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音住进山庄第一天,天刚亮起不久,早起的鸟儿已在树上啁啾叫个不停,完全不给岚音多睡一会儿的机会。
她起身开窗。正好望见任已星从廊里出现。
“早啊。”
“早。”岚音招呼着,目光一转,马上被眼前美景拉走。
任已星安排她住堂屋二楼,居高临下,正好一览翠云山风景,清晨浓雾刚散,一片金光照亮前头森林。
她忍不住叹道:“这里真是漂亮,难怪有人会说翠云山就像仙境一样。”
任已星走来指点。“旁边那座山叫‘垂首’,有没有看见顶上有块大岩,长得很像人弯身低头模样?”
“还真的是。”
“改明儿我带你四处走踏,这附近山林我没一处不熟。”
“好啊!”岚音欣然同意。
这时敏姨上楼来请岚音用膳。“岚少爷、少爷,早膳准备好了,老夫人已在厅里等您俩。”
昨日与姥姥商议过,在山庄里岚音还是维持男装,好避人耳目。但脸蛋涂黑这道手续,倒可以免了。
任已星点头。“马上过去。”
饭桌上,只有一锅热粥几盘青蔬,还有腌得香香的酱肉。在翠云山吃食一向简单,姥姥也没因为岚音在就特别大鱼大肉,依了她昨日想被视为一般人的请求。
岚音入境随俗吃得很开心,全无官家千金刁口挑嘴习性。席问。姥姥给了岚音—个简单任务,要她同任已星到后坡看牛去。
“牛,说的是药兽吗?”
“对。”姥姥点头,然后看着已星吩咐:“庄里野蓼用得差不多了,记得回来时多摘点。”
“知道了。”任已星允道。
出了厅堂,任已星交给岚音一根竹竿跟两块甜饼,他则是带着卤腱子肉跟几颗馒头。
“中午不回庄里。”出门前他跟福伯这么吩咐:“要是姥姥问起帮我跟她说。”
“是的,少爷,您俩慢走。”
庄里药兽一共二十头,两人来到牛棚,任已星搀岚音上了牛背,他自已也骑了一头。说来岚音骑过不少名驹,但骑牛,还真的是头一回,因此觉得非常新奇。
“牧牛的地方远吗?”她望着身旁的任已星问道。
“有一点路,不过我们不会在那儿久待。”他打算带她到其他地方,所以一到牧牛地,任已星便拍拍药兽背脊吩咐:“乖乖在这儿吃草,不准乱跑,我们待会儿就回来。”
药兽极通人性,二十头牛纷纷“哞”地叫着,仿佛是在应好。
“这样就成了?”岚音边走边回头,表情不太放心。
“牛儿不会乱跑的,偶尔庄里人手不够,福伯还会开栅门让它们去吃草,天一暗每只就乖乖回来,从来没走丢过。”
岚音喷喷称奇,赶了两步追到他身边。“你刚说要带我去哪儿?”
任已星笑。“我之前不是说过,翠云山也有个潭。”
岚音瞪大眼。
“上回夜暗,地方又不熟,我没敢让你玩太久,但这回不一样,我很确定附近不会有人过来。”
“所以可以放心泅泳?”
他一眨眼,将她搂来身边亲着。“你以为我想做的,就只有泅泳这件事?”
哎呀,他越来越大胆了!岚音娇羞一槌。
两人自得露宿野外后,便一直忍耐没再亲热。现住庄里虽然有床,但总不好明目张胆同宿一问房,毕竟只有姥姥一个人知道两人即将成亲。憋了几天只能看不能碰,任已星再能忍,也已经到了极限。
两人在岸上脱去衣袍跟鞋袜,岚音欢呼一声跳进水里,再哗一声钻出水面。里衣浸了水后再也无法遮掩,任已星步进水里揽住她,一接触
她滑腻身子,便再也离不开手。焦渴的嘴如啜饮吮着她唇,烫热大掌隔着里衣捧住她胸,湿濡的棉布挲擦过乳尖的感觉异常销魂,岚音腿软地挂在他胸前。
“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漂亮了……”
是吗?岚音狐疑回视,她知道自个儿外貌缺了一点女性娇媚,人人会夸她英姿飒飒,但还没听过说她漂亮。
他嘴唇佣懒地亲着她脸颊。“那一晚,你在月光下,我指掌问攀上高潮的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哎呀!他说的是那回……岚音脸红绋绯的。
“勾住我脖子。”他喃喃道,抱起她让她面向大石而站,手指摸索里裤系带,开始探索她身体。
岚音闭眼低喘,当他指尖逗出腿间湿液,她更是全身乏力地贴在大石上,潭间,间歇荡漾着难耐娇吟。
“那儿……”她扭着小臀要他手指进到深处。他好坏,只肯在外边玩耍,迟迟不给进去。
“哪儿?”任已星低沈笑着,咬着她耳垂要她说出口。“之前,你不是说要教我?”
讨厌!说教他是甚么时候的事了,现在还在说,分明是欺负人。“我觉得你越学越坏了!”她嗔道。
他左掌捧着她乳房揉捏,故意问:“你不爱?”
就是爱才坏事!岚音捂着通红的脸嗔道:“快点嘛!”
“快点甚么?”
“你的手——啊!”她还没说完,他已将长指深深滑入她体内。岚音趴往石上深深吸气,折磨人的快感在体内盘旋喧闹,令她忍不住吟哦他的名字。“已星……已星……”
“说出来,我要听你说,你想要甚么?”硕硬的欲望抵在她腿间轻逗,仿佛要将她扰乱到失去控制,他才肯罢休。
“你、我要你……”岚音呢喃回答,而后当他分开她双腿,硬挺男性刺入她细嫩开口,她禁不住喊出声来。
惊人、完美的契合——
岚音眩晕地感觉他长长的律动,还有他的嘴,细腻地咬啮她颈背肌肤,仿佛要在她身上烙下专属于他的印记。
幽静的水面随着两人动作,荡出旖旎的波浪,当岚音在他怀里欢吟攀上高潮,深林也像羞醉似地,随着徐风发出唰啦啦的婆娑声。
一切,是那么地甜美,与幸福。
接下来几日,任已星领着岚音游遍山林,在许多俏无人迹的地方,留下他俩爱情回忆。他们都以为平稳安定的幸福日子将会持续到动身离开那天,可一个眨眼,战祸就像大雷般降临,轰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今早,天还未亮,山庄大门已传来急促拍门声。福伯开门一看,吓了一大跳。
一个个手脚残缺,神色憔悴惊惶的百姓将庄前道路填得满满,福伯赶忙差人去请老夫人跟少爷,岚音随后赶到。
任已星一见众人伤势,便知是被利器所刺。“怎么回事?是哪里盗贼作乱,不然怎会这么多人受了刀伤?”
“是齐军!”一缺了胳膊的老头哭道:“前一晚明明好好的,怎知才睡了半夜,齐国大军就这么杀了进来,把咱家园跟田地一把全烧了……”
岚音跨一步问:“隘口守军呢?有谁知道他们的消息?”
“死了!”一衣衫褴褛的大娘哭道:“我儿子在隘口当差,今早他匆匆忙忙跑回来,说前儿夜里有个王爷跑去找守罩大人喝酒,喝得正欢,那个王爷突然一刀就把守军大人头砍了下来,底下人哪料到会有这种事,全都慌了!”
竟然有这种事?“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得回去瞧瞧。”岚音与任已星互看一眼。
“是该回去瞧瞧。”姥姥也这么认为。“这些伤者的事就交给我们,你们俩快出发!”
任已星点头,唤来福伯接替他位子,随后与岚音冲回庄内,收拾好行囊后,一人一匹马狂奔下山。
两人越靠近北方情况越形悲惨,遍地血污尸体还有坍倒的家园。齐军恪守坚壁清野策略,所到之处,全放火烧光了百姓赖以为生的庄稼。
岚音勒马下地,在路边捡了一个破碗,依附在破碗上的记忆如雷般打中她心。她看见面容敦厚的男子,如何满足地捧着它喝粥,日复一日,还有他的妻儿,幸福美满的笑容。祸事降临时,这碗的主人正坐在厅里喝粥,怎知一个眨眼,齐军铁骑闯入,几把大刀横挥,男人就这么惨死桌前。
岚音深深吸气,眼泪落下,看着残留在破碗上的污渍,该是它主人的鲜血吧!
“你还好吗?”任已星拥着她微微晃动的肩膀,小声问道。
她张开眼说:“我记得我很小时候问过我母皇,为甚么先王们要严格载明,只能由女子登基为王。”
“为甚么?”
她指向四周。“僦是怕眼前这样子。”
男人地位愈高,野心就越强,就愈想拥有更多的权力,更广大的国土,更多的财富,更多的美人——这就是他们的生存目标。却没人把百姓福祉放在心上,他们只会躲在皇宫饮酒作乐,下令将领率军打仗,全然忘了此刻提剑征战还有被挥刀砍死的男女老少,曾经,都是每个娘亲的心头宝。
岚音手捧着残破的陶碗吼道:“他们杀了这么多人,毁了这么多家园,就只为了满足他们争夺的野心!”
任已星紧紧抱住她,他可以体会她此刻的痛恨与厌恶。没有哪个种田牧羊的百姓会喜欢他们的国王屡屡出兵打仗,百姓要的是安居乐业,是衣食温饱,就这么一点微薄希望。可究竟哪个“爱民如子”的国王能彻底做到?
她狼狈抹去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得先去打听消息,看齐军现在到底在甚么地方;还有这些人,我们得去找人安葬他们,不能就这样摆着不理。”
她说得很对,任已星上马。“现在呢?要往哪个方向走?”
“东隘口。”早年翰林大人逼她熟记的大武地图这会儿发挥了效用,她知道东隘口芜言夫人所率守军,就在东方两座山头之后。
事不宜迟,两人同时拍马前行。
皇宫这边,明武帝一知道北方隘口被破,立刻下旨命“疾风使”与“掠火使”领军出征,没料此举正称了武雷震心意。知道最棘手两号人物全已到前阵,武雷震大乐,下令要乔装成脚夫、商人的士兵们换回兵服。擎起大刀兵器,直攻皇城。
明武帝没料到自己会中了武雷震的调虎离山之计,亲自率领皇城守军的她高立城墙,俯视她自幼看大的甥儿。
“朕没想到你竟然会勾结外侮,犯这欺君叛国的大罪!”明武帝对着骑在马上的武雷震喝道。
“欺君?”武雷震哈哈大笑。“我说姨母啊!在这节骨眼你还想在我面前使你的皇帝派头,你还以为我会像之前一样,对着你喊吾王万岁?”
“你要的是朕这个王位。”明武帝没那么天真,她现已看得非常清楚。
“没错。”武雷震昂首回应。“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还是早早打开宫门、交出印玺,或许我会考虑饶你跟那丫头一命。”
“不可能。”明武帝拒绝。“依据大武法度,大武王位只能由女人接位。”
武雷震爆怒。“那我就毁了这大武城,毁了那法度!”他展臂一挥,他身后千人大军的呐喊,声音震天。皇城守军大多被派至前线,武雷震很清楚,这看似坚固的皇宫,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来吧各位!”武雷震一调马头对着士兵们喊道:“你们就痛快地杀、尽情地杀,看哪—个头先冲进皇城,本王大大有赏!”
“杀——杀——杀——”齐军士气高昂。
立于城墙上的明武帝难以直视武雷震的暴虐残忍,她在皇宫被围时已经派人快马通知岚音回来,她现在只能祈求老天爷,能够让岚音及时赶回。
明武帝扬臂凝望前方——
“皇儿啊,你可否能听见母皇呼唤?”
岚音听得很清楚。
头戴金冠,身穿诽色钟甲的她策马当先,身穿黑色钟甲的任已星紧跟在她身后,再后边一点,是她自东隘口将领芜言夫人那儿借来的骑兵八百。铁骑快速通过城镇,扬起的尘土直到他们走后,仍久久不散。
早先她与任已星在东隘口随即掏出金令表明身份,隘口守军将领芜言夫人一发现是尊贵非凡的静山公主还有“御林使”来到,大喜过望。
在大武,只有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与未来王储有资格调兵心将,像芜言夫人,她虽拥兵上万,但因没有圣上旨今,她就算知道北隘口被破,也不能驱兵援助。
但岚音来了,局势整个就逆转了。
岚音在进入皇城范围前示意骑兵队停步,从左边山丘往下俯视,可以看见一大撮如黑蚁般的齐国士兵将东边的宫门团团围住。可怜的老百姓纷纷逃离家园,走得慢的,就只能死于齐军刀下。
空气中传来刺鼻的血腥气味,岚音摇摇头,不敢相信眼前如地狱般的惨景,竟是由自个儿表兄所引发。
武雷震……
握紧手中长剑,她饶不了他!
“已星。”岚音转头看着他说话:“等会儿会非常危险。”
任已星笑。“我们不是说过,不管天堂地狱,我们都要一块同去。”
是,不管天堂地狱,他都愿意跟她同心面对,“好。”岚音点头,然后调马回头看着身后精兵。“各位,关键的时刻到了。”
八百名骑兵同声呼喝,他们早准备好了。
只见她深深吸气,手高举长剑大喝一声:“出发!”
东边宫门口,齐兵不断猛攻宫门,守在门后的皇宫卫士已快支持不住,武雷震正打算趁胜追击,却隐隐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
那声音,像雷鸣,但一看天空,万里无云,一点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怎么回事?”
武雷震心腹王晏急急来报。“王爷,后头探子来报,说静山公主领了军队攻上来了!”
怎么可能?!武雷震调转马头注视远方,扬起的尘上预告大军接近。可恶!那丫头不是应该在宫里?他安排在宫里的眼线,从没传来过她出宫的消息啊!
“等等!”武雷震要士兵们暂停进攻,改领十多名护卫来到后方。
穿着红钟的岚音骑在军队最前,旁边是任已星,两军隔着宫前大道互峙,情势一触即发。
武雷震一见岚音身后只有数百人,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带了多少人过来,原来就这么一丁点?”
岚音神情冷峻,不怒而威。“要收拾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渣,这样的兵力很够了!”
武雷震再笑。“你真以为你打得赢我?”
“试试啊,你别忘了,我们每回比武,你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可恶!武雷震一踢马腹杀向前去,任已星率先冲出阵营。身为大夫的他向来只医人救人,从不杀人。但一路看着齐军残忍的行径,他明白此时不是讲究仁慈怜悯时刻。
第一刀,便划破了敌兵咽喉,再一刀,他正正对上武雷震。
“你就是那个‘御林使’?”武雷震表情狰狞。先前他曾进宫远远看过任已星,以为有这么一张漂亮脸蛋的男人,铁定不是甚么厉害角色,可一对打后才知道,这人武功高强!
武雷震不是任已星对手,几回对战,很快被任已星挑下马背。武雷晨顺势滚了一圈,在任已星趋向前欲取他性命那当口,他抓起脚边泥沙朝任已星眼睛—撒。
“已星小心。”
岚音甩开缠斗不休的士兵,一刀挡下武臂震剑势。武雷震提脚踹断岚音座驹右肢,马痛嘶鸣摔倒,岚音一时反应不及,翻身跌了出去。
大好良机!武雷震提剑追上,毫不留情直劈岚音背骨。
“岚音!”任已星不顾疼痛的双眼冲向前去,但还差了一步。
岚音轻巧回身躲开刺来的长剑,后—转,锋利剑身反而砍进武雷震肩窝。武雷震惊讶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自己竟会被砍伤。就这一空档,任已星一箭步扑来,举高剑直直插进他背脊三寸处。
武雷震双眼一瞠,呕出的鲜血恣红了胸前钟甲,任已星抽起剑,只见武雷震双腿软倒跪下。红艳的血染红他脚下土地。
“众齐军看好了!”岚音揪着垂死的武雷震跳上高处,齐军一听见喊声随即停下动作。
“叛军首领武雷震已死在我方剑下。现在你们有两条路,一,乖乖放下武器投降,我以大武公主的身份答应你们,绝不辱杀降敌。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反抗,但如果选择这条路——”她猛抓起武雷震的脸要底下人看个清楚。“下场就跟他一样。”
站在高处的她环视底下所有人,那英姿、那气度,宛如护守大武的地之女神降临。
齐军无不震慑。
齐兵面面相觑,不消多久,先是一把沾血的刀放下,然后又是一把,再一把,不消片刻,全数齐兵无条件投降。
本来,他们就不是出自己意前来杀敌,只是奉命行事,没人会笨到为一个已死的人再牺牲性命。
太好了,仰视岚音的任已星看着她,赞赏地笑了。他为岚音的表现感到骄傲,也为包括他在内的大武人民,感到无比荣耀。
看呐,楼上头的人,正是今后的大武女帝!
经过这一战,他可以百分之百确信,岚音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仁人爱民的好国王,他对她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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