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是谁?”
他说:“此地不宜多说。”
他刚刚说完,我就看到院门里走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走出院门,就先瞄向厕所这边,而脚步却没有迈向厕所的方向。他看到我已经出了厕所,就径直向前方的一棵树下走去。
我知道这是赌馆盯梢的人,原来赌馆早就盯上了我和神行太保,而我们丝毫不知。我们丝毫不知,是因为心思都放在了胡少爷身上。
方脸盘是谁?我不知道,我好像见过他,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是在赌场,还是在赌场之外,我都想不起来。尽管我不熟悉他,但是我知道他没有恶意。没有恶意的他接我的班,而红脸胖子接眼镜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眼镜,也不是我们以前所认为的凯子,说不定他有更深的背景。算上方脸盘,目前这个麻将桌上的所有人都盯上了家财万贯的胡少爷,而胡少爷却浑然不知,他还在孜孜不倦地,兢兢业业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想要翻盘。自小养尊处优的他,过惯了一呼百应、颐指气使的生活,他在家里,人们处处让着他;他以为在外面,人们也会处处让着他,他从来就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江湖如此险恶。
以前听人讲过一个故事:有一户主人,在外面抱回一只鹿,主人家的狗想要吃鹿,被主人呵斥。因为有主人的呵护,狗就和鹿成为好朋友,不敢对鹿有什么想法。鹿错误地认为,全世界的狗都和自己是朋友。有一天,鹿走出家门,见到外面的狗,就亲热地跑上去打招呼,结果,被外面的狗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胡少爷就是那只鹿。
走进房间里,房间里围观的人主动给我让出一条路。我来到麻将桌边,不动声色地坐下去,麻将的撞击声再次响起。
红脸胖子依然势头凶猛,我和神行太保想要翻盘,根本就没有机会。外面飘着雪花,而胡少爷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神行太保脸色惨白,他也没有想到我们突然输成了这样。只有我面不改色,因为我知道好戏在后面。
我桌子上的筹码很快就没有了,神行太保看着我一眼,又扭头望着伙计。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再去买一堆筹码,把今天输了的钱赢回来。其实,赢得回来吗?根本就赢不回来。牌场如战场,要知进知退,知道什么时候出击,知道什么时候收手。但是,任何人输钱输到超过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后,都会只知进而不知退,都会一条路上走到黑,撞倒南墙不回头,直到输得没有一分钱的本钱时,才会幡然悔悟,后悔没有早点收手。神行太保本来是一个极度聪明的人,然而,在他输了很多钱后,他也孤注一掷了,也被焦虑蒙住了双眼。
我站了起来,装着痛心疾首地说:“光了,光了,今天真是邪门了。”我拍拍自己的口袋,表示没钱了。
其实我的口袋里还装着一沓钱。对于一个高买来说,他的身上根本就不会缺钱的,所有富翁家的钱库,都是他的钱库,他想取就取。对于一个高买来说,再高大的城墙,也能逾越;再坚固的铁锁,也能打开。
但是,我今天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挣钱的行业,不是盗窃,不是抢劫,不是开窑子,不是做旧行,更不是马戏团,而是赌场。在赌场上,只要掌握了一门千术,不让别人知道你如何出千,那么你一天的收入,就可能超过一个人一辈子的收入,甚至几辈子的收入。
我垂头丧气地走下了麻将桌,走到了房门外,也走出了身形太保疑惑的视线。我抱着头,蹲在房檐前,唉声叹气,而我的耳朵,却在捕捉着房间里的任何声响。
我听见方脸说:“没有人玩?没有人玩?那就让我玩两把。”凳子响了一声,方脸落座了。
我听见麻将牌又清脆地响起来。
我站起来,带着心有不甘的表情来到了房间里,我看到方脸果然坐在了我刚才坐的凳子上,他的后面站着几个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毛头小伙子,嘴上叼着一根香烟,歪着头,眯缝着眼睛,斜看着方脸的牌。
我想着方脸一上去,肯定形势就会逆转;然而,我没有想到,方脸上去后,他也照样输钱。
红脸胖子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他点上了一根烟,细细地吸一口,显得优裕自如。刚才我坐在牌桌上,没有仔细观察他,现在我站在一边,终于能够仔细观察他了,可是,我就是没有看出他是如何出千的,他的任何动作都很正常,都是不慌不忙,都是一付成竹在胸的神情,我真的搞不懂他是如何出千的。但是,要说他没有出千,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那么,他的身上会不会藏牌呢?我悄悄移到了他的身后,装着看他的牌,然后手指悄悄伸向他的衣兜,然而我没有找到一张牌。我是高买,手法非常快,如果他有牌藏在身上,我绝不会摸不到的。
这个红脸胖子真的很邪门,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老千高手。
大约在第九盘的中途,方脸手上拿着一张牌,想着要不要丢出去的时候,他身后的那个小伙子突然说:“不能丢,后面还会来的。”
方脸坚决地把那张牌丢在了锅里,然后不满地说:“不懂就不要乱说。”
小伙子不依不饶,他说:“谁不懂?连输七八盘,还有啥脸说自己懂?”小伙子说完后,就用鄙夷不屑的眼光望着方脸,围观的人看到这两个人吵起来,脸上的表情千差万别,有的急切地盼望他们打起来;有的又想让争吵声停息了,因为还想看打牌。
方脸说:“什么时候马槽里伸进个驴嘴。我打我的牌,管你屁事。”
小伙子喊道:“你嘴巴放干净点,你骂谁!”
方脸霍地一声站起来,带饭了麻将桌,他说:“我骂你,我骂的就是你,你想怎么样?”
小伙子扑上去,和方脸扭缠在一起,两人的脚踩着麻将,踢着麻将,麻将丢得到处都是。
伙计跑来了,掌柜的也跑来了,都劝他们消消气。方脸和小伙子放开了,但是,麻将不能再打了,因为麻将丢得到处都是,而且还被踩过雪水的脚板踩脏了。
方脸喊道:“我打牌,谁也别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有本事,你就自己来。”
小伙子没有还口,可能他没有胆量,也没有本钱自己来。赌馆里的人很多,但敢上这种大场合的没有几个,毕竟一输,就是一座四合院。
方脸径直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里,他大声喊道:“都到这边来,继续,继续,老子今天不输光身上的钱,就不回家。”
人们看到方脸走过去了,也跟着走过去。麻将相撞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仅仅换了一间房屋,方脸开始赢牌了。
方脸赢牌,还不是只赢一场两场,而是连续不断地赢。我看到红脸胖子的脸急成了猪肝,胡少爷双手发抖,神行太保脸色灰暗。我想向神行太保暗示一番,但是又担心会被人看破,就只好让神行太保的脸继续阴暗下去。反正房间里都是大老爷们,没有女人观看,脸色再不好看也不要紧。
十几场过后,方脸的桌子上堆起了高高的筹码,而红脸胖子桌子上的筹码却在减少。
我明白,今晚方脸吃定了红脸胖子,他把红脸汉子赢走我和神行太保的钱,要替我们赢回来。
当然,胡少爷借赌场的钱,又快要见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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