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和我都没有想到,独眼的枪法会这么好。我当初练就了打枪不用瞄准的特技,而独眼也练就了这门特技,独眼打枪比我更有优势,他不用闭上一只眼睛。
天色慢慢阴暗下来,响马们都不愿意回去,他们想看看这场势均力敌的枪法比拼,到底谁更胜一筹。
独眼问我:“敢不敢打香火?”
我问:“什么叫打香火?”
我以前在黑暗中点起一根香,一枪过去,香就被打断了。但是我不知道秦岭山中的打香火是怎么打的。
独眼说:“把一根香点着后,抛在空中,一枪过去,就要把香打灭,你敢吗?”
我想,这其实就是移动射击,打活动的目标,不会有多高的难度,我说:“我敢。”
十几丈开外,两个响马各拿着一根香,点燃后,只看到萤火虫一样大的星星之火。大少爷问:“准备好了吗?”
我们齐声回答:“准备好了。”
大少爷对着那两个拿香的响马喊:“预备——抛。”
两个响马都把香抛在了空中,差不多两声同时响起的枪声,香火在黑暗中熄灭了。
大少爷让人点着火把,查看两个响马的身前身后,都没有看到香,而在他们身后几丈远的地方,才看到两根已经被摔断成了几节的香。
暂短的静默后,响马们齐声叫好。
其实,打移动的香火和打静止的香火是一个道理。当把香火抛起来后,到达最高处,香火就停止了,这时候再设计,对于神枪手来说,就会百发百中。所以,我们的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因为我们都选择在香火被抛在最高处的时候开枪的。
两场较量,我们都打成了平手。
独眼向我伸出手来,他握着我的手,使劲地摇晃着,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惊讶和敬佩。
独眼问:“你的枪法跟谁学的?”
我说:“要说教我打枪的师父,这可是一个厉害人物,她是一名优秀军人,枪法非常准,她除了枪法准,枪法快之外,她还会盲打。”
独眼好奇地问:“什么叫盲打?”
我说:“盲打,就是在黑暗中不用看,仅仅凭借声音,就能够击中目标。”
独眼震惊不已,他说:“世界上真的有盲打?”
我说:“是的,我亲眼看过她盲打。她的双眼用黑布蒙着,听到枝头上有小鸟鸣叫,一枪过去,小鸟就掉落下来。”
独眼说:“我只是小时候听人说过有盲打,总以为这只是传说,没想到还真的有盲打。你的师父是干什么的?”
我说:“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军人,我非常敬佩她。”
独眼又好奇地问道:“这么说,你也会盲打?”
我说:“我只学过一点,学艺不精。”
独眼对黑暗中站立在周围的响马们说:“如果呆狗也会盲打,我甘拜下风,以后任凭他驱使,他说让我做什么,我绝不反抗。”
大少爷笑着说:“此话当真?”
独眼说:“若有反悔,让我这只眼也瞎掉。”
我知道,瘸了一条腿的人,最爱惜的是自己的另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的人,最爱惜的是自己的另一只眼。独眼能够发出这样的毒誓,那他一定是真心的。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几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
一个响马端起一个瓦罐,走到了十几丈开外的一块石头后,把瓦罐放在了石头上,他担心黑暗中我会误伤了他,所以藏在石头后,手中拿着一根棍子。
当,响马敲了第一下。
我嗖地转过身,竖起耳朵,捕捉瓦罐所在的位置。
当,响马敲了第二下。
我端起了步枪。
当,响马敲了第三下。
响声刚落,枪声跟进,瓦罐破成了碎片。
响马们一齐发出了惊呼。他们都说,红萝卜调辣子,吃出没看出,没想到呆狗这个会识字的人,枪法还打得这么准。
响马们都很讲信用,我用枪法压服了独眼,独眼和响马们都很听我们的话。在我和大少爷的面前,他们就是一群小学生。
在西安城里那些整天勾心斗角的人比起来,他们显得单纯,义气。这些人天生都不是响马,他们是被村庄的贪官污吏和地痞恶霸逼上了山中,做了响马。他们并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和梁山上的那些好汉一样,当响马不是最终的出路,他们幻想的最终出路,是能够像识字的张作霖那样,做个一官半职,泽被后世。
大少爷答应,会找到适当的机会,把他们带下山去。
大少爷依然教书育人,他有时候在山上给响马们教识字,有时候下山去村庄里教识字。每个村庄距离每个村庄都很远,大少爷无法把那些孩子们集中起来,他只能把自己当成流动学校。
当这一切都很稳定后,我决定下山了。我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做。神行太保还一个人在西安城里,我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赌博;翠儿死了,但是青儿还在,翠儿是因为我而死的,我一定要把她的孪生姐妹青儿照看好;燕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了消息,她还在雁北吗?丽玛去了西域,她生活怎么样?还有三师叔、豹子他们。还有郭振海、亮子他们……还有我爹王细鬼。我总觉得这里的人说话口音和我的老家人说话口音很相似,难道我走到了家门口?既然走到了家门口,我一定要走回去看看。
我下山的时候,带着一把小手枪,是独眼送给我的。独眼说,有一次,他们下山打进了一个富商家里,从桌子抽斗里发现了这只小手枪,只有三发子弹。他已知舍不得用,就送给我。
我拿着这把小手枪,躲过了一路上的盘查,回到了西安城中。
我先寻找神行太保,然而,到处都找不到他。
找不到他,那么就说明他只会去一个地方,这就是赌场。很行太保已经在赌场里难以自拔。
我在西安城里整整找了三天,第四天晚上,我才在南门里的一家赌馆里看到了神行太保。
神行太保穿着崭新而合体的衣裳,嘴上叼着一根烟嘴,桌子旁放着老刀板香烟。他的烟嘴碧绿青翠,显然是用玉石雕刻的。老刀牌香烟,是那时候有钱的富商才会抽的香烟。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看起来神行太保挣钱了。
我走进赌馆里,悄悄坐在墙角,观察周围的动静。
刚开始,身形太保春风得意,然而,没有过多长时间,他就开始输钱了。这么长时间来,神行太保的牌技和千术已经很高了,而他居然输钱,那肯定是有水平更高的老千在出千。
我悄悄走过去,站在神行太保的背后。我看到神行太保桌子上的筹码已经不多了,他脸色潮红,不断擦着额头的汗水,显得很紧张。
我近距离观察了一会儿,就看出来,出千的人是坐在神行太保对面的那个胖子。那个胖子脖子粗壮,还有一圈赘肉,手掌滚圆滚圆,手指头就像胡萝卜,但是,他的手法很快。
他一直在自摸。
每当他自摸快要成功的时候,一定会把手掌伸进裤兜里。当他的手掌取出来的时候,他就自摸成功了。
刚开始,我怀疑他在换牌,我就紧紧盯着他桌子上的牌。可是,我看到他桌子上始终是十三张牌,那么就排除了他换牌的可能性。那么。他到底是如何出千的?
我又盯了他看了好几盘,终于看明白了,他的千术是怎么出的。
神行太保没钱了,他失魂落魄,瘫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没有动。胖子呵斥神行太保道:“没钱了就走,快点走。”
神行太保可怜巴巴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走上一步说:“我来。”
神行太保看到我,眼色一亮,但没有说话。他知道我准备收拾老千了,但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和他认识,是一伙的。
胖子骄横地说:“拿钱来,没钱就走开。”
我说:“好。”我从口袋里摸着摸着,摸出了一把小手枪,放在了桌子上,我说:“就押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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