奇不善撒谎,只得老实道:“家师说大驾一生独来独往,亦正亦邪。”
“就只这么一点介绍?”
“还有……”
“小友尽说无妨。”
“大驾劫富济贫,是一个独行的剧盗,穷人喜欢,富人怨恨。”
“对!令师说得对极了。”黑瘤子居然又呵呵大笑,好像他对这种评论,开心之至。
“小友,你知道老夫和令师有一段过节?”
岳奇搜索枯肠,就是想不起他和恩师有什么过节。
“令师赏了老夫一剑。”
说着,他拉起袖子露出右臂,指着一条疤痕又道:“令师为人公正,就在老夫手臂上留下这点小记号。”
“在下没听家师提过此事。”
“那是令师为老夫留点面子,他当然不会提。”
“大驾的意思是…….”
“老夫幸得这一剑之赐,顿悟前非,强盗生涯也不干了,躲入昆仑山苦练五年,想再向令师讨教几招。”
“家师现已仙逝。”
“老夫知道令师作古,不过,找上了小友也一样。”
“找在下也一样?”岳奇一时惘然,不明白为何也一样。
“父债子偿,师债徒还。”黑瘤子霍地拔出随身携带的兵刃。
“呛!”地一声,那兵刃是一对光彩夺目的钢环,环外白齿森森,像钓鱼钩一般,暗藏倒须,环内则是伸缩的握把,可远可近,可钩可套。
“慢点!”岳奇冷冷地大声道:“在下要先了解大驾的立场是代表那一方面?”
“不论胜败,绝不代表‘万年堡’。”
岳奇点点头,黑瘤子不失江湖本色,不仗势欺人,无怪恩师说他为人可取。
“小友,请!”黑瘤子金鸡独立,左环朝天,右环俯地,左手伸前,右手殿后。这起手式看来怪怪的,岳奇心中有数,心一沉,恩师的声誉不能由自己来败坏。
“大驾请!”岳奇抽出佩剑,一招丹凤朝阳,摆好了架式。
“小友,接招!”黑瘤子脸颊上的肉瘤,突然变成鲜红,头上白发,无风自动,双环一错,上攻璇玑,下取关之。
“来得好!”岳奇剑芒一闪,以攻应攻,后发而先至。
刹时间,一老一少,双环一剑,立时发出漫天的寒光。
两人招式相连,劲气激荡,十丈以内,分不出谁攻谁守,谁进谁退。
黑瘤子的双环确实下了很大工夫,每一招发出,有主攻,有辅攻,主辅相承,迂回相应。
转瞬三十招过去,二人平分秋色,不分胜负。
黑瘤子猛然暴喝,双睛瞪起,手法一变,拿出看家本领,只见他每环蓄有环劲,环中套有大环,中环,小环,平环,立环,还有空环,实环,环中套式,宛如乌云盖日,长蛇腾空。
殊不料岳奇也立时化有形为无形,改以阴制阳,以柔克刚,三尺龙泉,剑芒增长了一尺。
五十招过去,表面上两人各不相让,势均力敌,但明眼人一看就可看出,黑瘤子的“千环套日”的手法,已到了强弩之末。
就在第五十二招时,一阵金铁交鸣,场中发出了闷哼之声。
黑瘤子的双环,不套向敌人,却套向自己。
岳奇怔了一怔,他以为对方是羞惭自裁,手中剑慢了一拍。
想不到这正是黑瘤子绝处逢生的奇妙招式,左环一偏,右环立即补上。
岳奇到此方知上当,但招式用老,急急打出一掌凌厉掌风。
“嗤!”一声脆响,岳奇的衣袖已被钢环外钩割破两寸多长的口子。
但掌风凌厉无匹,却也把黑瘤子震得歪歪斜斜,退后一步,才拿桩站稳。
“扯平,两不吃亏。”黑瘤子仍然保留强盗头领的作风,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干脆得很。
“在下已输了。”
“你没输,老夫也没输,今日事到此为止。”
“大驾不再比了?”
“还比个屁,玉泉老儿的高足,佩服,佩服。”
“如果不比,那在下就告辞了。”岳奇乘机想去找老叫化。
“慢点!”黑瘤子急急地叫了一声。
“还有事?”
“刚才忙着比武,忘记告诉你一件大事。”黑瘤子指了指小溪对岸的森林深处。
“与在下有关的大事?”
“当然,老夫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
“在下在这山中,一无亲,二无故。”岳奇心里埋怨,如果大师兄崔延年或二师兄方永只要有一个在此,那有多好,总不致使自己形单影孤,独力奋斗……
“有!有!小友去了就知道了。”
黑瘤子说得很神秘,脸上带着诡谲的笑容,岳奇偏不信邪,激怒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在哪里?”
“在森林的后面。”
“他是什么人?”
“是老夫的亲戚,是小友的朋友。”
“区区的朋友?”
“老夫把话传到,以后的事就看小友的了。”黑瘤子挥挥手,弹身就此离去。
岳奇犹豫了一下,拿出老叫化留给自己的花脸面具,往脸上一戴,从溪水映照下,简直是不认识自己了。
森林后,一个隐秘的角落,隐藏着石板屋。
修篁围绕,代替了红砖墙,石板屋前后两进格局精致小巧,门前有小溪,屋后有山泉,潺潺而流。
岳奇应约而来,他不放弃任何能够探听王为城的消息。
老叫化告诉他谋定而后动,这也是谋的一种策略。
到了一丛竹子后,再过去就是石板屋,屋门紧紧关闭着。
踌躇不前,岳奇一下子犹豫了起来,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这石板屋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与黑瘤子是什么渊源?为什么又要黑瘤子代传口信。
搜索枯肠,就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呀!”地一声,石板屋大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滑溜溜的白嫩小手,向岳奇招了招。
“进来呀!”门后传出娇滴滴甜美的声音。
推开门扉,客厅里灯光下只有一个窈窕人影在浮动。
“噫!你是什么人?”娇美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起来。
“区区花面太岁。”岳奇听出对方是小春的声音,她已不认识戴上面具后的自己。
小春一听这外号,粉腮又是一变,目露厌恶之色,怒道:“花面太岁是你?”
“正是区区在下。”
“来干什么?”
“在下路过此屋门口,是姑娘招手请来的。”
小春哭笑不得,本来是自己向别人先招招手,不由一肚子火,大声斥道:“我招手可不是请你来!”
“在下既来之,则安之。”
“我家小姐不会见你。”
“区区正要求见你家小姐!”岳奇故意做出嚣狂的样子。
“我家小姐不认识你。”
“没关系,在下认识你家小姐,她的芳名叫君君是吗?”
小春怔了怔,期艾艾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在下如果不知道,那能叫花面太岁!”
“谁告诉你我家小姐在此?”
“一个年老的老人家。”说到这里,岳奇在脸上比了个手势。
小春向后退了一步,冷冷地道:“不管怎么说,我家小姐是不会见你,你走吧!”
“在下不能走,在下有机密消息。”
“那你告诉我一样。”
“不成,在下一定要当面向你家小姐说明。”
就在此刻,从后进房屋中传出言君君的声音:“小春!你和谁在讲话?”
“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花面太岁。”
“花面太岁?”言君君沉吟了一下,道:“你带他进来好了。”
小春疑惑地看了看花面太岁,心里不知道言君君何以要见这个人。
“快一点,把前门锁上,任何人不许再进来。”后进房屋里传出特别交代。
小春莫可奈何地摇摇头,身子一扭,领着岳奇走向后进房子的门前,懒懒地道:“太岁请!”
想不到言君君已当门而立,鼓起一双大眼,尽瞧着花面太岁的花脸,一瞬也不瞬。
“把面具拿下来!”一声娇喝。
“言君君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岳奇心里倒想看看对方是真看破了,还是唬唬人的。
“不要装,把面具拿下!”
“在下是花面太岁!”
“恢复本来的面目吧!你忍心令我独立终宵,肝肠寸断么?”
言君君言词柔弱婉转,柳眉下的媚眼,刹那间流出了珍珠的泪珠,一颗颗顺着面颊而下。
岳奇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心情复杂之至,顺手脱下了面具,一张俊秀的面孔,立时出现在灯光下。
言君君喜上眉梢,破泪而笑,流露出万种的柔情,喜道:“为君寒夜立终宵,我终于把你等来了。”
说着,她拉过椅子,声音中洋溢着喜悦,又道:“岳奇,你瞒得我好苦。”
“姑娘都知道?”岳奇愣了一愣。
“不但知道,而且了解你重来‘万年堡’的真正企图。”
“‘万年堡’的情况如何?”
“堡主已经发出追杀令,不论死活,重赏黄金五千两。”
岳奇呵呵大笑道:“区区的身价竟有五千两之多。”
“你不相信?”
“信倒信,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
“岳奇,我再告诉你一个机密消息,‘万年堡’已组织了一个追杀小组。”
“追杀小组的成员有哪些人?”
“副堡主金沙夫人兼任组长,李总管是副组长,另外动员了几位高手。”
岳奇想起在四方酒店那晚上的一幕,言君君不也正是“万年堡”的副堂主,他脱口道:“姑娘也是其中之一了?”
“你以为呢?”言君君娇笑如花,花能解语,可惜岳奇已没有这份心情。
“在下不想作判定。”
“告诉你,傻瓜!堡主曾经找过我,我没有答应。”
“区区浪迹江湖,身负兄仇,寝食难安,为此重临南漳,就是要找寻凶手?”
“我愿意帮助你!”
“姑娘盛情,在下心领了。”
“你不要我帮忙?”
“在下只盼望能确定两件事。”
“那两件事?”
“第一,家兄被害是否由‘万年堡’所指派?”
“是的!”言君君答得很干脆。
“凶手王为城,这人现在在‘万年堡’么?”
“规照堡规,作这种事通常只有两个人知道。”
“请姑娘说详细一点!”
“副堡主亲自策划,然后秘密选派一名高手负责执行。”
“为什么要这么做?有动机吗?”
“当然有,不致放过任何的敌人,包括各门各派。”
“‘万年堡’有专司杀人的杀手?”
“总共是十五名。”
“与当年的黑武士有何区别?”
“名称不同,实质完全相同。”
岳奇意外地一震,心情特地沉重,急道:“姑娘还没有答复王为城在不在堡中?”
“此事只有副堡主一人知道。”
“姑娘的意思是……”
“杀人是机密,杀手的面目和姓名也是假假真真。”
“‘万年堡’变得残酷,江湖上又会闹翻天!”岳奇悠悠叹惜,叹惜人心不古,世事无常。
“记着,从现在开始,杀手将到处追探你的行踪。”
岳奇耸耸肩,敞声笑道:“为了那五千两黄金?”
“不完全是奖金,也是任务。”言君君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道:“你的问题问完了吧?”
“问完了!”岳奇也很干脆,他自认此行收获已是特别丰富。
“我倒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言君君深情的堆上一脸笑容,灵活的眸子滴溜溜地一转,那一份娇情的刁蛮姿态,不由使岳奇心中一动。
“姑娘有问题,请尽说无妨。”
“你可要老实的回答。”
“当然!”岳奇面色一整。
“你对我的观感如何?”
“这个……”
“说呀?”
“姑娘过去的纪录,在下无法恭维。”
“过去的我,已经死了,我关心的是现在。”
言君君开门见山,问话不绕圈子。
“姑娘坦白得很可爱。”
“除了坦白以外,还有呢?”
“情感丰富,也有弃暗投明的决心。”
“还有呢?”
“风姿容貌都是上上之选。”
“这么说来,结论是尚有可取了。”
“在下亦没有这么说。”
“阁下的意思是说不及格?”
“水准以上,超过及格甚多。”
“够不够格和你成知己?”言君君问得紧追不舍。
岳奇俊面一红,尴尬得不知怎么回答。
言君君微笑道:“这个问题暂时保留,等到将来我和余千蕙姑娘见面时再说。”
“姑娘消息真是灵通。”岳奇苦笑一声。
“好,我们今晚见面到此为止,我希望以后再见面时,更能令你满意。”言君君毅然站起身,举手送客。
怀着复杂的心情,岳奇离开了石板屋,干脆又戴上了面具,
一时漫无目的,走向黑黝黝的深山。
深山里雾正浓。
雾中的山野也是一片静。
静能启发思维,静可以使他重温回忆。
回忆的漩涡里,第一个映入脑海中的就是余千蕙姑娘。
他记得自己曾经抱过余千蕙两次,本来当时只是为了救她才抱她,抱人的事过境迁早已忘怀,被抱的人却言之灼灼,郑重的记下这笔帐。
男女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尤其是感情这回事。
岳奇一向冷沉得近乎无情,心里明明告诉自己,余千蕙已经走得很远,天涯海角,是否再相逢实难预料。
往事如烟,他能说些什么?
突地,他感觉有人到了身后,没有任何声息,只是一种直觉的反应。
现在已快接近凌晨,当然没联想到鬼,因为白天不属于鬼的世界。
他故作不知,站着没动,但心里已有了戒备,凭感觉,来者可不是寻常的人物。
“这小子可跑不掉了。”
“是他么?”
“有点像!”
“老大,运气不错,又碰上了。”
“老二,这叫做天从人愿。”
一唱一和,声音他没忘记,形象更是深刻,就是他入山时第一次碰到,要收自己为徒的一对老怪物。
转过身,赫然就是他俩。
两个怪物也是,惧然一惊。
“老大,不是他!”
“真怪,背影完全一模一样。”
“这家伙,不知怎么样?”
“不成,我看没有先前那个长得俊,一张大花脸,怪难看的。”
“老大,将就点,起码比你我好得多。”
“不用急,先摸摸他的底,不能坏了哀牢双英的名声。”
岳奇这才搞清楚,面前这对老怪物,竟是闻名西南的哀牢双煞,章方长、章圆长兄弟。
两兄弟的长相很巧,一个是方脸,一个是圆脸,他们不知为何跑到此地来,大概是哀牢山不易真正找到秉赋优异的好徒弟吧!
“好吧!老大,我试试看。”章圆长大刺刺地迈前一步。
岳奇屹立如山,花面具下的脸色冷得如寒冰一般。
“小子!你是不是姓岳?”
“在下姓不姓岳,是在下的事,与人无关。”
“怎么无关?老夫要找一个姓岳的小子。”
“你与他有仇?”
“老夫兄弟要收他为徒,带他回哀牢山,造就为绝世高手。”
“那他答应了。”
“没有,那小子乘机溜之乎也。”
“原来如此,二位去找他好了。”
章圆长怪眼一翻,瞪起来像牛眼,叫道:“你是他的兄弟?”
“是他的兄弟又怎么样?”
“有意思,你们兄弟和老夫兄弟大大的有缘。”
“在下没有这个感觉。”
“那小子不识抬举,你就顶他的缺。”
“你们要收在下为徒?”
“答对了,未来哀牢一派的掌门。”
“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绝顶高手。”
兄弟俩又开始一唱一和。
“对不起,在下没兴趣!”
“你不能走,你走了老夫哪里去找人?”
“在下身有要事……”
岳奇话才说到一半,老怪兄弟俩急得白发根根竖立,怪脸连连抽动。
章圆长大叫道:“不答应也得答应,老夫要定你小子了。”
“为什么?”岳奇开始感到不耐烦。
“忍耐点,小伙子,彩头还在后面呢!”
蓦地,又是一声怪叫,真像猫头鹰夜出觅食,从不远的山石后传过来。
接着,黑影一晃,场中多了一男一女,站在丈外之处。
场中三人,不约而同打量了一下来人,两个老怪瞪着白眼,居然交头接耳地讨论起对方来了。
这一男一女,确也是配得绝妙,妙不可言。
那位女的大约三十来岁,长得又骚又俏,穿着一身绿,绿绢束发,绿衣绿裙再配上一双浅绿花鞋,绿得如荷花池里的绿荷花。
蛋形脸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眼角斜起微吊,说不出有多么的艳多么的媚。
说到身段那更是得天独厚,又玲珑,又透剔,凹凸互见。
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可也是一绝,怪不得两个老怪一见就忍不住私下先讨论个没完没了。
只见他又矮又胖,穿着乌黑道袍,比起老怪兄弟矮上一大截,蜡黄的面皮,紧贴着高耸的颧骨,活像一颗骷髅圆球,双眼陷凹,碧光森然。
他嘴唇皮微微一动,吐出了话音:“‘万年堡’武林圣地,是谁在这里倚老卖老?”
章方长一听,大怒指着对方骂道:“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口出大言,你算老几呢?”
“在下‘万年堡’第一副总巡察厉木端是也。”
“你呢?”章圆长怪眼一翻,指了指那个女的。
“姑娘是第二副总巡察花五娘,怎么,你们两个老怪物竟敢在万年堡禁区内张狂不休。”
“‘万年堡’又不是铜墙铁壁,老夫还不在乎!”
“就是你们总巡察黑瘤子来,老夫兄弟也是一样!”
章万长、章圆长两个老怪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一吹一擂,又互相唱和了起来。
“二位来自哀牢山?”花五娘娇而甜美的声音,在夜空里荡漾。
“不错!芳驾有何高见!”章方长对着艳丽的花五娘无动于衷。
“咱们总巡察特别充许二位在此走动?”
“这倒没有!”
“既然如此,这个人进入‘万年堡’山区,就是‘万年堡’的人了。”花五娘用手指了指岳奇。
岳奇心中暗喜,这一下子可好,一石两鸟,让他们去狗咬狗,正好削弱“万年堡”的势力。
“你们也对他有意思?”
厉木端冷冷插嘴道:“本座要调查他的来路?”
“哈哈!”章方长大笑道:“免了!老夫已调查清楚,这小子姓岳,他还有一个弟弟。”
此话一出,花五娘和厉木端相顾愕然,他们二人奉命就是要注意岳奇的行踪,“万年堡”已组成追杀小组,专用来对付岳奇。
但岳奇只有一个哥哥,而这个花脸人却只有一个弟弟,可见他和岳奇不会有什么关系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花五娘一双媚眼,对岳奇瞧了又瞧,她听说岳奇英俊潇洒,眼前这个人却是个花面孔。
“老夫自有办法。”
“不管他是谁,来到这山区,就是‘万年堡’的人。”
“老夫收他为徒在先,你们二人已落后了一步。”
双方箭拔弩张,一触即发,共同争的是一个目标。
岳奇眼珠子一转,将计就计,决定再烧他们一把火,遂抗议道:“区区在这山中行走,难道犯了王法不成?”
“这小子说得对,天下人走天下路,什么王法不王法的。”
章家兄弟鼓掌为岳奇撑腰。
“在下不知道哀牢山在哪里,‘万年堡’又在哪里,这两个是那一个大呀?”
“当然哀牢山大!”章方长抢先说出。
“边荒之地,不入流的门派而已!”厉木端不屑地摇摇头。
“矮子鬼,你敢瞧不起哀牢山?”
章方长“霍!”地一声,从长襟下取出一只怪形名刃,像算盘又不像算盘,四四方方的。
章圆长从衣襟下取出一个圆球形的金爪锤,金光灿烂,耀眼生花。
“哟!要动家伙了?”花五娘嗲声嗲气,好像不是拚命而是跟老情人在打情骂俏。
章方长冷冷地道:“来吧!哀牢山的绝活,让你见识见识。”
“耍嘴皮子算不上人物,章老大!本座选上你了。”
说着“呛啷!”一声,厉木端抽出了长剑,剑尖一抖,幻化成三朵飞花,罩向章方长的上胸大穴。
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这魔头倒也干脆。
“姑奶奶当仁不让,章老二,轮到你出场了。”花五娘腰上缠的彩带,就是她的兵刃。
只见她在腰际解下彩带,迎风一挥,软棉棉的彩带,软中带硬,随手一抖,竟似一条飞蛇。
章圆长岂是省油的灯,身躯一矮,避过了飞蛇的缠绕,左手一指,右掌往左臂下一圈,金爪锤势捷力猛,立即回攻了过去。
花五娘攻势十分凌厉,迎门十三式,一招紧接一招,招招不离对方的脖子。
要知道这种彩带,攻击敌人致命的部位,就是把握住对方的又长又细的脖子,脖子中的喉接骨是最脆弱易断的。
章圆长怪叫一声,双足一垫劲,刷地飞身而起,使出他哀牢山的镇山绝技“回风干叶”,两手双腿随着锤影,顿时有如千臂千足,在空中飞舞回旋。
厉木端和章方长二人,此时也你来我往,攻守绵绵不绝,虎虎生风。
在这瞬息之间,四人各已交换十几招过去。
岳奇仔细观察“万年堡”两位副总巡察的武功,发觉他们是属于大漠一派,这和他们总巡察黑瘤子当年在大漠称雄称霸,大有关连。
他看得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小动作。
可是就在这紧要关头,三十多丈的丛林上空,飘过来一条奇快的身影。
岳奇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他一眼瞧见那人来势,不是别人,正是那敌友难分的总巡察黑瘤子赶了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自己不想再和他朝面,不如悄悄地先行溜掉为妙。
灵官铺是南漳最有名的香火地区,终年香火不断,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灵官铺最有名的庙寺,就是灵官寺,寺中僧人,最少也有三百人。
灵官寺是座古刹,古刹的主持人必也是得道的高僧。
灵官寺外古柏成林,林荫夹道,寺内殿阁相连。
岳奇来到了寺前,心想:“老叫化说要找马掌柜,必须到寺中见老方丈,这老方丈人很怪,不知怪到什么程度?”
寺门敞开着,岳奇昂着头走了进去。
跨过前殿的中间一扇门,此时正当午时刚过,寺中较为清闲,可是就在门内门外跪着二列和尚,低垂着头,喃喃喧诵佛号不已。
不错!这老和尚是怪,那有这么念经的。
一个中年的和尚,迎上岳奇身前,合什当胸,低声道:“施主是进香还是游寺?”
岳奇拱手答礼道:“在下专程拜访贵寺‘了空’大师。”
“施主要见本寺方丈?”
“是的。”
“施主贵姓?”
“在下姓岳。”
中年和尚“哦!”了一声,想是想起了某一件事,面带忧郁之色,默然道:“岳少侠,贫僧久闻大名……”
“不敢当,烦去禀告大师一声,岳奇求见。”
“岳少侠有什么要事,一定要见掌门方丈?”中年僧人似乎不太乐意进去禀告。
“在下受一位化子老前辈的口头指示。”
中年和尚一听到提起老叫化,便肃然起敬道:“请施主在此稍候,容小僧进去禀告一声。”
说着,微微弯身,含笑而去。
隔了半晌,寺后突然传出惊叹声和饮泣声,像是骤然发生了什么大事,寺中大铜钟,连敲五下。
岳奇感到情况不妙,急忙循声赶入里边,沿途看到三二两两和尚,面带悲戚,脸有泪容,看到岳奇均都投以仇视眼光,擦身而过,竟无人拦阻,也无人询问他,让他登堂入室,直闯而入。
一连闯过了三间大殿,殿内神像庄严肃穆。
岳奇已管不了许多,施展开轻身法,不稍半刻工夫,赶到了一间四合院的僧舍。
僧舍中人头耸动,喧哗吵嚷,居中一个黄衣老僧,半侧半卧地斜靠在云床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不带一丝血色。
他旁边站着一位枯瘦老僧,正以手掌贴着那老僧的后背心,不断输以内力,只见他头顶上透发一片雾气,向上蒸发,蔚然如山岚。
先前进来禀报的那位中年僧人,一见岳奇奔来,脚尖一点,已排众而出。
“岳施主,敝寺方丈遭人暗算……”
岳奇大惊失色,激动地道:“是刚才发生的?”
点点头,语声哽咽凄然道:“就是施主进门的同时。”
“会有这么凑巧?”岳奇心中感到万分歉疚。
“难道贫僧还会向施主撒谎。”中年僧人怫然不悦,口气凝重得多。
这时,众僧人见他二人在争辩,迅速围了过来,一下子把二人围在中心,大家七嘴八舌,俱都是针对岳奇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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