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老天开窗
“啸虎，撑不住了。”卢卡握着手机，断崖般的统计数字向下狂跌，自从微讯实施补贴计划之后，凌步的司机和乘客一泻千里。程啸虎夹着小广告，互联网论坛的上午日程结束，大批观众涌出大门，排了长长的队伍等没有踪影的出租车。有人拿出手机来叫车，程啸虎塞上传单，那人抛到一边说：“我用滴哒。”
“啸虎，不用三天，用户就会流失一半，一周我们就死了。”卢卡追着程啸虎，说出判断。
“我们贴不起！”程啸虎猛地转身，三年的努力就要毁于一旦，他怎能不着急？可是企鹅技术随随便便就能抛出几个亿，而自己当猪肉卖也贴不了一天。他仰头望天悲叹：“我一直说，努力到无路可走，老天也会打开一扇窗，可是我已经走投无路，老天，你看到了吗？”程啸虎眼睛一眨，冰灵湿润，这是什么？他揉揉眼睛，泪水下来，我流泪了吗？这是雪花！程啸虎高喊一声：“下雪了！”
这是他们日夜期盼的时间，下雪后路滑车难行，不少人把私家车放在家中，打车上班，等公交坐地铁的下班族不会吝惜几十元钱。打车回家，找出租车就难如登天。程啸虎打开手机，在微讯群里大喊：“北京兄弟姐妹们，老天开窗口了，全体动员出门发传单。
三人一组，我、卢卡和小刘在新国展，第一组去火车南站，第二组去西客站，第三组去三元桥，第四组去四惠，第五组去五道口，第六组去六里桥。”他一口气分派完，按着微讯继续安排：“立即出发，不得耽搁！”
“我去机场！”郭鑫年从国展出来，带着三个人去首都机场，那是打车软件的禁区，机场警察见一个抓一个。
雪花越飘越密，击打脸面生痛，周围的人群开始跑动。卢卡抓起一把传单：“凌步打车，说来就来！”
“我试试。”一个白领接来传单，开始下载，也不管有没有补贴，按着麦克风呼唤司机：“您好，我去什刹海，嗯，我就在新国展。”
卢卡偷着笑起来，乘客们终于不在乎那十块钱的补贴了。在这种雪天，打到车就是三生积福。他转念一想，雪过天晴又该怎么办？程啸虎知道他的心思：“老天今天开窗了，何必管明天，向前冲就好了。”
113 补贴大战
风雪连天，会场内热气腾腾。第一天上午只有宇泰来和罗维的主题演讲，下午便是展览和分场讨论，第二天上午是李无觅和强哥的主题演讲。那蓝忧心忡忡，没得到云沧海的首肯，拿不到融资，凌步只有死路一条。她走马观花看着展览，静心等待，他什么时候才有答复？
高摩财大气粗，却只是投行，不会领投，遇到企鹅技术这种对手，资金需求便是十亿级别。其他投资人听说这笔钱的用途是加入补贴大战，便纷纷摇头退出，谁敢跟企鹅技术对抗？那蓝等到天色擦黑，贵宾室的大门打开，云沧海的秘书让那蓝进来。云沧海背着双手看着窗外的大雪纷飞：“我想看看这个团队。”
“好，我叫他们来。”那蓝看到了希望。
“他们在哪里？”云沧海从雪花中看到了一丝灵感。
“大雪是难得的机会，他们在发传单。”那蓝知道，程啸虎和卢卡就在新国展附近。
“看看去。”云沧海决心打这一战，阻止微讯抢占移动支付，便要看看这个创业团队是否值得托付。
“好，他们在这附近。”那蓝穿上深蓝色大衣，云沧海裹紧外套，随手接来一个棒球帽扣在头上，在一众随从簇拥下走出贵宾室，到了展览中心大门口，云沧海摆手阻止了大队随从。天色昏黄，大片雪花疾如瀑布倾泻，观众早已走空。那蓝找不到程啸虎和卢卡，打开魔盒问道：“啸虎，卢卡，你们在哪里？”
“好消息，新注册了一千个司机，三万多乘客！”卢卡没有回答在哪儿，先报出好消息。
那蓝打开魔盒，让云沧海听见，问：“加油！你们在哪儿，我去找你。”
“新国展没人了，我们去机场试试运气。”他们难得遇到大雪，不肯收兵回家。这里距离机场极近，听说那里积压了很多乘客，便和程啸虎去那里撒传单，支援郭鑫年。
“去机场。”云沧海的劳斯莱斯就在门口，司机拉开车门，那蓝和云沧海坐进后座。
卢卡拦在出租车停车场的门口，来一辆发一张传单：“下载凌步，大活儿、远活儿随便挑。”
今天大雪，路上的活儿特别多，司机摇下车窗问：“有补贴吗？”
这种糟糕天气，乘客的下载量暴涨，到处都是活儿。司机没有兴趣用打车软件，乘客就叫不到车，会立即卸载凌步。滴哒有补贴，司机为了十块钱，结果大不一样，此消彼长，凌步越发危险。卢卡叹气一声，走到路边坐下，看着漫天大雪，创业真要用钱来砸吗？或许洋阳是对的，她在巴黎还好吗？打开手机，发出消息：“洋阳，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杨洋阳围着厚厚的围巾，正在塞纳河左岸的咖啡馆，极力克制对卢卡的思念。她早就盼望的旅程，被卢卡搞砸。她还计划两人回国之后，暗示卢卡求婚，然后就要成家生子，现在怎么办？卢卡的消息传到手机，她看一眼，关上手机，她不想这样原谅卢卡。
卢卡没有等到消息，全身已经被冻僵。他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膝盖，慢慢站起来，跺跺脚，迎着司机跑去：“下载凌步，大活儿、远活儿随便挑。”他又觉得不对，这是什么车，车身比出租车大了一号，定睛看清楚，竟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卢卡，我们的CTO。”那蓝在车灯下看得清楚，从后座出来向云沧海介绍。卢卡全身披挂银装，如同雪人。她拍去卢卡身上的雪絮，为他披上大衣：“来，上车暖暖。”
“不，如果没有司机，乘客就叫不到车。”卢卡分了一半传单给那蓝，迎着车灯向漫天雪花中走去。
“他们为什么扔了？”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小个子从后座下来。
“这种大雪天，到处都是活儿，除非有补贴，否则司机肯定不会用凌步。”卢卡在风雪中敞开嗓门儿回答。
“啸虎在哪里？”那蓝问。
“他在T3出租车停车场，支援大愚。”卢卡已经迎到出租车，发出传单。
“去找他们。”那蓝要为云沧海介绍创业团队，拉开车门。
“找他们有什么用？必须先让司机下载安装！”卢卡倔脾气上来，在大雪中徒劳地向一排排出租车喊着：“省油省力，不用扫活儿，下载凌步，让乘客找你！”
云沧海走到卢卡身边，他从撒传单的卢卡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你是CTO？”
“是！”
“CTO做技术，为什么来发传单？”
卢卡停住脚步，懒得回答，云沧海摘下帽子，露出面容，卢卡吃了一惊：“是您？我们所有人都出来发传单了，哪怕打扫卫生的。”
“你既然是CTO，多久能够打通交易宝接口？”云沧海考校着卢卡。
“接口程序给我。”卢卡伸手。
云沧海看看四周的荒郊野外，没有可以上网的咖啡馆：“给我邮箱，我发给你。”他拿到卢卡邮箱，用手机短信转给秘书：“你现在收。”
卢卡报出邮箱，翻出背包，掏出电脑：“给我撑下伞。”他盘腿坐在雪地上，打开手机热点，笔记本电脑上网，下载邮件。几分钟后邮件进来，他双手如飞，十指电闪，打开Java编辑窗口，开始写代码：“你们等着。”
“等多久？”那蓝不知道卢卡在做什么，难道他在写接口程序。
“好，等。”云沧海不信，接口程序极为复杂，尤其涉及支付，绝不可以有任何纰漏，否则被人钻了空子，就会有人刷单领钱，极为可怕。所以接口程序比一般的程序严谨十倍，绝非几天就能做完。云沧海好奇心大盛，想看看这个小伙子在干什么。他拿起一把伞走到卢卡身后，撑起来。他明白，伞不是为了这个年轻人，而是保护笔记本电脑中的程序。
那蓝取出手机，来到卢卡对面，一缕昏黄路灯光线，头顶雪花如同光冕，降落在伞面，背后是无尽的黑暗。卢卡全身沐浴在银白色之中，笔记本电脑搭在膝盖，姿势就像拜观音的童子。那蓝按动快门，一张酷毙了的照片拍摄下来。她打开魔盒，发给杨洋阳：“看看，他是不是很帅？”
杨洋阳手机震动，魔盒里传来那蓝的消息，她一直在将卢卡的动态发来，不劝解也不询问。杨洋阳明白其中的含义，那蓝想告诉自己，卢卡是那么不可多得。他坐在雪地上，脸上酷酷的表情，那个棒球帽和阿迪的上衣、裤子和鞋，全是自己买的，他时时刻刻想着我。他身后举伞的又是谁？啊，云沧海！杨洋阳手中的咖啡杯啪的一声坠地，云沧海为卢卡打伞，荒无人烟的郊外的大雪天！
“完了！”卢卡将双手放在嘴边，十指还能活动，手腕已经冻僵，“您得告诉我，接口通了干吗？”
“补贴！”云沧海在卢卡背后，看见一行行代码飞快出现在键盘，编码测试一次通过，这简直是奇迹。
“补贴多少？”卢卡找到那行代码，只需填入一个数字。
“司机补贴二十！”云沧海全部想通，这就是我的中途岛，企鹅技术想偷袭移动支付市场，我便要在这里打这一仗。他以为我没有提防，我却找到了一支足以击败敌手的队伍。
“每个活儿？”卢卡呆住了，如果司机每次拉活儿都能拿到二十元，司机会疯了。
“乘客送十元。”云沧海还不罢休。卢卡恍若梦中，毫不犹豫地在键盘上敲出数字，点击更新，滚动条启动，开始上传。
卢卡的代码向来精简，十几分钟便上传完毕。他猛地跳起来，又头晕目眩重新栽下来，爬起来取来传单迎着出租车冲去，疯狂喊叫起来：“下载凌步，每个活儿补贴二十元！二十！二十！”
“真的假的？”司机们纷纷摇下车窗，将信将疑地取来传单，开始埋头下载。
“各位乘客，下载凌步，不用排队。”郭鑫年挥着传单跑到T3航站楼的地下停车场。这里弯弯绕绕有看不到尽头的乘客，一句话便伸来无数只手抢传单。
“有用吗？试试。”一名三十多的乘客来自南方，只穿了一件单衣，在风中哆嗦，早就忍受不了，下载凌步说道，“我在机场，我想去三元桥。”
三元桥距离机场极近，六七十块，司机排了半天，恨不得拉到马连道，没人愿意接这样的小活儿。南方人喊了一遍，把传单向卢卡手中一塞：“切，哪有车？”
这种雪夜，满大街都是打不到车的乘客，谁会绕道到机场来拉一趟三元桥？郭鑫年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另有乘客用手机喊道：“我在机场，去西客站，什么时候到？十分钟，好，出发大厅八号口。”
那人拖着行李去楼上，滴哒有补贴，便有司机抢活儿。南方人看了问道：“你那是什么东西？”
“滴哒，下载试试，每次补贴十块。”乘客留下一句话，消失在电梯里。郭鑫年撒传单，替滴哒做广告，乘客扔了凌步的传单，下载滴哒。郭鑫年急忙找来一把椅子，跳上去喊：“各位，是凌步，凌步！”
机场停车场排了上千旅客，出租车寥寥无几，乘客翘首以待，冲着郭鑫年喊道：“小伙子，别跟我们喊，你能叫来出租车，我给你十块。”这句话引来哄堂大笑，这是实情，郭鑫年毫无办法。
“嘿，这车好。”排在队首的乘客看见一辆坦克般的车开进来。
“靠，劳斯莱斯！”郭鑫年站在高处认出来，他以前在香港见过不少。
“后面还有！”乘客们激动起来，劳斯莱斯背后竟是一溜出租车。
劳斯莱斯的天窗忽然打开，卢卡从里面冒出来，举着传单声嘶力竭地叫喊：“来啦，出租车都来啦！大伙儿放心，要多少有多少！听。”劳斯莱斯四扇电动窗摇下来，里面音响声音极大：“欢迎下载凌步，有乘客从T3航站楼前往西单，凌步补贴二十元！快装凌步，有车坐，赶紧回家陪父母，别在这儿冻着！”
乘客们开始下载凌步，地图上奇迹发生，无数的出租车正在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聚。后门一开，云沧海走下车来，把一位乘客的行李箱拖进后备厢：“你去哪儿？”
“您是云沧海？”乘客下巴已经掉到了肚脐眼。
“嗯，很晚了，家人在等你，快回家吧。”云沧海把乘客推进车中，让司机开动。劳斯莱斯在目瞪口呆的乘客的注视中，缓缓驶出。
“疯了，凌步疯了，用劳斯莱斯接我们！”这个消息通过微讯朋友圈向四面八方快速扩散！
114 看得见的幸福
她为什么来了又走？罗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披衣而起，拨出温迪的电话，听见熟悉的声音：“温迪，你来了，我很高兴。”
“嗯，我也是，为你高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棒。”温迪答道，语气中却有落寞。
“为什么不留下来？”罗维不关心她的恭维，他不需要。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
“啊，罗维，那么多人，怎么能不控制？”温迪回想着罗维的主题演讲，那是此生中第二美好的时刻，“罗维，你应该冷静一下，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温迪，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罗维岂是傻瓜。
“亲爱的，别多心，稍晚再聊。”温迪匆匆挂了电话，从卫生间出来。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已经能从轮椅上下来了。少爷在一边拿着水果刀，正在为妈妈削苹果，看见温迪回来，满脸笑意：“小迪，谁的电话？”
“哦，没事儿，一位老友。”温迪轻轻答道。
“嗯，快来看，《爸爸去哪儿》，小甜鑫太逗了。”少爷没看出温迪神态的细微变化，也没有追究谁是那位老友。他真不介意还是装作不介意？只要看得见的幸福，就足够了。妈妈拍拍沙发让女儿过来：“小迪，快来。”她的病情渐渐康复，一切都值得。温迪想起失去的友情和爱情，泪水如同珍珠一般滚落。罗维适合我吗？那蓝说过，我们两个都太强了，注定不合适，可是相爱的人，又有什么不能克服？
115 偷袭不成
电话铃声响起，何小芒大声说道：“老大，凌步宣布补贴二十元，给每位司机。”
罗维惊起，全国这么多司机，每次补贴二十元，绝对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其中有什么秘密？“数据有变化吗？”
“下载量减少了百分之八十，开机率降低一半，尤其是北京地区大雪，已有司机卸载滴哒。”何小芒声音急迫，他没有想到凌步发起了这么凌厉的反击。
“将补贴提升到二十一块！”罗维发出指令，绝不能掉以轻心。
“好的，我通知下去，明天开始补贴。”何小芒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这需要升级系统。
“等等，等我确认。”罗维忽然打住，这是一笔极大的开支，需要向马幻城汇报。他推门出来，坐电梯来到更高的楼层，敲开马幻城的房间。
“凌步哪来的资金？”马幻城听完介绍，没有轻易同意补贴计划。
“还不知道。”
“做不到知己知彼，就不宜盲目开战。”马幻城并购滴哒是为了抢占移动支付市场，挑战云沧海，这必须小心翼翼，“补贴绑定交易宝吗？”
“先把补贴提上去吧。”罗维知道，如果不增加补贴，滴哒很快就要落败下来。
“不行！”马幻城断然拒绝，抬头看着罗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们动了云沧海的奶酪！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云沧海绝不可能放弃交易宝，必然反击，补贴从十元直接跳到二十元，一定财力雄厚，这是只有电猫集团或者奔狼才能做到的大手笔。可是，云沧海的动作怎么可能这么快？如果补贴大战爆发，偷袭变成了围猎，那么在云沧海占据优势的战场，对手重兵埋伏，开始了云沧海最擅长的现金大战！罗维意识到，自己正在踏入陷阱。事到如今，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就像中途岛战役中的南云中将率领的日军联合舰队，舰载机已经起飞轰炸，突然发现敌军航母已经到达附近，撤退就被追击，只有迎战一路。
116 三巨头之战
互联网论坛进入第二天，气氛被爆发的打车大战冲乱，人人都在议论。
“补贴十元，我从家里到公司不到三公里，可以免费坐车啦！”
“别提了，街边根本打不到车，司机们只接凌步的活儿。”
“听说滴哒也要补贴了，好啊，利国利民。”
当李无觅登上讲台的时候，观众们都在议论打车大战，这并非互联网论坛最大的商业竞争，却是最轰动的。前所未有的补贴惊动了每个老百姓，昨天晚上《焦点访谈》也报道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
李无觅在这种嘈杂的情况下，开始了主题演讲。他本要阐述奔狼的O2O战略，显然不能吸引话题。他干脆将稿子扔在一边，宣布：“从今天开始，奔狼入股优泊，携手进入打车市场。”这句话果然惊人，凌步和滴哒火力全开，奔狼突然加入战团，三大巨头终于在打车软件市场正面开战。“我还宣布，优泊向每位乘客补贴十五元，从今天开始！”
罗维越发坐不住，他打开手机查看数据，各种数据一路下降，不补贴就是死路。他犹豫再三，打开微讯说道：“小芒，提高补贴。”他经过一天犹豫，跟进补贴大战，每天烧掉几千万，不知道何时是尽头。有人欢喜有人愁，乘客和司机迎来了节日，天上掉馅饼，地上冒补贴。罗维却苦恼万分，他挑起了大战，却不知道如何结束这场没有取胜可能的战争。
“老大，组委会给了一个邀请。”何小芒弯腰走来，轻轻说道，“他们想在最后一天增加圆桌论坛，题目是补贴大战向何处去。”
“不去！”罗维推辞，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争辩毫无意义。
“不去，他们也会举办。”
“还有谁？”
“主持人是高摩的投资人那蓝、凌步创始人程啸虎和郭鑫年，还有优泊CEO，那个美国佬，云沧海和李无觅都会旁听。”何小芒将全部的消息都汇报过来，又补充道，“Pony也去。”
这种情况下，罗维怎么能不迎战？何况那蓝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不由得顿生豪气：“好，我去。”
117 圆桌论坛
“欢迎参加最后一天的互联网论坛，今天本来没有主题演讲，但是观众们都有一个强烈的呼声。所以，我们特别邀请凌步、滴哒和优泊的几位创始人和投资人，举行一个圆桌论坛，聊聊我们都关心的打车的那些事儿。论坛将在会议中心，十点准时开始，欢迎大家！”展览大厅内回响起会议通知，这是恰到好处的论坛。每个人都极为好奇，又与每个人息息相关，时间不到，人流不约而同向会议中心汇聚。
罗维挑起了打车大战，想通过补贴击败凌步，就像以前击败魔盒一样快速取胜。那蓝被迫应战，与云沧海的结盟是唯一的选项。作为投资人，那蓝深知，这场补贴大战违背了传统的商业逻辑，唯有云沧海兴致勃勃地扩大这场战争。他一直被企鹅技术欺负，从来没有一次像样的反击，这次终于狠狠地打中了对手的脸。
其他的投资人却受不了了，云沧海的资金无穷无尽，其他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拿不出相应比例的资金。连高摩都困惑异常，总部发来邮件，询问要追加多少资金？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彭祖武把邮件转给那蓝，她想了一晚，不知道该怎样回复这封邮件。
程啸虎、卢卡和郭鑫年也很茫然，他们盼来了援兵，不至于重蹈魔盒的覆辙。但是形势已经不同，他们本来是主角，卢卡负责技术，程啸虎带领地推队伍，郭鑫年是产品经理，现在竞争变成了资本的博弈，你十五，我二十，乘客和司机不为优雅的产品兴奋，全被金钱刺激。他们三人坐在休息室，相对苦笑，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罗维进来，他猜到在这里能够遇到那蓝和郭鑫年，大度地伸出手来：“幸会。”
郭鑫年不理睬罗维，那蓝站起来与罗维轻轻一握，又示意郭鑫年来握手。两个男人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吵，他恨罗维打败了魔盒，罗维更恨郭鑫年抢走了温迪。两个男人不肯伸手，气氛剑拔弩张。那蓝无法让他们和解，只能缓和气氛：“今天是论坛，不是辩论。”
“希望我们化敌为友。”罗维始终与那蓝为敌，争取投资、与魔盒竞争、打车大战的时候都是这样。
那蓝没时间回答，向外示意：“各位嘉宾，论坛开始了。”
五位嘉宾走上舞台，那蓝坐在左侧，向右是半圆形散开的四个座位，罗维、程啸虎、郭鑫年和那个叫兰尼斯特的优泊CEO。台下挤满观众，火爆程度超过前几天的主题演讲。新闻媒体闻风而动，麦克风密集得如同丰收的麦穗。打车大战的背后站着三大巨头。云沧海、李无觅和马幻城坐在第一排，其他嘉宾更不会缺席，往年互联网论坛的最后一天都相对平淡，这届反而掀起高潮。
“欢迎大家，这是临时增加的主题论坛，这么火爆，说明大家对打车大战的好奇。今天我们请来三家公司的创始人，还有即将进入中国的优泊首席执行官兰尼斯特先生。我希望一场面对面的交流，能够为大家解开疑惑。”大会主持人走到圆桌前，“高摩的那蓝小姐，是最早关注打车市场的投资人，是这次论坛的主持人，欢迎你。”
掌声响起，那蓝举起麦克风，头像被投射到大屏幕上。她看见第一排微笑的爸爸，缓缓说道：“互联网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比如打车软件。五年前，优泊在旧金山成立，那时还是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初创企业，今天已经发展为价值五百亿美元的跨国巨擘。作为联合创始人和CEO，兰尼斯特先生是个有争议的人物。”那蓝说到这里，用英文提醒这是引用了媒体的报道，然后转向观众继续说道，“他将成功归结于冷酷、竞争和不妥协。首先，让我们欢迎兰尼斯特先生来到中国，他开创了一项伟大的事业。”
兰尼斯特站起来向观众致意，他四十岁左右，极有风度，长得又帅，像好莱坞明显一样，自然引起女性观众的整齐掌声。他深深鞠躬之后向观众说道：“谢谢Diva（那蓝的英文名）的夸奖。她说我有争议，我就是火和硫黄，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水和岩石，那多么无聊。她说我不妥协，这是很好的夸奖，我永远坚持自己的原则，勇于反抗。总而言之，在企业家中有一类创始人，他们称自己是独狼，我就属于这类人。”
“好的，谢谢独狼先生。”那蓝掌握着节奏，不让兰尼斯特控制局面。优泊席卷全球，带来无数的争议，甚至引起法国的出租司机罢工抗议。她转向程啸虎和郭鑫年：“我想询问中国的凌步，有人说你山寨优泊，是一个抄袭者，你怎么看？”
那蓝立场中立，没有偏向凌步。程啸虎坦然说道：“任何产品都是为了满足用户的需求，让我们回归本质，看看出租汽车行业。这是一个传统的地主和长工的模式，从乘客到司机到出租车公司再到主管部门，大家都很痛苦。司机早上一睁眼就欠了两百块的份儿钱，压力谁受得了。我坐过一辆出租车，女司机刚和老公离婚，因为两人都开出租，根本见不到面，这种事情多得不得了。乘客呢？谁没被拒载过？谁没有在车站和机场望眼欲穿？几千公里的火车和飞机都到了，却找不到十几公里的出租车，与家人近在咫尺却不能见面。政府也为难，加价被老百姓骂，不加价被司机骂，出租车行业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我们没有山寨任何人，而是借着移动互联网技术，努力解决这些问题。”
观众们都吃过打车的苦，响起掌声。那蓝将话题转给罗维：“今天一位观众，早上起来打车，司机问有没有预约，她说没有，司机开车就跑。自从打车的补贴大战爆发之后，在街边打车越来越难。我想问问罗维先生，是不是应该给这些乘客一个说法。”
“对于这位乘客，我很抱歉。有些老人不习惯用手机叫车，他们又最需要出租车的帮助，所以，我们将在主要的社区开展手机打车软件的培训，帮助老年人学会手机叫车。他们会发现，比起在街边等待，用手机叫车更加快捷和方便。其次，我们还将向六十五岁以上的老年人提供额外补贴，在补贴期间，每位老年人都可以几乎免费到达三五公里之内的菜市场买菜，接孙子放学。”罗维运用这种技巧十分纯熟，现在尽管讨厌这些营销把戏，却不得不这样做。
“好吧，我承认补贴受到乘客和司机的追捧。我想问问，补贴大战将持续多久？郭鑫年先生。”那蓝玩着平衡，让每位嘉宾都有发言的机会。她转向观众介绍：“郭鑫年先生是魔盒的创始人，现在是凌步的产品经理，联合创始人。”
“补贴大战不是我们挑起的，产品和技术的竞争变成资本的游戏，完全不对。”郭鑫年不理会观众的反应，直接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乘客和司机爱极了。”那蓝了解他，引导他说出本质。
“宴席总有散的时候，补贴是吸引用户的噱头，资本是傻瓜吗？很聪明！当用户习惯移动支付的时候，钱已经存进了人家的腰包，你图一时好处，就被别人吃一辈子的利息。”郭鑫年哈哈起来提醒观众，“我给大家个建议，现在有补贴，大家赶紧用，补贴停止之后用现金结账，劫富济贫。”
罗维极不满意郭鑫年的说法，新仇旧恨一起涌来：“我不同意这种说法，你存在微讯里的钱并不比银行的利息低，比如购买理财产品。”
“哈，田忌赛马，用理财产品和银行的活期利息比，聪明。”郭鑫年对他也有火气，毫不客气地反驳。
“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罗维控制不住脾气，“您这么说，好像凌步不提供补贴。”罗维这话说得在理，其实郭鑫年也参与了补贴大战，观众们笑得东倒西歪。
郭鑫年还要反驳，那蓝的目光注视过去，直到将郭鑫年的目光压到低头的姿势。她不能允许将全国瞩目的互联网论坛变成两个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她将话题转开：“两位嘉宾是不是都同意，在补贴期间，我们应该享受这种难得一见的促销。我很好奇，你们每天补贴掉多少钱？”
“三千万。”罗维坦率回答，他刚才占了上风，乐得转换话题。
“好，告诉我，你们储备了多少现金？”那蓝一句接一句，直逼答案。
“五个亿。”罗维本可以说无可奉告，面对那蓝却不愿意含糊。
“十六天，你们呢？”那蓝转向程啸虎，“我查了你的融资，大约一亿美元。”
“砸锅卖铁，卖血卖肉，奉陪到底。”郭鑫年抢着回答，他绝不会再被罗维击败。
“投资人陪你卖血卖肉吗？”罗维最受不了他这种语气，轻轻嘀咕一句，“哎，情商有硬伤！”
罗维最后一句话被身边的立式扬声器放大，观众笑得更加癫疯。这引起第一排的一位嘉宾的怒火。那人起身向论坛走来，两名保安前来拦阻，看清来人，立即退到一边，此人正是云沧海。他见郭鑫年在争辩中落了下风，情不自禁走上舞台，向那蓝拱手再转向观众：“这次互联网论坛，我不想做主题演讲，因为我说话太多，不像创业者了，反而像个唠叨的机场大师。但既然谈到了打车补贴的问题，我想说几句。”
云沧海是互联网论坛中的翘楚，刚在美国上市，成为中国首富，组委会派了好几组人马前往杭州，云沧海才答应出席，就是不肯做主题发言。今天，他亲自登台，主办单位高兴得两个巴掌都拍不拢。那蓝明白主办单位的用心，当然不会拒绝，站起来说“请”。
云沧海走到立式麦克风前，再向观众拱手：“刚才有人问这场打车大战持续到什么时候，我想宣布一个消息，电猫集团已经完成了评估，与软银集团共同向凌步注资六亿美元。”这消息震撼了会议中心，这笔投资至少能够烧几个月。罗维脸色极不好看，有了云沧海这个靠山，企鹅技术几乎没有可能击垮凌步，反而陷入泥潭之中。再看台下的马幻城，他咬紧嘴唇，面沉如一潭秋水。
云沧海还不满足，这是他必须死守的战争，而且他有十足底气。电猫集团去年九月挂牌上市，公开招股价格为六十八美元，首日报收于九十三点八九美元，创下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大的IPO纪录，公司市值两千三百亿美元，他通过股市一举募集了二百四十亿美元的现金。他走到罗维身边，看着这个厉害的对手，给予坚决的一击：“这场补贴大战到什么时候结束？我不知道，但是我宣布，无论你提供什么样的补贴，我们的打车奖励金额永远会比你高出一元钱，奉陪到底！”
那蓝问出这样一个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观众们兴奋异常，一起起立鼓掌，差点儿掀翻会议中心的顶棚。罗维脸上血色褪尽，一脸苍白。这场战争他已经输了，他利用企鹅技术的人力财力打败了魔盒，现在想凭借资本的力量绞杀凌步，却败在资本铁拳之下。
云沧海走到程啸虎和郭鑫年的身边，伸出双臂拥抱一下，又回到讲台：“程啸虎是我的老部下，有了一个很好的想法，用打车软件改变我们的出行方式。很遗憾，他离开了电猫集团，造了我的反，自己创业。大前天的大雪夜，我来到T3航站楼，看到一幅熟悉的景象，程啸虎没有钱补贴，正在被资本绞杀。他没有等死，他带着兄弟姐妹们冒着雪，穿梭在司机和乘客之间，不畏严寒，不知疲惫，忘却饥饿。此情此景，我熟悉极了，那就是我曾经的奋斗，我的青春和热血，曾经流淌的泪水和挥洒的汗水。这让我反思，我还是那个打江山的创业者吗？我还有创业精神吗？移动互联网大潮袭来，让我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唯一不会变化的就是变化本身，谁都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啸虎，请接受我的鞠躬。我用资本的力量请你回归电猫集团，感谢你让我找回初心，找回青春热血，和一往无前的创业精神，谢谢你！”
“来，金盆。”云沧海早有准备，张开双臂，将双手浸入金盆的清水之中，“上届论坛，我宣布金盆洗手，人家就给来了一个珍珠港。”云沧海双手猛地从金盆中取出，双手端起来，清水仰脖向下灌去。他大口吸着，清水哗啦啦流淌，让他衣襟全湿，他将金盆向地面一扔，擦去湿漉漉的水珠，说道：“金盆洗手的水，我喝回肚里。从今天起，云沧海老兵不死，不忘初心，居安思危，如履薄冰，从零开始！”
云沧海说到动情处，泪水四溅，话音一落离开讲台，回归第一排嘉宾座位，身边人拿来毛毯给他裹上。圆桌论坛发展到现在，出乎那蓝预料，她举起麦克风：“谢谢几位嘉宾，为我们带来了一场产品、技术和资本的碰撞。也谢谢云总，您让我们看到了互联网老兵的创业精神。现在是观众提问时间，提问的观众将获得三家企业的打车礼券，很多很多，扫描礼券上的二维码，直接存入微讯钱包或者交易宝。”
观众们笑起来，纷纷举手，那蓝忽然吃惊地问道：“Pony，您要提问？”
马幻城将主题发言的机会交给了罗维，坐在第一排旁听，也是主办单位的遗憾。他愿意发言，人人都极为欢迎。在互联网论坛的最后一天，竟然精彩纷呈，实在来值了。他走上讲台，来到麦克风前，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与云总同感，回顾过往，那段创业的艰辛时光是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马幻城开始回忆创业的历程以及对移动互联网的看法，忽然一张纸条传到那蓝手中，她低头去看，上面写着：建议休息十五分钟，Pony。啊，原来这样。马幻城短暂的演讲告一段落，那蓝举起麦克风宣布：“圆桌论坛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大家的手机上一定有很多消息需要回复吧？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们为大家准备了咖啡和茶点，一会儿见。”那蓝让兰尼斯特休息，轻声提醒程啸虎和和郭鑫年跟她来。
“罗维，打算怎么办？”马幻城判断出来，云沧海全力出击，自己打不赢这一战。
“不知道，我想想。”罗维说了实话，他的确打不赢，又不能这么认输。
“体面地结束这场战争。”马幻城看出罗维不服，提醒他，“我们形势不坏，这波潮水被拦住，还有下一波，怎么不懂这个道理？偏要在这里死战！”
贵宾室中一片欢腾，前几天还被逼到绝处，云沧海一番话已经云散天开。程啸虎和郭鑫年摩拳擦掌，那蓝却充满忧虑，这样下去怎么收场？多少钱都会扔到无底洞之中，云沧海和马幻城背后有无数股东，绝不会同意将现金白白补贴进去。
罗维脸色阴沉进来，他心情极其不好。他以为能够重新赢回温迪，可是她倾听了自己的心声，消失在人群之中，让他情感无归。事业上，他凭借微讯成为风云人物，却意外地栽倒在为对手挖掘的陷阱中，被马幻城勒令停止战争。马幻城也进来，他提议了这次会晤，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罗维不知该说什么，呆呆看着那蓝，神思凭空消失，懵懂地说道：“那蓝，这场打车大战何去何从？”
“我提议，不把打车大战升级，不再提高补贴。”那蓝既是主持人也是凌步的投资人，有资格提议。
“我同意。”罗维求之不得，如果不能停战，至少不要扩大战争规模。
“我无所谓。”云沧海无动于衷，其实他内心知道，补贴大战是打不下去的，他虽然资金比马幻城多一些，但是股东绝不会同意这样花钱。而且现在是好时机，凌步补贴多些，处于优势。
“逐渐降低补贴，缓慢而平稳地结束。”那蓝的第二条提议也合情合理，她寻求合理的商业模式，回归正常行业竞争。
“同意。”罗维感激万分，那蓝再次拯救了自己。
“你们开，我出去一下。”云沧海扳回一阵，见好就收，不愿意参与这些小辈的协商，与马幻城一起出来，正好遇到那蓝爸爸，笑着说：“那部长，首富也不如有个好女儿，来，喝一杯去。”
那蓝爸爸看到女儿如此优秀，心里像吃了蜜一样。他走在云沧海和马幻城中间向餐厅走去：“马总，云总，儿子女儿都是自家的好，要是古代，我们这么投机，就结下儿女亲家，成为一家人，何必打来打去？”
这是私下场合的玩笑话，马幻城脑洞大开，在餐厅门口停住脚步，看着那蓝爸爸：“此话当真？”
云沧海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年代，哪有父母订婚这一说，再看马幻城神情，一拍大腿：“太好了，那部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蓝爸爸在政府任职，哪会明白云沧海和马幻城的商业头脑：“马总，云总，我说什么啦？”马幻城和云沧海相视哈哈大笑，终于找到了一种体面又完美的解决方案。
“如果优泊提高补贴，我们怎么办？”罗维找出漏洞反驳回去，他心里极为矛盾，又想了结竞争，又不服输。凌步和滴哒是市场老大和老二，即便不补贴，也会在市场上打得头破血流，何况还有那么多对手虎视眈眈。优泊携手奔狼，还有神舟租车和易到，未必不会杀入战场。
“奉陪到底。”郭鑫年不甘示弱，那蓝好不容易平息的事态又被挑起。
“这是商业竞争，即便减少补贴，竞争只是转了战场，恐怕更加激烈。”程啸虎也怀疑起来，他的兄弟们常常为了发传单和滴哒的团队发生冲突。
“中场休息二十分钟了，观众们都在等待。”一名工作人员来到贵宾室，通知那蓝。谁也想不到最终解决方案，打响补贴大战容易，收尾却难。忽然大门一开，那蓝爸爸居中，云沧海和马幻城一脸笑容，折返回来。云沧海和马幻城也不说话，自顾自坐在沙发上。那蓝爸爸一语成谶，在马幻城和云沧海面前抵赖不了，笑着说：“我是官员，本不应该掺和企业之间的事情，可是你们偏偏让我出头。”
“我们企业相信政府，而且政府高明，一句话点醒我们梦中人。”云沧海没有夸张，刚才那蓝爸爸的话的确是高招。
“我刚才说，还不如变成一家人。”那蓝爸爸只好如实道来。
那蓝十分震惊，这果然是最彻底的解决方案，市场的老大老二合并，打走小三，又是当前最佳的竞争策略。“可是，我们必须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CEO，既能力出众又要不偏不倚。”那蓝爸爸苦着嘴角，他将女儿推到了前台，“为了中立，无论电猫还是企鹅技术，无论凌步还是滴哒都不合适。”
众人琢磨着，的确，哪方担任CEO都意味着另外一方的认栽，企鹅技术和电猫都不能接受。谁不偏不倚，谁能力出众？谁能被大家接受？大家目光不由自主转向那蓝：天哪，她不是最佳人选吗？那蓝爸爸向女儿耸肩：“大宝，你自己拿主意。我是主办单位，是政府，企业之间慢慢商量，我出去一下。”
“爸爸！”那蓝懵了，爸爸怎么不和我商量，就把我推到这个位置？
那蓝爸爸走到门口坐下，他当然不能抛下女儿不管。“这是绝好的主意，那蓝，还记得吗？你投资凌步的时候，赌气说，如果不让我投，我就给你打工，言犹在耳。”程啸虎兴奋地跳起来，那蓝帮助他完成一次次投资，为他找到技术合作人，早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这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结果。他想起云沧海在场，收敛兴奋的心情问道，“云总，您同意吗？”
云沧海当然不反对那蓝：“当初那蓝说服我投资魔盒，后来劝我并购凌步，我觉得她只是一个好看的小姑娘，凭借父亲是高官，其实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哎，我后悔不已，当初我要是收了魔盒，哪有微讯的今天？她说，如果我金盆洗手，对手就要兵临城下，我不信。她说移动互联网大潮来临，三大巨头将为抢占入口而开战，我还不信。结果，我被人打成了珍珠港，哈哈，她呢？给我送来一座中途岛，我有什么资格挡着人家，恨不得将这电猫集团的CEO让给她才对。”云沧海此话一出，那蓝哪儿担得起，头发帘都羞红几缕。云沧海认定那蓝，唯一的阻力来自马幻城，笑着问道：“Pony，你看呢？”
马幻城早悟透潮水的力量，哪在乎这一次得失，见罗维痴呆不语，便把难题抛过去：“你的意见？”
罗维攻势受阻，不得不城下结盟，心里不痛快，听到请那蓝担任CEO，忽觉眼前光明万丈：“你曾是我的对手，在我被击垮即将跌落谷底的时候，却伸手拉住，给予鼓励和帮助，让我重新振作。你还曾责备我想找个地缝钻，我却不得不承认你句句在理，我有什么理由反对你来担任CEO？你是最恰当人选。”
“呵呵，这小姑娘有些门道，让对手都心服口服到这个程度，我还没见过第二人。”云沧海猜到那蓝会推辞，忽然举手说道：“那蓝，别推辞，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必定要先请示公司，是吧？”投资人跳槽到创业公司，彭祖武一定不舒服，马幻城笑起来：“我给彭祖武打个电话，我们一马一云，他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那蓝听到马、云二字，不由得笑了，的确，彭祖武不可能不给他俩面子。那蓝担任CEO的障碍全部扫除，云沧海向外一指：“观众们还在等我们，那蓝，你去宣布吧。”
“等等，我不同意。”郭鑫年突然说道，他与那蓝心灵相通，早看出她的犹豫：“让她考虑一下。”
这个提议也算合理，罗维却不同意：“考虑什么？”
“怎样和优泊竞争？”郭鑫年挺身而出，谁也不能强迫那蓝，他身份最为普通，却最懂那蓝。
“我有个建议，发挥本土优势，游击战，拖住他。”那蓝爸爸坐在最远处，情不自禁给女儿出主意。
“那部长，现在不比当初，不是鸦片战争和八国联军的大清朝，也不是‘九•一八’、卢沟桥和民国，谁敢在中国地盘上嚣张？那蓝，有我和云总支持，正面拉开架势，歼灭他。”马幻城击败了很多不可一世的跨国企业，一点儿都不怕。
“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拖他两年，他自己会出问题。”云沧海看似附和马幻城，其实却是否定。
那蓝还在犹豫，我是投资人，本来想像林佳玲那样帮助创业团队，现在怎么要变成创业者？这是她从来没有的职业生涯规划。郭鑫年看懂了她的犹豫：“补贴大战正酣，突然宣布合并，舆论会怎么评价？”此话有理，全民都补贴刺激得群情激奋，此事只能慢慢缓解，不能操之过急。郭鑫年伸出三根手指，提议：“给她三个月。”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支持，那蓝昏然走出贵宾室，观众已经散去小半，她举起麦克风，不想虚言说漂亮话，我怎么能担任CEO？那蓝抿出笑容宣布：“观众朋友们，圆桌论坛到此为止，谢谢大家。”观众们都在等着下半场，听见这个消息，爆发出严重不满，过会儿才各自离开去看展览。那蓝放下麦克风，走下舞台，看见郭鑫年靠在门边：“鑫年，这不是我的计划。”
118 未知世界
那蓝下不了决心离开高摩，凌步是草根创业公司，与司机和乘客打交道是苦活儿累活儿，未来也有极大不确定性，这是一场赌博。走投无路的人最容易创业，像自己这样向往小资生活，出入五星级宾馆，闲来与音乐美食为伴的人，最难创业。
不知道从什么渠道，高摩听说了那蓝可能离职的消息，从投行到创业公司的人不在少数，那蓝的特殊之处是她的职位极高，付出的代价也最大。彭祖武十分不解，将那蓝请来办公室：“那蓝，我们都向往美好的生活，好的酒店、食物和美妙的音乐，我们都想陪伴最爱的人。你必须有足够的时间，你真的愿意将收入减少一半，从头等舱降到经济舱，从四季酒店搬到汉庭酒店吗？连奢侈品牌的皮包也要藏起来，否则就与创业团队格格不入，每天加班到凌晨，没有假期和周末。那蓝，我当然想挽留最好的员工，但是我真的为你在考虑，你愿意一切归零，放弃多年的努力成果吗？”
那蓝与凌步和滴哒的关系都极为密切，如果撮合成功，高摩可以用个好价格投进来，那蓝在三个月内全力撮合合并，第一次谈判在她的主导下进行。那蓝选择了一个奇怪的地点，杭州机场，意味着谈不好就走。两家公司竞争激烈，信任薄弱，对股权比例等问题也达不成共识，合并搁浅，果然各自登机离开。谈判打打停停，补贴大战此起彼伏，那蓝陷入内心的焦灼和迷茫，她彻夜不眠，回复每条消息，尽量去满足每个人的要求，为了忙而忙。郭鑫年看出来她的不安，早上为她列出最重要的三件事情，克服做事的冲动，寻找工作的节奏感。“这就是做减法，林佳玲教我们的，都忘记了吗？”郭鑫年笑着说。
啊，林佳玲，我曾渴望像她那样成为一个出色的投资人。我为什么改了初心？做投资与经营企业完全不同，投资就像狩猎，几个人骑马出征，完成一个项目再寻找下一个；经营公司则要精耕细作，才能迎来收获。
在促成两家公司合并的过程中，那蓝看到了旧体制的惊人内幕，出租车行业服务水准极低，司机负担极重。在那蓝的提议下，凌步的触角延伸到专车领域，汽车租赁公司和私家车主成为专车司机，绕过出租车传统行业的管制。“出租车司机睁开眼就要交份子钱，专车司机不用，我们有能力和意愿为乘客提供优质便宜的服务。”那蓝在发布会上这样宣布。
然而，出租车行业认为利益遭到了侵犯，既得利益者展开了疯狂的反攻。那蓝爸爸提醒女儿，“不做改革的牺牲者”。那蓝促请团队保持理性，凌步必须颠覆，却不能与各方势力对抗。借助爸爸的方便，那蓝开始与政府部门沟通，她强调作为技术公司的价值，使用凌步大数据，协助政府规划城市交通的布局。
那蓝关心生意，更关心员工福利，“要问公司市值多少，我其实没有那么兴奋，因为市值高的企业非常多”。她兴致勃勃地为员工设计福利计划，员工的父母到北京看病由公司承担医疗费用，并有专人陪同。“每个人都真心热爱凌步，他们充满创新热情和战斗想象力。我们永远是一支同甘苦的创业的力量！”
凌步的压力是高摩的十倍，团队常常过激反应，员工们焦虑、恐惧和懊恼，体力、脑力和心力面临巨大挑战。那蓝非常关心他们的心情，争吵和冲突在她面前消弭于无形，才有了合作和协同，这是无法想象的。程啸虎很难形容这种场景，这是女性的天性，男人无法做到。在弥漫着雄性色彩的科技界，那蓝这类角色极为稀缺。
当杭州机场的合并谈判受挫之后，那蓝撇开创业团队，直接与云沧海和马幻城沟通。云沧海很直截了当，如果谈判破裂就停止注资，马幻城则给罗维打了个电话。股份、职务和利益的争执在两大巨头的压力下烟消云散，那蓝终于笑了。在合并协议的签署仪式上，那蓝写下两条横幅：“打则惊天动地，合则恩爱到底”。在合并一百天的时候，他们完成了产品的排兵布阵，团队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管理层没有一人离职。
程啸虎在各种场合赞美她，他有远见、抱负和魄力，愿意为梦想付出，脚踏实地又志存高远，他在格局、心胸、眼光和能力方面都远超过郭鑫年。程啸虎渴求那蓝加入，她一切都非常好，完美。他不敢想象没有那蓝，今天是什么样子。然而，那蓝内心仍然充满恐惧，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程啸虎极为紧张和犹豫，创业是火坑，真的要把那蓝拉下来吗？
“鑫年。”那蓝抬起头来，她在凌步有了办公室。
“记得那首歌吗？犹豫不决的时候，永远向前。”郭鑫年了解那蓝，知道她的犹豫和徘徊。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那蓝筋疲力尽，靠在郭鑫年怀中。
“我们去趟拉萨。”郭鑫年感到了她的无力，慢慢说道。
“拉萨？”那蓝实在想不通，期限将到，她必须决定留在高摩还是加入创业队伍。
“寻找内心的答案。”郭鑫年拨给程啸虎：“陪那蓝去趟拉萨，今天就走。”
“疯了，今天？你们有没有计划？吃在哪里？住在哪里？”那蓝一脸茫然。
“这段旅程，是关于未知和已知。”郭鑫年带着那蓝下楼，叫了凌步专车前往机场。那蓝想着，留在高摩是已知的世界，熟悉而温暖，创业是未知的世界，陌生而冰冷。（子午书屋）
西宁？不是拉萨吗？在那蓝犹豫不决的时候，见到程啸虎和几位高管。他们从市区赶来，几人登上飞往西宁的飞机。那蓝望着脚下的山川，她刚才还在办公室，现在已经飞越了黄河。飞机在西宁降落，那蓝又看见了从上海出发的几位高管。那蓝恍若梦中，他们在机场分工，有人租车有人买来吃的。没多久深圳的航班到了，八位高管到齐。两辆车开进了停车场，这就是团队，那蓝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向青海湖开去。她没有计划，一切都是未知，她不知道拉萨在哪里，也不知道去拉萨做什么，那是一个模糊的目标。
他们行程的第一天到了青海湖，原计划住宿，天没黑就继续往前走，下雨的山路又湿又滑。那蓝体会到很久未有的恐惧，好不容易驶进一个小村庄，黑马河宾馆。那蓝礼貌地敲门，没人反映，她进去之后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地疯跑出来，里面都是狗！那蓝喜欢狗，却没想到遇到这么多，那蓝终于清醒过来。
那天，他们开了一千七百公里才找到住处。开车的程啸虎说，其实他缺氧，早不行了，一路上都是方向盘顶着胸口开过来的。啊，我们竟然忘记买氧气！那蓝没有高原反应，其他人瘫倒在地，拼命吸着氧气，一个晚上吸了八千多元的氧气，吸完之后只会笑不会说话。他们在路上行驶，拉萨是个隐约的目标，却又好像不是，那蓝不想问。
他们到了拉萨，没人告诉那蓝要去哪里。这就是未知的世界，方向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内心。终于，一整天之后，汽车绕出山腰停下。那蓝扶着车门下来，迎面一座巨大的山峰，啊，珠穆朗玛！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中，雄壮，不可思议！泪水浸满那蓝的眼眶，未知的世界才有绝美的风景。他们从车上下来，搭起帐篷，晚上彻夜地聊天。他们是背景和想法各异的人，一聊人生，自己怎么变成了现在，经历了什么，怎么改变了人生轨迹。那蓝歪在郭鑫年怀里，讲那次撞破少爷的好事儿，取消了婚礼，遇到了郭鑫年，那么美妙的未知的世界。敞开心扉非常困难，一旦讲出来，那蓝发现，和团队的关系就升华了。
离开大本营的时候，那蓝哭了。她给爸爸写了一封很长的短信，最后说：爸爸，我决定了，上路，前往未知的世界。
爸爸的短信很快回来：大宝，你学业那么好，因为放不下爸妈而放弃出国留学，我们常常为此难过。世界很精彩，你应该去看看。大宝，爸妈永远为你保留一个最舒服和安全的房间，等待你回来。所以，你就和爱的人，爱你的人，一起去探索这个奇妙的世界吧。
119 仇恨
一辆轿车从二环下来，黑黢黢的夜中亮起红灯，司机一脚刹车踩稳，等待绿灯。忽然，车窗响起砰砰的敲打声音，司机被吓了一跳，隔着窗户看见一对老人，老头驼着背，苍白的眼珠望着天空，老妇人手里捧着一个破碗，这么晚还在路口乞讨。
萧卷取了十元零钱，摇开车窗，塞进老妇人的碗里：“这么晚了，早些回家休息吧。”绿灯亮起，他关上车窗，启动汽车，却从后视镜看出蹊跷，说道：“好奇怪，他们为什么看着我们？那个老头不是瞎了吗？”
温迪靠在座椅上，已经睡着，少爷将车停在路边，在她耳边轻轻一吻，替他盖上毛毯，帕萨特飞快驶出。他与老爷子脱离了关系，也算因祸得福，没有受到牵连。老爷子的一众党羽，秘书司机，早已惶惶不可终日。
一个年轻人从路边走出，他穿着帽衫，让人看不出模样：“是他吗？”
“是。”老妇人将十块钱放进口袋。
老头从眼珠上抠出白纸片：“他们周末晚上都从这里回家，停在这个红绿灯下。”
“嗯，摸准了就下手。”年轻人拍拍背包，里面是把极沉的十字斧。
“小树，那个老钱害死了菲菲，冤有头债有主。”老妇人不忍心，这个少爷其实并没有害死女儿。
“冤有头债有主？没有这个人，菲菲哪会出事？那个老钱只是打手，这些王八蛋才是罪魁祸首。”陈小树带着两位老人来到无人的立交桥黑暗的角落，这是他选好的狙击地点。菲菲的车祸已经过去一年多，没人还会注意这件事，报仇的时间到了。
“你们明天上午回鞍山，这是菲菲的存折。”陈小树从背包中抽出那柄沉重的十字斧，滑动锋刃，塞进立交桥下的一道缝隙之中，明天就是动手之时！他订好机票，做完这件事他就出国，神不知鬼不觉，绝对没人发现。
“小树，停手吧，你还年轻，别做傻事。”菲菲爸爸也劝陈小树，女儿已经不在了，复仇没有意义。
“谁夺取了我的幸福，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有冤必报，以血还血！”陈小树收好十字斧，将帽衫向头上一扣，转入黑暗之中。
2015年9月7日，星期一
子午书屋（www.ziwushuw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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