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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礼微弱的手电光在死者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斯旺大夫走了,”霍特阴森地说。“我都给弄糊涂了。”
“归宿,”查礼说,“我相信,这是敲诈者的必然归宿。现在该我问你,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在特温饭店里,法医住在斯旺隔壁,”霍特开始说。“半夜,他被百叶窗的撞击声吵醒,当时正值十二点半。声音来自斯旺的房间,法医听了一会,最后忍不住便去敲他房门。好,长后短说,没人回答——就这样,他叫醒了我。”
“我俩断定,斯旺已跳窗出逃。我便沿着他的脚印一直追了出来,连手电也没带,不象你这般准备充足。幸远的是,我身上正好有盒火柴——刚才在楼下已用完了最后一根。”
“你一直走了两英里多路?”
“当然——有时还小跑一阵,到这房子后面时,脚印变换了方向。这时我看到了二层百叶窗间的手电光亮——现在看来是你的——因此我从后门进了房。”
“是这样!”查礼说。边说两人边匆匆赶到后门外。雪还在下,但空气中的湿度很大,“快要变成雨了,”霍特抬头看了看天空,“我们得赶紧。”
雪地上果然有新脚印,但那人并不走向大路,而是绕房走向另一方向。查礼和郡长沿着脚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径直跑到了码头。在码头下浪涛翻滚的水边,脚印消失了。“追踪结束了,”霍特叹了口气说,“大概这家伙有只划艇。”
“如果说在我俩扭打时逃跑的家伙——当然是他杀了斯旺——带了条船的话,”查礼推断说,“我从松景宅一路跟踪追来的那人又是谁?难道他背上扛了条划艇?”
“咦,你也在追踪人?”
“正是!而且我相信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会不会他从这儿找的船?”
“停船房没有被劫的痕迹,我已查过,要不要我作个猜测?”
“请,我洗耳恭听。”
“他会不会只走到水中,然后沿着湖岸在浅滩上跑一段?这儿的湖滩很浅。”
“哎呀,说得对!”霍特恍然大悟地说。“他很可能在浅水中走上一段,等到他觉得安全再上岸来。可惜,这样,时间将耽搁得太长了。”
查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会有机会的,别失望,猎物会被抓获的”两人当即进行了精心的设计和巧妙的安排。为了防止凶手消尸灭迹,查礼留下来守候,霍特去叫法医。
郡长走后,疲惫引起的懒惰很快征服了查礼。当他惊醒过来时,郡长正弯腰对着他。黎明已溜进屋内,但雨点还在无情的抽打着玻璃窗。法医站在多恩·霍特的身后。
“很抱歉把你吵醒,”霍特说。“我们刚迸屋。”
查礼轻快地跳起来,在前面为法医带路。法医的另外两位助手并不那么轻快地在后面跟着。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躺着的斯旺尸体,还是查礼和郡长昨夜见到时的姿态。
“光线不太好,”查礼说罢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拉起了百叶窗。
“这就好多了。”他把头伸到窗外看了一小会儿,接着,霍特惊奇地发现,查礼正在往窗外爬。
“你要干什么?”郡长问。
“小规模的北极远征,”说着查礼已跳到了窗下约两英尺的阳台上。
阳台上堆积的数时厚的积雪已在雨水中渐渐溶化,在靠房墙的一边,有一处的雪已化成一个小洞。查礼卷起一只衣袖,将手伸进了雪洞,屋内的人看到,他面露微笑,从雪洞里掏出了一支自动手枪。
“把这件珍宝埋进积雪的人忘了,”查礼说,“春天已经来临。”
他将手枪交给郡长后,极为笨拙地爬进了窗户。
“保存好吧,”他说,“可能会有用——谁知道?看看打了几发子弹?”
“干吗?当然只有一发。”霍特说。
这时法医普赖斯大夫站起来,“好啦,”他说,“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这人抬回去。”
“你有什么看法?”查礼问他。
“他是在近处被开枪的打死的,死前没有搏斗,”法医回答说。
“很可能,”查礼点头说,“因此也不必再检查这房屋了。”
“我认为这可怜的家伙在死前并没有预感到什么,”普赖斯大夫继续说。“这当然只是猜测。子弹从他身侧射进,看来是一个离他很近的人开的枪——也说不定那人紧跟在他身后。实际情况可能永远也不会大白于天下。”
正说着房后响起了汽车喇叭声。“这是加士·埃尔金斯,我让他开救护车来。”在普赖斯大夫和埃尔金斯搬运斯旺尸体时,霍特傻笑起来。他说:“刚才在回饭店的路上我在想,下一步该处么办。某人手中有这房子的后门钥匙,因此我就给住在旧金山的房东发了封电报,问他钥匙给了谁。”
“对极了!”查礼赞赏地说,“这也正是我要做的,看来在这崎岖不平的路上你已走到了我前面。”两人边说边爬进了汽车,他们把车停在路边,走上台阶进了松景宅后门。走过客厅,他们见到了正在看书的蕾斯丽·比顿。“你好,起得这么早,”雷特主动问好。
“你也够早的,”她回答说。“至于陈先生——我相信你一夜未睡,我昨晚看到房后大路上的那人就是你吧?”
“可能是,”查礼说,“也可能不是,请说得详细些。”
“晚上我睡不着,”姑娘接着说,“其他人大概早进入梦乡。我的房间在后面,离大路很近。我无目的走到窗前,正好看见一个急急忙忙走在台阶上的模糊人影,这人走上前面大路就开始跑了起来。”
霍特笑着说。“这是什么时候?”
“十一点五十分,当时我看了下表。”
查礼热切地说:“说说这人的模样。”
“说不出来,”姑娘说,“当时外面正下雪,看不清是啥模样——说不准还是个女人。我有些害怕,就进了我弟弟的房间——他就在我隔壁——我叫醒了他,但他让我回去睡觉,别管这事。”
哈格·比顿此时正在下楼梯,“告诉我,”查礼问他,“你姐姐是什么时候叫醒你的……”
“什么时——噢,我记不起来了,那是怎么回事?”
“你不记起了,哈格,”姑娘说。“我告诉你看到有人走了。”
“哦,是的——有人跑了吗?谁?”
“有人走了,”查礼说,“但又回来了,只是在大路那一头的一所空房里开枪杀死了斯旺大夫之后。”
随之是一片沉默。
“太不幸了,”查礼站了起来,“现在,我得回房去把这付邋塌相梳洗打扮一番,很快就回来,”他对霍特说。
查礼匆匆洗了手,连胡子也没刮就下楼去敲罗马诺的房门,乐队指挥让他进去后,他问“昨晚你听到什么声响没有?是否看到了有人从后门出去?”
“我是个睡觉很死的人,巡官。”
查礼扼要地将昨晚的事叙述了一遍,查礼打量着他脸色,从第一次交锋开始,他就感到这位意大利人难以捉模。
“昨晚在我房里时,”查礼说,“你曾暗示你知道些内情。”
罗马诺脸上露出了一付极为惊讶的神色。“我,先生?天刚朦朦亮——你没有做梦吧。”
“别废话。你曾问……”
“唉,你的英语——我说不好英语,一定是你没听明白我的话。”
“你曾问我,提供线索的人是否必须留下,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谁是凶手我一无所知,要我再说一遍吗?”
“暂时——不必了,”查礼鞠了一躬退出房去。
他下了楼,在楼下,他看到哈格·比顿激动地来回走动。她姐姐和霍特坐在炉前。查礼领着霍特走到了餐厅后面的过道上。“对不起,”查礼问,“从阳台积雪埋找到的那支手枪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要不要?”霍特取出了武器。
“给我用一下。我和那些朋友们一起去特温饭店,告诉我,今天上午有去奥兰的火车吗?”
“大约九点半有一班,”霍特脸上露出了沮丧的表情,“你要走了吗?”
“不,”查礼遮掩道,“从比顿小姐那儿,我们得到了她弟弟昨晚十二点十分不在作案现场的有力证据。”
“上帝,”霍特惊叹说,“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看得出你没有,”查礼笑着说。
查礼很快回到了房内,用灯灰和毛刷查了下手枪,然后,把手枪留在桌上。刚刮完胡子。阿辛格抱着一捆木柴进了房。从浴室里了来的查礼注意到,老人正盯着桌上那支手枪。“喂,辛格,”他问,“以前见过它吧?”
“没见过。”
“肯定没有?”
“没有,不说谎,挪(老)板。”
听到最后这出乎地意料的尊称,查礼扬起了眉毛。
“你大概抓举(住)了凶手,挪(老)板?”老人又问。
查礼耸耸肩;辛格说着走了出去。
查礼拉住老人又瘦又干的胳膊。
“等一下,”查礼用广东话说。“尊敬的阿辛格,我俩都来自同一个民族,都是黄色人种,为什么总让一堵墙拦隔在我俩中间?”
“那是你总以洋鬼子自居砌上的高墙。”阿辛格忿忿地用家乡话说。
“实在抱歉,不过那只是想象中的墙,让我们摒弃它吧。你什么时候来这个陌生的地方的?”
“十八岁那年,”老人回答说。“今年我已七十八岁了。”
“就是说,在整整六十年中,你头顶着异国的天空,脚踏着他人的土地,你不渴望回到中国去?那古老的中国?”
“总有一天……”老人眼中闪出了光亮。
“总有一天——对的。但一个人晚上脱鞋上床时,怎么能保证第二天还能再穿上它?死神会随时光临,阿辛格。”
“那就把老骨头送回去。”老人说。
“是呀,也只能那样。但是,如果能回到你出生的村庄,到安葬你一把老骨头的地方走上一走……”
老人痛苦地摇了摇头。“杰(这)儿工作太多,”他又说起了南腔北调的英语,”什么也焦(做)不成,什么也焦(做)不成。”
“别难过,”查礼对老人说他也不再用嗑嗑巴巴的广东话,“什么命中注定,前世安排。”他穿上了从箱子里取出的白衬衣。“天气这么阴阳怪气,”说着他走到窗前,凝视着外面滴着水珠的松树。“这种天气,得靠人的衣着给以予弥补,明白我的意思吗——应该穿些鲜艳轻快的服装,可能的话戴上最漂亮的领带。”
“对啊,”辛格点头称是。
“我有一条鲜红的领带——我女儿伊芙琳送给我的圣诞礼物,这次我出来旅行时她又把它放到衣箱里。亲爱的阿辛格,这是一条人眼所能见到的最红领带了,我想今天是戴这条红领带的最合适日子。”他走到衣橱前,拿出一条领带系上了脖子,又对着衣镜站了一会儿。在打领带结时,他从衣镜中注视着老人瘪脸上的表情。为使阿辛格看得更清楚些,他又转过身子。
“看,”查礼满面春风的地说,“这能使阴沉的天气变得明快些吧,辛格?”
“很好,”辛格说罢慢吞吞地走出了房门,查礼望着辛格的背影,眯着双眼,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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