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深深震撼,江湖上原来还有这么多有趣而令人惊惧的事情,还有这么一群形色各异的人。你如果不是江湖中人,你看到的只是街道、房屋、男人、女人,你如果是江湖中人,你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本来这伙燕尾子已经让我惊异了,没想到时间不长,我们又遭遇了一伙燕尾子。
因为追赶神行太保心切,二师叔让我们继续前行,听说前方三十里处,有一座县城,我们决定在今晚就住宿在县城。
快到午夜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县城,然而奇怪的是,这座县城的城门没有关闭,我们来到城墙边,才发现城墙多处坍塌,有的地方还有水桶粗的窟窿,县城里一片暗淡,只有几处灯光,像鬼火一样闪烁不定,而且还随风飘来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听起来和瘆人。我们仿佛走进了一座乱坟岗中,心中突生恐惧。
然而除过这里,我们再无处安身。
二师叔说:“先进去再说。”
马车辚辚地碾过青石板铺就的大街,铃铛声和车轮声在这个静静的暗夜,听起来异常嘹亮。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他们点燃手中的火把,问我们是干什么的。
二师叔跳下马车,说我们是做生意的,因为赶夜路,而错过了住宿。
那两个人手持火把来到了马车前,将我们三人上上下下照了一遍,然后才说:“县城没有客栈。”
二师叔觉得他们在说谎,就说:“随便什么样的客栈都能,一间柴房也可以。”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说:“兵荒马乱的,谁会出门赶夜路,客栈没有生意,关门了。”
另一个人说:“客栈老板都跑得没影了,我们这里前几天刚刚打了一仗,老百姓吓得躲到山上,城墙被攻破,城里很多房屋都烧毁了。军队走了后,一部分人才下山回到城里。”
二师叔问:“谁跟谁打呀?”
一个打火把的人说:“鬼才知道。穿绿的,穿蓝的,穿黑的,穿黄的,说话的口音都不一样,谁知道是谁跟谁在打。打来打去,遭殃的是老百姓。地里的包谷眼看着熟了,没人敢收,都烂在了地里。”
二师叔说:“是的啊,打来打去,打啥意思嘛,就不会安安生生过日子?”
那两个人看到我们是实诚人,就让我们住在了靠近城门的一间房屋里。说是靠近城门,其实已经没有城门了,城门已经被炮弹轰为碎片,又被战火烧成了灰烬。
师父只有五天的时间,现在两天都过去了。
如果五天内,还找不到那个女人,大掌柜的会不会杀了师父?
我想,会的。大掌柜的都杀了三个算命的,再多杀一个,他也毫不在乎。师父在我们相术江湖上是成名人物,但是在土匪江湖上,应该没有人听说过他。
江湖和江湖不同,就像行业和行业不同一样。
天亮后,我在县城十字路口,又看到了神行太保留下的小刀暗号。这次,小刀是雕刻在一节烧焦的木头上。
我们刚刚转过十字路口,突然一个人倒在了马车前面。车师傅紧急拉住闸,跳下马车,看到那个人人事不省,满身是血,一下子吓呆了。
那个人倒下后,周围一下子围上来了七八个人,他们闹嚷嚷地喊着:“撞死了人,撞死人了。”
车师傅怀中抱着鞭子,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想下车,二师叔拉住了我,他悄声说:“稳住。”
那伙人看到车师傅衣着寒碜,又被吓傻了,就来到马车前,他们打量着我们,看到我们衣着光鲜,就喊道:“下车下车,把人撞死了,谁也不要走。”
二师叔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摸出几枚银元,递道其中一个人的手中,轻声说:“水做的生意,没多少子儿,排琴们肘山去。”
那个人听二师叔这样说,想要接过银元的手赶紧收了回去。
二师叔硬塞到他的手中,说:“兄弟要赶路,不能陪众位大哥。”
我听懂了二师叔说的话,他说我们做小本生意,没有多少钱,这点钱让他们拿去喝酒吧。
那伙人把那名昏过去的人抬在一边,马车轻快地离开了。
我问二师父,这伙人是什么人,二师父说:“还是一伙燕尾子。”
我说:“那人满身是血。”
二师叔说:“是猪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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