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仇不期然地刹住身形。
诸葛瑛秀眉一蹙,沉声道:“你这是作什么?”
“追凶!”
首座护法冷冷地道:“近卫长,稍安毋躁!”
宫仇俊面一红,他这种动作,可以说是下意识的冲动,他想及母亲的死状,断定凶手必是击杀两凤近卫的同一个人,也就是首座护法口中的“天狼尊者”。到现在,他才知道母亲并非被奸杀,而是死在“摧心破血掌”之下。
诸葛瑛柔声道:“回来!”
宫仇讪讪地回到原来位置,目光偶然与首座护法的眼神相触,禁不住心头一额,暗道一声好精湛的功力,对方的功力,似乎又在不久前迫自己出手的未座护法谭文龙之上,念及当月在总盟之内,以“丑剑客”的面目先后搏杀了两位长老,如果当日八大护法之中,只要一人现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心念及此,不由冒了一头冷汗。
诸葛瑛文话归本题,道:“大师兄,‘天狼尊者’据说已死于一甲子之前?”
“那只是传言,也许他还有传人!”
“为什么要对两凤下手呢?”
“这却不得而知了!”
“八师兄他们呢?”
“已分头追凶!”
宫仇脑海中盘旋着“天狼尊者”这陌生的名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暗誓要把“天狼尊者”碎尸万段,但,他想本出“天狼尊者”何以会寻到那隐僻的乡村,对母亲下杀手!
蓦地
眼前蓝影一晃。
首座护法与诸葛瑛同时暴喝一声,两道寒芒,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向那团蓝影劈去,旁立的近卫三凤,齐齐发出一声尖叫。
暗劲狂涌,宫仇但觉被一道无形劲波迫得倒退了数步。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起自三凤之中。蓝影有如鬼魅,凌空一圈,挟着几阵狼嗥也似的狂笑,曳空而去,瞬息即杳。
这些,均发生在眨眼之间。
以宫仇的目力,竟然看不清这蓝影是什么形象。
太快了,蓝影出现,诸葛瑛与首座护法闪电暴击,伤人,隐去,快得使人连转意念都来不及。
首座护法,一窒之后,破空追去。
地上,近卫二凤钱蓉,惨号,翻滚,疯狂地抓撒着衣裙,其状令人不忍卒睹。
三凤李芬,四凤周娥,面无人色,觳觫不已。
诸葛瑛粉面铁青,杏目带煞,伸指凌空一点,二凤钱蓉滚扭之势立停,但身上衣裙尽裂,一个娇媚的少女,在转眼之间凄厉如鬼。
宫仇额头,鼻尖,手心,全沁出了汗水。
二凤钱蓉虽被盟主诸葛瑛闭住了穴道,但痛苦似未解除,四肢不停地震颤,缓缓开始蜷曲,粉面肌肉抽搐变形,目中泛散着极度的恐惧,绝望,痛苦,乞怜之情。
人影晃动之中,近卫六龙疾奔而入,一看现场的惨状,也呆住了。
诸葛瑛咬牙切齿道:“她完了,她中了‘摧心破血掌’……”
宫仇栗声道:“那蓝影是‘天狼尊者’?”
“可能,本座没有看出他的形貌,只看出是个蓝衣人!”
二凤钱蓉嘶哑地唉了一声:“天……狼……”
死了,下体流出一股血水,像一条红蛇蜿蜒流向阶下。
诸葛瑛以袖掩面,似乎不愿属下见她伤感之状。
前后两个时辰,三个如花似玉的近卫,毁在了“摧心破血掌”之下。
宫仇再一次临到摧心裂胆的痛苦,他母亲就是这样死的。
现场,被惨雾愁云所笼罩,空气中泛出了无边的恐怖。
诸葛瑛垂下了手,栗声向六龙道:“立即准备行动,本座马上回转总盟!”
“遵令偷!”
近卫大龙齐声恭应,躬身退了下去。
首凤陈素珍形色仓惶地奔了进来。
“三凤四凤听令!”
“弟子在!”
“三具尸体以上等棺木装殓,运回总盟,本座要亲自主持葬礼!”
“遵谕!”
三四两凤带走了二凤的尸身。
“首凤?”
“弟子在!”
“备马,并传令申坛主三近卫的遗体由‘红旗坛’派人星夜运赴总盟!”
“遵令!”
现场,剩下了诸葛瑛与宫仇两人。
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诸葛瑛终于开口道:“我必须立刻动身回总盟,向家父请示如何对付‘天狼尊者’。”
宫仇冷漠地道:“盟主的意思是要在下随行?”
“不必了,你可以去办你未了的私事!”
这话大出宫仇意料之外,同时也使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激动,诸葛瑛对于他,可说是情至义尽,不自禁地脱口道:“在下十分感激!”
诸葛瑛眼帘一垂,幽幽地道:“我已三度请求家父,把这盟主之位,交给大师兄孙平章!”
宫仇太感愕然,不知对方何以要对自己说这句话,不解地道:“这……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人!”
“盟主是女中之英,并不稍让须眉……”
“宫仇,我无意于此,我厌倦了杀戮,争雄,阴谋,我只想做个真正的女人,平凡的女人,与知己笑傲林泉,纵情山水……”
“这……当然,人各有志!”
“可是……得一知己很难?”
秀眸之中,倏射奇光,逼视在宫仇面上。
宫仇心中一动,随口道:“是的,在下也有同感!”
诸葛瑛粉腮之上现出了两抹红晕,娇躯微微一挪,眼中燃烧着一种足以融化一个人的火焰,语音微颤地道:“仇哥,你……你曾说了解我的心意……”说着缓缓低下头去。
宫仇全身一震,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就在此刻
一个青袍蒙面怪人,如幽灵般出现在诸葛瑛身后,诸葛瑛毫无所觉。
宫机俊面惨变,血液在骤然之间,像是凝结住了,心房也在紧紧地收缩。
“青袍蒙面人”在此时此地出现,证实了他的推测,对方真的是‘金剑盟太上’,也就是诸葛瑛的父亲。
那句警语,又响在耳边:“……老夫把她交给你了,如果你和其他任一女子交往,老夫随时取你性命……”
一股寒意,从头顶直灌脚心。
但,随之而起的,是椎心刺骨的仇恨。
眉目之间,被压抑了的恨毒重现。
日光相接,他打了一个冷颤,对方目光中似乎含有一种玄奇的力量,使人心悸神摇,不克自持。
他想起了母亲的遗言,也想到自身的功力,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使目中仇恨的火焰收敛。
诸葛瑛螓首垂得低低的,此刻,她不像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势倾武林的盟主,而像一个多情而荏弱的女子,娇羞地再次开口道:“仇哥,回答我!”
宫仇手足发麻,浑身直科,无言以应。
诸葛瑛倏地抬头,像是有了某种决定地断然道:“宫仇,回答我一个字,是或否!”
宫仇,终于否定了一切,一个“不”字即将脱口而出,但当目光触及诸葛瑛身后的蒙面人时,他想到可怕的后果,他血仇未报,他必须遵从母亲的遗言珍惜生命。于是,把到口边的“不”字咽了回去,沉重的道:“盟主,许可在下考虑吗?”
诸葛瑛黯然道:“我没有强迫你,同时这也不是能勉强的事,谈不上许可两个字!”
宫仇心中暗自一阵,“青袍蒙面人”就在身后,还说不是勉强,当然,如果不是为了一个“仇”字,他不会拒绝这份爱,当下语含深意地道:“盟主,在下很荣幸能得盟主垂青,不过彼此需要彻底的了解,否则,盲目的感情,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有如此严重吗?”
“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诸葛瑛面寒似水地一挥手道:“好,以后再谈,你可以走了!”
“青袍蒙面人”一闪而没,像是根本不曾出现过一样。
宫仇舒了一口长气,躬身为礼,离开了“赵氏废园”。
此际,晚霞渐收,暮霭四合,远处已点起了疏落的灯火。
“废园”四周近三里之内,哨卡密布,如临大敌。
宫仇展开身法奔向那镇集,心中惦记着冯真不知是否还在鹄候。
正行之间,只听一声热切的呼唤:“仇哥!”
宫仇猛收身形,赫然是冯真候在道左。
“真弟,你……”
“时机不待,走吧!”
“走?到哪里……”
“跟我来吧!”
话落,人已弹身而起,宫仇茫然地跟着弹身。
夜幕深垂,冯真走的尽是荒山僻径,足里奔行了一个更次,眼前榛莽错杂,伸手不见五指,所幸两人的功力深厚,十丈之内,尚可辨物。
宫仇略一辨识地形,讶然道:“这是‘三狐’的巢穴?”
冯其道:“不错!”
“我们暗夜回头做什么?”
“追狐狸!”
“在这种时分?”
“对了!”
“我不懂?”
“你马上就懂了!”
顾盼间,来到那三椽茅屋之前,屋内隐隐射出光亮。
“屋里有人?”
“没有!……”
“那灯光……”
“是珠光,来,绕到屋后!”
宫仇满腹疑云,跟着冯真绕到屋后!山深林密,走磷飞萤,显得鬼气森森。
冯真用手朝那些稀疏浮动的点点碧绿磷火一指,道:“看,那点点的鬼火,像是‘千手秀士范世光’留下的路标!”
宫仇骇然道:“他留下路标?”
“不错,范世光武功虽废,但心智尚全,白天他在石上暗中留下的字,已说明了一切,他用的是‘鬼火留痕’手法……”
“什么叫鬼火留痕?”
“这是一种带有磷质的细砂,盛在皮囊里附于腰股之间。皮囊上有一个细孔,藉奔行抖动之力,沿途撒布!”
“所以你趁夜赶来?”
“不错,日间根本看不到!”
宫仇心里暗道了一声:“邪门!”,但着实佩服这种门道。
冯真接着又道:“不过,若非同道人,是看不出来的!”
“那你与范世光算是同道了?”
“就算是吧!”
“范世光被囚了十年,功力已废,如何去弄这‘鬼火留痕’的玩意……”
“这是救命三宝之一,人不离宝,宝不离身!”
“你也有?”
“我不用这玩意!”
“我们追上了‘三狐’又当如何?”
“救人!”
“以我们两人之力,恐怕敌不过……”
冯真嘻地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不必白担心,从现在起,谁也不许开口,尽量隐秘行迹,以防‘三狐’警觉而遁,走!”
冯真前导,宫仇在三丈之后跟进,循着磷磷鬼火,左旋右折,忽高忽低,从奔行的路线,可以看出“三狐”的狡猾机智,然而能人之上有能人,“三狐”再滑,也估不到功力全废的范世光会来这一手“鬼火留痕”。
“三狐”绑架“千手秀士范世光”的目的,是为了下半部“一元宝篆”。
看样子冯真与范世光必然是同门,范世光是“空道”掌道,那冯真岂不也是偷窃一流,看他一表堂堂,想本到会步入这一行。
下半部“一元宝箓”本是父亲之物,南宫氏因此而遭灭门惨祸,自己当然要得回,可是冯真与自己又是口盟兄弟,这事的确棘手。
如果凭自己的力量得回,自是理所当然,可是现在……
心念未已,冯真举手打了一个手势,身形向地一伏。
宫仇依样画葫芦,伏下身去。
久久,不见任何动静,心中既是紧张,又感不耐。
盏茶工夫之后,只见正面峰头,磷光一连数闪,接着,左右也闪起了同样的绿光,冯真一扬手,一团绿火,飘向上空,分散,消失。
宫仇恍悟来的不止自己和冯真两人。
他忽地想起“斑衣神丐邓十五公”口中所说的“万老邪”。
这“万老邪”是何许人呢?
冯真既与范世光是同门,那必然他与“万老邪”有关,综观范世光的来历,冯真的所作所为,的确都带有邪门的味道。
蓦地
约莫十丈之处的一块光鞑鞑的大石上,冒出了三条人影,其中一个发话道:“何方朋友驾临,无妨请出一见,用不着鬼鬼祟祟?”
听声音,竟是“九心狐阎姜香”的声音,不言可喻这三条人影必是“三狐”无疑了,宫仇内心不由一阵激撞。
冯真闪身回纵,到了宫仇伏身之处,道:“仇哥哥,眼前就是‘三狐’,你守在这里,别动,别放过任何一人!”
说完,身形一晃而没。
宫仇凝聚目力望去,只见三条人影居中一个是“九心狐阎芸香”,靠右一个是二十许丽人,想来是“玉面玄狐祝莲芝”,左边是一个长髯齐胸的中年人,不问可知是“千面狐柴生山”。
“玉面狐祝莲芝”脆生生地一笑道:“朋友,既敢找上‘三狐’,必非无名之辈……”
话声未已,随着一声悸人的冷哼,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三狐”身后。
宫伙心中陡然一震,几乎惊叫出声,那现身的赫然是“青袍蒙面人”。
“青袍蒙面人”的出现,的确使宫仇震骇莫名。
紧接着,三条人影,从三个方向出现,欺向“三狐”托足的巨石。
宫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后来出现的一个是“乾煞西门琛”,一个是“坤煞吴莺莺”,正面背对自己的,是冯真。
四人各据一方,把“三狐”圈在居中。
“三狐”一见四人现身,显然有些慌乱。
宫仇思绪激荡如潮,这太可怕了,“青袍蒙面人”分明是“金剑盟太上”,为什么“乾坤双煞”与冯真会与他一路?自己的身世来历,已完全告诉了冯真,如此说来,自己已成了仇人掌中之物!
“三狐”转身,面对“青饱蒙面人”。
空气在死寂之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一阵如兰似麝的幽香,飘入宫仇的鼻孔。
宫仇大吃一惊,转头望处,三尺之外,伏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妇,阵阵幽香,正从她身上发出。
她是谁?
什么时候来到自己的身边?
是敌?
是友?
虽在暗夜,由于相距咫尺,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泛散着极富诱惑的光焰,纤毫无隐。
宫仇剑眉一蹙,暗忖:难道是冯真一路的人?忍不住悄声道:“谁?”
少妇噗嗤一笑道:“我呀!”
“你是谁?”
“噤声,别惊动了人!”
娇躯一扭,已和宫仇靠在一起。
宫仇正待出声相询,忽觉肋下一麻,随着数处大穴被制……
少妇神秘地一笑道:“小兄弟,‘玉面狐祝莲芝’就是我,明白了吧!”
宫仇血脉贲张,肝胆皆炸,但只有光瞪眼的份儿。
他苦于不知道“玉面狐祝莲芝”的真面目,否则不会如此轻易受制,“玉面狐”既然在此现身,那前面石上的“三狐”必是假的无疑了。
“玉面狐祝莲芝”挟起宫仇,弹身飞逝。
三声刺耳的惨号,从身后遥遥传来,显然“青袍蒙面人”一行,已发现受骗上当,毙了那假的“三狐”。
宫仇五内俱焚,做梦也估不到如此轻易地落入仇人手中。
他想不透“玉面狐祝莲芝”为什么要挟持自己?
不久之后,来在一个幽森的山洞之中,一个文士装束的男子,萎顿在洞底,身前燃烧着一堆枯枝,火堆旁坐着一个粗眉大眼的年轻小伙子,由于“千面狐”曾扮过一次范世光。所以宫仇一眼就认出那萎顿在洞底的中年文士,便是“千手秀士范世光”。
年轻小伙一见“玉面狐”来临,急忙抽身而起,道:“师父,情形如何?”
“千面狐”咕地一笑道:“若非你柴师伯及早发现这废物弄什么‘鬼火留痕’,后果不堪设想,果然引得一窝蜂上门,只是苦了你阎师伯的三个弟子……”
“怎么样?”
“做了替死鬼!”
三个门下,做了替身,“玉面狐”言下竟然毫无怜惜之情,宫仇从“玉面狐”的话中,听出了一个梗概,所谓柴师伯,阎师伯,当然是指“千面狐柴生山”和“九心狐阎芸香”,看来“玉面狐”在“三狐”之中排在最末,这粗眉大眼的小子,却是“玉面狐”的徒弟。
事实的发展必是“千面狐柴生山”发觉范世光用“鬼火留痕”指示行踪,“千面狐”以其妙绝天下的易容之术,把“九心狐”的三个弟子化妆成“三狐”模样,而把范世光移藏此间……
粗眉大眼的小伙子膘了宫仇一眼道:“这小子是什么人?”
“金剑盟近卫长宫仇!”
“也是……”
“不,他是趁热闹的,不是邪门一路!”
“师父带他来……”
“给你做师弟!”
小伙子面色一变,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玉面狐”用手一抚他的脸颊,道:“宋魁,你吃醋?”
原来这小伙子名叫宋魁,这句“你吃醋”已代表了师徒之间的关系。也说明了“玉面狐”的为人,宫仇感到一阵恶心。
宋魁涨红了脸,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我们立即上路!”
“上路?”
“嗯!”
“两位师伯呢?”
“小子,你到底听谁的?”
“这……这……姓范的呢?”
“带走,你背他吧?”
宋魁看了“玉面狐”一眼,不敢作声,随便收拾了一下,背起“千手秀士范世光”,向洞外走去。范世光似乎已完全麻木了,眼睛微微一睁,又闭了起来。
“玉面狐祝莲芝”肋下仍挟着宫仇,跟着出洞。
大约奔行了三十里左右,“玉面狐”一刹身形,道:“从左边圈回,到原来的地方!”
宋魁惑然道:“什么,往回走?”
“不错,往左,多绕十里!”
“为什么?”
“以你两位师伯的机智,我们走得了吗?”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小子,这叫做虚虚实实,神仙也估不到我们会重回原来的地方!”
“师父好计划!”
“不必你拍马,快走!”
宫仇身虽不由自主,但听觉未失,暗暗佩服“玉面狐”的机智,但“玉面狐”竟然在此时背弃另外两狐,挟持自己和范世光,的确出人意料之外。
她挟持范世光,当然是想从他身上着落山下半部“一元宝箓”而予以独占。
但挟持自己,为的是什么呢?
难道这妖狐真的要收自己为徒?
破晓时分,四人回到昨夜离开的那山洞之中。
宫仇与范世光被放置在一块。
“玉面狐”傍着宫仇坐下,一只柔荑,频频抚摸宫仇的玉面,和那壮实的身躯,眼中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摇神夺的欲焰。
宫仇愤恨欲死,但却无力反抗。
宋魁在一旁面红筋胀,眼中有一种遏止不住的妒意,突地开口道:“师父,弟子始终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以‘千手秀土范世光’的机智和身手,为什么会……”
“玉面狐”得意地一笑道:“小子,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范世光身为‘空道’宗主,一生玩弄机智,抓,偷,诈,骗,门门皆精,这叫做善泅者死于水,百密岂无一疏!”
“弟子不懂?”
“你柴师伯凭他冠绝天下的易容之术,化装成范世光的师父,他一时不察,才着了道儿……”
“可是那秘笈……”
“范世光并非等闲之辈,当你柴师伯正要开口索取之时,他心中已然起疑,你柴师伯无奈,只好先下手为强,制住了他,废了他的武功!”
“哦!”
宫仇总算明白了“千手秀士范世光”落入“三狐”之手的经过。但想不透的是这半部“一元宝箓”当年“二贤庄”被血洗之夜,落入“武林一老”之手,范世光不愧是“空道”
宗主、能从“武林一老”手中谋取,可是又怎会为“三狐”侦知呢?
心念之中,只听宋魁兴味盎然地道:“师父,您们三位又从何而知范世光得手那捞什子宝箓呢?”
“玉面狐”颇感不耐地道:“为师的与你两位师伯在‘武林一老’隐居的大洪山无忧谷之外,守候了数年,苦无下手之策,却碰上‘千手秀士’入谷复出,‘武林一老’穷追不舍,这不已说明了一切了吗?”
“哦!是这样!师父现在打算如何对付姓范的?”
“千手秀士范世光”听人大声谈论以往的经过,竟然无动于衷,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也许,他已感到此生已矣,再没有生的希望了。
“玉面狐”秀盾一皱,道:“你去守住洞口!”
“是!”
宋魁温顺地应了一声,向洞口走去。
“玉面狐”在宫仇的面上亲了一下,以一种撩人遐思的音调道:“好兄弟,等我办完事,再和你亲热。你暂时委曲一会!”
宫仇目中几乎喷出血来,苦于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抬。
“玉面狐”伸指在“千手秀士范世光”颈间“灵泉”、“哑门”、“神封”三穴上轻轻一弹,范世光突地冷哼出了声,睁开了失神的双目。
宫仇睁大了眼,要看“玉面孤”如何对付范世光。
“玉面狐”未语先带笑,温软地道:“范世光,我希望你不要固执,我郑重地告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的开口机会,如果你仍抵死不说话,你将永远地闭上口了!”
范世光双目一瞪,面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哑声道:“办不到!”
“玉面狐”笑态依然,道:“你是打定主意要结束生命的了?”
“这话我已听了不下千遍,下手吧!”
“可是这是最后一遍?”
范世光闭上了双目,来个不睬不理。
“玉面狐”脆生生地一笑,又道:“范世光,你一死不打紧,只苦了一个人?”
范世光仍然听而不闻。
“玉面狐”粉靥之上飘过一抹阴森之气,语音一寒,道:“范世光,你愿意听听‘无双仙子钟筱红’的消息吗?”
范世光猛地睁眼,激动万状地道:“她……她……怎么样?”
“她为了思念你而成了鸠形鹄面,满面堆霜!”
范世光全身一颤,目中滚动着晶莹的泪光。
“玉面狐”又道:“而且她疯了,流落江湖,逢人就问你在哪里!”
范世光大叫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宫仇心里也为他难过十分,但,他自身难保,只限于同情而已。
“玉面狐”水汪汪的大眼一阵转动,又道:“范世光,如果你说出秘笈的下落,我放你走!”
“办不到!”
“你以为我在骗你?不会,‘三狐’手段里欠光明,但却言出如山!”
“本人已决心以死殉师门了,我死,你们也活不了!”
“姓范的,钟筱红岂不活活现世,痛苦至死?”
范世光满含眶内的泪水,滚滚而落,痛苦地大叫道:“不要说了!”
“玉面狐”表现得十分诚挚地道:“范世光,武林中斗智斗力,胜败常事,你交出秘笈,必不至见罪师门,以昨晚的事而论,‘三狐’算是胜了一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用秘笈换取你的自由,而后,你一样有机会再从本人手中得回!”
范世光似乎被说动了心,面色不停地变幻。
“玉面狐”毫不放松地道:“以你师门的邪魔左道,必能使你恢复功力,我们可以再斗一场!”
范世光咬紧牙关,双目圆睁凝望着洞顶,心中在作生与死的抉择。
“玉面狐”像自语般地喃喃道:“多情自古空遗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可叹‘无双仙子’情关难破。痴梦不醒,这风月之债,是偿不清的啊!”
范世光全身一颤,又吐了一口鲜血,嘶声道:“妖狐,我答应你!”
“玉面狐”嫣然一笑,柔媚地道:“范世光,你这决定是聪明的,如果你死了,秘笈沉埋,于师门何补,你一死百了,那痴心的妻子将何以堪?”
范世光惨然一笑,喃喃自语道:“师门戒律森严,偷生何为?只是她……唉!二十多年来,我又何尝一日忘怀,她嫁错了人……”
“玉面狐祝莲芝”紧迫着道:“范世光,你埋葬了‘无双仙子’的青春,迟暮之年,该对他有所补偿吧!”
这一着,可以说是击中了范世光的要害,人生让世,任你是铁铸的金刚,铜浇的好汉,视生死如无物。却抛不掉一个情字。何况,他与她之间还有一重夫妻之义呢!
范世光沉默了半晌,厉声道:“祝莲芝,秘笈暂时给你。不过,本人发誓取回,如果你怕的话,无妨先杀了我,话申明在先……”
“笑话,武林人一言九鼎,我敢放你,何惧你报复!”
范世光面上起了一阵痛苦的痉孪,咬牙道:“秘笈在本人右脚靴统夹层之内!”
“玉面狐”掩不住内心的喜悦。竟有些微微发颤,伸手褪下范世光右脚上的靴子,小心翼翼地撕开统靴,却是空的,不由粉腮一寒道:“在哪里?”
范世光闭上了双目,用低沉暗哑的声音道:“靴统衬布之上!”
“玉面狐”略一检视,果见衬布之上密密麻麻的尽是蝇头小字和人像,激动地道:“范世光,本人十分佩服你的智计,若非你亲口说出来,的确神仙也想不到你竟然毁了原书,转录在统靴的衬布上!”
口里说话,双目却紧紧盯视着那布片。
范世光心里可难过到了极点,额上渗出了粒粒汗珠。
“玉面狐”审视了一遍之后,螓首连点道:“果然是旷古凌今之学,范世光,你可以走了!”
说着解了范世光被制穴道。
范世光武功早失,目前与常人无异,摇摇不稳地站起身来,瞥了宫仇一眼,举步向洞外走去……
“玉面狐”把布片仔细摺好,藏在腰间,忘形地大笑道:“不需多久,祝莲芝将是天下第一好手!哈哈!万老邪又算得了什么?”
宫仇又一次听到“万老邪”这名号,难道范世光是“万老邪”的门下,可是他分明是“空道”宗主呀!
倏地
洞口传来一声暴喝,接着是一声栗人的惨阵。
“玉面狐”神色一变,但瞬即又化为阴森的一笑。
宫仇暗道一声:“范世光完了!”
人影一晃,宋魁疾步而入。
“玉面狐”脸罩寒霜,栗声道:“小子,怎么回事?”
“徒儿把他劈了!”
“谁?”
“范世光!”
“什么,谁要你下的手?”
“徒儿以为发生了意外,他乘机脱逃!”
“你不知他武功已废?”
“可是……我当时计不及此!”
“你要为师的食言背信,受责于武林同道?”
“这……”
“为师的答应放他回去,你却自作聪明!”
宋魁嗫嚅了半晌,才怯生生地道:“师父可想到放走他以后的……”
“玉面狐”转眸瞟了宫仇一眼,粉腮连变之后,突地一声媚笑道:“算了,小子,为师的待你如何?”
宋魁谄笑一声道:“师父要我死我都愿意!”
“真的?”
“徒儿的确是由衷之言!”
“玉面狐”缓缓站起身来,笑态撩人地道:“如果我要你死,你真的没有怨言?”
宋魁面色一变,口吃吃地道:“这……当然,不过,师父是舍不得……”
“那你想左了!”
惨号震耳,宋魁头碎额裂,栽倒洞中。
“玉面狐祝莲芝”竟然出手击毙了她的嬖幸徒儿宋魁,的确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这女人的淫荡,残忍,可说世间少有。
宫仇看得毛发俱坚,不知她将如何对付自己?
“玉面狐祝莲芝”一脚把宋魁的尸体踢得远远的,然后回过身来,面对宫仇,水汪汪的大眼中,又燃烧起熊熊的欲焰,红晕生颊,粉面含春,娇滴滴地道:“宫仇,你愿与我长相厮守吗?宝贝,这是缘还是孽,我一见你的面,便觉情难自己……”
宫仇除了用眼睛表示出他内心的怨毒愤怒之外,一筹莫展。
“玉面狐”骚媚入骨地一笑,自顾自地又道:“小兄弟,你不喜欢我,是吗?你眼中只有恨,可是,我喜欢慨当你尝了人间异味之后,你会喜欢我的!”
宫仇目眦欲裂,恨火中烧,却无法动弹丝毫。
“玉面狐”轻解罗襦,酥胸半裸,隐约露出一对新剥鸡头,眉目之间,荡气盎然,一双柔荑,搭在高耸半露的玉峰上,轻轻按弄。
宫仇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登时而热心跳,血行加速,咬牙闭上了眼。
香泽微微,“玉面狐”竟然偎近身来,吐气如兰地道:“小兄弟,你先吃下这个,我再替你解穴!”
说着,一手捏开宫仇的嘴巴,塞入了一粒九子。
宫仇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一刹那,他觉得比死还要难过万倍。
对方是血海仇人,而今竟听任她摆布。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股热流,从丹田之中升起,迅速地流布全身,血液加速了运行,一颗心怦怦乱跳,渐渐,他感到一种异样的饥渴。
他突然明白是什么回事,“玉面狐”给他眼下的准是一种淫媚之药。
他睁开了眼,这一来,不啻火上加油,登时欲念大生,灵智渐泯。
“玉面狐”酥胸袒裎,肌肤赛雪欺霜,一对玉峰,颤巍巍地高耸,媚眼乜斜,那眸光令人蚀骨销魂。
他急忙再度闭上眼睛,但那粉臂,丰乳,玉肌,樱唇……却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尽量用理智去抵挡那魔相,尽量想仇,想恨,可是不中用,周身犹如火焚,血管似乎要爆裂开来,他完全屈服在原始的需要之下,额上汗珠滚滚而落,鼻息淋淋。想叫,但发不出声音。
“小兄弟,来啊,我……需要你!”
那声音,听在此刻宫仇的耳中,淹没了他最后的灵明。
他睁开了眼,身畔“玉面狐”衣裙尽褪,诸般妙相毕呈,杏眼半闭,粉靥红得像五月的榴花。
他目中的痛苦之色完全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种兽性的光芒。
他像一只囚在笼中的饿狮,望着笼外的小兔,馋涎欲滴。
他发出哀求的目光……
“玉面狐”玉指连弹,解了宫仇的穴道,然后紧闭双眸,等待……
山洞中,春风情荡,春色撩人。
宫仇猛地一跃而起,瞪视着那羊脂白玉也似的娇躯。
“玉面狐”粉臂微张,口里发出一种呢喃,模糊,但令人销魂的声音。
宫仇伸手胸前,想褪去长衫。
手指触及胸前的玉锁,使他在欲海狂涛之中,灵智一苏。
但,这仅是极其短暂的一瞬,他明白,他在药力控制之下,无法反抗这肉的诱惑,只这一瞬,他想起了“辟毒丹”。
“辟毒丹”可解百毒,这媚药该也是毒的一种。
于是
他迅速地取出一粒服下。
“玉面狐”双眸未睁,梦呓般地道:“可人儿,小心肝你还等什么,我……我受不了啦!”
“薛毒丹”果真灵效,刹那之间,一股透心凉气,抵消了那焚身欲火。
宫仇灵智一复,杀机陡起,他知道论身手自己可不是“玉面狐”之敌,若不乘她神迷意乱之时下手,让她警觉有变,后果就难逆料了。
“玉面狐”娇喘吁吁地再次荡声唤道:“来呀!我的……”
宫仇急应一声,“来了!”
“砰!”挟以一声惨哼,宫仇一掌结结实实地印上了“玉面狐”雪白的酥胸。
“玉面狐”一个翻滚,到了八尺之外,陡地站起娇躯,鲜血夺口而出。
宫仇这一掌有心要取她性命,挟以十成功劲而发,其势岂同小可,然而“玉面狐”仍能翻身起立,足见她功力之深厚。
“玉面狐”一时之间,愣愕得说不出话来,她做梦也估不到宫仇会对她下手,而且对方分明已在药力控制之下?
罗襦披散,玉体半裸,妙相毕呈,乳壕之间,一个鲜明的掌印,这情景,委实难以用笔墨形容。
宫仇面笼恐怖杀机,眉目之间,尽是怨毒之气,对这情状,丝毫无动于衷。
久久之后,“玉面狐”迸出一句话道:“宫仇……你……你竟然……”
宫仇冰寒至极地道:“祝莲芝,我今天要把你碎尸万段!”
那声音,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玉面狐”欲念全消,水汪汪的大眼中,暴射骇人然芒,咬牙道:“宫仇,你的目的在这半本‘一元宝箓’?”
“那本是我的东西!”
“你……的……”
“不错!”
“你是‘武林一老’门下?”
宫仇冷冷一哼道:“妖狐,十八年前,血洗‘二贤庄’有你一份吧!”
“玉面狐”凄厉的粉腮一变,厉喝道:“小子,你究竟是谁?”
宫仇一字一顿地道:“无敌双剑之首南宫靖的遗孤,明白了吧!”
“玉面狐祝莲芝”蹬蹬蹬连退三步,栗声道:“南宫靖还有后人?”
“哼,否则谁索取这笔血债!”
“小子,谈报仇你还差得远!”
“你无妨试试!”
“你死定了!”
了字余音尚缘绕耳际,玉掌扬处,一道排山劲气,卷向了宫仇。
洞径不大,根本没有回环的余地,除了硬接……
宫仇举拿相迎。
“砰!”然巨震声中,“玉面狐”娇躯连连摇晃,宫仇却退了一个大步,“玉面狐”挨了宫仇一掌,受伤之际,还有这等功力,的确令人咋舌。
宫伙心头一震,大感骇凛。
“玉面狐”娇躯一晃,快逾电光石火的一爪抓向宫仇面门,这一抓之势,不但快极,而且也诡极。
宫仇在封挡闪让均感无从的情况下,施出了那一招“投石破井”以攻应攻。
“玉面狐”蓦地撒爪,娇躯向后一仰,就在收爪仰身的同时,另一掌闪电拍出。
“砰!”的一声,宫仇飞退一丈,猛撞在洞底石壁上,一阵气翻血涌。
“玉面狐”一声厉笑,弹身进击,出手就是三掌。
宫仇咬紧牙关,双掌挟以毕身功劲,硬接这雷霆万钧的三掌。
“轰!轰!”巨响声中,劲气触壁回旋,石屑纷飞,震耳欲聋,宫仇眼日金花,骨痛如折,一股逆血夺口喷出。“玉面狐”娇躯连晃,樱口沁出两股殷殷碧血。
宫仇深知今日之局,如果不敌的话,仇报不成,势将遗恨千古,恨,使他增加了无比的力量,暴喝声中,双推掌,忘命地猛劈而出。
“玉面狐”也存着非击毙对方不可的心思,若非刚才宫仇乘她欲火焚身之际,碎然出手,使她受了致命重伤,宫仇岂是她的敌手。心中也自恨到了极处,同时,下半部“一元宝箓”业已到手,盖世神功,指日可待,宫仇不除,后患无穷,“千手秀士范世光”的师门,毕竟是可怕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拚聚所有功力,击出一掌。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两声闷哼同时传出。
宫仇“哇!哇!”连喷两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倒。
“玉面狐”踉跄两步,终于跌坐地上,鲜血染红了莹白的酥胸,随着急剧的喘息,血渍斑斑的双峰,起伏颤动,使这充满杀机的场面,显得极不谐调。
宫仇镇住翻涌的气血,调匀了一下呼吸,举步向“玉面狐”欺去,沙!沙!重浊脚步,踏在洞底石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声,每一声都允满了恐怖的杀机。
“玉面狐”长发披散,面目凄厉如鬼。
八尺!
五尺!
伸手可及……
宫仇“刷!”地抽出长剑,语音峭厉如刀地道:“祝莲芝,你是‘三狐’之中,最先授首的一个,纳命来吧!”
话声中,一剑当头劈落。
“玉面狐”陡地站起身形,厉吼一声,趁起身之势,一掌斜劈剑身,另一掌五指平伸,插向宫仇“丹田”之处。
宫仇估不到对方在迭负重创之下,犹能反击,而且出手如此险辣,他自己伤势也相当不轻,出剑已不如平时的快捷凌厉,见状之下,剑势不变,左掌下切……
“锵!”的一声“玉面狐”一掌拍中剑身,长剑直荡开去,几乎脱手飞去,同时间内。
宫仇下切的左掌,触正了对方直插的手掌,双方同时一震。
“玉面狐”拍开剑锋的手掌倏变为爪,抓向宫仇肩头……
宫仇只觉一阵剧痛攻心,右半边身登时麻木,长剑把握不住,掉落地面,对方五指,已深深嵌入肩头。
“玉面狐”一招得手,另一手并指如戟,戳向宫仇“志堂”死穴。
宫仇亡魂皆冒,钢牙一咬,闪电般扫击一腿。
“砰!”的一响,“玉面狐”被一腿扫断脚胫,手指力道顿失,虽然点中宫仇“志堂”
死穴,但却无害。
胫骨虽断,由于另一手插牢在宫仇的肩胛之内,身形赖以支持不倒。
宫仇一腿奏功,左掌施出半招“投石吸井”……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传处,宫仇一只左掌。已齐腕没入对方心窝。
双双滚倒在血泊之中。
“玉面狐”目毗尽裂,樱唇一阵嗡动,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死了,但扣人宫仇肩窝的五指,仍然不放。
宫仇抽回手掌,奋起残余内力,板开“玉面狐”的五指,血流如注中,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宫仇悠悠醒转,耳际响起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大哥,这怎么回事?”
“奇怪,其中大有蹊跷!”
“怎么半天不到的时间,三妹他们会遭了毒手,两个时辰之前,洞中根本不见人影,令人莫测?”
“令人费解的是姓宫的小子也会死在一起,他不是与……”
“看情况范世光是被点中死穴而亡,宋魁却是被掌劈,而三妹未死之前,是经过了一番艰苦的搏斗……”
宫仇听出是“三狐”之中,“千面狐柴生山”与“九心狐阎芸香”的声音,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口边,如果让对方发现自己没有死,后果不堪设想。
“千面狐柴生山”冷凄凄地道:“看看姓宫的小子是如何致死的,也许可以找出点蛛丝马迹!”
“九心狐阎芸香”娇声道:“大哥,你看吧,我生平最怕触摸尸体!”
宫仇一颗心陡往下沉,全身汗出如雨,暗道一声“完了!”
“千面狐”举步走近宫仇,俯下身去……
宫仇肥裂魂飞,如果对方发现自己没死,而“玉面狐”又是死于自己掌下的话,一切算完。同时“玉面狐”身边那一块录有“一元宝箓”的统靴里布,无疑的也将要为对方发现。
即使,他现在没有受伤,暴起突袭,也只能击倒“千面狐”一人,他仍然非落入“九心狐”之手不可,何况,他此刻连起身的力量都没有。
“千面狐”的手爪,触及他的衣服……
他像被雷殛似的,心房紧结,浑身起栗,连血液也突然凝固了。
蓦地
“九心狐”发出了一声惊叫。
“千面狐”缩回了手,骇然道:“什么事?”
“九心狐”花容失色,语含微颤地道:“是他……是那老怪物!”
“谁?”
“武林一老吴不非!”
“什么,武林一老?”
“你看三妹胸前的致命之伤!”
“这……啊!不错,是他,‘落英散手’之中的第四手‘开心见佛’……”
“现场血迹未干,三妹遭害的时间并不太久……”
“千面狐”凄然道:“三十年前,三狐不期而遇,结为兄妹,祝三妹年纪最轻,先死的却是她!”
宫仇暗中一怔,“三狐”结拜在三十年前,照理,“玉面狐祝莲芝”的年龄,至少也在五十上下,但看上去仍如二十许少妇,这妖狐的确驻颜有术。
“九心狐”咬牙切齿地道:“大哥,手足折翼,这仇岂能不报,凶手谅来走之不远,我们分头追查一阵,回头再收拾三妹遗体?”
“好,走!”
微风拂动之中,两狐疾掠出洞。
宫仇低声叫了一声:“侥幸”,强忍伤痛,翻起身来,夕阳斜晖,照得洞口之处一片金红,衬得洞径中一滩滩的鲜血,死尸,更加怵目惊心。
他目前主要的是恢复功力,急速离开此地,双狐可能很快回头。
于是,从腰间取出那瓶得自“黑心国手”的“归无丹”吞了三粒。
时间已不许可他运功以助药力推行,半刻光景,药力发散,元气一振,自忖已可勉强行动,迅即拾起长剑,归入鞘内,然后从“王面狐”尸身边拣出那幅录有“一元宝箓”的统靴里布,放入怀中,冷冷地瞥了“玉面狐”师徒丑恶的尸身一眼,徐步出洞。
祸中得福,他不但轻易地得回父亲昔年因以贾祸的下半部“一元宝箓”而且还除了一个仇人,这是他始料所不及的。
当然,如果他身边没有“辟毒丹”,在千钧一发之际消懈了媚药之毒。
如果,他不当机立断,碎然出手,袭击“玉面狐”,灭去了她至少四成功力。
那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洞口,横陈着“干手秀土范世光”的尸体。
宫仇不期然地止住了脚步。
“千手秀土范世光”不论其为人如何,与自己总有敌忾同仇之份,而且,他与口盟兄弟冯真显然有极深渊源,凭这两点东西,不能弃他的遗体不顾。
可是,两狐回洞在即,自己功力未复,如被发现,后果不难想象。
思维再三,他负起了“千手秀士范世光”的尸体,咬紧牙关,踏着踉跄不稳的脚步,向洞外左侧的密林走去。
他盘算先把范世光的尸体,藏在隐僻之处,然后觅地疗伤,待功力复原之后,再把他埋葬。
重伤未愈,加上一具尸体,走了半里左右,已经汗透重衫,气促血涌,眼冒金花。他相了相地势,发现一个树穴,正好作藏尸之用,正待放落尸体……
蓦地
一声惊“咦!”倏告传来。
宫仇不由心头剧震,转目望处,心胆俱寒,暗道一声:“此番休矣!”
这突然现身的,赫然是“九心狐阎芸香”,真是冤家路窄了。
“九心狐”似乎也极感意外,她分明见宫仇浑身血污,陈尸洞中。此刻竟背负“千手秀士范世光”的尸体来此,的确匪夷所思的怪事。
略一惜愕之后,阴森森地一笑道:“小子,你居然没有死?”
宫仇放下范世光的尸体,冷冷地道:“怎么样?”
“九心狐”厉声道:“玉面狐祝莲芝死于何人之手?”
宫仇自知难逃对方之手,索性道:“本人杀的,怎么样?”
“你?”
“不错!”
“你配吗?”
宫仇重重地哼了一声,不予答腔。
“九心狐”向前挪了一步,寒声道:“小子,你说不说实话?”
宫仇恨声道:“不说又怎么样?”
“那可由不得你!”
话声中,伸手向宫仇前胸抓去。
宫仇此刻全凭“归元丹”的药力支撑,加以重伤之后,不及时疗治,负尸奔驰,使伤势更形恶化,别说还手,连闪让都难。
就在此刻
一个苍劲而略带沉哑的声音道:“住手!”
“九心狐”霍地收手回身,一惊之下,连退了数个大步。
宫仇正当束手待毙之际,那似曾相识的声音使他精神一振,转目望去,两丈之外,站着那神秘而可怖的“青袍蒙面怪人”,夕照昏昏,林木阴翳,的确有些鬼气森森。
“青袍蒙面人”忽隐忽现,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到底拜弟冯真、“乾坤双煞”和“怀玉山庄”主人“长江废人”、“千手秀士范世光”
等,与“青袍蒙面人”之间,是一种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无从想象,如果“青袍蒙面人”就是“金剑盟太上”的话,这关系更是难以度测。
“青袍蒙面人”目光朝宫仇一扫,这一扫使宫仇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他总觉得对方目光之中,似有一种慑人心智的魔力。
“他死了?”
这句话当然是指范世光而言。
宫仇一颔首道:“死了!”
“青袍蒙面人”目光移向了“九心狐”。
“九心狐”片言不发,猛一弹身……
“站住!”
话声未落,“青袍蒙面人”不见作势,犹如幽灵似的截在“九心狐”前面,这种身法,的确是匪夷所思。
“九心狐”骇然退回原来位置,栗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显然,她对“青袍蒙面人”的来历,仍不能十分认定。
“青饱蒙面人”嘿地一声冷笑道:“你准备如何死法?”
这话出自蒙面人之口,令人听来毛骨惊然。
“九心狐”粉腮大变,目露骇极之色,但仍硬起头皮道:“阁下口气不小?”
“青袍蒙面人”不屑地道:“阎芸香,你自行挖目断臂,然后自震心脉,免得老夫动手!”
语音平淡,但却充满了残狠狂妄之情。
以“三狐”在武林中的名头,竟然有人视之如无物,生死予夺,则这人不是狂妄,必是冠盖当世的人物。
宫仇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如所猜不错,当面这不可一世的恐怖人物,正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之一。
“九心狐”突地一声厉笑道:“阁下未兔不过目中无人了,我阎芸香并非任人宰割之辈!”
“要老夫动手?”
“本人接着就是!”
“那你将死得更惨!”
“未见得!”
“青袍蒙面人”倏地缓缓向前移身……
空气在刹那之间,充满了无比的紧张与恐怖之情。
“九心狐”一扬手道:“且慢动手!”
“青袍蒙面人”止住脚步,冷冰冰地道:“还有遗言?”
宫仇此刻,象是成了局外之人。
“九心狐”目光朝宫仇一扫,“阁下出手一有个名目?”
“阎芸香,不必饶舌了,你心里应该明白!”
“明白什么?”
“三狐虽然狡诈多智,但在老夫跟前,用不着枉费心机。”
“阁下是为范世光找场?”
“不错!”
“那阁下是……”
“知道就行!”
“九心狐”面色变上加变,下意识地又向后退了一步。
宫仇心中一动,聆听下文,希望证实“青饱蒙面人”的来路,不料“青饱蒙面人”不待对方话完,就接过话头,使宫仇大失所望。
“九心狐”再度把目光一瞟宫仇,道:“他是贵门下?”
“不是!”
“如此我有话说?”
“讲!”
“敝义妹祝莲芝师徒,与贵门下范世光一同陈尸山洞,在下必须追出死因……”
“不必了,你活不过此刻!”
“九心狐”一咬牙,道:“阁下未免太绝情了?”
“那是你们‘三狐’自己找死,竟敢向老夫门人下手!”
“本人必须知道杀害三妹师徒的凶手!”
“你报不了仇也是枉然!”
“至少……”
“如此你听着,老夫告诉你,范世光是毁在那混帐小子宋魁之手,而宋魁却又被祝莲芝那狐媚子所杀,眼前这小子毁了祝莲芝,明白了吧?”
宫仇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青袍蒙面人”说来丝毫不爽,那……
“九心狐”半声不吭,快逾电掣的一掌劈向宫仇。
“青袍蒙面人”大喝一声,“你敢!”
手一扬,一股罡风横里撞去。
“波!”的一声闷响,“九心狐”劈出的掌力,被撞得无影无踪。
宫仇却被扩散的劲流,冲得一个踉跄。
“青袍蒙面人”不知用什么手法,一下便扣住了“九心派”腕脉。
“九心狐”立时面呈死灰。
“青饱蒙面人”语利如刀地道:“阎芸香,你自己不愿动手,老夫成全依,不过,痛苦的时间长一点!”
“九心狐”全身一颤,汗珠滚滚而落,嘶声厉吼道:“你必有一天不得好死……”
“那是老夫自己的事,领死吧!”
手一扬……
宫仇忘其所以地大叫道:“不能杀她!”
“青袍蒙面人”果然住了手,冷冷地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仇不由窒住了。
他潜意识中,“三狐”是他的血海仇人之一,他要亲手刃仇,当然不愿眼见仇人毁于另一个可能也是仇家之手,自以惊叫出声。
“九心狐”似乎也极感意外地把因惊骇过度而失神的眼,转向宫仇。
宫仇当然不能说实话,否则身世败露,恐怕比“九心狐”还死得快。
“青袍蒙面人”不耐烦地道:“小子,你说话呀,为件么不能杀她?”
宫仇根本找不出适当的籍口,硬起头皮道:“在下如此请求,允与不允,在于阁下!”
“青袍蒙面人”瞪视了宫仇半晌,松开了“九心狐”的手,道:“快滚!”
这一着,使宫仇大感意外,“青袍蒙面人”竟然不问原因,凭自己一句话,放过了虐杀门徒的仇人。
一时之间,他呆住了。
更感意外的却是“九心狐”,她原本要杀宫仇,而宫仇却反而为她求情,“青袍蒙面人”公然大反常情地放了她。
“九心狐”困惑而感激地一瞥宫仇,道:“宫仇,我阎芸香……”
宫仇已料到她想说的是什么,寒声阻断了她的话头,道:“我不是要救你,滚吧,以后你会明白!”
“九心狐”莫测高深的再次扫了宫仇一眼,弹身飞逝。
宫仇惶惑地注视着“青袍蒙面人”,思绪如潮,翻腾起伏。
“青袍蒙面人”为什么会凭自己一句话,放了“九心孤”?
如果他是“金剑盟太上”,则他该已从冯真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他不杀自己永绝后患?
诸葛瑛传言:“太上”要收自己为徒,这是什么居心?
唯一的解释,是诸葛瑛是他的独生爱女,而诸葛瑛片面的倾心自己,由此,而他爱屋及乌,但,这似乎不近情理,让女儿去与仇人之后结合,世无此理?
“金剑盟”中,单只八大护法,身手均不在“三狐”之下,为什么当初会容忍“三狐”
在总盟之旁,立碑为界,而“三狐”竟敢劫持范世光达十年以上?
听他刚才语意,对山洞中所发生的事,历历如绘,证明他早已隐身在侧,为什么他竟让“玉面狐”的弟子来魁击杀范世光而不出手?
基于此,则下半部“一元宝箓”,转录在靴统衬布,最后被自己所得,他当然清楚,为什么……
心念来已,只听“青袍蒙面人”冷冷地道:“小子,你伤势不轻?”
宫仇点了点头。
“老夫这里有‘血豆蔻’,可以助你提早恢复功力!”
“血豆蔻”,稀世灵药,两年前冯真曾以之延长了‘辣手书生徐陵’的生命一个月,而使自己与他有足够的时间,求取“辟毒丹”。
“青袍蒙面人”也有此物,证明他与冯其关系不浅。
冯真隐匿身世来历,可见别有用心。
冯真在表面上,与自己不殊同胞手足,但内心呢?
自己即使一命不保,也不能接受仇人的恩惠,虽然目前尚不能百分之百证明“青袍蒙面人”就是“会剑盟太上”,可是离事实似乎不远……
“青袍蒙面人”探手腰间……
宫仇冷漠地道:“阁下好意心领,在下身边携有疗伤之药!”
“嗯,不错,老夫忘了你身上携有‘归元丹’!”
宫仇又是一窒,看来对方对自己的一切,已完全在掌握之中,这未免太可怕了。如此而言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
“青袍蒙面人”目光移向范世光的尸体,久久才道:“小子,你不顾伤痛,冒险负尸,是为了什么?”
“把他埋葬!”
“嗯。其心可嘉,只是老夫……唉……”
目光一黯,没有下文。
宫仇寻思觅地疗伤,同时与这神秘的人相对,内心似感到一种极大的威胁,也渗杂着一份难以抑制的仇恨,当下一拱手道:“在下就此告退!”
“慢着!”
“阁下有何吩咐?”
“那块靴里布……”
宫仇自知无法隐瞒,坦然道:“不错,在我身上!”
“借我!”
宫仇暗地一咬牙,取出来递了过去。
“青袍蒙面人”接过来看了一遍,又递与宫仇道:“拿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宫仇困惑莫名地接了过来,为了这半部“一元宝篆”,他的门人世范因而丧生,他却又毫无吝色地还给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
宫仇目瞪口张,说不出话来。
“青袍蒙面人”悠悠地道:“小子,这是绝世武学,愿你好自为之!”
宫仇感到头昏脑胀,这一切事实,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象是一场离奇的梦,“青袍蒙面人”这种举措,确实使人莫测高深。
既知是盖世武学,为什么平白还给自己?
范世光舍命而求,为的是什么?
纵使,冯真结拜情重,宁背对方也不出卖自己,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也未免太不近情理了呀?
“青袍蒙面人”缓缓移步,走到“千手秀土范世光”的尸身之前,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两手托起尸体,喃喃地道:“为师的二十年前,意气用事,害你夫妻不得团圆,二十年后的今天,一时大意,让你抱恨而终……
这神秘的怪人,竟然也会伤心落泪,泪水,点点滴落范世光冰冷僵硬的面庞上。
宫仇摇了摇头,他不明白“青袍蒙面人”话中之意,只有一点他约略测知,就是范世光遇害之时,他也在场,一时大意而救援不及,以他的身手,竟然救援不及,这大意两字何所指就不得而知了。
“青袍蒙面人”自语一阵之后,突地抬头厉吼道:“不行,‘玉面狐’虽死,仍应毁尸,另两狐该由老夫亲自处置,否则难消此很!”
声落,转向宫仇道:“你可以走了!”
宫仇默然注视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
“青袍蒙面人”就地掘坑,把范世光的尸首掩埋,然后用手术削了一块石碑,竖立墓前,运指大书:
“空道掌符千手秀士范世光之墓”十三个古体篆字。
事毕,含泪喃喃道:“孩子!二十年前为师的这样称呼你,现在亦复如此,你的妻子从现在起,将为本门弟子,继你之符而掌空道,孩子,安息吧!”
宫仇一路跟跄前行,那林野似乎无穷无尽,林中愈来愈黑,从树穴漏下的微微星光,告诉他已经入夜了。
好不容易,才算找到了一个树穴。
他用剑费力地劈了些树枝,堆积穴口,然后钻进穴中,把树枝弄妥,这样,既可防止不意的骚扰,也可防蛇兽的侵袭。
一切妥当,他再取出两粒“归元丹”服了下去,然后跌坐行功。
“归元丹”穷“黑心国手”半生之力,才只炼得这么一小瓶,可见其珍贵不凡,药力,再加上他深厚的潜在内元,疗起伤来,事半而功倍,盏茶工夫之后,渐入物我两忘之境。
待到心神入府,气血归经,但觉内元充溢,气爽神清。
细察时辰,夜幕未撤。
于是
他第二次行功入定,醒来之时,天色已大自,挑开树枝,钻出穴外,认了从方向,向前奔去。
顾盼之间,来到昨夜与“青袍蒙面人”分手之处,只见一座新坟,坟前,残尸碎片,肝脏五腑,瘰疠一地,看了墓碑,才知道是范世光埋骨之所,不言可喻,那些残尸,定是“青袍蒙面人”的杰作,他想是回到那山洞,把“玉面狐”师徒的遗尸,移来此地碎尸泄愤,由此可见其怨毒之深,手段之辣。
“青袍蒙面人”承认范世光是他的门下,在墓碑上刻的却是“空道掌符”,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空道”总管天“扒窃偷盗”,可说是江湖中,下九流的一个门户,难道说这门户又是“金剑盟”之下的一个分支?
他阅历不足,想也无法想起,只好作罢。
他的思念,转到那巧获的下半部“一元宝箓”。
不管“青袍蒙面人”自愿放弃宝箓是什么居心,这总是父亲的遗物,自己受之无愧,若以此宝箓上的武功,来完成索仇之举,那真是天道好还,因果之说不谬了。
话虽如此,他对“青袍蒙面人”违反常情的举措,仍惴惴不安。
以他推想,“青袍蒙面人”派门人范世光巧取“一元宝箓”于先,而毫不顾惜地放弃于后,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对方别有居心,第二,这宝箓是假的。
他愈想愈觉第二个可能性最大,但如何才能说明真伪呢?只有觅地参详,也许可以发现端倪。
心念之中,弹身便朝山深林密之处奔去。
一路翻山越涧,不久之后,来到一座耸拔尖锐的峰头。
这峰头高在群峰之上,突兀峥嵘峰顶宽约半亩,怪石如林,难以盘虬古松,别有一番风致。
宫仇展目一扫,暗忖:这是个好所在,周围目光所及,任何动静,都逃不出峰上人的视线,松子野果,又可疗饥止渴。
突地,一团影,把他的目光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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