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土司夫妇,不必交待,读者也知道必是忍痛牺牲了自己的女婴,救了岳家宇一命的吴明夫妇。
这时吴明夫妇同时离开石桌,把岳家宇拉了起来,只见吴明的妻子颤声:
“岳公子……让老身仔细看看你……我们已经十余年未见了……”
他们泪眼相望,除了母与子的深爱孺慕之外,还有一种至高无上的敬仰和感佩。
岳家宇的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影子,眼前的慈爱面孔虽然陌生,却使他体会到母爱的伟大,以及母亲怀抱的温暖。
吴妻周惠芳在这刹那间,获得了应得报偿,她不需要报答,也不需要感恩,只希望自己的牺牲,不会落空。
她感激冥冥中的主宰,也深信一切都有定数,她搂着岳家宇,泪水自抽搐的笑脸上流下,滴在岳家宇的头上。
岳家宇看看一旁的吴明,也是老泪纵横,悲喜交集。
岳家宇又投入他的怀抱,叫了一声“义父”!
吴明抚摸着他的头,喃喃地道:
“孩子……老天爷是有眼睛的……昔年我们把你交与令师司马龙……惠芳终日以泪洗面……这是因为触景伤情,一看到你……就想起她那残害的女婴……因此,司马前辈不得不遣走我们……并传了我们几招武功……”
岳家宇悲声道:
“义父……你们一离开武陵山主隐在此处么?”
“不是……”吴明慨然道:
“那时庞起已被拥为武林盟主……下令捉拿我俩,以便斩草除根!此令一出,雷厉风行……天地虽大……似也没有我们立椎之地……”
岳家宇忿然道:
“义父母不是会易容之术么?”
吴明切齿道:
“这种障眼法,早在庞起那贼子意料之中,派出大批的爪牙和眼线,明察暗访,终于在浙东一个小岛上找到了我们!”
此刻“粉蝶太子”曹典一看大势已去,且有杀身之祸,立即向谷中溜去。
哪知“勾漏三残”的跛子早已注意了他,沉喝一声“拿下!”这一声沉喝,声音极大,连坐在他旁边的聋子也听到了,立即离座向曹典奔去。
曹典并不怕那些猡猡大汉,就怕“勾漏三残”和岳、宋等人,乍闻后面有人追来,头也不回钻入三匝猡猡大汉人丛之中。
但聋子身手了得,如影随形,凌空而至,抓着他的衣领,掠了回来,点了穴道,摔在场中。
此刻吴明已把岳家宇的身世以猡猡语对那老猡猡说了,老猡猡也大为激动,立即下令聚餐。
于是欢腾鼓舞之情洋溢,山谷中一片喧哗,猡猡人大啖兽肉,饮着烈酒,一边跳着叫着。
吴明续道:
“那次我俩发现小岛也无法藏身,只得乘船逃出小岛,尚幸那些爪牙对该岛陌生,待他们上了船,我们已驶出数里之外……”
他长叹一声,续道:
“上岸之后,躲躲避避,曾数度遭遇庞起的爪牙,有一次遇上‘笑面狼心’百里彦和‘好好先生’上官玉,差点被他们的假慈悲所骗,尚幸司马前辈所传的几招绝学,派上了用场,于千钧一发时逃出魔手……”
岳家宇切齿道: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放过那些魔鬼!”
吴明续道:
“中原无法立足,只得落荒而走,来到勾漏山中,幸亏遇了‘勾漏三残’,他们同情我俩的遭遇,也对令尊的侠行十分仰慕,乃于前任土司死后,向猡猡族族人推荐,拥我夫妇为土司……”
他慨然道:
“过惯了江湖中的生活,一旦与这些憨直率直的人相处,深感今是而昨非,十余年来相处,融洽无间,建立了威信,和一家人一样,一月前跛子兄在鄂境发现琬儿,因见她极为酷肖愚夫妇,乃据实以告,把她带回,她返谷之后,心灰意冷,经愚夫妇再三逼问,她才说出和你闹翻之事!”
周惠芳接道:
“为父母的,当然偏袒女儿,虽知她过去的行为不检,总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亲上加亲!”
“琬儿……”吴明回头大声道:
“还不过来见见你大哥?”
白琬以前所做所为,事后也十分后悔,她本想今生不再相见,没想到神差鬼使,又在这里遇上了。
她早就知道岳家宇来此谷,也知道岳家宇被割下腿上的皮肉,为她补治面孔上的伤痕。
因此她对岳家宇更加感激也更惭愧,其实这次比武择婚的大典,完全是为了岳家宇而举动的,“勾漏三残”也知道。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岳家宇对白琬的印象已经坏到极点,即使勉强摄合,双方都要痛苦一生。
白琬低头走过来,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周惠芳拉着她的手笑骂道:
“傻丫头,今后你们就是夫妻了,为什么这样……?”
岳家宇突然一震,肃然道:
“义父母,晚辈既已这样称呼,而且比武之先也当众表明心迹,不能出尔反尔……”
周惠芳肃然道:
“孩子,别太任性!琬儿过去得罪你,就叫她向你陪礼,你刚才不知道是她,所以才当众声明……”
岳家宇心道:
“设若我知道是她,根本就不会下场动手!”
他为难地搓着手,一时之间,恩、仇、爱、恨纠缠混淆,莫适莫从,若严峻拒绝,恩人必定伤心,若不拒绝,终不能和讨厌之人终生厮守。
他暗暗叹了口气,肃然道:
“义母……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白琬乃是自尊心极强的少女,见岳家宇推三阻四,立即大声道:
“世上不光是你一个男人,我白琬也不一这非你不可!你有什么了不起?”
说毕扭头转身,疾奔而去。
岳家宇歉然看了吴明夫妇,慨然道:
“晚辈来此,竟为义父母带来了烦恼,实非始料所不及……”
吴明肃然道:
“你也不必自疚,这等事本就不可勉强,若是无缘,在一起也是痛苦!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吴明吩咐一个猡猡大汉,扛起曹典,带着岳、宋两少,向谷坡上走去,原来另一边坡上的茂密树林中,有数椽板屋,那正是吴明夫妇居住之所。
吴夫妇虽然当了猡猡的土司,汉族习俗及衣冠饮食丝毫未改,这正是不忘本的表现。
他们所用的布匹及所食的米面莱肉等物,都是猡猡在附近镇上以猎物换来的,他们在此一住十余年,从未为衣食担心过。
木屋中有个猡猡女人,为他们料理膳食,以及洗浆衣衫。已经汉化。
此刻,那猡猡女人早已把酒菜摆上,吴明夫妇居首,岳家宇,宋象干左右相陪,其次是“勾漏三残”,席间吴明夫妇不免述说十余年逃亡之事,而岳家宇也把记事以来所经历的一切从头说起。
此刻,白琬却在隔壁小窗中窥视,本是一件水到渠成的美好姻缘,却因万紫琴的出现,美梦成空。
一个女人一旦对某人倾心,再想把某人的影子自心头上抹去,根本不可能,况且岳家宇的英俊潇洒非比寻常,在她看来,世上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人可以取代。
但她本是十分倔强的少女,数月前她曾百般迁就岳家宇,尽了最大的努力,受了从未忍受的委屈,结果仍是斗不过万紫琴。
泪水无休止的泛滥,胸衣湿了一大片,她知道,父母在岳家宇心目中,不啻神圣,而刚才父母亲口提出,他尚且以“考虑”二字搪塞,可见此事早已告吹。
她的自尊心受到无比的创伤,自不免由爱成恨,抹去泪水,离开小窗,双手抱胸满屋蹀踱着。
踱了一会,想不到报复之法,因为上次她本可以杀死万紫琴,却因一时手软,而以金佛上的奇物手法把她击伤,放在五虎岭山中一个石洞中的石棺内,想试试岳家宇。她现在又深深后悔了,这一念之仁说不定万紫琴命不该绝,又成全了他们。
这是白琬万分不甘的事,但现在叫她暗算岳家宇,却又于心不忍。
她正在焦灼地不知如何自处时,突然闻到“蟋嗦”的声音,好象有东西在地上缓缓爬行。
她向门外探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正要大声申斥,只见地上那人一脸焦灼,谄媚之色,而且连连摇手。
此人正是被点穴道的采花淫贼曹典,他被那猡猡大汉扛回来,摔在门外,这半天来已经自解了穴道,但因刚才被聋子摔在场中,左腿骨奇痛,无法站起来。
况且这贼子也知道,就是腿骨无伤,此刻也未必能逃出此谷,他只想爬到十余丈外的竹林中,然后再穿林而行,觅地隐身,再设法逃命。
此刻已被白琬发现,连忙摇手制止,同时心念电转,已想到应付之策,因他早已看出白琬和岳家宇之间交恶的情形。
曹典爬进门来,“咚咚咚”瞧白琬叩了三个响头,低声道:
“白姑娘,我曹典死不足惜,只是为姑娘万分不甘……”
“为我不甘!”
“是的!”曹典一脸肃然之色,道:
“姑娘玉质仙质,武功盖世,哪一样配不上姓岳的——”
“恶贼!”白琬低声冷冷地说:
“你想挑拔离间,故意讨好,想叫我放了你是不是?”
“不,不!”曹典焦急地摇摇手,低声说:
“姑娘千万不可误会!敝人以为姑娘虽与岳家宇交恶,并非不可挽回,其实事在人为,只要不灰心,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之事……”
这句话打动了白琬的心,因为她仍是深爱着岳家宇,只要有办法,她不惜化点脑筋全力以赴,再者,曹典说出这种话来,足见挑拔离间。
这贼子观颜察色,知道这句话发生了效力,不由心喜,向前爬一步,向白琬招招手,表示叫她靠近些,以免被隔壁之人听到。
白琬对他仍具戒心,却不在乎他,立即伏下身子,冷冷地说:
“有话快说,若想玩花样,那是妄想!”
曹典正色道:
“姑娘多疑了,不用说本人绝无此意,即使确有此意,岂是姑娘对手!况且本人早有改邪归正之心,怎奈庞起对部下控制极严,一旦发现某人不稳,立下辣手,绝不可留情……”
白琬点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你快点说吧!”
大凡本领不高的邪道人物,其心机必有过人之处,以补身手不足,反之,岂能在武林之中立足!
曹典就是这种人,他的武功本就不高,加之酒色过度,淘虚了身子,若凭武功,想与同道一争短长,那是不可能之事,所以此人的心机方面,既阴又毒。象“金陵毒鸨”阮如绵,和他已有十余年夫妻之实,结果在“绝望之谷”中,仍是难逃毒手而且死得极惨,竟被吮干了鲜血。
曹典深知白琬身手了得,连宋象干也不是敌手,三个曹典也是白搭,只得以计诱之。
他微微一笑,道:
“岳家宇是一个正直无私,心地光明的侠士,象这种人,必须以义‘赚’之,而不可以‘情’诱之,因为姑娘与他之间,情感已生裂痕。”
这贼子是知岳家宇和白琬之间,有极不愉快之事,却不知底细,但他深信白琬和岳家宇不能结合之原因,并非岳家宇有成见,也不知万紫琴横刀夺爱,事实上万紫琴认识岳家宇,尚在白琬之前。
因此,曹典认为白琬必有极大的过错,使岳家宇下了戒心,他现在要说动白琬,就必须使她口服心服。
“所以……”曹典知她已经上钩,却不马上收线,象一个有经验的垂钓者一样,不慌不忙,必须等那鱼儿吞到肚中。
他摇头晃脑地道:
“姑娘也该知道‘君子可以欺对方’这句古话!这种手段虽嫌过份,但目的是为了爱他,无可厚非!因此……”
白琬冷冷地道:
“我没工夫和你扯淡,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曹典肃然道:
“我真奇怪!白姑娘国色天香,论姿色和武功都远在万紫琴之上,而岳家宇……”
他慨然长叹了一声,表示内心万分惋惜和不平之意。这一手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白琬大感受用。
曹典偷偷扫她一眼,知道胃口已经吊足,可以谈到正题了,他面色一冷,狠声说:
“姑娘以为‘勾漏三残’是好人么?”
白琬不由一怔,立即冷笑道:
“他们和家父相处十余年,忠心耿耿,矢志非他,这还用问吗?”
“哼!”曹典轻蔑地说:
“俗语说‘七巴五子不可交’!所谓‘七巴’乃是指哑巴和结巴等,‘五子’是指瞎子、聋子、跛子等等!凡是身有缺陷残废之人,都不可深交——”
白琬冷冷一哂,道:
“说来说去,仍是转弯抹角发离开家父母和‘勾漏三残’,恐怕你是白费心机了!”
曹典哂然一笑,道:
“姑娘未免把我看得太幼稚了,设若本人没有确实证据,证明‘勾漏三残’包藏祸心,岂能随便出口!喏!”他站起来指指小窗,低声道:
“本人是否危言耸听,马上可以得到证明,请姑娘在暗中看着吧!”
白琬半信半疑,因为她回到父母身边,为时极短,虽听说“勾漏三残”对父母极为忠心,但未亲眼看过,立即和曹典自小窗望去。但她却暗中提防着曹典,怕他出手偷袭。
此刻岳家宇和宋象干在吴明夫妇殷殷劝酒布菜之下,都有几分酒意,他们从未开怀畅饮,那是因为敌人太多,不能不处处小心,但今天情形不同,此处的猡猡族,对吴明夫妇视若神圣,自然不会有恶意,况且“勾漏三残”在一旁保护,当今武林中,不可能有恁高的人物敢来捋虎须。
瞎子这时持杯站了起来,说:
“岳少侠,今天是你最高兴的一天,瞎子虽然看不见你是什么样子,却知道令尊是一位英俊潇洒之人,而且极为豪爽,来,我敬你三杯酒!”
岳家宇站起来道:
“前辈美意我心领了,晚辈实在不能多喝……”
吴明笑笑道:
“喝了吗!他也是一份敬意,就是醉了,也不要紧,这时就是你的家!”
岳家宇只得喝了,但聋子和跛子也相继敬了三杯,其中两杯虽同宋象干代喝了,但岳家宇仍有七分醉意了。
窗外的曹典,向白琬神秘地一笑,低声道:
“他们的阴谋已经开始了!”
白琬心中一惊,低声道:
“莫非酒中有毒,他们要害死岳家宇?”
“不!他们哪里有这种胆,他们只想醉倒他们,然后向你父母下手,再把岳家宇交予盟主!”曹典神秘地一笑,道。
白琬骇然道:
“难道‘勾漏三残’在此一住十余年,另有企图?”
曹典摇摇头道:
“当然不是!他们确是真心在此隐居,也希望终老于此,可是命运不允许他们如此,因为盟主的背后之人需要他们!”
白琬吃惊地道:
“你既然知道,何不早说?”
曹典冷笑一声道:
“姑娘该知道那主儿的手段,也该为我想一想,一旦我说出来,‘勾漏三残’必定杀我灭口……”
这工夫岳家宇俊面酡红,醉态可掬,向“勾漏三残”抱拳道:
“三位前辈可能还不知道晚辈来此目的,据雷士亮雷前辈说,只要是辈能与前辈打成平行,就可以去找那盟主背后支持之人,一较长短,当然,晚辈目前不可能有此功力……”
“勾漏三残”跛子肃然道:
“岳少侠不必自谦,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看你的气度和眼神,即使不行,亦相去不远了,我们何不趁此酒兴印证一下?”
岳家宇大声道:
“三位前辈若能成全,晚辈自是十分感激……”
吴明夫妇也极赞成,同声道:
“雷士亮说得不错,宇儿若能和三位扯成平手,在当今武林之中,已是屈指可数了,就请印证一下,我夫妇也开开眼界!”
“勾漏三残”离席走到院中,鼎足而站,岳家宇和宋象干也紧跟着走出来,站在“勾漏三残”中央。
白琬肃然道:
“曹典,你是说‘勾漏三残’想在联手之下制住岳家宇,以便献与庞起?”
曹典微微点头,道:
“我还要补充一点,岳家宇早在那位神秘人物掌握之中。目前‘勾漏三残’目标,乃是你父母!”
白琬悚然一惊,冷峻地道:
“有我和岳、宋二人以及父母联手,‘勾漏三残’虽然了得,不信他们能得手!”
曹典肃然道:
“我只知道他们准备在印证时下手的,至于如何下手,在下也不大清楚,姑娘说得不错,有姑娘与岳、宋二人联手,‘勾漏三残’就应不了,所以连我也不大相信,不过他们确曾有此阴谋……?”
吴明夫妇站在门口,宋象干站在“勾漏三残”包围圈之外。而岳家宇则卓然而立,气定神闲。
瞎子沉声道:
“岳少侠请准备了,为了逼真,我等三人将全力施力,依我估计,你可以接下来……”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之言甚是,若不认真,很难测出双方的潜力,与舍命相搏时相差极大,所以晚辈情愿负伤,务请三位不必留情!”
“如此甚好!”瞎子沉声道:
“你先接我一掌……”
掌随声至,人瞎掌却不瞎,狂飙乍起,挟着风雷之声,压向岳家宇的左肩,同一时间,聋子在岳家宇的左侧,身形跃起三尺来高双足一剪,右足猛踢岳家宇的藏血穴。
岳家宇已有七八分的酒意,却并不影响功力,相反的,酒能壮胆,亦能活血,自能增加内力,甩肩仰头,挫身、出掌,一所呵成,反将身后跛子的一掌挡了回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白琬不由大为心折,吴明也大声叫好,只有曹典贼眼乱翻,正在打主意。
这工夫瞎子和聋子的掌,腿同时落空,叫声“要得”,瞎子突然两掌交错,手背上青筋暴起,“嗖嗖嗖”力劈十三掌,象两把大砍刀。
在此同时,跛子和聋子也以雷霆万钧钧之势,推出七八掌。
岳家宇虽感压力大得令人窒息,却仍是不怕,新习的几招,以全力施出,身子在六道掌劲中穿掠,有时候被那奇大的掌劲震得嗓中“咯咯”作响。
这三人合击之力,与众不同,瞎子的掌力飘逸不同,忽柔忽刚,有时却击向他们自己人,但再反震回来,力道却大得惊人。
这是一种诱敌之计,对方见他袭向自己人,定抱侥幸心理,趁机施袭,如果这样必定上当。
但岳家宇心地光明堂堂正正,他只想凭自己的功力,接下对方三人二三十招,就可以开始擒贼擒王,决不投机取巧。
况且“勾漏三残”乃是吴明夫妇的护身符,伤了他们,也于心不忍,即使有此打算,也不易得手。
此刻白琬皱皱眉头,道:
“‘勾漏三残’并不见得高明呀,照目前情形看来,双方都未全力以赴,即使舍命相搏,也不过是平手之局……”
突闻吴明沉声道:
“宇儿要注意了,三位马上要施展绝技了。”
岳家宇运起“一元罡”,只见“勾漏三残”同时收手,合什肃立,仍是鼎足之势。
岳家宇双掌护胸,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刚才双方未分高下,对方仍有绝招,必是非同小可。
吴明肃然道:
“他们三位的绝技,名为‘三阳开泰’当今合击之学,允为独步……”
岳家宇知道吴明的心意,暗示他不可轻心大意,他对吴明的“允为独步”那句话,虽有些不服,却仍是十分感激他!
这时瞎子的眼睛突然变了,原是白多黑少,现在看来和平常人差不多,岳家宇不由骇然心道:
“莫非他是佯装的?”
三声长啸,有如高岗虎啸,绝壑龙吟,“勾漏三残”同时左掌平胸翻出,右掌斜斜向上推出,“蓬”地一声,三道掌劲在岳家宇头上空接实,合成一股奇大罡劲,向下压来,同时另外三道罡风,向他的中盘排压而来。
这六道奇劲,简直不可抗拒,岳家宇从未受过这等压力。好象全身骨节都要错开,胸头闷塞,有点窒息。
他身上的衣衫,被巨大的狂飙砍刮着,象小船上的巨帆一样,几乎使他拿不稳椿步。
他为了考验自己的功力,早将危险置之度外,他必须尽一切潜力,把这合之力接下来,不然的话,报仇之期,仍是遥遥无期。
在这需要关头,他摒住呼吸,将“一元罡”提到顶点,然后施出新研招式最后一式。
双方的无涛力道互接,有如平地焦雷,山崩地裂,四个身子在一声大震之后,失去自制,在气流漩涡中旋转。
除了砂石激射,敲打着四周的墙壁和门窗,发出极大的声响外,这方圆十余丈的院中,已被罡流弥漫,尘土暴溅,令人无法张目。
岳家宇的身子在空中旋转一匝,神智仍清,心想,双方吃得苦头一样,就看谁能及早脱离罡气漩涡,落地站稳,谁就算得胜。
思忖间,再纳一口真气,以“万里万虹”程九臬的绝世轻功,在气流中抖臂定身,斜掠而下,站在黄尘滚滚的气流中。
漩流仍然未停,传来“卜、卜”衣衫之声,抬头望去,岳家宇不由暗吃一惊,原来“勾漏三残”也站在三丈之外,身上衣衫,被罡风撕得片片缕缕,象禾田中披着破布的稻草人。
岳家宇低头一看,差点失声惊呼,原来他自己也是一样衣衫被撕得片片,象卖零碎绸子似的,迎风招展。
“宇儿……你成功了……你……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岳家宇暗运真气,只感觉胸头有些闷涨,并未受伤,不由喜极而泣,与恩人抱在一起。
他们有共同的愿望,那就是极早练成绝技,为恩人及全家四十一口报仇。
现在事实证明,岳家宇的功力已不在“勾漏三残”之下,吴明颤声道:
“宇儿……刚才三位和你同时落地……证明双方势均力敌……”
瞎子长叹一声道:
“一个年仅弱冠的年轻人,能一举击败我等三人合力一击,实在出乎吾等意料……”
瞎子怆然续道:
“凡是武林中人,都有好胜斗强之心,不瞒吴大侠,吾等三人,刚才全力施出‘三阳开泰’绝技,实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心,说来万分惭愧,一个人心中有了妒念,就极易挺而走险,若非岳小侠身怀绝学,此刻恐怕……”
跛子颓然道:
“十余年来,吾等承吴大侠伉俪信任,不当外人看待,竟生恶念,差点铸成大错,请大颊赐罚!”
吴明肃然道:
“哪里,哪里,动手之先,双方都同意全力相搏,以期正确估量实力,这怎能责怪三位!”
瞎子肃然道:
“话虽如此,但吾等三人,刚才蓄意不善,其心可诛,吴大侠若不加罪,吾人实无颜再住下去……”
就在此时,跛子突然微噫一声,低声道:
“不好,她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朵紫云,越过板屋,自十余丈外高空凌冉冉而来,有如御风而行。
这女人看来三十许,云髯雾环,杏眼桃腮,一身紫色宫装,两袖兜风,活象嫦娥奔月。
她落在院中,粉面上笼罩着寒霜,看了“勾漏三残”一眼,然后望着岳家宇冷冷地道:
“本仙子象你这等年龄,已有你这等功力,算不了什么,你可愿接我半招?”
“半招?”岳家宇对这女人的第一个印象,本极良好,但听对方狂傲口气,则不由冷冷一晒,肃然道:
“象在下这等年龄而有这等功力,确实算不了什么,但仙子以半招式武功挑战,却是非常之了不起的事!”
那女人微微一怔,面色突然阴黯下来,令人寒意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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