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外面那一抹微弱的光亮,我仔细打量藏身的这间密室,有一张只剩下架子的铁床。墙角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机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房间又窄又小,只要哑巴闯进来,很容易就能看到我。
这时,看到了一样令我极度兴奋的东西。
在墙的高处,居然有一个天窗,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我赶紧走过去,窗的位置有些高,踮着脚勉强够到,很难发上力把它打开。我看了一圈屋里,勉强能用到的工具只有破床了。
我想把床拖到窗户下面,踩在上面开窗。谁知一拖这张床就发现坏事了。床摆在这里不知多少个年头了。四条腿锈死在地上,费了牛劲也别想拖动一分。
这时,整个房间的温度突然下降,开始我没注意,过了几秒钟,那种冷让我浑身发寒。
为什么会这么冷?我无意中往门外一看,不看还好,差点没把我魂吓飞。门缝的外面,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在窥视我。
我靠着墙站着,双腿颤栗。我看到了一张脸。应该是个女性,黑暗中能看到长发的轮廓,而面目不清,就站在门外,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逼视着我。
她不动,我也不敢动。喉头上下窜着,这可要命。
这时,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正是哑巴的,他朝这里走来。我一下明白了,窥视我的这个女人肯定是哑巴摆下鬼阵里的鬼,已经发现我的踪迹。
这个时候。我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一个箭步窜到门口,用身子朝着铁门重重一撞,“哐”巨响,铁门关闭。这扇门本来就陈年失修,铁锈遍布门轴,好不容易才能打开,现在我这一撞,外面固然进不来,要从里面再打开,也不那么容易。我是把自己彻底封在房间里了。
现在不能犹豫,时间十分珍贵,我疾速又跑回天窗下面,双手扒着窗台,脚踩着墙面,爬高而上。勉强撑着身体,腾出两只手去扒天窗。费了很大力气,窗户终于开启了一道缝隙,外面黑黑的,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我也豁出去了,先从这里逃走再说。
外面哑巴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他拉住铁门,用力往外拽,门轴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倒的声音。屋里虽然阴冷,可我出了一脑门汗,如果他闯进来,我会有什么后果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伴随着一声怪响,铁门居然被拉开,我在窗台上勉强向后看了一眼,哑巴像一座黑塔一般站在外面,微弱的光亮中,能看到他一身的龙袍上遍布血污,鲜红的血落在赭黄色的衣服上,配着幽绿色的光芒,整个颜色的混搭看起来极为鬼魅。他如同从阴间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他手里提着一把长长的消防斧,阴沉着脸,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我也是急眼了,拼命拉着窗户,“嘎吱”一声,天窗全部拉开。外面一片黑暗,冷风大作,也不知通向什么地方。我不管了,双手把住边缘,用尽全力往外钻。
哑巴也不着急,缓缓而行,斧子拖在地上,发出铁器摩擦的怪声。
外面棉衣太厚,窗户太小,穿着外衣肯定出不去。我豁出去了,棉衣脱掉一扔,继续往天窗外钻。
眼瞅着要钻出去,忽然脚腕被抓住,我拽了两下没拽动,心说完了。下一秒,一股大力传来,我控制不住,整个人从窗台上摔了下去。
哑巴拽着我的脚踝,在地上拖着,从房间里一直拖到外面。
黑暗中只有一盏灯笼散发出来的绿色光芒,隐隐约约中我看到许多飘飘渺渺的鬼影,温度很低。眼前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一场噩梦。哑巴大马金刀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冷冷看着我。
空中隐隐出现的这些鬼影,面目模糊,似有似无,仅仅具备人的轮廓,看得我浑身毛孔都收缩起来。此时此景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邪味。
哑巴歇了一气,走到近前,那些模模糊糊的鬼影,在他的身后,哑巴就像是在后背背了很多人。
哑巴蹲在我身边,随手乱翻,把两枚珠子拿到手里。
绿珠和金珠散发出浓浓的光芒,我看到哑巴的肩膀上,探出许多张五官模糊的鬼脸。这些脸虽然看不清面貌,但能感觉到眼神中的贪婪。它们应该就是哑巴用鬼阵招来的鬼魂。
我前胸忽然一阵灼疼,费长房的玉坠在颤抖,有反应了,它感受到强烈的阴森鬼气。
“呵呵,我就知道你小子有点玄机。”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我和哑巴一起应声看去,刚才我藏身的密室里,走出一个人,一脸的诡笑。一看到这个人,我顿时不镇静了,心一直在往下沉。
来人竟然是陆老五。
他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哑巴很敏感,直觉到了危险,迅速把炼魂珠放进兜里。
陆老五完全没有前些日子受挫的颓败气,背着手,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笑眯眯看着我:“小罗,我们又见面了。我就知道嘛,你小子深藏玄机,许多奇妙的事情都接二连三在你身上出现,跟着你就对了,肯定能捡着洋落。”
我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障眼法。小把戏而已,这些东西在你陆哥哥眼里还不够看。”陆老五说。
我猛地明白了什么,挣扎着坐起来,指着他:“你跟着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什么东西了?”
他“嘎嘎”阴笑。
我全明白了:“你就是邪神!你在我身上装了‘种子’,一路跟踪到了马来西亚,你杀了村子里的神婆,窃取了金珠。你……”
他笑着不说话。
我忽然脑子里诞生出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想法,猛地说道:“不对,你不是邪神。”
陆老五冷冷地看着我。
“真正的邪神其实是鬼差乌嘴!是吗?”我惊叫着。我推测的根据是,能在一夜之间杀死神婆和老孟的,想必法术更加高明,而且乌嘴是陆老五的师父,那应该是他。
陆老五淡淡一笑:“你知道太多了,该休息休息。”
说着,他从背后卸下一柄短短小小的桃木剑,顺手挽了个剑花,随手一指,那盏亮着的灯笼火苗微微闪了闪,应声而灭。
屋子里陷入黑暗。
我听到恶风不善,陆老五杀了过来。机不可失,趁着现在没有光线,赶紧浑水摸鱼,趁乱逃走。
我不敢站起来,在地上连滚带爬。奇怪的是,声音并没有在我身边响起,按陆老五的功力,就算我趁黑逃走,也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他并没有攻击我。就在愣神的时候,黑暗中传来“呜呜”钝器舞动的恶风和“啾啾”划破空气的尖锐之声。
我缩在一边,从裤兜里摸出手电,对着声音的位置,打开光亮射了过去。
光斑中,陆老五和哑巴居然战在一起。哑巴明显不如陆老五灵活,可胜在力大身不亏,消防斧耍的风雨不透,以自身为半径,360度狂抡。陆老五法术上有一套,但毕竟他要对付的是人不是鬼,一时半会还真拿这个哑巴没办法。
我明白怎么回事,刚才陆老五拿语言刺激我,让我和哑巴误以为他要杀的人是我,当灭掉灯笼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攻击的却是哑巴。好一招声东击西。
哑巴刚才遭遇过一次窃珠,现在珠子重回身上,注意力加倍集中。陆老五这边一动,他那边马上就觉悟到了。
哑巴真是激怒了,狂抡斧子,打退陆老五。
他把斧子拄在地上,咬破舌尖,把右手两根手指插进嘴里一阵搅动,伸出来的时候,手指头鲜血淋淋,他用带血的手指抹在脸上,从额头一直抹到下巴,形成鲜红的一道痕迹。
哑巴对着陆老五一指,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犹如野兽般的声音,地下室里阴风大作,一张张诡异恐怖的人脸出现在手电光影之中,密密麻麻,虚虚渺渺,犹如翻腾的烟雾,像是被风吹得一般,向陆老五缓缓飘去。
“呦嗬,不简单啊。居然还会布置鬼阵。”陆老五笑:“是鱼鳃教你的吗?他告没告诉你,这种损阴德的法术,会有着强烈的反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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