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喝了酒,管不住驰骋的思维,于扬总是忍不住想到刘局.有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刘局总是侵占她的大脑,是不是鬼敲门呢?说来也是对她太狠了一点.但不狠的话,自己又得吃亏,真是两难.
说起来才知,刘局也算是一个特殊时代的产物,当年她是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时候的全县闻名的铁姑娘,下地插秧割稻,速度强度一点不比男人差,进镇砖长挑砖坯永远不知道累,一双大脚走路一阵风.而且她还非常好学,业余时间读毛选,背毛泽东诗词,是镇上宣传队的风云人物,虽然她还年轻,但是镇上没有不认识她的人.所以机会降临的时候,她被保送进中专读书.
中专毕业分配回来,当时镇上流传说刘局现在是干部梯队里的尖子,开始脱离群众队伍了,于是刘局迅速用行动表明了她的立场:她嫁给了三代贫农,至今家徒四壁的不起眼的小伙子,也就是现在的丈夫.这一举动被镇里树为干部联系群众的典范,刘局的婚姻被上升到政治高度.所以后来虽然知道这个丈夫一无可取,还耍蛮打人,但刘局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既不敢告诉别人,更别提离婚.她好强地一直试图把自己的婚姻作为一种典范来维持着,所以她的丈夫就更肆无忌惮.其实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年下来,谁不知道她家的事啊.
粉碎四人帮后,刘局的条件符合年轻有知识又是妇女干部这几条硬档子,所以很快就连升三级,成为县里最年轻的局长.那时她可是个大红人大名人啊,走路虎虎有生,说话分量十足,可能她的假大虚空就是在那时候形成的吧.她那么完备的那么有潜力的公司能给她折腾到资不抵债,也算是她本事.如今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之于扬了.于扬仰天微笑.
走到自家小区门口的时候才止步回身,后面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果然是陈星的,几天不见,陈星瘦了一点,但依然结实.早在酒店吃饭时候于扬就看见陈星了,知道他是从公司跟过来的,但一直装作没看见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在前头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于扬虽然就喝得有点多,虽然感谢他默默护送,但还是知道管住自己的嘴,看了陈星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大门.陈星也没跟上,但是看见他在小区外面站了很久.
搭不到一起的人何必勉强凑在一起呢?刘局夫妇就是最好的范例.话不投机半句多,最后还是动手.于扬自问比刘局身手还差一点,哪里会是强健的陈星的对手,还是早了早好.
第二天白天的上班,于扬自己心里将之作为最后一天打工,做得一点不曾偷懒,非常积极主动.以前做总经理秘书时候的工作自然是不用管了,但是与刘局的这场官司得告一段落.于扬于是趴在桌子上写了一上午的报告,将其中的前后都交代清楚,并附上相关资料的复印件,以备查.下午,于扬照着范凯的指点,把自己在公司里用着的电脑打开,让范凯进入清洗.在公司的时候别人未必会在意,但走后有人恍然大悟秋后算帐的话,自己不打扫干净战场,岂不是留下把柄给人?
做完这些,于扬开始清理桌子,有的可以拿走,而大多数的东西则是背后贴上小纸条,这个给小王,那个给小洪,即使小蔡也没拉下,一起归到一个抽屉里放着,他们总有人最后来收拾这些.随后便拿着收拾好的资料敲周建成的门.周建成真是一个难得勤快的老板,天天都在,但这对曹玉笙来说反而不是好事.
“周总,这些是这回与刘局官司的总结报告和相关资料.放你这儿还是归档?”
周建成想了想,道:“这些就不归档了吧.”于扬想着他也一定是这句话.因为看周建成的表现,他似乎觉得曹玉笙的工作资料需要归档,而他自己的则是他自己知道就是,不想分享大众.
“周总不知什么时候有空,想请周总出门喝杯咖啡,然后把以前周总交代我做的事情也结束一下.”
周建成闻言有点惊讶,道:“小于,虽然我一时没有给你派你工作,但我赏识你的能力,正给你找位置呢,怎么说得像是要辞职走路一样?这样吧,我现在就有空,你有什么想法就这儿说一下.”
于扬也知道自己这话周建成听了确实是会觉得唐突,甚至往男女关系上想都难说,只得微笑着解释道:“周总还记不记得春节前一起去刘局那儿的飞机上交代我做的事情吗?这事我觉得这儿不大方便谈,最好找个离公司远远的地方才好.”
周建成需得好好想了一下才想起是怎么回事,这阵子忙着刘局那儿的事,曹玉笙那头的不急,自然就放一放再说了.他一想到这个就立刻脸色肃然,起身就道:“你也收拾一下,我们楼下停车场见.”
于扬是早收拾停当的,回去自己位置提了大包就走,但是尚在等电梯下来的时候,周建成也冲了出来,可见他急不可耐.见了于扬就问:“问题有多严重?”
于扬看看左右没认识的人,这才道:“恐怕把你这次在刘局那里赚进的都搭进去都填不了这个窟窿.而且麻烦不少.”
周建成一听,脸色铁青,只是不语,到了停车场把钥匙交给于扬叫于扬开车,说是说由于扬决定带到哪个清静处,但是于扬觉得应该是周建成觉得此刻心情激荡,不适宜开车.于扬找了个很大的咖啡馆,白天时候人不多,正好谈话而不会被周围人听见.一坐下就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找到有关曹玉笙的文件,才把电脑推给周建成,“周总请看,这是曹总自己做的报表,与公司财务每天送上你们桌面的报表之间的数据差异.我归纳了一下,作出这份对比表,比较一目了然.不过要看曹总报表的原始数据的话,等下周总有需要我再调给你看.”
周建成只是“嗯”了一声,根本就没时间说别的,全身心都被液晶屏上的表格给吸引了过去.他是熟手,对这些数据清楚得很,所以不用于扬解释,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眼睛渐渐似长出刀子来,恨不得一刀戳向屏幕.这只报表并不很大,但是周建成看了许久.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对于扬道:“你把原始数据给我看看.”
其实没有对比着,原始数据并不好看,但是周建成要看就得给他看.不过也难说,周建成对自己的公司太熟悉,他可能还看得出其他花头来都难说.果然,周建成又看了好久,于扬自己无聊地喝了两杯柠檬水.好不容易周建成才抬眼道:“你这是哪里找来的资料?”
于扬把电脑拿回去,让它睡眠,这才道:“周总那次和我说了后收集的,这些资料都是在曹总电脑里面藏着的,用点心思找出来就好了.”
周建成目光灼灼地盯着于扬:“这是你准备辞职的原因了?你准备开价多少?”
于扬略微吃惊,没想到周建成撇开曹玉笙,反而直接绕到她身上,果然是个滚打商场的老将,手段不凡.于扬作若无其事地掏出事先拷好的磁盘给周建成,道“周总想要的这些资料都在这上面.不过这回牵涉的人多,要一一揪出来的话,公司也得瘫痪几天了.”
周建成怎么也不会想到于扬无条件地把录着资料的磁盘给他,还以为这得费点钞票才可以.所以接过磁盘道:“小于,说说你的想法,直说.”
于扬道:“好,周总爽快,我确实是想问周总讨个人情.不过之前我先说说曹总这件事,一件一件了结.我对此总结了三点,第一,数字巨大,够得上刑事.最近几天的报表因为我在忙北方的事,没有补上,估计已经不止两百万;第二,集团作案.具体是些什么人我还不能认定,但是应该不是那些经常与曹总吃饭的人.那些饭局可能只是烟幕弹;第三,只怕周总还不能动用法律手段解决这件事.”
周建成面色不善地道:“第一条只要你给我的资料是真实的,不用多说.第二条嘛,看报表对比可以看出,他们用的招数应该是把正品充次品开票,低价拿到其他公司后再用正品价销售,从中赚取巨额差价.什么人参与嘛,这很简单,只要把生产、质检、保管、发货、销售这条线理清楚,谁有权把关,谁就一定是同伙.可能还有会计出纳做同伙,对,应该有.小于,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不能报案.”
于扬见他不再单刀直入地问自己的目的,稍微松口气,忙道:“不是不能报案,但是如果换了我的话,权衡下来,我不会走这条路.牵涉的人太多,如果一举抓获的话,从生产到发货这一条线全线瘫痪,不过如果周总承受得起的话,也不是太大问题.”
周建成不语,一口香烟一口咖啡,看来他是在权衡了,但没想到的是,他却是一拍桌子道:“不对,还有一点不对,前几天我刚骂过生产部和技术部,问他们为什么现在成本一直降不下来,水电单耗高得惊人.看来他们除了你说的以好充次手段外,还自己采购原料在公司加工,不付加工费就拉走.这些加工产生的费用分摊到正常产品上,这成本怎么还可能不高?他妈的,看来这全公司上下除了生产工人和行政部门的人,其他都参与了啊.还真是集团作案.”周建成想到这个就呆在当地,原来他的那些老臣子也一样不可靠.
于扬也是吃惊,这么说这个作案集团都快是全公司中层了,这倒是一个很反面的教育实例啊,以后自己做工厂的话还真得注意了,这种事不碰到的话是怎么也想不到的,看来职业经理人也不容易请.一时感慨,自言自语说了出来:“那还不止两百万了,而且要真一锅端的话,公司立刻瘫痪.只怕还有采购和销售的人也有参与啊.不过这种作弊可能是春节前后周总忙于刘局那里的事,无暇顾及公司才会发生的吧.”
周建成此刻脸色憋得通红,似有血管爆裂倾向,一只手抓着车钥匙一下一下地戳在桌上,眼看着好好一张桌面给他戳得破相,可见用力之重.咖啡馆小厮过来看看,但是一见周建成盛怒的脸,不敢造次,回去汇报.暂时没见动静,大约是想结帐时候算总帐.周建成怎能不愤怒,换谁都会愤怒,利益被侵占只是其一,被那么多多年老部下背叛恐怕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反而是曹玉笙做手脚之举早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他虽然知道曹玉笙贪了不止两百万,最先时候还有余暇知道责问她于扬的目的.只怕周建成在策动她于扬调查曹玉笙之前,早就策动他的某些老臣子调查曹玉笙了,只可惜那些人已是成为曹玉笙利益集团的一份子,他那些策动的话很可能一句不差地传到了曹玉笙耳朵里,被他们视为笑柄.周建成此刻怎会没有想到,他怎能不抓狂,他这一年来被人当傻瓜捉弄了.
于扬自己心里也琢磨,此刻提起自己的事情,会不会被盛怒之下的周建成很不理智地不经过大脑地否决掉?不是没有可能,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算了,还是延后一天两天吧,被驳回来的话就麻烦了.
周建成想了半天,忽然道:“小于,你心里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吧.”
于扬忙道:“我说不能报案的另一个原因是最头痛的,公司这件事传出去后,这笔被侵占的款项无论有没收回,只怕税务那边会非常麻烦,补缴税款还是简单的,最怕的还是因此可见财务混乱,税务派人封了帐册大规模查账来可怎么办?这个案子只要真查的话,一定全市轰动,到时即使周总想暗中摆平税务局都不可能,全市都盯着这个案子呢,谁敢作假.所以我觉得报案损失太大,钱未必捞得回来多少,却反而惹祸上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话点到为止,只要是做公司的人都知道,天下能有几家公司的帐簿是经得起税务仔细查的,再说于扬早知道公司有三本帐,曹玉笙的帐,周建成知道的公司内部帐,和应付税务的帐.真要查起来,即使是税务水平不好查不出有内部帐,但是曹玉笙如果进了监狱他怎么可能不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周建成弄不好也得坐牢.周建成肯定会一点就明,知道报案的后果.但同时周建成也会明白一件事吧:整件事于扬知道得那么清楚,他周建成必须做些什么叫于扬封口.曹玉笙之流还可能因为受背着刑事罪名,怕周建成告发而坐牢所牵制而不敢乱说,于扬则是没什么忌惮,只要她不舒服不开心,她就可以给周建成致命一击.
于扬本来是准备以此要挟周建成低价出租刘局转给他的那些设备的,但没想到一席谈下来,事情会闹得超过自己推测,于扬摸不准此时对周建成软硬兼施的话,会不会引起他不理智的反弹?只有沉默静观.
两个人一起沉默的时候,桌上的气氛就微妙了,不是在沉默中不了了之,就是在沉默中爆发.于扬心想,除非是对周建成非常了解,否则周建成要爆发的话,她是阻止不了的.而她于扬对周建成的了解还差远了.周建成此时连诉苦或发牢骚都不会找上她.
不知道周建成盛怒之下会不会选择鱼死网破.
咖啡不经这么喝,当然很快见底.随后周建成就大口大口喝并冰水,小厮伺候都来不及,于扬干脆叫他放一壶在桌上.等冰水也见底的时候,于扬终于忍不住发话:“周总,我送你回家吧.”
周建成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于扬看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很厉害.”
于扬忙谦虚地垂眼说:“周总客气了.”心里惶恐,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表扬?还是发现什么不对了的前兆?周建成过了一会儿才又说了一句:“以前错看你.”
于扬不应声,心里的感觉越来越不好,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此刻别惹火了他,免得这人现在一气之下失去理智,发现处处都是骗他的人,先揍了眼前这个于扬再说.
见于扬不说话,周建成又盯着于扬看一会儿,这才起身,似是长喘一口气地道:“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家.”
小厮立即跑过来把帐单递给周建成,现在社会真是文明了,都知道应该是男的结帐.周建成倒没说于扬是你提出请我喝咖啡的你来会钞云云,但是一看见帐单上的数目就爆了,也不问这是自己的原因,劈胸抓住小厮就吼:“娘的你也想骗老子.”一拳也跟着出去.那小厮送帐单来的时候就有准备,抓过来时候没提防,但是拳头过来却是挡住了,而周建成气红了眼,火气一发不可收拾,又是一拳打出,任旁人怎么尖叫着阻止也没用.小厮也火了,我赚工资吃饭,凭什么伺候了你还要闷声不响挨你拳脚,打!于是两人打得难分难舍,咖啡店乱成一团.早就有人报了警.
毕竟年岁不饶人,虽然周建成勇气可嘉,但是身手哪里有人家小年轻灵活,被警察拉开的时候,小伙子倒是没有什么,周建成鼻青脸肿.可是面对警察,周建成还是如斗牛一般想挣开去继续打架,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嘶吼,类似受伤的困兽.于扬不敢说,但是心里明白,周建成这是找地方发泄呢.
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警察见周建成如此好斗,只得手铐铐了带去警局,于扬只有开着周建成的车子跟去.这事又不好叫别人过来,周建成此时心智不清,万一刚说的公司的事泄露出去怎么办,还是自己有始有终吧.
第三十六章
坐着威风凛凛的警车从市区穿行而过直奔派出所,短短一截时间,出来的周建成已经冷静下来不少.于扬赶在他进门前把车钥匙给他,顺便跟他轻描淡写了一句:“周总,辞职书我已经交给人事,刘局那儿的地产我已经盘下来,请你考虑怎么处理你的那些设备.”于扬一路下来,已经觉得没必要与周建成谈什么,他连咖啡店小厮都会迁怒,何况是她于扬还吃里扒外的,没好脸色还是其次,只怕反而节外生枝.于扬此刻拖不起,借于士杰的钱都是要算利息的,拖一点就不是小数目,哪里耐烦与周建成罗嗦.再说周建成现在当务之急不会是北方的那些设备,不急,放那儿也丢不了.他最急的现在只怕是肃清公司的那些大小蛀虫.
“可是周建成不急我还急呢.”于扬一边沿街慢慢往家里走,一边忍不住地恨声自言自语.不知道这句最后的话扔给周建成后会是什么效果,即使是反效果也认了,怎么也比不死不活拖着强吧?只要周建成不拖着她,他同意也好,拒绝也好,于扬都有方案,就怕什么音讯也没有,难不成最后她于扬又得操起对付刘局的手段?那总不大好,周建成以后就是下家了,能不翻脸就不翻,来日方长呢.
前一阵天天忙碌,今天回家无事可做,反而觉得无所适从.其他事情都已告一段落,唯有设备一事没有着落,而且照计划下去,还得看周建成如何反应,真是有力使不出,只有干着急的份.家务活懒得做,只要一张床一张饭桌一间厨房干净就是,立刻就要重新拎包上路的,何必在意地上灰尘已经可以写大字.不过这一去北方的话山高水远,隔着长江隔着黄河,中间还有高高的泰山.总得抓紧时间与亲友见面一下,否则长远下来,除了父母,多好的朋友都会断.还是先回父母家吧.
但是才出门就接到梅欣可的电话,“小扬,听说你回来了啊?怎么也不找我?”
于扬看电话是花圃的,不想都知道陈星一定会在旁边,便道:“拿你的手机到鸡窝边打,我要听鸡叫.”
梅欣可“呸”了一声,道:“别给我装嫩,你从小又不是没听见过鸡叫的.晚上一起吃饭.”
于扬笑道:“我这不是年纪大了怀旧嘛.不和你吃饭,你现在是大尾巴狼,后面总喜欢拖着一条尾巴的,何必呢,你又不老,急着做媒婆积阴德干什么.除非你自己烧饭给我吃,我才勉强答应到你家门口等着.”
梅欣可又是一声“呸”,笑道:“你真是越发张狂了,我这还不是为你好?这么实在能干又聪明的人你哪里找去,再说还比你小两岁呢,我还不是不舍得肥水流入外人田,巴巴儿地指着你做个自家人.不许拒绝,否则我就恼了.”
于扬听了不想答应,只得咂巴了半天顾左右言他:“梅姐,你最近有没有看《红楼梦》?怎么满是那里面的说话口气.”
梅欣可听了笑出声来:“小扬,你真真是个水晶心肝的人,什么都瞒不过你.得,奖励你,请你吃龙虾.”
于扬道:“今晚吗?我正要回家去呢.不过你真心要请客的话,我给你面子,但有条件,两个人才行,多一个人我掉头就走.”
梅欣可啐道:“什么玩意儿,我请客,我爱带谁就带谁,你去给我占好位置,等着我,否则以后你就失去我这个朋友了.”
于扬一叠声说着“不希罕”,但是也只有无奈地听话.于士杰交代她过了,梅欣可难得有比较懂事的朋友,最近一段时间她比较脆弱,最好有个人时时提点她一下,免得她走上歪道.二于扬此刻也觉得梅欣可不算难弄,满好玩的,吃饭聊天也不赖.只是陈星怎么这么不要脸,他不觉得这么蹭着梅欣可出来见面太没骨气了吗?看时间不早,于扬只得进门放下东西出去占位.
梅欣可指定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十三楼餐厅,不知是不是因为十三楼难听,这个酒店就把整个十三楼改成非常特色的餐厅,大厅里是西餐厅的布局,桌与桌之间疏可跑马,说话不会被邻桌打扰.但是提供的菜单则是清爽干净的中餐,价格虽然贵点,不过与一两朋友随意聊天吃饭最是舒服.于扬以前钱烧得慌的时候,是这个当时还是四星的饭店的常客.而今看来钱烧得慌的人不少,桌上看去都是已经订出的标记,怪不得要来抢坐,看来梅欣可熟悉行情.而对于扬来说,士别一年,行情已经大不相同,不能不叫人唏嘘.
等待的当儿,于扬看见韩志军与一帮人走进一个大包厢,这个餐厅有个好处,喜欢大圆桌的尽可以进包厢,门一关,里面闹翻天都听不见.这韩志军不是说喜欢大排挡吗?可见身份限制,他喜欢,人家一起走的未必喜欢,所以只得随大流.
等得不耐烦,拨一个电话给周建成.他这顿打架伤的是他自己,所以只要赔偿了损失,应该说不会关里面蹲一夜两夜的.现在应该已经回家.果然电话接通,但是周建成接起来劈头就骂:“你少在我面前充好人,我那些设备宁可找人上去砸了也不便宜你,这点亏我周某吃得起.你这种人也想设计我,还早呢,还轮不到你.”说完也不听于扬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于扬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太意外,周建成此刻要是客客气气说唉呀呀小于你说得好这事双赢你立刻来签协议吧,于扬倒是要怀疑他那边有闷棍伺候了.虽然与周建成接触不深,但是按常理推断周建成应该会反感她于扬这种行为,再说人大多是忘恩负义的,周建成恨上了,未必还会记得是谁帮他低价争取来那套设备,是谁替他挖出一窝蛀虫,他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于扬这么做还不是觊觎那套设备.但不知道他多久会想清楚,于扬怀疑他起码要混上几月,得把曹玉笙那帮人清理干净了,恶气出尽了,他才会想起处理那套设备的最佳方案是把设备租给于扬.但不知周建成会不会想到不拉拢于扬对他其实也没好处这件事,他一大把把柄还捏在于扬手里呢.或许他觉得她于扬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要真背着头做出出格的事情来还不大可能吧,他随便叫个民工给几块钱就可以月黑风高时候拍她于扬一砖的.他今天的话不是已经很不客气了吗?不,是有恃无恐.
想到这儿,于扬心里犯堵,要周建成真的不识趣,非要真刀真枪,那还真是为难,与他斗不是不可以,也会叫周建成难堪,但是最终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要是大家知道了来龙去脉,以后对她于扬少不得要提上几分心,这没什么好处.那难道只有等?
于扬想得出神,一点没觉察到梅欣可已经落座,直到梅欣可拿着菜单在她面前挥舞,她这才醒悟过来,“干什么?思春了?那也得到我们花圃去啊.”
于扬见只有她一个人,心里奇怪,不由得问:“没拖尾巴?”梅欣可白她一眼,点菜的间隙给她一句:“你要尾巴来吗?好说,我现在就给他电话.”
于扬不便跟她明说,只得婉转地道:“我这不是为大家好吗?我就要去北方生活去了,在那儿拿下一个工厂,你说我还方便在这儿占着一个人吗?不现实的,不如早断.”
梅欣可奇道:“原来是为这个,这还不容易,叫陈星跟去不就得了?”
于扬笑道:“你还不明白,跟得了一时,能跟得了一世?何况陈星又不是个没主见没事业的人.”于扬在拿下刘局的地皮后也曾想到过陈星,要是当时没拒绝他,其实后面看看也不现实,一南一北,谁迁就谁呢?于扬是绝对不会迁就的.而她也没勇气要求陈星迁就.不过现在是什么都不用说了,陈星爱怎么想怎么想去,反正就是不现实.
梅欣可听了却是感慨万千,是啊,当时她父亲看中的于士杰还不是一个人见人夸的大好青年,但是现在呢?说走就走,没一点情面的.父亲还说他有点良心,没亏待离婚妻子,难道非要踩在地上才叫亏待?“小扬,你想得那么明白做什么,做人嘛,唉,算了,我也没经验给你.做女人的终究是吃亏一点,不像于士杰现在不知道多风流快活.”
于扬见她发感慨了,只得收住自己的感慨,白她一眼道:“于总要你管?”梅欣可被她一句话塞住,闷声闷气道:“你怎么总是护着他,我们好歹现在也算是不错的朋友了.”
于扬不理她,问:“喝酒吗?我今天想来一点,心里不舒服.”
梅欣可道:“不喝,你要就自己喝,现在这种年纪一喝酒,第二天起来黑眼圈怎么也消不掉,什么黄金白金眼霜的都没用.”
于扬听了只是笑笑,自己叫了瓶红酒,心里却是想,她开始注意起黑眼圈来了,不像那时呢大衣团得稀烂都敢出来见人,可见她是走出来了.不知道若干天后再见面,她身边会不会出现个年轻肌肉男.不过看她又是闲云野鹤地到花圃养鸡,又是文学女青年一样地捡起《红楼梦》,应该不会做那荒唐事.“于总其实对你还是好的,自从知道我与你走得近后,时常打电话过来问你近况,以前还不敢和你说,怕你生气,现在你应该好一点了吧?叫你知道了也无妨.你也不要一直钻牛角尖,两夫妻离婚不一定是哪一方出问题,合不起来就散开,对大家都好.我看你以前每天斗鸡眼一样地警惕着于总一举一动,面相都变得小头锐面了,不像现在一派平和,气质就要好上许多.算了啦,放开一点,不为你自己想也为团团想想,叫他一个小男孩老是在父母之间做间谍,你也不忍心吧.”
梅欣可斜着眼睛听于扬说完.想了半天,却是悻悻地说了句:“要你管.”把于扬刚才说她的话扔了回来.
于扬给自己倒酒,不去勉强她,笑道:“别自作多情,我不是皮条客.不过是想团团做人舒服一点.”
梅欣可拿眼睛瞪着她,“以前于士杰一直说你是个小女孩,脑子灵活修养好,没想到你这么粗的话也说得出来,叫于士杰听见一定眼珠子都掉下来.”不知怎的,刚刚被于扬那么一说,她现在说到于士杰的时候气顺了一点,虽然对于于士杰四处打听她的丑事不大乐意,但却也不怎么想阻止于扬说出去.“对了,陈星也以为你是个精明大方高雅的人,他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你会说粗口吧.”
于扬大口喝了口酒,道:“陈星懂我多少?”梅欣可不服气地道:“陈星人实在,他对人倒是全心全意的,你放弃他是你自己的损失.”
于扬笑道:“你才是皮条客呢,叫他上来吧,我知道他一定是跟呢一起来的,又不敢上来.”
梅欣可此刻却是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也觉得不现实,陈星哪里玩得过你,你哪里会看的上他.女孩子谁不喜欢男朋友比自己厉害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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