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收拾好神龛上的这些东西,然后把大袋子背起来。陈皮赶紧道:“阿姨,我来背。”李婶摆摆手:“这点玩意还难不住我。你小伙子毛毛躁躁的,还是我自己拿比较放心。里面的坛坛罐罐只要碰碎一个。就后患无穷。”
我们从后院出来,来到前面,陈皮问:“阿姨,这就算完了?”
“完了?”李婶笑:“早着呢。小东西我只是暂时收走,还要举行超度仪式,到时候你这个苦主必须来,亲自化解小鬼怨气。谁让你养的,麻烦事在后面哩。”
我们送李婶回去,李婶坐在后车座,把大袋子紧紧抱在怀里。她很细心,怕路上不稳把这些东西打碎。
回去的路上,她千叮咛万嘱咐,让陈皮别忘了注意事项:家里短时间内不能住人。用干艾草烧出的烟里里外外把房子熏熏。
路上时间过得很快,把李婶送到了三太子的道场。李婶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告诉我们等通知,来参加超度仪式。
我们往回开着,陈皮一直默不作声,我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说:“这下你放心了,李婶很厉害的。”
“我琢磨一个事。”陈皮说。
我没说话,看他,这小子又动什么脑筋。
陈皮说:“我觉得思路是对的,不是用法术来赌博不好,而是我选择的法术有问题。我们不能讳疾忌医。三儿,等这事解决了,你帮我想一个既安全又有效的法门,我听你的。”
我差点气笑了:“你脑子里成天就琢磨这个?我看你是中毒了。你好好干活吧,孝敬爹娘,乱七八糟的事别想了。”
“你又来教训我。”他摁了两下喇叭,发泄郁闷。
接下来几天,陈皮的父亲恢复很快,不知是不是小鬼收走的原因。老爷子现在能下地慢慢走路了。老头穷了一辈子,恢复神智后成天研究住医院花多少费用。心疼家里的钱,一个劲地催促陈皮把他接回家。
陈皮有过深刻教训,不敢轻易造次,李婶说过这个家暂时不能回去,他坚决执行。他找了理由搪塞老头,让他暂时别出院。
这几天。陈皮买了一大捧干艾草,我没事就和他一起熏房子。整个家里里外外熏出一股怪味。乌烟瘴气的。
这天正熏着,李婶来了电话,通知我们明天去市里的醉仙观参加超度仪式。
醉仙观是一座老道观,我只听说过名字从来没去过。李婶在电话里把详细的地址告诉我,一再重申必须让陈皮到场,这次法事很难得,一旦错过此等机缘,就不知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醉仙观是我们市里很有来历,位置很特别,位于市中心。它修建的年代很早,那时候没有什么市中心的概念,等到了这些年,城市渐渐发展起来,所占据的地皮也是寸土寸金。市政府就动了脑筋,要把醉仙观拆掉。拆的时候出事了,好端端的平地起风雷,下大雨刮大风,甭管什么建筑材料都给吹飞,据风传的小道消息说,就连三合板的围栏都吹起来多高。这一下没人敢干,给多少钱都雇不来人。后来市里有人查阅档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醉仙观在文革时期就曾受到过冲击,多少小将想拆这座道观,可没人成功,去了就倒霉,不是瘸腿就是脑袋开瓢,要么就是刮龙卷风都吹上天。
这座道观看样子有神灵庇佑啊。
现在醉仙观还原汁原味地开在市中心,而且香火鼎盛,香客不断。
我和陈皮一大早就到了,按照李婶给的地址,我们没有进道观的正门,约在后门见面。到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站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大都是年轻人。
李婶和小辉,还有黑社会模样的孟叔,正在人群中和这些人闲聊,有说有笑的。
看到我们来了,李婶招呼:“就差你们了,幸好没错过时辰,走吧,大家一起进。”
“怎么这么多人?”我问。
李婶说:“这是一次公开的大型超度法会。不光你这一家,这些人都是要送走婴灵孽缘的。”
“他们也养小鬼?”陈皮好奇地问。
李婶笑:“这些人可不是送小鬼,他们是打过胎的婴灵的父母。这些婴灵好不容易投次胎,还被人无辜打掉,自然一肚子怨气,这些人被婴灵骚扰。加上你们,大家都是苦主,索性借着一场法事一勺烩了。我来化解冤魂戾气,超度它们升天,不在骚扰你们。”
陈皮好奇地四下看着,醉仙观占地面积并不大,建筑结构却极是精巧,方寸之间自有天地,一座座亭台楼阁精致细密地连在一起,非常小的空间里能容纳上下三层几十间屋子,房子套房子,回廊套回廊,走进去处处有路,真是奇妙无方。
能看出来,这座道观肯定是有来历的,出自建筑大师之手,独具匠心。这座道观如果被拆掉,要想再复原,指望国内这些酒囊饭袋是别想了,肯定得失传。
能看出和我们一起举办法会的这些人,有不少也是第一次来,进道观就跟土鳖进城差不多。走走就懵了,我们在房间和楼梯间来回穿梭,完全没有方向感,要是没人领着,都能迷路,众人啧啧称奇。
从一座楼梯下来,我们到了一处院子。四四方方的小院,面积不大,里面又是种松柏,又是放香炉的。布置的这些东西看似随意,其实匠心独运,使得这个小院既丰满充实,又看上去空间很大的样子。
院子三面回廊,一面是开放的中殿,里面香火鼎盛,青烟渺渺,只见门楣牌子上写着三个字:黄帝祠。
此时艳阳高照,众人说说笑笑,这么气氛祥和的场合,大家都当度假来了。
李婶拍拍手,示意大家肃静,说道:“超度仪式马上开始,大家按照大小个排队,有秩序地走到里面,给黄帝上香。”
众人嘻嘻哈哈,完全不当回事,好不容易排好了队,鱼贯走进殿里。
殿堂不大,正中供奉着一尊黄帝像,一身黄衣,慈眉善目。
周围的墙壁上画满了原大的道士像。这些人像我一个都不认识,全都是长须慈眉,身披道袍像老神仙一般的人物。他们有的驾鹤,有的坐云,有的驭剑,背景皆是云雾缭绕,山峰渺渺,加上大殿里青烟翻滚,有一种很迷离的仙家气氛。
就连陈皮都暗暗点头,偷偷对我说,这个地方挺有仙气的。
众人上香的时候还是漫不经心,有说有笑。我看到孟叔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一脸冷笑,桌子上放着一把砍刀。我心里一凛,下面肯定有节目。
众人上过香之后,被召集到孟叔的桌旁集合。
“大家是不是觉得挺好玩的?”孟叔看着众人说。
大家互相看看,偷偷暗笑,那意思不言而喻。
孟叔说:“今天来超度冤魂亡灵,是个很严肃的事情,既然大家这么高兴,我也陪大家乐乐。”他把桌子上的刀拿起来:“下面是超度仪式第一项,过刀!苦主们都排队过来,每个人都要挨几刀。”
有个年轻小伙搂着女朋友,大大咧咧说:“大叔,你没开玩笑吧?”
“开你妈!”孟叔直接开骂。
那小伙子被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叔说:“你们被婴灵骚扰,身中邪气,过刀的目的是消除你们身上积存的晦气,以及婴灵依附的怨念。你们中如果有不想走这道程序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后面的仪式不用参加,回家等死吧!”
孟叔气场真足,这番话一说,下面的人都噤声不说话了,互相看看,脸色很难看。
按照排列的顺序,大家排队上去挨刀。挨刀的规矩是这样的,男人要砍上身,女人砍手臂,所有的男人都要脱光了上衣。排在第一个就是开始喊大叔的小伙子,他瘦的像猴子一样,脱了衣服,看着孟叔提刀过来,苦着脸说:“大叔轻点。”
孟叔没理他。所谓过刀,不是拿刀往身上砍,这谁也受不了。过刀有很独特的一套方法,刀刃压在胸口,然后孟叔用手轻拍刀背。
刚拍了几下,小伙子胸前就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子,红得像血一样。
孟叔说:“就你这样的还咋咋呼呼,知不知道你已经被邪气侵染了?!再晚来些日子,不死就残。”
他抬起刀,放在小伙肚皮上,继续拍打刀背,小伙子哭着说:“哎呀呀,出血了。”
果然伤口裂开,里面洇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出血越多,说明你运气越差,身体内的晦气越多。”孟叔说。
大家看得面如死灰,都不敢玩笑,挨个上去过刀,最后轮到了陈皮。孟叔用纸巾擦擦刀刃,把刀压在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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