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爱读者:
记者前获上海友人书,云《公民杂志》有一长文驳正本志非孔意见。当时间而乐之,以为必有崇论宏议,足资攻错也。近购而读之,乃大失望。培风君之文,其要点不独于记者之说少所驳正,且竞完全赞同,使记者不获闻反对之快论,是以失望也。
记者之非孔,非谓其温良恭俭让信义廉耻诸德及忠恕之道不足取;不过谓此等道德名词,乃世界普通实践道德,不认为孔教自矜独有者耳。(参观《宪法与孔教》论文)士若私淑孔子,立身行己,忠恕有耻,固不失为一乡之善士,记者敢不敬其为人?惟期期以为孔道为害中国者,乃在以周代礼教齐家治国平天下,且以为天经地义,强人人之同然,否则为名教罪人。
前记者答俞颂华君书有云:“孔子精华,乃如祖述儒家组织有系统之伦理学说,宗教玄学,皆非所长。其伦理学说,虽不可行之今世,而在宗法社会封建时代,诚属名产。吾人所不满意者,以其为不适于现代社会之伦理学说,然犹支配今日之人心,以为文明改进之大阻力耳。”今培风君亦云:“礼果为孔子之道,则孔子之道诚不可用于今日。”是其所主张者,已与说者无殊;所不同者,其假定之前提,乃不以礼为孔子之道耳。
夫以礼非孔子之道,诚属创闻。儒家重礼,见薄于老、庄,其言其事,不始于今日。若言礼不始于孔子,即非孔子之道,岂以忠恕之道为孔子所发明,前人未之言耶?细读培风君之文,知其于国学造诣尚浅,又不若康南海以礼教代法治之说,尚成一家言,有一驳之价值也。培风君倘能详实证明孔子不重礼教,亦记者之所愿闻。
独秀一九一七,七,一。
附《新青年》爱读者
书记者足下:
贵志指斥孔教不宜于现代生活,痛快之至。近读第四期《公民杂志》培风君《孔子之道与今日之中国》一文,盛称孔道;且云“我国今日,非行孔子之道不足以自救”。其重要论点,在礼非孔子之道,孔道重忠恕;中国万事之败坏,皆在不忠恕;故欲救中国,必行孔道。其言当否,乞有以教之。
《新青年》爱读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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