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之后,冷亦寒便没再来烦以希,可他仍然逗留在她的世界,无论以希在哪里,他都会在附近出现。
他始终不相信以希真的会跟了左炎,他觉得以希只不过是被愧疚和自责冲昏了头脑,等事情平静下来之后,她自然会想通的。
他会等她,等她回心转意。
……
好几天了,以希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却留了一些疤痕,不过医生说日后可以清除掉,冷亦寒的伤势也好转很多。
左炎仍然没醒,他的心脏很衰弱,现在还在重度昏迷中,医生说他还要再过一阵子才会醒过来,这些天仍然在观察期。
为了让左炎拥有更好的医疗环境,冷若霜花了大量资料安顿医院其它的病人转院,然后让整个医院的职员专心照顾左炎。
冷若霜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左炎,就连冷亦寒和以希也被请走了,以希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冷若霜生气,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就带着雪儿回到小镇的家,因为蓝熙早就出院回家了。
冷亦寒担心乔安妮又出现伤害以希和雪儿,让燕七带着几个身手敏捷的保镖寸步不离的保护,而他自己则是在酒店住下,在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之前,他不打算离开波尔多。
……
早晨,以希抱着雪儿回家,刚走进院子,她就震住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穿梭在病房里忙碌照顾蓝熙的人……好像是奥大马!情一左没。
他脱下了正式庄严的西装,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外套,浅蓝牛仔裤,端着一盆刚刚洗好的衣服走出来,准备去院子里晾晒,无意中看到以希,他微笑而亲切的说:“以希,回来了!”P7Fw。
就像一个平凡的家庭,父亲看到女儿回来,亲切的打招呼。
一个至高无上的总统,掌管着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号令天下,无上至尊,却肯如此低下身段照顾一个女人,真的很难得,这一瞬间,以希突然有些动容,她深深的看着奥大马……
他虽然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但眼睛里却布满血丝,眼角都起了一些皱纹,大概是好久没有睡好的原因,他的情绪很平和,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要面对,可是以希看得出他眉目中隐藏的那抹忧郁。
以希知道,他是深爱着蓝熙的,知道蓝熙得病的事,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可他不想让悲伤的情绪影响蓝熙,所以,他故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淡然,其实他的心,比谁都伤。
“什么时候来的?”以希没能叫出那个曾经让她感到亲切的称呼,但她的唇边也扬起了浅浅的微笑,和颜悦色的看着奥在马,语气也很友善,没有丝毫怨恨。12184210
虽然以希曾经那样恨过他,怨过他,但这一次,他是蓝熙的爱人的身份出现,她这个做女儿的,没有权力在妈妈最需要父亲的时候,破坏一切。
“你们出事的第二天我就来了。”奥大马忐忑不安的说,“其实,我一下飞机就派人在医院暗中保护你,知道你在那边很安全,就没去打扰你,直接来这里照顾你妈妈,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你这样做是正确的,你对妈妈好,我心里更高兴。”以希欣慰的说,“对了,娜拉阿姨怎么样?燕七说她前几天也出院了。”
“她在家,已经没事了。”奥大马转眸看着雪儿,目光变得更加柔和,讨好的逗道,“雪儿,还记得外公吗?你小时候,外公最喜欢带你逛公园了……”
雪儿怯怯的看着他,紫蓝色的眸子扑闪扑闪的,好像有些熟悉,却又不敢确定。
“雪儿乖,叫外公!”以希抱着雪儿走过去,哄着她跟奥大马亲近。
“雪儿,来,外公抱抱。”奥大马放下盆子,将潮湿的手往身上擦了擦,才向雪儿伸出手,雪儿先是有些怯弱,但在以希的支持下,她最终还是投入了奥大马的怀抱,奥大马欣喜不已,激动的说,“雪儿还记得我,她还记得我呢……”
“你带她进去吧,我来晾衣服。”以希端起盆子去了后院,奥大马抱着雪儿进去,以希听到奥大马和雪儿的笑声,心里突然感到很酸楚,一个家,四分五裂,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希……”燕七隔着院墙跟以希打招呼,“既然你父亲在这里,我就不用担心你和雪儿的安全了,为了避免误解,我先回波尔多了。”
“好。”以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晾衣服,她本想叫冷亦寒不要派人保护她,但必须他们之间还有个雪儿,冷亦寒作为父亲,想要保护女儿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根本无权阻止。
燕七本想劝劝她,但是看到她冷漠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终于还是吞了回去,他垂下眼眸,伤感的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和雪儿,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再见。”以希向燕七挥手。
燕七再也没有借口逗留,点点头,便带着保镖们离开了。
……
以希晾好衣服回到家,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惊呆了,蓝熙在呕吐,奥大马大概是因为来不及拿垃圾桶,竟直接用手接着,还不停的说:“没事,喝这种中药是会有些反胃的,但是效果好,想吐就吐吧,吐出来就没事了……”
“妈咪……”小雪儿挥着胖呼呼的小手说,“外婆吐了。”
以希反应过来,立即打来一盆水过去帮忙,奥大马叮嘱她好好照顾蓝熙,然后去了洗手间,蓝熙脸色像土一样灰暗,唇瓣没有一丝颜色,精神也非常不好,以希扶她躺下,皱着眉,担忧的问,“妈妈,你身体这么不好,为什么要提前出院呢?应该在医院多呆些时间啊。”
“在医院继续呆下去,我会疯掉的。”蓝熙叹了一口气,紧握着以希的手,虚弱的说,“以希,还好你和雪儿没事,要不然,我就算是死也死不安心……”
“妈妈,您别说这种话。”以希的声音哽咽了,红着眼,悲伤的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撑下去?”
“以希,傻孩子……”蓝熙的眼泪掉下来,捧着以希的脸,伤感的说,“你告诉冷亦寒,不用再想着报仇了,你爹地已经答应我,等他抓到乔安妮之后就自首,将所有真相公诸于众,到时候,你就能跟冷亦寒一家团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以希再也忍不住哭出声响,眼泪如同决堤的河岸不停的流,泣不成声的说:“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在这个时候,还要你为我操心……”
“以希!”奥大马从洗手间走出来,愧疚的说,“是爹地对不起你,如果爹地能够早点抛开一切去自首,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你放心,我已经下了全国通缉令抓拿乔安妮,等我将她送进监狱,就去自首,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冷亦寒,叫他不要再纠结了……”
“我跟他已经彻底分手了。”以希擦着眼泪,吸了一口气,沉重的说,“爹地,但我还是支持您这个做法,必竟,您是真的间接害死了修凡哥和洛樱姐,那些都是命,一个人本来就应该为自己所做的错事承担责任,您这么做,是给我和雪儿竖立了好的榜样,将来,她也像她的外公那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无愧于天地。我知道您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你能够为了我和妈妈抛开一切去自首,我真的很感动,您放心,无论有什么样的代价,我们一家人都陪着你,我们会等你出来,我会好好孝顺您和妈妈,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好,好好。”奥大马不停的点头,眼睛红红的,伤感而愧疚的看着蓝熙,蓝熙向他展露了久违的笑容,这抹笑,就像她年轻时一样美丽动人,他深情的看着蓝熙,哽咽的说,“蓝熙,你你一定要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好,为了你这句话,我会尽力活下去……”蓝熙虚弱的点头,脸上却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无论如何,一切仇恨终于化解了,以希今后的路再也不会那么难走了,就算她离开,她也能平静的生活下去,这是她最欣慰的事情。
现在,她还有最后一件心事未了,她无力的扬了扬手,对奥大马说:“你带雪儿出去玩一会儿吧,我想跟以希谈谈。”
“好。”奥大马抱着雪儿离开。
蓝熙拉着以希的手,伤感的问:“以希,你爹地已经把那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听说左炎现在命在旦夕,腿也瘸了是不是?”
“嗯嗯。”以希一想起左炎就忍不住悲伤,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跟冷亦寒分手??同情和感激不能当爱情啊,以希,你要想清楚……”
“妈妈,您不了解情况。”以希悲痛的说,“艾伊莎开枪杀我,被燕七打掉枪,左炎为了救我才向她开枪的,可是在关键时刻,冷亦寒居然为了救艾伊莎推开了他的手,以致乔安妮有机可趁,开枪击中了左炎的腿……”
“怎么会这样?”蓝熙惊愕的睁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艾伊莎死了,却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隐情,对于艾伊莎的死,她心里也很难过,必竟是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曾经,她们就像亲生母女一样,今天早上,她还要奥大马带她去参加丧礼。
就在这时,以希的手机响了,是冷亦寒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接听了电话,“冷亦寒,什么事?”
“以希,你肯接我电话,我很高兴,我还以为……”
“这是我最后一次接你的电话,因为我刚好有事情要跟你讲,你有什么事先说吧。”以希的态度非常冰冷。
冷亦寒沉默了,好几秒,低沉的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让你先说,你说不说?不说我挂了。”以希很烦躁,现在只要一面对冷亦寒,她就想起性命垂危的左炎,心里就充满怨恨。
冷亦寒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认真的说:“那天在酒店里,我曾经对你承诺过,要放弃报仇,还说要带你和雪儿回梦城,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承诺永久有效,我今天已经下达命令,让所有调查你父亲犯罪证据的黑客全部停止行动,并将资料销毁。希望你相信,我对你许下的承诺都是真的……”
“我相信!”以希的语气缓和下来,叹息的说,“其实我正好也想跟你说这件事,我爹地已经决定抓到乔安妮之后就去自首,你的仇恨,终于可以放下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欠你什么……”
“以希……”
“冷亦寒,就此为止吧!!!”以希不给冷亦寒说话的机会,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感叹的说,“真的真的已经够了,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是有极限的,包括我的感情和我的心,在千万次反复折磨之后,我真的已经没有丝毫精力再承受任何东西,我只想用我的余生去弥补左炎,这样,我才能活得下去,否则,我的心每天每时每刻都会受谴责,分分钟都是煎熬,一秒都不得安宁,我不想这样,如果你真的对我还有一点点感情的话,就请成全我吧!”
冷亦寒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其实,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以希的眉头皱起来,正准备开口说话,冷亦寒就急切的说:“如果,如果你真的一定要弥补左炎的话,我不反对,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必竟他真的为你付出那么多。可是,任何补偿都是有期限的是不是?三年,我们以三年为期,这三年你就算是护士、朋友什么也好,你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可以,但是,你不可以跟他发生感情和实际关系。医生说左炎必须在三年之内找到合适的心脏,我发誓这三年之内我什么也不做,把所有时间精力都用来帮他寻找心脏,等他换了心脏之后,你就回到我身边好吗???嗯???”
以希沉默了,唇边扬起苦涩的浅笑,悲凉的问:“如果,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呢?”
“那我就把我的心换给他!”冷亦寒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坚定卓越,可见他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见以希没有出声,他补充道,“虽然我没有验过,不知道我的心脏他能不能用,但我和他是有血源关系的亲表弟,应该有配对成功的可能性。失去了你,我留下这条命也没有用,我无法想象后半生孤独终老的滋味,以希,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
以希的心狠狠颤动了,一股浓浓的悲伤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灌溉着她的泪腺,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但她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响,这一刹那,她心里某种柔软的东西又开始动摇,冷亦寒总是能够轻易征服她的心,在某个瞬间,她差一点点就想同意,但是想到左炎,她终究还是狠下心,决绝的说:“不好!!!”
“为什么???”冷亦寒错愕的问,他以为,以希应该会答应的,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为什么她仍然不肯同意?
以希叹息的说:“我欠左炎太多了,多到我付出一切都不够偿还,所以,只要他想要,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包括我的人……”
“不可以——”冷亦寒激动的打断她的话,恼羞成怒的低喝,“你是我的女人,你不可以属于别的男人,不可以。我已经退让到这一步,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接受?难道,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
以希心里很痛苦,其实冷亦寒那句话,真的触动了她的心,她能够感觉到他近乎于绝望崩溃的心情,她并不忍心伤害他,可是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能半途而废,他没有她还可以好好活下去,但左炎不同,左炎为了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没有她,他的人生会毁掉的。
而她,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想到这里,以希嘲讽的冷笑,“不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吗?现在你对我提出的要求,跟当初艾伊莎向你提出的要求那么相似,其实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因为人的感情是不可以被安排的,即便我现在没有真正爱上左炎,但我也不能保证以后感情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更何况,既然决定留在他身边,就不能再计较那么多……”
“你只考虑他的感受,完全就不管我了吗?以希,难道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吗???”冷亦寒快要急疯了。
“爱……对我来说太奢侈了,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已经在我心上结了一层又一层伤疤,太厚了,厚到根本无法再感觉到爱,所以,不要再跟我提爱这个字了,就这样吧,再见!”
以希想要挂断电话,冷亦寒却不甘心的喊道,“不要,以希,就算你不为我想想,也要为两个孩子着想,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会有心理阴影的,难道你愿意看到他们过得不快乐吗?”
“雪儿不喜欢你,她更喜欢左炎。”以希冰冷的说,“至于慕凡,等左炎身体缓过来之后,我会向法院提出申诉,请求法官将慕凡也判给我,我相信,他跟着我会更幸福。”
“颜、以、希——————”冷亦寒彻底怒了,咆哮如雷,“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我已经这样低声下气求你,你不仅不领情,还要把慕凡也抢走,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才甘心?你是不是特别期望乔安妮那一枪是打在我身上,而不是左炎身上???是不是???”
“是——”以希咬着牙,残忍的回答,“没错,我就是希望那一枪打在你身上,如果从一开始,你没有因为报仇而利用艾伊莎,什么都不会发生,一切都因你而起,就算要受惩罚也应该由你来受,凭什么要让左炎替你承受?凭什么???”
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她的心在颤抖,眼泪无声的流,她知道自己的话就像尖锐的刀子狠狠捅穿了冷亦寒的心脏,而她的心,也在瞬间碎裂了……
冷亦寒安静的震在那里,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沉默,无尽的沉默,以希已经听不见电流的声音,更加听不见冷亦寒的气息声,她以为他已经挂了,她也准备挂断电话,他的声音却突然传来,低沉而沙哑,厚重而伤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以希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但她却用口腔的声音,残忍的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除非你能让左炎马上好起来……”
冷亦寒沉默了几秒,突然低沉的说:“好,我现在就去医院,把我的心换给他。”
说着,他就挂断了电话……
以希惊恐的震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恐惧的盯着手机。
“他说什么?”蓝熙焦急的问。
“他说他现在就去医院把心换给左炎……”以希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
“快给燕七打电话,让他去阻止。”蓝熙急切的催促。
“来不及了,燕七刚才护送我回来,现在赶去医院最少要一个多小时,怎么办,怎么办??他不会真的做什么傻事吧?”以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会的,这件事,交给我去处事吧。”奥大马的声音突然传来,以希回头看着他,心急如焚的说,“爹地,我跟你一起去。”
“好,走吧。”奥大马叮嘱医护照顾蓝熙,然后抱着雪儿,连衣服都没换就跟以希一起出了门,刚上车就打电话通知冷若霜。
……
冷亦寒真的去了医院,换上无茵病服,来到左炎的病房,站在床边,静静俯视着他,许久许久,突然叹息的说:“以希说我们欠你的太多,无法偿还,她说要跟你在一起,我现在把这颗心还给你,即便我死了,我的心还能继续为她跳动,以后,我们和为一体,你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子……”
说着,他就滑出藏在袖中的手术刀,划向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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