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不二听了沉默,心想,她嘴里说的小牛等来看好奇,说明那些黑衣人在里面没闹出什么响动,可见是落手很快就解决了张先生。按说张先生应该是个功夫不错的人,难道那些黑衣人更胜一筹?但要不出响动地解决掉张先生,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也没听说江湖上有什么门派功夫好到这等程度,换自己也做不到,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原因在。
粥粥见伊不二不语沉思,便问了句:“他们是专门来找张先生的,而且是来问张先生拿样什么东西的。那你来找张先生做什么?是不是也来拿东西的?如果你早一天来的话,是不是杀人的就是你了?”
伊不二看着粥粥,半天才摇摇头,道:“不是,我与张先生有交情,听见说有人找到张先生了,我想着一定有人要为难张先生,想通知他叫他再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想还是慢了一步,谁叫张先生得了宝物也没与朋友打声招呼就躲起来,谁也不知道他竟然住在这里,否则我也不用东问西问兜那么大圈子,延误了时间,没法救他的命。”伊不二心想。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与一个小孩子说那么多。再一想也是,现在跟谁说话兜不保险,与小孩子说了她反正也不懂,说了等于白说,就当舒口气吧。
粥粥心想,张先生最宝贝的东西可不就是这个油纸包,原来还真是这个油纸包,忙怯生生地问道:“那黑衣人怎么会没找到?张先生的家不大啊。如果他们找到宝物,是不是就不会杀人了?”
伊不二心想这孩子问得幼稚,看来与她说了半天她是领悟不了的,那就再说下去吧,说了反正也是白说。“张先生多年以前得到一本武林中人垂涎三尺的宝书,那本书叫《避就真经》,是个前辈高人花一生心血编的武功秘笈,据说只要得到这本书,学会上面的武功,这个人就天下无敌了。但是奇怪的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只听说谁得到真经了,可那人却立刻消失不见,等真经再现江湖的时候,也没见有个武功盖世的人冒出来。但是关于真经的传闻太诱人,只要听到有真经的消息,还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找上去,不知已经死了多少人,最近的这回就是你们村子的这些人了吧。我看如果他们真找到张先生的真经,他们更要杀人,不能叫别人知道了与他们抢。”
粥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宝物是一本书,看来油纸包里的东西十有八九是了。既然学会就可以天下无敌,粥粥心想,天下无敌啊,那是不是可以象花木兰穆桂英似地做女将军去了?那不是可以赚更多的钱了吗?既然如此,那是说什么都不能卖给伊不二的,一定得自己用。而且决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否则搞不好也是被人象张先生一样“咔嚓”一刀杀了。但是粥粥听了伊不二最后一句话很舒了口气,还好,杀人并不是因为她拿走张先生的宝物,否则她会内疚死的。她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其实是不可能有人练成的,你想啊,你得到真经了,那么多人找上你要抢,就是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了,别说还都是挥着刀来的。即使是练成了也得给人杀了抢书,怪不得那些人没抢到书也要杀人,就怕别人比他们厉害吧?”
伊不二一听笑道:“孩子话。不过我倒是想出了个主意给你娘和张先生报仇。我赶明儿告诉别人,说那帮蒙面黑衣人抢了张先生的真经杀人灭口,你说大家会怎么做?”
粥粥一听叫道:“对啊对啊,人们知道真经在他们手里还不把他们杀了?那我娘和张先生的仇就报了,伊叔叔你真聪明。”粥粥心里暗暗补了一句:这叫借刀杀人吧?“可是他们知道那帮黑衣人是谁吗?我都没看见。”
伊不二笑道:“凡人做什么事,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垂涎的真经人多,总有人发现蛛丝马迹的,即使最终没发现叫黑衣人逃脱了,那吓吓他们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粥粥点头称是,道:“对,吓吓他们,最好吓死几个胆小的。”但是手却是下意识地碰了下怀里的油纸包,不知道自己拿这个油纸包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了没有。
伊不二笑笑,心想:人家杀人放火都不怕了,能被你几句口水吓倒?孩子终究是孩子。也是伊不二的轻视,才没看出粥粥的不安。小孩子就这点占了便宜,粥粥以后回想起来,一定会更加体会到“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的妙处。
其实伊不二想的是他今天不慎在那里露了个脸,往后定是有闲语将他与《避就真经》联系在一起,那他就没好日子过了,不如先发制人,将大家的视线转移到那神秘的十个黑衣人身上,自己处身事外,更方便调查张先生死因,给友人一个交代。不过伊不二也想到,如果放出十个黑衣人的风出去,难保会暴露粥粥这么个幸存者,自己又不可能天天贴身保护着她,需得给她安排个避祸的去处才好。
一念至此,伊不二便对粥粥道:“粥粥,我带你去个很远的地方,避开这儿,省得那些恶人找到你,你看成吗?”
粥粥想到胸口硬硬抵着的书,想到昨晚那些蒙面人的凶恶,哆嗦了一下,道:“好的好的,我还是躲得越远越好,不要让他们找得到我。”
伊不二见她答应,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粥粥舍不得那群鸭子,而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不知怎么的,伊不二只觉得自己似乎挺喜欢这个小孩子的,象是从粥粥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去。他把自己熟悉的城市搜索了一遭,遍连夜奋蹄飞奔扬州城。
远处高岗上,海地与他的伴当各自隐在一课树边看着村口进进出出的人群。那伴当习武出身,眼力自然不凡,见一匹白马驮着人出来,便道:“王爷,这马上骑的人好像就是说一不二伊不二和他的小朋友。看来他也是来趟这滩混水的。”
海地轻叱道:“陈四,出门不要叫我王爷。”
陈四立刻改口道:“是,公子,看来知道《避就真经》的人还真不少,不过都是偷偷摸摸地进出,也就伊不二艺高人胆大,敢骑着他出名的白马抛头露面。然则他越是光明正大,疑心到他身上的人就越少。不过我就是怀疑与他一起的小孩,伊不二倜傥不群,人物风流,但是那个小孩子虽然一般的锦衣玉食,但是举手投足却是透着股小家子气,叫人不得不联想到村里的这场屠杀。”
海地背手不语,思索了许久才道:“你说的那村子里的事是有人报官后,消息才散开来的,来的江湖人也是听了消息后才联想道《避就真经》的,可是我们了解的是伊不二早在早晨已经住店,难道是伊不二最早发现小村被屠?难道那个小孩子是伊不二清早进去带出来的目击者?虽然我注意到那孩子眼圈有点红,但是如果是个家破人亡的乡村孩子,断不至于镇定如此。这事嘛,说象也象,说不象也不象,扑朔迷离得很。”
陈四道:“公子,是不是叫人查一下伊不二的去路?摸摸这个孩子的底?”
海地摆手道:“不必了,我们人手有限,两年前先皇大薨,耽误我追到《避就真经》的线索,如今线索又毁于一线,算了,看来是老天爷指点于我,拿着《避就真经》的人都难以自保,又怎么可能帮到我。不过伊不二是个人才,他的名气和声望我看不会普通。不管他有无真经在手,我们不必非要用他办事,只要他与我们交好,那便是给江湖人一个风向,自然有不甘寂寞的人看出我有意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投到我们门下。有些上不得朝堂的是,还真需要这些人出手。陈四,咱们回去,从今天起调整方向,要从大处着眼,我们不要再一味盯在一本什么真经上了,一本书毕竟只是一本书,改变不了大局。”
陈四听了心下佩服,他才跟了主子两年,可是这个年轻主子的心计手腕已经叫他这个老江湖自愧不如。他跟在海地后面,问道:“那,公子你看,后面是不是……”
海地笑道:“我们送大哥一个礼物,前儿你不是说一个叫鱼龙帮的与崇高过往密切吗?你去做些手脚,叫进村探宝的人找上鱼龙帮去。”
陈四忍不住一笑,这倒是个借刀杀人的绝好办法,多少人垂涎《避就真经》,鱼龙帮有得可头痛了。他笑道:“公子好主意,只可惜这个鱼龙帮太小,经不起折腾,不如我们目标直指辽西金矿的那些打手吧,那些可都是各地投靠来的好手。”
海地一听,放声大笑:“陈四啊陈四,难怪人家叫你九尾狐,果然想得周到。嗯,叫它闹大,闹得不可开交,闹得包广宁捂不住,闹到父皇耳朵里,出动官府查封那两个金矿。一切与我们无关,我们喝着茶作壁上观。好主意,好主意。我也连夜就走,避点嫌疑,陈四你留这儿打点。”
交代清楚,海地,二皇子敬亲王崇孝,在另外两个高手的护送下飞骑离开。
第六章
伊不二的白马跑得非常稳,坐上面的人相对而言少了不少旅途的苦楚。而窝在伊不二怀里的粥粥则干脆呼呼睡将过去。等一觉醒来,粥粥依平时一样想伸个懒腰,却听头顶有人轻喝一声:“别乱动,在马上呢。”
粥粥这才想起是在马上,睁开眼睛,果然见两旁景物纷纷倒退,路边的人还没看清楚长相就已经过去,这真是粥粥前所未有的体验。她好奇地看了一会儿,道:“伊叔叔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边说边抬头看想伊不二,却见上面的是个大胡子的汉子。粥粥惊讶地挺起背,道:“你是谁?伊叔叔呢?”
却听伊不二的声音从那一蓬大胡子里传过来:“我不就是你伊叔叔吗?”
粥粥自言自语道:“对啊,是伊叔叔的声音,但是你一夜怎么长出那么多胡子来了?真难看,以前小牛的爹爹也是大胡子,可扎人了。”
伊不二笑而不言,这一把胡子是他一路易容搞出来的,就怕他这人太招摇,以后连累了粥粥。
粥粥见他不言,又看他一会儿,觉得真是不好看,懒得再看,回过头去,却又吃惊地发现马也变色了,原先是雪白的毛,现在却是灰灰的,上面还有一点一点瘌痢头一样的东西,丑陋之极。粥粥忙问:“伊叔叔,是不是马儿跑累了,又是汗又是泥的弄得这么难看?”
却听伊不二问道:“粥粥,你认识我的声音?”
粥粥头也不回地道:“当然认识啦。我过目不忘,过耳不忘。”
伊不二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便问:“那你如果再听见那个黑衣人大哥说话的时候,你还认不认得出来?”
伊不二只觉得怀里的小小人抖了一抖,闷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做梦都不会忘记。”
伊不二拍拍小姑娘的脸蛋,知道她记着血海深仇呢,恐怕以后好几年做梦都会梦到这恐怖的一幕。伊不二象是对自己说,又象是对粥粥发誓地道:“我把你安顿下后,就去查找那十个人的线索,必要时还要请你出山帮我辨认声音是不是。我会给张先生,给你娘,还有一村那么多老小一个交代的。”
粥粥有疑问,道:“你又没见过那些人,你怎么找?”
伊不二胸有成竹地道:“你说的话就是线索。黑马本来少,没杂色的黑马就更少,而染黑的马毛色是不可能有光的,所以要凑足十匹黑马不容易,一定要有巨大的财力才行。我只要沿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就是。我讲个故事给你听,以前汉朝皇帝刘邦打下江山的时候,按规矩车辇要用白马来拉,但是他们全国找下来,竟然凑不足白马的数量,最后只好马马虎虎拿其他颜色的马来拉了。所以你说凑足十匹黑马难不难?”
粥粥点头道:“难。而且不能是老马小马,而且那马胆子还特别大,在火里穿来穿去都没事,我们村唯一的一匹马那时候只会乱撞了。”
伊不二听了赞许地点头道:“嗯,粥粥看得很仔细,这也很重要,说明这些马是训练有素的,不是寻常纠集起几匹黑马算数。粥粥还有看见什么吗?”
粥粥心说:还看见你们争抢的油纸包,但是就是不能告诉你。“伊叔叔,你如果找到那些人,一定要帮我捅他们一刀,不,抓来给我捅,我要替村里所有人每人捅一刀。”那声音,咬牙切齿的,伊不二一听就听得出来,只得又拍拍她的小脸蛋算是安慰。
各自沉默一会儿,前面有城墙在望,这城墙可比粥粥以前见过的要高大多了,进出城门的人也很多。伊不二才道:“粥粥,到新的地方你得换一个名字,不能叫别人知道你以前的名字,否则会闯祸,知道吗?”
粥粥点头道:“知道了,我就叫豆豆吧,以前我有一只最会生蛋的鸭子我就叫它豆豆。特别好听。”
伊不二笑道:“那好,你就做几天小鸭子,等我替你报了仇,你再叫回来。还有啊,你不要怕人认处你来,女大十八变,不用一年,你只要少晒太阳,人就会完全不一样了。见了熟悉的人你要当作不熟悉,他们也就没把握真的是你了。有人叫粥粥你不要应,背后叫你也不能回头,千万记住。否则命就会丢掉。”
粥粥道:“那我干脆躲道山里面去,那里人家不会找上去。”
伊不二笑道:“张先生在你们那里藏了那么多年不也被找出来了吗?越是人少的地方,只要一问就知道来没来过外地人。反而是大城市里,本来就是人来人往,谁也不会特意注意到谁,找人反而难。”粥粥心想,嗯,这叫混水摸鱼,第二十计。“这儿是扬州,最是富庶的地方,很多盐商茶商家比官府还精美。他们需要很多佣人,粥粥你肯去当佣人吗?我不能介绍你到我认识的人家里去,否则你会被人顺藤摸瓜找出来。到富商家做佣人,起码有地方住有饭吃,依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粥粥摸摸胸前的油纸包,心想,现在主要是有地方住有饭吃,然后拆开油纸包看究竟。如果练成象伊不二说的那等武功,怎么还可能做佣人?不高兴就先把太太小姐打翻在地再说。当下立刻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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