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归来不看山!”凡是到过华山之人。都确信此言不虚。若论巍峨、奇特和峭拔,天下名山,无出其右。
此刻,在华山东峰之上突棋亭中,有五个老者,正在翘首遥望山下络绎于途的武林人物。
此亭乃是宋太祖与丹土陈搏对奕之处,俯瞰山下,雾气缭绕,云生脚下,不由令人想起李白登落雁峰的诗句:呼吸通帝座,搔首问苍天。
这五个老者,其中一位是“奔雷手”蓝渺,另外一个是“绿袍判官”娄森,其余三人,衣着甚是褴褛。
小亭中地上,堆满了黄澄澄的金条,在落日余辉中闪闪生光。
山下数十个武林人物,纷纷上了东峰,其中较为有名之辈是“蛇魔苏”铁城,“紫面金刚”柳鹤图,“粉蝶太子”曹典等。
只闻柳鹤图沉声道:
“我等应‘太华帮’使者之招,兼程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只闻三个老人之一肃然道:
“本帮鉴于武林盟主失踪,武林群龙无主,空前纷乱,乃急起筹备,并派出使者数十人,邀请有识之士,共攘壮举。凡是应邀前来之同道,本帮概以黄金百两相赠,并赠金花一朵,作为证物。然而返回中原,一旦本帮有事相召。必须立刻响应……”
“蛇魔”苏铁城沉声道:
“当今武林盟主,虽尚未正式接事,但据说以中村铃子为首,以下是‘银弓小二郎’及康八等人攘助,实力极为浩大,设若他们七八人联手,当今武林高手,似乎无人能与之抗衡……”
那老人哂然一笑,道:
“本帮之成立,并非要取代盟主.有志者自是欢迎,但绝不勉强,至于中村铃子等人,实力虽大,毕竟是鸟合之众不堪一击,上次被岳家宇击败,当众现丑即为一例……”
“不过……”他冷冷地道:
“本帮副座,为了安定人心,决定在各位报到之时,略炫绝技,以壮声气……”
他回身深施一礼,朗声道:
“请副座亲临指示……”
只见东岭峰颠,出现一条身影,步下如行云流水,疾驰而来。
柳鹤图对娄森低声道:
“娄兄可知道此帮帮主是何许人?”
娄森冷冷地道:
“娄某也不大清楚!”语气极冷,好象有忿然之色。
“蛇魔”苏铁城低声道:
“此人身为本帮的副帮主,竟把面孔也遮起来……”
只闻“粉蝶太子”曹典道:
“我等都是被那些使者击败,威胁来此,不知几位大侠是否也是如此?”
苏铁城、娄森和柳鹤图等人不由老脸一红,同时冷哼了一声,曹典心里清楚,他们也是被迫来此。
柳鹤图冷笑道:
“‘奔雷手’蓝渺,素以侠义自居,而他竟也在此帮中,足见这正副帮主绝非泛泛之辈。”
这工夫那蒙面人已经掠到小亭附近,身材修长,身躯略现佝偻,一袭葛衫又破又旧,似是一个很老之人。
此人卓立不动,待蓝渺等五人见了礼之后,对刚来的数十人冷冷地道:
“各位千里迢迢,远来华山共攘盛举,本人仅代表帮主,表示谢意!并承帮主指示,在各位方家之前,略展微末之技,聊博一笑……”
他冷冷地道:
“哪一位出手按本座一招?”
“一招?”数十位高手,此番确是被一些蒙面怪客挫败,声言叫他们来华山报到。
象他们这些人物,自非轻易受人控制之辈,怎奈他们不愿听“银弓小二郎”等人统御,另一部分不容于白道中人,正感走投无路,中原无法立足,所以都怀着前来看看的目的。
如果确是了不起的人物领导他们,他们从此有了避难之处,当然求之不得了。
这也是此帮厉害之处,摸透了武林一部份高手的心理,利、害兼施,使他们自动投靠。
但这蒙面人竟以一招向他们挑战,象“紫面金刚”柳鹤图、“蛇魔”苏铁城及“绿袍判官”娄森等人。自是十分不服。脸上就现出不悦之色。
但他们仍不愿冒当众现丑之险,自抱奋勇。不禁互视一眼。
那蒙面人对蓝渺沉声道:
“蓝舵主,据说你的暗器无法堪称天下一绝,何不先露一手?”
蓝渺肃容道:
“在下微末之技,实不敢自栩天下第一,不过副座既要在下献丑,又不便藏拙,好在今后都是一家人,互相研究,并不为过……”
他缓缓走出小亭,对“绿袍判官”娄森和“蛇魔”苏铁城抱拳道:
“蓝某对二位的绝学心仪已久,就请二位屈驾接蓝某一招暗器手法……”
此言一出,刚来的数十人大为震骇,因为“奔雷手”虽然颇有盛名,但暗器方面,未听说有何独到之处,尤其苏、娄二人凶名极着,以蓝渺的身手,独接二人,口气似乎稍狂了些。
因此,所有的目光都凝注在苏、娄二人身上,希望他们煞煞蓝渺的傲气。
娄森重重地吸了一声,回头对苏铁城道:
“苏兄,人家既然愿意独接咱们二人,必有惊人绝学,珠玉在前,岂能错过大好学习机会!”
苏铁城哂然道:
“娄兄之言极是!良机难再,空前盛举,岂可错过!不过……”
他轻蔑地一笑,道:
“蓝兄确此豪气,倒也出乎小弟意料之外!”
目前双方虽未动手,娄、苏二魔已经感受到了污辱,人家的身份和他们差不多,却敢同时向他们叫阵,这分明有轻视之意。
二人忿然走到蓝渺面前,约一丈之地,沉声道:
“今夜有幸拜领蓝兄高招,真是一大快事。不知蓝兄是何种暗器?”
蓝渺有恃无恐,气定神闲,他并非自大自狂之人,乃因奉命出手,以便为此帮壮壮声威,表示一个舵主,已是了不起的人物。
蓝渺微微一笑,道:
“小弟不避浅陋之议,冒然出手,尚请二位莫要见笑!至于这暗器手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绝招,只是有点新奇而已!”
他摊开两手,每一掌心都握着一块蒜条金,重约三四两,肃然道:
“我等相距一丈五六,监某同时发出两块金子,若是击不中二位,除了应得的百两黄金之外,蓝某的一份,也分成两份,赠与二位如何?”
百八两黄金,算不了什么?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娄、苏二魔不由同时哼了一声。心道:“听你的口气,好象有十成把握似的?”
娄、苏二人同时退了下去,保持两丈距离,“蛇魔”的“缩地龙”怪蛇,盘在颈上,扬头吐信,甚是骇人。
蓝渺颠了颠手中的黄金,道:
“二位注意了!设若接不住,或者闪避不过,也莫怪小弟……”
娄、苏二人更加气忿,同时冷晒一声,就在这时,蓝渺大喝一声“着”!扬手掷出两道金茫。
两块蒜头金带着啸声向娄、苏耳人面门飞去,眨眼就到了面前,二人知道劲力极大,都不敢用手去接,各自急闪数寸。
“搜搜”两声,金芒擦耳而过,二人不由同时哈哈一笑,哪知笑声甫出,金风又到,急忙弯腰低头。
岂知蓝渺这种“回光返照”暗器手法,出人意料,手劲极足,刚刚越过二人,立即转弯,疾射而回。
娄、苏二人未想到暗器还能回头,闪得不谓不快,却没有暗器快。“卜卜”两声,各戳入娄、苏二人右肩厚肉之中。
手劲之大,令人吃惊,周围数十高手瞠目昨舌,失声惊叫。
娄、苏二人痛得咧咧嘴,面色由红变紫,尴尬万分。而蓝渺却微笑着走上来,道:
“小弟一时失手,尚请鉴谅……”他伸手就要去取金条。
娄森不由恼羞成怒,巨掌一撩,拍出一道罡风,蓝渺扑臂一搪,“蓬”然声中,二人各退一步。
显然,若论掌力,娄森也不见得高明,这一来更加暴怒,但蓝渺却不动肝火,连连摇手道:
“娄兄且请息怒!小弟事先曾交待过,这种手法不登大雅,却有点新奇,二位既然未能闪过这两条金子,自应还给小弟……”
说毕,出手逾电,反抓向“蛇魔”苏铁城的右臂,苏铁城的身手本就略差,又未提防,竞被抓住。
蓝渺一扭他的左臂,苏铁城的身子不得不转过去。本想疾转身子,再向对方报复,哪知蓝渺比他更绝。另一手食指在苏铁城后肩上一钩,一块蒜金条金应手而出,疾退三步,喃喃地道:
“这块金子重约三四两,穷贫人家,若是节省化用,可过上三五年……”
苏铁城气得眼珠子发蓝,却知道发怒也没有用,只得忿然退下。
娄森为人更滑,深知此刻动武只会增加难堪,自己取出金块,抖手向蓝渺掷去,却用了十成力道。
蓝渺当然知道,却仍是伸手一接,“哎哟”一声,道:
“娄兄手劲好大,设若刚才伸手去接,也许就不会吃亏。”
他摊开手掌,故作吃惊之状,道:
“娄兄请看,这块蒜条金已经变成蒜片金了……”
果然,那块蒜条金,已被震扁,上面还有清晰的手掌纹路,娄森和其余之人不由面色微变。
蓝渺微微一笑,优闲地退了下去,对那副帮主抱拳道:
“蓝某雕虫小技已经炫过,实是不登大雅,尚请副座原谅……”
娄、苏二人更是老脸赤红,对方每一句话,都象一把利刃,戳在他们心坎之上,那意思是说:虽是雕虫小技,这两个货色仍然接不下来。
副帮主肃然道:
“蓝舵主说得不错!如果各位投靠本帮,确有诚意,自不必介介于怀,须知蓝舵的功力,未必高于二位……”
所谓“未必高于二位”这句话,说得十分技巧,那也表示“虽不会高于他们,也绝不在你们之下”。
“这样吧!”副帮主冷冷地道:
“由柳大侠随意挑选三五位,娄、苏二位例外,再接本座一招……”
柳鹤图心头一震,知道人家要向他们来个下马威,使他们都折腾一下,心服口服。
他知道推却不掉,只得抱拳道:
“柳某遵命……”
他回头一看,这些人中若除了娄森和苏铁城二人,也只有“粉蝶太子”曹典和邓子瑛及“大头翁”金保和等人尚能凑凑数。
他挑了四个,加上他自己共五个,走到场中。
其余四个是曹典、官保和、邓子瑛和“好好先生”上官玉。
五人将蒙面人围在核心,都提足了十成内功,只闻那副帮主冷冷地道:
“各位尽管全力施,不必留情!”
柳鹤图抱拳道:
“在下献丑了……”
两掌一分,同时向其余诸人使一眼色,劲风呼啸,眨眼拍出七掌,而其余诸人也同时拍出一掌。
这五人合击之势,也十分惊人,由于武功路数不同,掌劲刚柔不一,令人无法捉摸。
然而,对方非吹牛,大袖一展,在无俦罡劲中疾划一周,然后飘落在人圈之外。
谁也未看到他有没有出手?也未看清他是怎样飘出圈外的?
只见以柳鹤图为首的五个人,每人胸底上部有四个爪孔和一个鳞形小孔。
而且每人的部位完全一样,却都未受伤,就凭这等神奇的手法,已使在场诸人心惊胆寒,连蓝渺也骇然大震。
这人的武功,玄得使人难以自信,而他仅是一个副帮主,那帮主又该如何?
娄森现在已不再忿怒,他知道已经找到了靠山,这等有力的避难之处,真是找也找不到。立即抱拳道:
“副座神技盖世,娄某叹为平生仅见,但不知刚才这一手奇学是何名称?”
蒙面人冷冷地道:
“此学名叫‘一鳞半爪’,乃是本座武学中最差的一种……。”
说毕,转身疾掠,没于峰后不见。
“一鳞半爪……”娄森喃喃地念着,其余诸人也楞楞地望着蒙面人失去的方向。
监渺对其余几个老人道:
“现在可以把金子分与各位了!”
四个老人分发着黄金,而且交给每人一朵金荷花,并嘱咐此花为秘密信物,绝不能被外人看到,一旦有本帮使者见招,就要听其命令行事。
此刻东峰之下,又来了三人,正是岳家宇,万紫琴和宋象干三人。
他和万紫琴和好之后,梅友竹带着他的二位舅母赶到,随后宋象干也跟踪而至,于是梅友竹有事离去,而岳家宇把二位夫人安置在妥善之处,恰巧发现了一个漏网之鱼。
此人正是失踪的庞起,二少立即追踪,如果只有岳家宇一人,不出三五里就可以追上,但有万紫琴,就不得不减慢速度了。
然而,依宋象干的主意,与其抓住庞起,不如暗暗跟踪,看看他到何处去?也许可以找到那个魔头。
于是他们三人就跟踪到了华山。眼见山坡上掠下一人,而庞起立即远远招呼,道:
“副座慢走!庞某有事凛告……”
那蒙面人止步回头,冷冷地道:
“事情办得如何了?”
庞起躬身道:
“卑职按以前所暗定的地点去找,始终未见到他,尚请副座见谅!”
蒙面人冷冷地道:
“他暗中支持你当武林盟主,达十余年之久,难道你仍不知他的本来面目?”
庞起肃容然道:
“说来难以置信!在卑职未登盟主宝座之前,他曾露过几次面,而且几位高手见过他,不然的话,那些高手中不乏能人奇士,岂能受卑职指挥!但谁也不认识他是谁,因为他出现次数,没有两次面貌相同……”
“好吧!”蒙面人冷冷地道:
“你把这个纸条带去,照上面的步骤去找,依我猜想,一旦遇上他,弄清他是否本座所找之人后,以我所传你的一招武功和轻功,逃命不成问题。你拿去吧!找不到他不必回来见我……”
庞起双手接过纸条,躬身而退,回头就走。那蒙面人两袖一展,一掠就是十七八丈,三少不由骇然,一会工夫,不见了那蒙面人,连庞起也在一里之外了。
岳家宇肃然道;
“不知这蒙面人是谁?他分明叫庞起去找那个背后支持他的
魔头,那魔头也就是我的血海仇人!现在我们是否应该去问问那个蒙面人?”
宋象干道:
“现在去追蒙面人,八成追不上,设若去追庞起,还能追得上……”
万紫琴道:
“对!现在就先追庞起吧!反正只要追上了庞起,要找那蒙面人十分简单!”
三人立即急起疾追,岳家宇为了全力奔驰,只得抱起万紫琴,仍然比宋象干快了三四丈。
宋象干慨然道:
“一月不见,义弟的功力和身法,都强长了一倍有余!小兄自叹不如!”
岳家宇道:
“但小弟仍未练到满意境地,就以刚才那个蒙面人来说,他的轻功就比小弟高出多多!”
万紫琴道:
“庞起这贼子,当了武林盟主,如今又奴额婢膝受这蒙面人指使,去动那魔头的念头,真是首鼠两瑞的败类。”
岳家宇冷峻地道:
“这种人根本没有羞耻,岂能以常人去衡量他?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要了,当然不会记住别人对他的恩惠!”
万紫琴道:
“要不要夺下庞起的纸条,我们看看去找那个魔头?”
“我看不要!”岳家宇道:
“庞起和他是老搭挡,比较容易接近,我们亲自去找,可能惊动了他,反而弄糟……”
宋象干道:
“家宇说得不错!我们只要小心跟着,他迟早也能见到那个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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