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在那面悬崖下的背风处等着,等了好久,等得我们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才看到有两个人骑着马过来了。那两个人一个人是黄胡子老荣,一个是干巴老头。干巴老头留着一部尖尖的山羊胡子。黯淡的月色下,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到那部特色鲜明的胡子。
干巴老头一跳下马,就大大咧咧地问:“谁在找我?找我何事?”
三师叔说:“在下遇到困难,需要师傅帮忙,还请师傅不吝援手。”
干巴老头很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谁呀?竟然直接要找我。”
三师叔说:“在下乃江相派探花郎。”
干巴老头一惊,赶紧躬身施礼,他说:“原来是探花郎驾到,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恭迎来迟,万望赎罪。”
三师叔还礼说:“都是吃江湖这碗饭的,都是一家人。”
干巴老头说:“江相派三兄弟:状元、榜眼、探花,名动江湖数十年,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今日见到探花郎,小老儿三生有幸。”
三师叔说:“谈不上什么名气,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以讹传讹,错以为我们兄弟三个有多大能耐。这不,今天就遇到个麻烦事儿,求到您门下。”
干巴老头恭敬地说:“能为探花郎鞍前马后效劳,乃是小老儿的福气。请回寒舍,边喝边叙。”
他们在前面走着,我走后面跟着,我暗暗心惊,师父凌光祖、二师叔、三师叔居然在江湖上有这么大的名气,他们更多是在中原江湖上行走,而名声远播塞外西域,连偏远地区的老荣都听说过他们,他们一定拥有常人远远不及的能力,可惜我当时跟着师父凌光祖学习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那个机会,连入门课江湖黑话也没有好好学,以至于走上江湖后,处处碰壁。
我们走着走着,就走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狭长的小路,沿着小路东拐西拐,走进了一道山谷,山谷的旁边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几户人家,其中有一家就是干巴老头的家。这座村庄非常隐秘,不知情的人即使走到了树林边,也不会想到树林里隐藏着一座村庄。
干巴老头家里还有几个人,这些人长得奇形怪状,高高矮矮,但都是体形消瘦,眼神犀利,一看就知道是老荣。老荣这个行当里,没有胖子。胖子跑都跑不动,又怎么做老荣?
干巴老头向屋子里的人介绍三师叔,那些人放下酒杯,全部站了起来,神情恭敬地向着三师叔抱拳行礼,三师叔也抱拳还礼。干巴老头将三师叔和我让坐在酒桌边,恭恭敬敬地和我们碰了三杯酒。
酒桌上的菜肴非常丰富,山珍野味,时鲜蔬菜,摆了满满一桌子,我今天才吃了一顿饭,来到这里,就拿起筷子,嘴巴里品尝着各种美味,耳朵里听着三师叔和他们说话。
干巴老头问三师叔遇到什么困难,他说只要用钱,三师叔要多少,他给多少。
三师叔说:“非也,我这位师侄在嘉峪关做了一个案子,现在嘉峪关的人找来了。”
干巴老头问:“来了多少人?”
三师叔:“一个人。”
干巴老头说:“干脆派个孩儿,一箭射穿了他,一刀捅翻了他。”
三师叔说:“此人不是鹰爪孙,是吃搁念的。他没有对我们放暗箭,我也不对他放暗箭。此人向我当面提出要人,要带走师侄,说明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我不愿伤他性命,只想让他知难而退。”
干巴老头说:“探花郎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听你的。”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纷纷表态,说愿意听三师叔的。
三师叔说:“我这里写有一封信,内容只有八个字:黄金百两,君请速回。请师傅派一个妙手空空儿,把这百两黄金和这封书信,送到此人的房间里,但不要让他得知。”三师叔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口袋里取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干巴老头问:“此人住在何处?”
三师叔说:“不知道。”
干巴老头又问:“此人相貌有何特点?”
三师叔说:“没特点。”
干巴老头又问:“此人有何嗜好?”
三师叔说:“不清楚。”
干巴老头又问:“此人年龄几何?”
三师叔说:“三十五岁左右,出家人打扮。”
干巴老头喊来黄胡子老荣,他说:“速速告诉李小六,让他查查地盘上今天有哪些生面孔,都住在哪里?”
黄胡子老荣答应一声出去了,干巴老头给三师叔的酒杯里斟满酒,说:“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响起了密如骤雨的马蹄声,房间里的人都凝神倾听,少顷又接着喝酒。房门被推开了,一个满面尘灰的人走了进来,他一走进来,我就闻到一股泥土味。我想他可能就是李小六吧。
干巴老头问:“李小六,打听到什么情况?”他果然是李小六。
李小六说:“查过了所有客栈、寺庙、街角、茶馆、饭馆,生面孔共有二十八人,其中男子二十七名,女子一名。老者小孩七名,青壮年二十一名。”
我突然想起来了,丽玛一个人住在客栈里,急忙问道:“那个女子怎么样了?”
李小六说:“听店家说,那名女子说波斯语,黑纱蒙面,一进入客栈,就关门锁户,没有再走出一步。因为是妇道人家,我们没有敲门进入。”
我松了一口气。
干巴老头说:“说说这二十一名青壮年的情况。”
李小六说:“此二十一名青壮年,客栈住宿八人,寺庙住宿六人,另七人散住各处。”
干巴老头又问:“有无出家人?”
李小六说:“没有。”
我感到些许失望,看着三师叔,但是三师叔不动声色,我想他肯定有办法。
干巴老头又说:“速速告知杨老八,查明哪座村子里有人借宿,尤其是出家人。”
李小六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老荣遍布各处,他们在这一带长期经营,这一带的一草一木他们都了如指掌,用今天的话来说,他们对自己的地盘进行了网格状管理,任何一张生面孔,都逃不脱他们的眼睛。
李小六出去后,大家继续喝酒。
又过了半个时辰,门外又响起了马蹄声,房门被推开,一股烟草味扑鼻而来,刺激得我直想打喷嚏。灯光下,我看到这次走进的是一个身体壮实的老头。他可能就是杨老八。
干巴老头问:“杨老八,什么情况?”
杨老八说:“今晚借宿的共有七人,其中有一个人道士打扮,住在秦家岭。”
我站了起来,终于打听到了老念的下落。可是,扭头看到三师叔和干巴老头都坐着,又羞赧地坐了下去。久历江湖的人,都能沉得住气,喜怒不形于色,而我总是做不到这一点。做不到这一点,就甭想做江湖老大。
干巴老头问:“他怎么会住在秦家岭?”
杨老八说:“秦家岭有一个人叫秦二蛋,此前和响马有联系,这几年不知什么原因,再无响马来往。但是偶尔会有单个行人借宿,这些行人都是吃隔念的。”
干巴老头说:“是了,就是这个人了。”
三师叔也说:“就是这个人。”
打听到了老念的住处后,干巴老头连酒也不喝了,他要亲自出马,三师叔拦住说:“这种事情,派个孩儿就可以了,哪里能烦您老亲自出马?”
干巴老头说:“探花郎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情。我必须亲自出马。”
干巴老头安排我们住宿,说我们不需要等他回来,他自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干巴老头临出门的时候,嘴里噙了一粒冰薄荷。我知道这是为了掩盖嘴里的酒味。
我躺在土炕上,听到马蹄声渐离渐远,干巴老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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