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私塾学堂是关帝庙改造的,空间狭窄,神龛上还有关公的牌位,墙角还有废弃的香炉,关公的塑像看不到,估计是被人请出去了,去了新家,老家就用来做私塾学堂。
学堂里只有前门,没有后门。那些人堵住了前门,我们就插翅难逃。
那些人在门外舞枪弄棒,气焰嚣张,威逼我们走出去。我在私塾学堂里转着走着,寻找可以当做武器使用的东西。赛哥又把软鞭握在手中。白头翁踱着方步,他沉吟着说:“外面那么多人,我们只有三个人,绝不能来硬的。大家都是走江湖的,常言道,人不亲行亲,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应该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的。”
我觉得白头翁说得有道理,就想走出去,和这些老月会一会。赛哥刚才拿着软鞭,打伤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一定恨死了赛哥,如果赛格走出去,等不及说话,双方就会打起来。所以,我觉得我出去合适。
白头翁拦住了我,他说:“这些老月都是亡命之徒,你不能只身涉险,还是我出去吧,我一个老大一把年纪的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我说:“不行,事情不是因你而起的,不能让你冒险。”
白头翁说:“就这么决定了,你们两个呆在私塾学堂里,我出去和他们谈判,如果看到情势不对,你们就赶紧上房顶。上了房顶,就会相对安全些。”
白头翁昂首阔步走了出去,双手提着长袍的前下摆,看起来就像一名气质儒雅的教书先生。我在房间里找了找,看到实在找不到更趁手的武器,就拿起一条长凳子,跟了出去。如果他们敢打白头翁,我就路抡起长凳子砸他们。
赛哥也提着软鞭走了出来。
对面站着几十个人,中间簇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那个男子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谋划着,如果争端一开,就抡起长凳子,直奔这个男子。只要制住他,其余的小喽啰就不敢动。我看出来,这个男子是他们的头儿。
白头翁对着他们弯腰施礼,然后说:“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下京城人士,悬壶济世,江湖人称神医白头翁。请问对面的好汉如何称呼?”
身材修长的男子没有接过白头翁的话,他指着我问:“对面可是呆狗?”
我一下子愣住了,对面的那个我一直想要拿凳子砸他脑壳的人,居然认识我。可是我不认识他,我仔细看看,好像还是不认识。可是,又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拿不准。
对面那个人又说:“常家大院,呆狗还记得吗?”
我说:“记得。”
对面那个人又说:“狐子,记得吗?”
他一说起狐子,我立即想起了那个进入密室盗窃大钻石的高手,他和虎爪。豹子是一辈人,按照辈分排起来,我应该叫他师叔。
对面那个人又说:“我是狐子的徒弟,我叫柴胡。我们在常家大院见过面的。”
哦,我终于想起来了,最后一天,我们在常家大院动手的时候,现场看到过他。
柴胡对左右的人说:“这是我师兄,快点放下你们手里的破烂玩意,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敢对我师兄动手,你们吃了豹子胆。”
那些人赶紧拿着刀枪棍棒离开了,我也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中的板凳。真没有想到,今晚能够在这里遇到晋北帮的人。
我们手拉着手,走进私塾学堂里。
柴胡说,那次,官府清剿晋北帮,晋北帮大打出手,很多人或死或伤,他跟着一小部分人逃到了城外。
晋北帮和别的老荣不一样。晋北帮因为大当家的虎爪和二当家的豹子都功夫极好,所以,晋北帮上下都会一点功夫。这也就是晋北帮能够屹立雁北几十年而愈来愈壮大的原因。
官府对晋北帮追查很紧,凡是晋北帮的人,一定要关进大牢,处以重刑。柴胡不敢露面,躲在山上。等到半年之后,风声过去,柴胡才来到大同。这时候,晋北帮已经烟消云散,江湖上代替晋北帮的,是另外一个帮派。这个帮派挂靠官府,每次做了一笔大生意,都不忘拿出一部分孝敬官府。
柴胡鄙视这个帮派的为人,他不屑于和他们为伍,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当老荣。其实他也没法再当老荣了,因为这片地盘已经换了主人。按照江湖道义,柴胡纵然技艺再高,也不能下手偷窃。
不能偷窃,柴胡就转行。好在晋北帮的都有拳脚功夫,柴胡很容易就转型成功,在另一片江湖上讨生活。
这一片江湖就是替人讨债,领取回扣。江湖上把这种人叫暗挂子。现在还有这种人,而且这种人还非常多。李幺傻曾经在某一个县城里,看到大街上很多宝马奔驰,他们结对而行,呼啸来去,威风八面。知情人告诉李幺傻,这些人都是靠耍黑棍发家致富的。耍黑棍是当地方言,意思就是替人讨债,耍半斤。老板放高利贷,收不回来,这些人就出动了,威胁吓唬,不还钱就绑架你娃,睡你老婆,砍你的腿,要回钱后,就拿很高的回扣。
当了暗挂子的柴胡,很快就有钱了。有钱后,柴胡身边聚集的人更多了,其中就包括那些倒棺材的老月。
柴胡是他们中的老大。
这一天下午,那些倒棺材的老月被赛哥和我打的落荒而逃,他们回去报告了柴胡,柴胡让手下人调查,打人的是谁。很快,消息就反馈回来了,说打人的是两个外地人,现在住在私塾学堂里。柴胡是大同的江湖老大,他要在大同找两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手下的人被两个外地人打了,柴胡咽不下这口气,他一定要出头。其实他可以不出头的,手下喽啰众多,随便派几个人过去,都能够打败我们的。我们三个人,两个功夫一般,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怎么会是这伙地痞流氓的对手?下午我们之所以能够取胜,在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现在对方有别而来,我们肯定就不是对手了。
然是,柴胡一定要亲自来。柴胡亲自出马,证明了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证明了那伙老月在他心中的地位。柴胡之所以能够在大同江湖上成为老大,不仅仅在于他功夫好,更在于他一碗水端平,对每一个弟兄都一视同仁,哪怕是江湖上为人不齿的老月。
柴胡亲自出马,没想到遇到了我。一场干戈化为玉帛。
我们谈起了晋北帮,我说:“虎爪和豹子都没有死。”
柴胡问:“他们在哪里?”
我说:“我和他们在张家口分手,当时后面有日本人追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柴胡说:“要不,我们今晚就去他们的家看看吧。”
我说:“好的。”
那天晚上,我们沿着一条小巷走着,因为战争即将爆发,大街上夜晚依然行人熙攘,大半都是穿着军装的兵士。我们走到了一家酒楼门口,我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声。声音很熟悉,仔细一想,那是保长的。
保长领着一群难民从张家口逃难到大同,他怎么会在酒楼里说话。我悄悄溜进酒楼里,看到保长和三个膘肥体壮的男人在喝酒。那三个男人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类。
保长背对着门口,也背对着我,我能够看见他,他看见我。
柴胡问:“你干什么?遇到熟人了?”
我说:“是的。”
柴胡说:“那你上前打声招呼吧。”
我说:“不对呀。”
柴胡问:“什么不对?”
我问:“那三个大胖子你认识吗?”
柴胡说:“认识两个,怎么了?”
我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柴胡说:“他们给妓院当保镖的。”
奇怪了,张家口的保长,怎么和大同妓院的保镖有来往,而且看起来来往密切,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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