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慕嵩苦苦一笑道:
“老夫正思急流涌退!”
东方野哈哈一笑道:
“对方既已散出武林贴,难道堡主不应战么?”
田慕嵩深沉地道:
“应战是当然,老夫是说即使侥幸卫冕成功,也将自动除名让贤。”
东方野故作狂态道:
“如有机会,小可想斗斗‘青衣修罗’一较长短。”
东方野沉声道:
“能碰上一个相当的对手,放手一搏,也算人生快事。”
田嵩举杯道:
“英雄豪语,该干一杯!”
田三这才有机会插口道:
“佟兄豪气冲云,令小弟心折,先干为敬了!”说完,举杯仰颈一干而尽。
东方野举杯道:
“小可敬堡主!”
“是老夫敬你!”
两人干了,互一照杯,田三又复斟上。
田慕嵩老脸一肃,凝视着东方野道:
“佟少侠有意问鼎‘血榜’么?”
东方野心中一动,不知这奸雄在转什么念头,困惑地道:
“问鼎血榜?”
“嗯!怎样?”
“小可从没这奢望。”
“以少侠的身手,必可‘血傍’提名!”
东方野反问道:
“与堡主争夺么?”
田慕嵩哈哈大笑道:
“老夫说过正想急流退身,少侠对犬子有救命之恩,让贤聊以报德。”
东方野一撇嘴道:
“这也能相让么?”
“可以,只要老夫当天下同道之面,声明不应战,少侠便稳登宝座。”
东方野倒被这几句话困惑了,田慕嵩真的有些气度,心念几转,道:
“散出武林贴的是‘青衣修罗’?”
田慕嵩沉重地一颔道,道:
“对了,问题就在此”
“小可倒愿一聆高论?”
“决斗之日,少侠可以先向‘青衣修罗’反挑战!”
东方野冰雪聪明,而且早有数,一听话音,便已了然,这枭雄的目的是要借自己去斗“青衣修罗”,或许两败俱伤,他坐收渔人之利,或任一挑战者剧斗乏力,他便可从容对付了,这算盘实在打得妙,当下一皱眉道:
“有这规矩么?”
“你挑战他必应战,老夫是现任明主,有权裁决。”
“青衣修罗不接受反挑战,或定要先与堡主决斗呢?”
田慕嵩面色微微一变,略一沉吟道:
“这是作法问题,‘青衣修罗’年青气盛,自视极高,只要少侠在挑战时,言词间予以相激,他必应战。”
“唔!这……有可能?”
“问题是少侠有否决心争取这武士至高荣誉?”
“只是……”
“怎样?”
“小可怎敢当堡主不战而让……”
“哈哈哈哈,少侠如能当众击败‘青衣修罗’,与会同道必悦服,老夫已蝉联三届,不应战亦属情理中事。”
东方野振声狂笑,举杯道:
“小可敬堡主一杯,不论能否击败‘青衣修罗’,盛德可感!”
“哈哈哈哈,不必过谦!”
双方照了杯,田慕嵩显得十分振奋地道:
“今天到此为止,改日再详细磋商,请用酒菜。”
“小可酒力不胜,请准告退?”
“既如此,仅管请便,不过……老夫先告罪,晚餐恐不能相陪,命人送到书房,少侠自用,不怪吧?”
“岂敢!岂敢!堡主……”
田慕嵩打断了东方野的话头道:
“并非大事,是准备为犬子复功!”
东方野心头一震,道:
“三公子的功力可以恢复?”
“可以,堡中尚有几位奇才之士,可以为力。”
“啊!小可为三公子祝贺!”
说完,离席而起,施礼告退。
田慕嵩起身道:
“三儿送少侠!”
“是!”
田三公子恭应了一声,与东方野同回到西院书斋,再次叮嘱红薇小心伺候,然后告辞而去。
东方野上床假寐,心头起伏如潮,上官凤父女,被禁堡中,已有相当一段时日,不知是否平安?咫尺天涯,如何设法拯救呢?
首先要打探的,是她父女被禁何处,自己初来乍到,如何着手呢?
好在田三功力未复,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如那狼子一旦恢复,情况便不同了。
一想到上官凤,不由回肠寸折,她父女之所以被囚,起因仍是自己,她在自己微未之际,独垂青睐,不为威迫,不被利诱,拒婚田三,这一份情,可说世间所稀。
回想田慕嵩方才的一席话,不禁觉得好笑,枭雄心性,事事不择手段,“武道”二字,在他毫无意义。
想着,想着,蒙胧入睡,一觉睡来,已是掌灯时分,一桌酒菜,已摆在外间,红薇独坐而候。
东方野起身略事漱洗,也不客气,上桌饮啖。
红薇在一旁执壶殷殷劝饮。
东方野本待套问红薇,但却找不到适当的藉口,一个不巧,必露破绽,对方如起疑,办事便不力了。
“无双堡”高手如云,但却不曾接触到一人,足微田慕嵩为人的狡猾。
饮食了一阵,颇觉无聊,搭讪着向红薇道:
“怎不见你们大公子二公子。”
红薇笑了笑,欲言又止。
东方野冷冷地道:
“是我多此一问了!”
红薇斜瞟了东方野一眼笑道:
“少侠好强的个性!”
东方野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腔。
红薇接着道:
“少侠是三公子的救命恩人,说也无妨,大公子在江湖中遭了意外……”
东方野本是明知故问,田大公子在嵩山后峰假“岭南三圣”之名,向少林寺勒索三宝,是他下手杀的,当下“唔!”了一声,道:
“遭了意外?”
“是的!”
“什么意外?”
“被‘青衣修罗’所杀!”
“啊!那是为了什么?”
“青衣修罗残杀成性,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过节。”
“二公子呢?”
“早夭!”
“那目下只剩三公子了?”
“谁说不是。”
“三公子尚未成婚?”
“少侠您呢?”
“尚未!”
“为什么?”
“这还能为什么?”
红薇掩口一笑,道:
“比如说,以少侠的身份、人品、年龄,还碰不上一个知心人?”
东方野心念一转,这是套问上官凤父女下落的机会,当下莞尔道:
“红薇,你很会说话……”
红薇娇躯一扭,道:
“少侠夸赞了,到底怎么说啊?”
“嗯!这个……区区原来有位红颜知已,如今下落不明!”
“哦!这是件伤心事,我们三公子……”
“怎样?”
“婢子不敢饶舌!”
“估坐无聊,当闲话辨也无妨?”
红薇俏眼连眨,终于忍不住道:
“三公子也看中了一位美人儿……”
“怎样?”
“可惜好事不偕。”
“这就怪了,三公子风流阎傥,出身武林第一家,怎会好事不偕?”
红薇一披樱口,道:
“只怪那女的死心眼……”
“怎么个死心眼?”
“她另有所欢!”
东方野一颗心怦怦乱跑起来,这分明指的是上官凤……
蓦在此刻——
书旁外起了脚步声,红薇扭头一看,忙起身道:
“堡主来了!”
东方野心内一沉,看着就要揭开谜底。偏偏又来撞开,只好起立相迎。
田慕嵩到了门外,哈哈一笑:
“佟少侠,失敬,失敬,我们再来三杯”。说着跨入房中。
红薇立即挪过椅子,添上了杯箸,两人分宾主落座。
田慕嵩一摆手道:
“红薇,你下去,不必侍候,叫你再来!”
“是!”
红薇福了一福,退出旁外自去。
东方野开口道:
“堡主不是为三公子复功么!”
“事情很顺手,提前峻事,老夫才得抽空前来相陪。”
“哦!可喜可贺”
“来,干杯!”
干照了杯之后,东方野道:
“堡主有什么指教么?”
田慕嵩正色道:
“就是午间的谈关于‘血榜’之事!”
东方野心中一动,暗忖,来了,且看这老匹要出什么花招。
“哦!小可洗耳恭听?”
“少侠可是真的有意问津?”
“这……当然,不过小可的目的只是要斗斗‘青衣修罗’!”
“好,老夫有个主意……”
“愿聆高见?”
“老夫尽全力派出堡中好手,探查‘青衣修罗’的行踪……”
“这为什么?”
“如能探出对方行踪,少侠便可不待‘藏龙谷’之会,先期挑战,少侠如赢了,届期老夫便可当众让贤,不必再动手了,少侠意下如何?”
东方野暗骂一声老匹夫,打得好算盘!这不分明是当初谋算父亲与“美髯公伍伯昀”的故技么?这次,你便想错了。
“好办法,不过……”
“怎样?”
“如小可落败呢?”
“老夫认为少侠稳操胜手。”
“不见得!”
“少侠不可气馁,老夫届时伺机协助。”
“如果无法事先获知对方行踪呢?”
“那只好届期一比雌雄了。”
“好,悉依堡主的安排。”
田慕嵩得意地哈哈一笑道:
“老夫乐于见少侠‘血榜’题名!”
东方野凑趣道:
“小可则望堡主能蝉联!”
“老夫业已厌倦了,树大招风,名高招忌,适时退身是上策。”
“堡主胸怀,无人可及,小可折服。”
“那里!那里!少侠人中之龙,武林之秀,老夫一眼即已看出。”
“堡主高估小可了!”
田慕嵩又谈了些武林轶事,东方野只是唯唯喏喏,到了起更时分,田慕嵩招呼红薇进来拣拾杯盘,清理完毕,送上香茗。
东方野故作醉态可掬地道:
“红薇,我们再来谈谈!”
红薇风情十足地一笑道:
“少侠不累么?”
“不累,不累!”
“婢子遵命!”
“坐下好谈,我不是什么贵客,你不必太拘礼”。
红薇笑了笑,在侧方椅上坐了,用手掠了鬓发散发,软语莺声地道:
“少侠要谈些什么?”
“接续刚才所谈的呀!”
“哟!少侠对男女间事兴致很好!”
话中隐念挑逗之意,东方野当然听得出来,只作不解,一本正经地道:
“刚才说到哪里?”
“说到三公子意的女子另有所爱。”
“对了”
“后来呢!”
“这点少侠清楚,三公子被‘虚无客石中利’劫持。”
“那女子没了下文?”
“有,那女子也不是外人,是堡中一名得力助手之女……”
“啊!”东方野有些沉不住气了。
“三公子此番脱险归来,准备与她成亲?”
红薇“咕叽!”一笑道:
“佟少侠为什么特别关心此事?”
东方野立时惊觉起来,淡淡地道:
“闲谈而已!”
“婢子明白了……”
“明白什么?”
红薇搔首弄姿势地道:
“必是佟少侠心里思念那位人儿太切,所以如此关心这位。”
东方野苦苦一笑道:
“这怎么说?”
红薇斜斜一瞟东方野,道: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婢子…也曾如此过!”
“哦!你也有心上人?”
“不过,身份微贱,不为人爱。”
言下,竟也露出了幽怨之色。
东方野醉翁之意不在酒,倒不在这风流俏婢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堡内的人,没有一个不该杀,时间迟早而已,当下又拉回正题道:
“红薇,你方才说三公子属意那位也是堡中人!”
“是呀!”
“那还有什么话说?”
“可惜,红颜薄命,她没有福份。”
东方野全身触电似的-震,竭力保持镇静道:
“这话怎么说?”
“她父亲吃里扒外,是本堡叛徒……”
“啊!有……这等事?”
“三公子被动便是她父女勾结‘虚无客’等人所为的……”
“有凭据么?”
话一出口,东方野立觉不妥,但已无法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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