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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仇连恨结鬼火谜

  卓永年是专拣好听的说。

  “只求指点,不敢劳动大驾。”

  “唔,本人可以指点你几个步数,但有条件。”

  “条件?”卓永年很觉意外,想不到三恨先生会提出交换条件,以他的身份,所提出的绝对不会是普通条件,想了想之后道:“请先生明示?”

  “为我杀两个人!”三恨先生语如冰珠,每一个字都冷凝得令人心底泛寒。

  “什么样的人?”卓永年沉声问。

  “乾坤教主夫妻!”

  卓永年心头“咚!”地一震,三恨先生与乾坤教主夫妻到底有何仇何怨,竟然提出这条件来?他本人就住在桐柏山中,为什么自己不采取行动而要假手他人?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一方与乾坤教已经血腥相见,答应又何妨。

  “区区答应!”卓永年毅然颔首。

  “答应了就必须办到。”

  “当然!绝对!”

  三恨先生两眼突放奇芒,定定地望着卓永年,似乎要看澈他的内心,久久才开口道:“乾坤教主可算是江湖败类之中的败类,智计超人,行事之恶毒却可媲美毒蛇猛兽。那女的更是阴狠无伦,江湖上难找第二人,你办得到吗?”

  “事在人为!”卓永年硬着头皮回答。

  “好,现在你提出问题。”

  “乾坤教主何许人物?”

  “这问题除外,本人不回答。”口气是断然的卓永年窒了一窒,三恨先生为什么要拒绝回答这问题他无从想象,照说对方是他要杀的人,他没有隐瞒的必要。

  怪人异行,卓永年不想追问,问了也是枉然,反正水落石必现,谜底总是会揭开的。

  “但有一点……”三恨先生接着又说下去,“在杀这对男女之前,必须表明是受本人之托取他俩的性命。”

  “区区记下了。”

  “继续问吧!”

  “鬼火是怎么回事?”

  “鬼火,你说的是那能使人目盲的怪光?”

  “是的!”卓永年以迫切的眼光望着三恨先生,这使人困惑了十几年的谜底就要揭晓了,而且连带着大化门消失的悬案,这悬案可说是武林史上空前的离奇怪案,整座武林无不瞩目,可以说是一等一的秘辛。

  三恨先生沉默下来,不知是在整理思绪还是别有顾虑,这使得卓永年焦灼不已,如果三恨先生守了口,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久久,三恨先生目芒闪动,终于开了口。

  “话必须从头说起,你所谓的鬼火,正名应该是‘神沙’,此沙产自极远的大漠之国,其价值与珍贵无法想象,是大漠王朝作为保护陵寝之用,安装在墓室之中,配以发火机关,盗墓贼或是别有用心之徒,如果侵犯陵寝,触动机关,便有强光射出,使侵犯者失明……”

  “啊!”卓永年的眼睛睁得老大,像在听一篇神话。

  “根据获得者的判断,此沙是数百年前古波斯国进贡与天朝的,当代帝王如法施用,年代久远之后,陵寝内的发火装置失效,神沙也连带失去作用,所以才为侵墓者所得,此物在大漠之国也只历三朝,以后便失传。”

  “当初获得者怎知其作用?”

  “根据墓内同时得到的文献记载。”

  “获得者是谁?”

  “这还用问。”

  “乾坤教主?”

  “不错,是他。”话锋停了片刻,“与此沙相互为用的还有一种奇绝妙绝的东西叫‘仙粉’,燃烧之后,发出红光,能使被‘神沙’照瞎的双目复明……”

  “啊!”卓永年又惊叹了一声,这的确是匪夷所思的异闻,紧接着又问道:“先生所说的神沙除了使人目盲之外还能使人丧失记忆?”

  “不会!”

  “那……”卓永年一个字才出口,突然发觉三恨先生神色有异,把将要出口的下文给硬生生咽回去了。

  空气随之沉凝起来。

  三恨先生脸上的肌肉在连连抽搐。

  卓永年大惑,不知三恨先生何以会突然如此激动?

  许久之后,三恨先生逐渐平复下来,吐了口长气。

  “那是一种奇妙,也可以说是该遭天谴的歹毒药物,人服下去之后,视其所服的份量,可以使人失去深浅不同的记忆,最重可变成白痴。”

  “此药又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三恨先生滞了一会才回答。

  鉴于三恨先生刚才的激动和现在的迟疑态度,卓永年若有所悟,但只是一个模糊的意象,捉摸不到实体,对方不肯说,他当然不能勉强,眼前所知的,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意外了。

  “可有解药?”这该是最重要之点,目前“击石老人”便是受害者之一,但他受害轻微,仅只是忘了当时情况,地穴石洞被囚的怪老人受害较深,他连自己是谁都不复记忆,三恨先生称之为该遭天谴的药物实在恰当。

  “可能有!”三恨先生漫应回答。

  这“可能有”三个字何所据而云然无从理解,但三恨先生当然不是信口而言,他一定是有依据的,卓永年想追根究底,但想到对方的古怪脾气只好作罢,他能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难得之极了。

  “神沙什么样?”

  “碧绿色的细沙。”

  “仙粉呢?”

  “红色粉末!”

  “非加以燃烧不发生作用?”

  “一点不错。”

  “先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问得太多了,”三恨先生瞪起了眼,“你应该知道的,本人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你可以走了,记住,不许再来此地,还有谨守你的诺言!”

  拐杖一提,不理会卓永年有什么反应,飘然没入林中,倏忽而逝。

  卓永年怔了片刻,笑笑离开。

  暮色苍茫中,卓永年回到了符老六的居处。

  野豹子丁霸兀自在火塘边的木板床上行功,为了急于恢复功力,他是分秒必争,丝毫也不敢怠忽。

  东方白一见卓永年兴奋的神色,就知他必有所获。

  卓永年示意林嫂监视野豹子,然后拉着东方白进入房间,密谈了很久。东方白出房,又换林嫂进去,依旧谈了不短的时间,谈毕出房,林嫂立刻安排晚餐。

  野豹子收功下床。

  “道爷,您回来了?”态度毕恭毕敬。

  “本道爷耗了一天,终于找到了那味难逢难遇的药草,这算是你点子高,运气好,一个时辰之后,便可大功告成,你的功力至少回复八成,另外两成靠你自疗。”

  “谢道爷再造之思!”野豹子几乎要跪下去。

  “不必谢,以后行为要多检点!”

  “是!是!”想了想又道:“当初符六哥请求道爷之时,曾说过要奉谢礼,敢请道爷……开金口指示?”

  “这个……”卓永年微摇着头,悠悠地道:“免啦,算本道爷一时高兴做了件好事。”

  “晚辈敬谢!”野豹子真的跪了下去。

  “起来吧,本道爷不作兴这些虚文!”

  野豹子叩了个响头才起身。

  林嫂摆上酒饭。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顿彼此都吃喝得很愉快。

  饭后,林嫂煎好了卓永年带回来的所谓奇药,野豹子服下,仍由东方白施术,所谓施术,只是把保留下来的独门手法展出而已,当然,野豹子又被点上了睡穴。

  三个人毫无顾忌地又交谈了一阵。

  一个时辰之后,东方白解开了野豹子的穴道。

  野豹子试一提气,登时眉开眼笑,蹦下床来,兴奋得直喘气。“道爷,黑……黑老弟,咱了霸一辈子感激!”

  林嫂凑和着道:“道爷师徒真是神医神术。”

  野豹子咧着大嘴道:“咱要告辞了。”

  林嫂道:“为什么不等天明之后?”

  野豹子道:“等不及了,大少还在担心!”说完,朝卓永年作了一揖,又朝东方白抱了抱拳,然后向林嫂道:“符六哥回来,请嫂子代为说一声,丁霸谢了!”像是有什么珍宝等着他去捡似的,匆匆出门离去。

  卓永年点点头道:“但愿这着棋能发生作用。”

  东方白朝门外望了一眼,抑低了嗓子道:“我们现在的行动等于是扬汤止沸,绝不是办法,我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的计较。”

  卓永年目芒一闪,道:“什么计较。”

  东方白道:“林嫂说过,乾坤教主匿居桐柏城,并不在山时,如果我们转移目标,专门对付他,得手的话,乾坤教自然瓦解。”

  卓永年道:“这我也想到,水二娘在城里早经布线侦查,但毫无头绪。擒贼擒王,打蛇打七寸,这道理谁都懂,但必须引出贼首蛇头,我们目前的行动目的便在此。另方面我们在山里所制造的情况会迫使乾坤教主不能安居桐柏,如我判断不错,进一步的机会马上会来临。”

  “啊!”林嫂脱口惊叫了一声。

  卓永年与东方白同感一震,抬头望去,也不由齐齐“啊!”出了声,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想不到的事。

  一个白发老人出现在门边,赫然是“不为老人”,瞽目里射出两线精芒,但当眼珠朝上一翻时,精芒便隐而不见,又变成了瞎子。

  东方白忙上前道:“前辈请进。”

  不为老人颤巍巍地步入。

  卓永年忙挪椅子,待老人坐定之后,为老人和林嫂引介,然后示意林嫂到门边去警戒,其实林嫂很乖觉,卓永年示意之时,她已经举步走向屋门。

  东方白趋不为老人身前。

  “前辈怎么会到山中来?”

  “这么多年,老夫期待的是什么?”眼珠子连连翻动。

  “啊!是!”

  “山里的情况老夫已略知梗概,这全亏水二娘母女。”

  顿了顿又道:“目前我方的高手已大部份赶来桐柏,为了避敌方耳目,以不同身份散布在四乡八镇,随时待命集中行动,如果要犁庭扫穴,必须设法打入他们内部……”

  “这就是最困难,也是晚辈等亟想突破之点。”卓永年接上了话。

  “从长计议,机会一定有的!”眼里的线芒再现又隐。“对了,老夫避过了重重耳目来到此间,形迹绝对不能暴露,这里……可有稳妥的藏身之处?”

  “有的!”林嫂立即接口,“这屋子是靠山搭建的,厨房后面有个石洞,原本用来存放杂物,如果……”

  “很好!”不为老人不等林嫂说完便已点头。

  “那奴家就去收拾!”即说即做,马上进内去了“目前我们先定下心来等一个消息!”不为老人又翻动眼珠子,声音十分沉凝,“如果成功,大事便底定了,以老夫判断,成功的希望很大。”

  “什么消息?”东方白迫不及待地追问。

  “记得被水二娘带走的活口么?”

  “记得,二娘指出他是当年大化门内三堂首席堂主西门昌,大化门弟子而成为乾坤教徒他是第二个被发现。”

  “嗯!不错,照情况判断,他是失去了记忆,目前正由‘三恨先生’用他穷十年心力研制成的解药作试验,如果解药有效,他便会回复记忆,不但可以从他口里知道乾坤教的内幕,而且还可以作为最有力的内应。”

  “那太好了!”东方白大为振奋。

  “啊!”卓永年欢然叫出声,他现在明白地问三恨先生有没有失忆的解药,三恨先生回答“可能有”三个字的意思了,原来他研制的解药没适当的对象作实验,没有绝对把握才说了模棱两可的那句话。

  三天!

  不为老人匿居在屋后的山洞里。

  每天有人来探问符老六的消息。

  东方白与卓永年每天出去采药,当然,采药只是个晃子,主要的目的是了解乾坤教的动静和与自己人联络。

  现在是入夜不久,酒饭刚罢,东方白与卓永年在围火取暖,林嫂在厨下收拾,为了保密,不为老人不出山洞。

  东方白望着角落里那一大堆不断增加的树皮草根,心里直想象,这些是什么药只有天知道,谁也叫不出名堂来,想着想着,忍不住以嘲弄的口吻道:“师父,这些奇材异草,足可供三年行医之用,不知要医活多少人。”

  卓永年莞尔道:“小黑,此番入山采药,你定然学了不少,本道爷衣钵继承得人了!”他说得跟真的一样。

  “候着!”门外突然传来人声。

  接着是几个人动作的声音。

  东方白与卓永年互望一眼,沉住气。

  “道爷,久违了!”人随声现,是个瘦削矫健的中年人,最抢眼的是那个鹰钩鼻和那对锐利的眸子。

  “是你?”卓永年显得很不以为意。

  东方白大惊意外,不速而至的竟然是在清凉客店求药方的“冷血无情刀”周大庆,心内电似一转,明白过来,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十有九是乾坤教一份子,只不知他的来意是什么,想来定有所为。

  周大庆进入堂屋,深深一礼。

  “道爷还记得区区么?”

  “短短时日之隔,还不至忘记。”

  “区区是专程拜访!”

  “噢!怎知本道爷落脚此处?”

  “探听得来的。”

  “找本道爷何事?”

  “受托求医!”

  “又是求医,要本道爷出山?”

  “不,病人就在山里。”

  “病人在山里,要劳周施主跋涉入山来求医?”顿了顿又道:“上次的药方代价是五十两黄金,此番乃系出诊,代价是多少?”

  卓永年故意装出贪财的样子。

  “加倍!”周大庆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加倍便是一百两,等于小户人家的一份家当,能出得起这笔诊金的必非寻常人家,这病家到底是谁?”

  “道爷去了就知道。”

  “不会又是你的主人吧?”卓永年故问一句。

  “这……当然不是,区区说过是受托!”

  “漏夜出诊么?”

  “斗胆请道爷移驾,外面有山轿在候着。”

  “哦!连轿子都备了,周施主知道本道爷一定会答应?”

  “医家有割股之心,区区想道爷不会拒绝。”

  林嫂从厨房里出来,一看姓周的,面上露出了怔愕之色,显然她并不认识对方。

  周大庆冲着林嫂点点头道:“这位想来便是山里人说的符家娘子了?”

  林嫂略为一福道:“奴家正是,请问……”

  周大庆笑笑道:“区区姓周,没来过府上,不过与符六哥是熟识的。”

  林嫂“哦!”了一声不再开口。

  卓永年转向东方白道:“小黑,收拾应用的东西,该带的不可缺。”他这句该带的不可缺显然是话中有话,说完,又向周大庆道:“周施主,你到外面等着!”

  周大庆转身走了出去。

  卓永年以极低的声音向业已起身的东方白道:“带药箱,把你的行头塞进去,也许能派上用场,我们此去不一定能回来。”

  最后一句话使东方白心头打起一个疙瘩,他本来就意识到周大庆来得突兀,经卓永年这一提,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但由于是对方主动,情形可就不一样了,周大庆就在门外,他无法开口表示自己的意见,举步进入房间。

  一脚跨进房门,差点惊叫出声,后脚钉住了。

  靠角落的床头竟然坐了一个人。

  “嘘!进来,别出声。”床头人以极低的声音招呼。

  东方白步了进去,借着堂屋里灯光的余晕,仔细一辨认,脱口道:“想不到会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屋里人赫然是毕老三。

  毕老三悄声道:“跟踪姓周的而来。”

  东方白想了想,哑然失笑,卓永年被誉为天下第一神偷,他的徒弟当然错不了,穿房入户是看家本领,当下靠向前道:“有事么?”

  毕老三道:“有,水二娘要我送来‘三恨先生’研制成功的解药两份,服下之后便可抵制那会使人丧失记忆的毒药。”

  说完,把一个纸包塞到东方白手里。

  东方白急声道:“知道那姓周的来意么?”

  毕老三道:“只知道他是乾坤教的人!”

  东方白又道:“水二娘还交代了什么?”

  毕老三道:“只一点,内线已经布成。”

  东方白精神大振,内线指的应该就是大化门内三堂首席堂主西门昌,三恨先生的解药既然试验成功,他当然已经恢复了记忆,的确是最佳的内线,如果今晚去的地点是乾坤教的舵坛,那可就是天从人愿了。

  心念之中,他急忙收拾药箱,所谓药箱其实也是装门面的,里面只是些普通的金创药和从药铺买来的丸散膏丹。

  他想到卓永年叮咛的话,把重要的行头塞在箱底,药物盖在上面,收拾好朝肩头上一挂,向毕老三抬了抬手,然后步了出去。

  卓永年嘟哝道:“收拾药箱要这么久?”

  东方白道:“该带的得全带,所以……”

  卓永年大声道:“别说了,走!”

  两人出门。

  门外停了一乘山轿,两名大汉站在轿边。

  周大庆躬了躬身道。“道爷请上轿!”

  卓永年上了轿,两大汉抬上肩头。

  东方白跟在轿后,一行人摸黑上了路。

  抬轿的两名壮汉对山形路径相当熟稔,虽在暗夜,不时又有林木遮蔽,但仍健步如飞,不殊行走在坦途之上。

  周大庆殿后,东方白紧随轿子。

  一路之上,东方白默察地形,都是采药时踏过的地方,所以并不陌生,逐渐,情况明朗了,他们是走向那道可能通向乾坤教总坛的秘谷。周大庆是乾坤教弟子已获得证实,只是意图难以猜度。如果真的因有了有病患而求医,那情况将大大不妙了,这“百草道人”是冒牌货,面对真病人,非穿帮漏底不可。

  不久,进入谷道,林木蔽天,像走在隧道里。

  东方白忧喜参半,忧的是怕底牌保不住而坏了大局。喜的是有机会进入对方的巢穴,可以借此刺探虚实。

  谷道极长,似乎无了无尽。

  东方白的心弦愈绷愈紧。

  “停!”周大庆高喊了一声,抄到头里。

  轿子停住不动。

  “乾坤大造,万物之源!”黑暗中传来喝叫声,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人心惊。

  “四海同参,唯我为尊!”周大庆立即回应。

  一道强烈的灯光照了过来,是罕见的孔明灯,人轿全被罩在光圈之中。

  东方白心头又是一震。

  灯光熄灭,眼前又是一片黑。

  “怎么回事?”卓永年在轿子里发话。

  “道爷,快到地头了!”周大庆回答。

  不远的林木间亮起了火炬。

  “走!”周大庆发令。

  轿子朝火炬方向行去,逐渐接近,可以看出持火炬的是个黑衣人,到了丈许远近,火炬移动变为前导,不久,忽见横向的岩壁切堵,林木已稀,透空处可见矗立的巨峰直冲霄汉,看来已到了谷道的尽头。

  再前进数十丈,一个黑窟窿呈现,目光只及火炬照射的范围,不知这窟窿到底有多深。东方白立即意识到这便是乾坤教巢穴的入口,心情随之紧张起来。

  窟口直径约莫两丈,是个天然的大隧道。

  不见警卫,没有拦阻,一行人轿在火炬引导下进入窟洞,洞径平滑,但洞壁却是嶙峋峻岩,仿佛是怪兽口中的森森利牙,使人有被噬食的感觉。

  窟道极长,整整半刻才到出口,一出窟口,眼前豁然开朗,天光映照下,可见鳞次栉比的屋舍影子,有部份透出灯光。

  再前行了一段,才看出这是个天生的绝地,四周是插天的巨峰,像口巨井,人便在井底,星空十分高远。

  绝地绝境,东方白的心收得更紧,窟道可谓之天堑,不须多少人力,便可守牢,若再加上布置,就固若金汤。

  火炬一阵旋动,不问可知是打出某种讯号。

  继续前行,发觉这绝地里的房舍通道井然有序,横直交错,是经过整体的规划,生仿一个完善的村镇,只是少了各行各业的买卖。

  穿行完巷路,眼前是个大广场,正面依山壁是一座宏伟的构筑,夜暗中望去,就像是王公巨富的府第。

  过了广场之半,折向右首,远远可见一栋自成格局的独立房舍,外面围着短墙,墙外有天灯照明,顾盼间到了围墙外,周大庆扬了扬手,轿子放落,卓永年下了轿,四下里望了望,道:“这是什么地方?”

  周大庆微一躬身道:“道爷先请进客馆休息,等此间主人前来晤见,当会详告一切,请!”侧身摆手肃客。

  卓永年大步进入,东方白紧随。

  墙里是个三合院,院里莳有花草,看起来满清雅的。

  正面是三开间,一厅两房,全都有灯火,一个十来岁的小僮伫候在厅门边,迎着来人深深为礼。

  进入厅里,只见窗明几净,摆设简而不俗。

  坐定,小僮献上热腾腾的香茗,然后退到门外。

  东方白侍立在卓永年座边。

  这景况,怎么也看不出是龙潭虎穴。

  “区区这就去请此间主人,请道爷稍候!”周大庆转身离去。

  东方白与卓永年互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卓永年示意东方白坐到下首,然后道:“小黑,喝杯热茶吧!”

  几上早已摆了茶,小僮满有分寸,摆的正是位置。

  由茶,东方白忽然想到毕老三在林嫂住处房里暗暗交付的两包药,既然到了地头,就该预先服下以防万一,但小僮就站在厅门外,两人根本无法交谈,更不能有任何动作,心里一直在盘算该如何找机会服药。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小僮转身向院门。

  东方白一见机不可失,迅快地掏出药来,一包倒在自己口里,然后起身朝卓永年眨了下眼,递过药,悄声道:“毕老三交付的解药,预防心神被控制。”

  卓永年一听就懂,急忙眼下,然后把包药的纸塞到怀里,以免露了痕迹,刚刚吞完,脚步声已到了院子。

  “道爷,久违了!”一个宏亮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东方白与卓永年同感一怔,素不相识,何谓久违?

  三个人出现厅门边,前面是一男一女并肩,后面是周大庆。

  男的五绺长须,鼻直口方,眉清目朗,风度十足,一袭锦衣,更衬托出他的气宇不凡,看年纪在半百之间。女的正转头向周大庆吩咐什么,没看清面目,等转过面来……

  像一道亮丽的光影突然闪耀,使人目眩。

  东方白呼吸为之一室,女的徐娘半老,但美字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姿色,任何丹青妙手恐怕也无法传神,因为她是活生生的人,美极也媚极,如果勉强加以形容,那就是有生命的玉雕,绝对的超尘脱俗。

  刹那之间,东方白脑海里闪现出东方彩虹,公主小玲,还有那神秘的女郎小雪,但她们都是少女,而眼前的是怒艳而熟透的妇人,全身每一点每一寸都是诱惑,除了白痴,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套用一句最鄙俗的话,任何男人只要能亲近她一次,便会死而无憾。

  这双男女是什么身份东方白与卓永年已经心里有数,只是还不敢十分确定。

  卓永年在竭力运用他的机智,刚才这男的曾说了一句“久违了”,而实际上根本是素昧生平,更主要的是师徒俩都是冒牌货,只要有一丁点应付不当,后果简直难以想象,因为现在已经置身在虎穴狼窝之中。

  东方白则尽力保持冷静。

  一男一女进入厅中,周大庆留在门外。

  男的面带微笑,朝卓永年拱拱手,以清朗的声音道:“道爷,想不到多年之后会在此地重逢吧?”

  卓永年傲然不动,含糊以应道:“的确是想不到!”

  口里说,心里可是急煞,听男的声口,他与“百草道人”是旧识,而自己完全不知道双方的关系,如果交谈下去,非露马脚不可,但事实上又不能不谈。

  一男一女在上首几边椅上坐下。

  女的一副端庄之容,配上她的美艳,显得高不可攀,贵妇人所应该具备的条件她全有了,差的应该是隐而不见的身世。

  卓永年的手心在冒汗,他不认识对方,又不能问。

  “施主是此间主人?”他采取主动。

  “不错!”

  “现在该怎么称呼?”卓永年这句话问得相当技巧,他说现在是有别于过去,目的是在试着证实对方的身份。

  “教主!”男的竟坦然承认了。

  “啊!什么教?”

  “乾坤教!”

  “头一次听说,那这位……”目光朝女的一瞥。

  “贱内!”

  “唔!神仙眷属!”卓永年一副方外人的姿态,内心感觉踏实了些,至少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与地位。

  “道爷过誉!”

  “连夜要本道爷来,是有人得了急症么?”

  “不是急症,是痼疾,不忙在一时,”顿了顿之后,眉毛一轩道:“倒是有件事务必请道爷俯允。”

  “什么事?”

  “道爷医术通神,可以活死人而向白骨,着手即可成春,本教急迫需要这么一位高才……”说到这里顿住,观察卓永年的反应。

  “要本道爷加入乾坤教?”

  “是一项请求!”

  “本道爷乃三清弟子,岂能加入江湖帮派。”摇摇头。“休提!”表面峻拒,内心却是求之不得,这是意想不到的机会。

  “道爷无妨考虑!”教主夫人开了口,声音相当悦耳,扣人心弦。

  “如果本道爷不考虑呢?”卓永年以退为进。

  “那也无妨!”乾坤教主极有风度地笑笑。

  卓永年心里可明白得很,所谓无妨是故示大方,人已进入绝地,对方又已表明了身份,笃定是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飞,当然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一切的安排计划都没有白费,反比预期的更好,就像是天意。

  东方白木立在卓永年身边,但心绪如潮,他一直在苦苦思索,主要的线头是周大庆,从客店求药方,到他与水宝人山时的出面解围,以及在山中的来去自如,都有其特殊的意义,再揣摹周大庆在求药方时说过的话,印证乾坤教主对卓永年的见面语,突然憬悟过来,只是不知道卓永年是否也已经测透?

  乾坤教主夫妇站起身来。

  “道爷今晚一定累了,好好休息,本座夫妻告辞!”

  “教主请便!”卓永年坐着没动。

  两夫妻离去,周大庆伴同到院门之外又折了回来。

  “道爷,这客舍是专为贤师徒安排的,上下房各一间,外面两厢空着。”说完,转头问外道:“小东,你进来!”

  站在厅门边的小僮应声而入,人看来满伶俐的。

  “见过道爷!”周大庆侧开身。

  ‘小东叩见道爷!“跪下去叩了个头。

  “见过这位……”对东方白周大庆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的称呼!

  “他叫小黑,称他黑大哥吧!”卓永年作了提示。

  “见过黑大哥!”小东深深一躬。

  东方白点点头,没开口。

  “小东是看管客舍的,现在起负责侍候道爷!”周大庆介绍完毕,转身朝外望了一眼,道:“消夜已经送到,小东,你去帮着摆整!”

  “是!”小东转身出去。

  外面传来脚步声,想就是送消夜的。

  “还有消夜?”卓永年想客套一下,但只说了一句。

  “一点小酒食,给道爷随便填填肚子,明天敝教主再正式为道爷接风。”

  “本道爷可是看病来的,用不着如此费事。”

  “礼不可失!”周大庆笑了笑。

  也只片刻工夫,小东来请,周大庆带着卓永年与东方白到西厢房明间里,说是消夜,实际上却是一桌很精致的酒席,连器皿杯箸都是上等的,三个人分宾主坐定,周大庆亲自执壶斟酒,然后举杯,目光棱棱,隐有异样。

  “敬道爷!”

  “好!”

  照了杯,又斟上。

  “黑老弟,敬你!”

  “不敢,请!”

  双方又干了杯。

  “不用敬来敬去了,本道爷最不喜欢俗套,随便吃喝自然些!”卓永年一直保持他那托大放任的脾性。

  东方白是有心人,酒喝下去之后,他注意默察有无异样的感觉,果然,脑海里沉了一沉,突然间思想变成空白,但只是瞬间的现象,立即又回复清明,他知道“三恨先生”的解药发生了作用,再看卓永年,老脸也浮现出错愕的神情,当然也只是那么一瞬。

  正如所料,对方在酒里做了手脚。

  周大庆始终面带微笑,但两眼神色的变化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东方白完全不形之于色,他知道精明的卓永年绝对会有所觉察的,他静待周大庆下一步的表演。

  “呃!呃!”卓永年老眼闪现出茫然之色,左看右看,目光停在周大庆的脸上。“不对,这……怎么回事?”

  “道爷说什么?”

  “本道爷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白也做出茫然之色,心里却激赏卓永年的天才。

  “道爷没什么不适吧?”周大庆一本正经。

  “岂有此理,怪事!”卓永年瞪眼、攒眉、偏头想,然后望着东方白,“小黑,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师父,没什么嘛,我们从洛阳到桐柏山来采药……”东方白说到这里,突然两眼一瞪,“是不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哈哈……”长笑声中,乾坤教主慢步而入。

  周大庆立即起身侧立。

  卓永年与东方白怔怔地望着乾坤教主,完全不相识的样子。

  乾坤教主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番,然后将头微点。

  “道爷,难道你要反悔不成?”

  “反悔……反什么悔?”卓永年茫然地问。

  “你亲口答应本座,要以你的旷世医术襄助本座共建武林大业,所以把道爷你敦聘到此,怎么刚才会说出不知如何到此的话来?”乾坤教主一脸庄重之色。

  “这……可是……”卓永年用手搔头。

  “道爷,你不须按规加入本教为弟子,本座遵守诺言,聘为客席上宾,除了治病疗伤,别的不敢劳驾。”

  “道爷,这是开本教的先例!”周大庆接了一句。

  卓永年目不转瞬地望着乾坤教主,老脸在不停地变化,似乎困惑于这匪夷所思的情况之发生,何以自己经历过的事会没有影子?他表演的功夫的确是到了家。

  “小黑,你记得我们是怎样来的?”卓永年转头问。

  “这……好像我们本来就在这里!”东方白凑和上了一角。

  “怎么会是本来?”

  “师父,弟子……委实记不起来。”

  乾坤教主始终保持他的风度,清朗中带着威严,微一莞尔道:“道爷,多喝几杯,恕本座失陪!”转头又向周大庆道:“你代本座好好招待道爷!”

  周大庆躬身应了声:“是!”

  乾坤教主再深望了卓永年一眼才转身出房。

  周大庆重新落座劝饮。

  彼此不再提失去一段记忆的事,胡乱谈了些不相干的江湖事,这顿酒约莫喝了一个更次才告散席,周大庆恭送师徒俩口正房后告辞离去。

  东方白关好厅门,趋近卓永年,以极低的声音

  “看出教主的路道么?”

  “正如所料,真的是‘阴阳秀士’李思凡。”

  “那女的可谓世间罕见的尤物……”

  “唔!”

  “三恨先生所提的条件是要他夫妇的命……”

  “对那么美的女人下不了杀手?”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三恨先生与阴阳秀士李思凡夫妇之间到底何仇何怨,竟然以杀他夫妇作为条件?”

  “这只有三恨先生自己知道。”

  “下一步棋怎么走?”

  “见机行事,在时机尚未成熟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目前我们侦查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找出‘神沙’与‘仙粉’的藏处于以销毁,一个是设法了解当年乾坤教对付大化门的过程,门主郭天素和所有弟子的下落。”

  “第一个颇不容易,那等宝贵珍奇的东西,必定收藏严密,刻意防护,恐怕连教中的弟子也没几人知道。”

  “话虽如何,我们仍要尽力而为。”

  “第二个应该已不成问题……”

  “何以见得?”

  “三恨先生对丧失记忆的解药已经验证成功,大化门内三堂首席堂主西门昌一旦恢复了记忆,他会揭开这困惑江湖十多年的谜底。再说,根据我们目前所获得的资料,如果把它连串起来,大致上也可以描绘出一个梗概。”

  “对,但是人的思想是直线,而事实却通常是曲折的,也许西门昌所知无法完全解开这个谜底,当然,希望他能,不过我们该做的还是要做。去睡吧,慎防隔墙有耳,我们的一举一动,切不可启人疑窦。”卓永年说完,逞自进入上道房间。

  东方白进下首房间,灭了灯。

  上了床却毫无睡意,不但清醒,思绪还相当复杂,根据先后获知的线索,他假想当年大化门事变发生的经过:“大化门循例举行谒祖大典,自门主以下齐集总坛,象征大化门的圣鼎里被人预置‘神沙’,引燃之后,发出鬼火蓝光,在场的全被照瞎了双眼,之后,以消灭记忆之毒药使所有的人丧失记忆,再以‘仙粉’使人复明,而复明者已经不复记忆发生了何事,可能也忘了身份,任由阴谋者摆布……”

  梗概是如此,但其中细节和过程就无法想象了。

  他又想到母亲临终转述给自己的亡父遗命,仔细分析,父亲在生前的这一安排近乎荒唐,但既成了遗命,不管合理与否非遵行不可。

  接着,他又想到所经历过的种种……

  想着,想着神思恍惚起来。

  突地,他感觉到床前似乎站得有人,这种感觉无以名之,姑且称之为一个超级高手所独具的特殊感应。

  感应一生,神思立即清明过来,缓缓张眼,心头陡地一震,床前果然立着一条黑影,瘦高的个子,绝非卓永年,也不是侍僮小东,会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现在,他不能有任何行动,只是静待其变。

  暗中,他本能地采取了应变措施。

  “小黑!”人影开口,声细如蚊。

  “你是谁?”东方白一听小黑的称呼便知不是陌生人。

  “毕老三!”

  东方白几乎“啊!”出声来,想不到毕老三居然也潜入这虎穴之中,天下第一神偷又号狐精的衣钵弟子果然是有几套。

  “你怎么进来的?”

  “西门昌接应掩护混了进来。”

  “西门昌回复了记忆?”东方白振奋异常。

  “不错,最得力的内应,我们也得到最好的线索。”

  “情况如何?”

  “我已经禀陈过师父,他会告诉你。”

  “你找我……”

  “没事,只是趁便跟你碰下面,我走了!”人影倏忽消失,真是来无声去无影,行动简直就像是幽灵。

  意外的兴奋,使东方白更加没有睡意,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已距天明不远,才朦胧入眠。

  山高谷深,天亮了许久还不见阳光。

  东方白与卓永年刚用完早餐,周大庆便已到来。

  “道爷早,黑老弟早!”周大庆笑着打招呼。

  “早!”卓永年冷声回应。

  “周大侠早!”东方白跟着回应。

  “道爷,麻烦你去诊视一个病人!”

  “嗯!怎不送到此地来?”

  “病势沉重,移动不便!”

  “好吧,这就去么?”

  “是!”

  “小黑!”卓永年转头,“带着药箱。”

  东方白点点头,进房里去背出药箱,他明白这药箱是不能离身的,因为里面有不能为人知的特殊行头,要是不谨慎被发现,那将前功尽弃。

  三人离开客馆,周大庆前导,走向广场的左端。

  现在是白天,景象清晰,整个谷地以广场为中央分界,一边是宏伟的宫殿式构筑,占地极广,后面靠着山壁,不问可知是会坛所在,另一边占谷地过半,是成行成列的小屋,看来是一般教徒的居所,屋舍间的通路上有人来往。西周是入云巨峰,东边峰巅已展布绚丽的朝霞。

  东方白边行边想,要诊治的是什么样的病人?冒牌的“百草道人”会不会露出马脚?

  万一……该怎么办?

  行完广场,已是峰脚,眼前不见房舍。

  怪事,病人在那里?

  卓永年已觉出蹊跷,开口问道:“我们去那里?”

  周大庆用手一指道:“病人在峰腰石室里,得走一段不好走的路,道爷不会有问题吧?”

  经这一指,才看出峰间有石级蹬道蜿蜒盘旋而上,相当的险峻,有的路段是穿岩凿壁而过,像条隐现的巨蛇。

  卓永年抬头望了望没有吭声,脚步不停,这表示他不会拒绝登峰,等于间接回答了周大庆所问的一句话。

  沿石级爬升,初时不觉得怎样,及至登上十丈之后,才感觉其险恶,两尺宽的磴道,像绕在绝壁间的一条带子,要是不小心失足,结果难以想象。

  当然,在武功高强者的眼中,险固然险,但也算不了什么。

  东方白突然想到囚禁在地穴壁窟里的怪老人,难道要诊治的病人就是他?但依山形而论,高低位置却又不对,如果不是,有谁会住在山腹里得了重病而不移到平地?

  爬升,不知耗去了多少时间,看着已到峰腰,磴道一个急转,进入复壁,一个丈许见方的窟洞呈现眼前。

  周大庆止步道:“这就是了!”说完,率先进入。

  卓永年与东方白互望一眼,跟着举步。

  洞径很长,但却是笔直的,光线愈来愈暗,但不久又突然亮了起来,眼前出现一间石室,周大庆在入口处侧身一站道:“请进!”

  卓永年与东方白坦然步了进去,一看,石室约莫三丈宽广,室内却是空无一物,离地丈许有个透光的小洞,设有铁栅,两人立觉情况不对……

  “锵!”然一声震耳巨响,石室进口已被铁栅封住。

  两人骇然大震,返身冲向铁栅,登时傻了眼,栅枝粗如儿臂,横直交焊,空隙只能容拳头伸出,相当地牢靠。

  “哈哈哈哈……”周大庆在栅外放声大笑。

  “这怎么回事?”卓永年栗喝出声。

  “你两个应该心里有数!”说完转身离去。

  卓永年与东方白面面相觑。

  “这是山腹石牢!”久久东方白才挤出一句话。

  “没错!”

  “我们……什么地方露了破绽?”

  “想之不出!”

  “难道水二娘他们行事不密,被对方查觉了?”

  “极有可能!”

  “现在该怎么办?”

  “再说吧,把药箱放下,他们会有所交代的。”

  东方白放下药箱,在室内走了两圈,然后靠壁坐下,卓永年也在另一边坐了下来,彼此一时无语。这是做梦也估不到的变故,预示着这一次行动已经失败,两人被囚,其余的人会是什么遭遇就难以想象了。

  两人默坐了约莫半个时辰。

  “老弟,不对!”卓永年突然出声,身份既已败露,再没有伪装师徒的必要了,他改回原来的称呼。

  “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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