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燕子从大同逃出,一路向北,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溜高大的土墙,阻挡了我们的视线和脚步。土墙墙体斑驳,饱经风霜,然而它异常高峻,草木不生,我们无法攀援通过。
燕子说,这就是长城。
以前,我只是在私塾学堂里听先生说起过长城,先生说有一个女人狂哭了七天七夜,结果把长城哭塌了。我现在站在长城脚下,眼望着高耸入云的长城,才明白当初的先生是骗人的,和孔夫子的那些话一样,都是骗人的。长城高大结实,不长草木,别说那个女人哭了七天七夜,她就是哭上七万年七亿年,也不会把长城哭塌的。
我们无法翻越过长城,只好沿着墙角行走,走出了是十几里,才看到有一处豁口,翻了过去。
长城之北,就叫做塞外。
塞外的风很硬,吹得我的脸生疼。塞外无限辽阔,一眼望不到边。塞外的天很高很蓝,像深不见底的大海。
这条屹立了几千年的土墙,割裂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塞外浩渺无际,我们怀揣大钻石,要在这里找到老乞丐,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这里,走几天几夜见不到一个人,是非常平常的事情;在这里,要打听一个人,实在比大海捞针更难。
然而,大同回不去了,我们只能找到老乞丐。把大钻石交给老乞丐,才会是最安全的。然而,老乞丐在哪里,我们不知道。老乞丐行踪不定,杳如黄鹤,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们只能在塞外草原上,一座村庄一座村庄寻找。
这一天,我们来到赤峰县。那时候的赤峰县属于热河省,还不属于内蒙古。热河省是东北四省之一,另外三个是黑龙江、吉林、奉天。奉天是今天的辽宁。
这天晚上,我们居住在赤峰县的通源客栈里。为了省钱,我们居住在一个房间里。
夜半时分,客栈外突然传来了砸门声,一伙人冲进了通源客栈里,说是有日本特务混入了赤峰县,要来查房。
后来我听说,这个时期,日本向中国派出了十万特务,触角伸出了中国每一个省份,有的假扮成商人,有的假扮成参谋,有的假扮成游客,将中国各个方面的情报,反馈到日本大本营,为进一步侵华做准备。后来的冈村宁次、土肥原贤二等高级战犯,在这个时期都当过日本特务,潜入了中国。
查房的是警察,他们从我的身上搜出了大钻石,就将我和燕子带走了。
我们被隔离审查。
警察要让我说出我从哪里来的,大钻石是从哪里来的,燕子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来到赤峰干什么。
我知道官府在追查虎爪,那时候我不知道虎爪已经被押往京城,所以,我不能说出我和虎爪的关系;我知道老乞丐是虎爪的师父,所以我也不能说我是来寻找老乞丐的,否则也会给老乞丐带来不利。我唯一能说的,就是燕子。
我说:“燕子是我没过门的媳妇。”
警察对我的话很不相信,他们说:“你这个又呆又笨的土鳖,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连编谎都不会。说!你是怎么拐骗到大户人家的小姐的。”
他们把燕子当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姐。
燕子还是和虎爪有关系,所以,我现在只能沉默不语。
他们拿起皮鞭,一鞭子又一鞭子抽打在我的身上。为了不暴露虎爪和燕子,我只能一言不发。他们打得过皮开肉绽,好几次,我都差点昏死过去。
后来,他们打累了,愤愤不平地说:“这个乡巴佬皮真硬,罢了罢了,先去吃饭吧。”
他们去吃饭了,我还被吊在房梁上。因为疼痛,我全身大汗淋漓,汗水流过伤口,火辣辣地疼。
然而,身上的疼痛不算什么,我可以忍受。心中的疼痛却无法忍受,我想起了燕子,我担心燕子也会遭受我这样的酷刑。
燕子在哪里?我不知道。
到了晚上,他们看到从我口中实在再问不出什么,就把我丢在了牢房里。
牢房里漆黑一团,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能够感觉到老鼠从我的脚上跑过,我一抖腿脚,它们就在墙角发出阵阵嘶叫。
到了后半夜,外面突然下雨了,雨水像小溪一样,流进牢房里,我的伤口遇到雨水,又火辣辣地疼痛。
我以为牢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然而,我突然听到墙角传来了说话声:“你挪过来一点,就不会淋雨了。”
他说着本地人的口音,每一句话的鼻音都特别重。我很好奇,牢房里怎么还有一个人,他是因为什么才被关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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