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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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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宏成心里自然有无数条理由可以说,要甜的有甜的,要辣的又辣的,可眼看着宁宥气得第一次对着他哭而忘了捂住脸,他知道显然情况非常严重,宁宥现在很激动,他解释什么都会显轻佻,不如不解释,索性再伸出一只手握住宁宥另一只手,只一个劲儿说“我错,我错”。

  宁宥本就不是个擅长撒泼打滚的,好不容易爆发一次,对面的接招却是一堆棉花,她再没了第二波爆发力,愣了一下,改为试图挣脱简宏成的掌握。可是简宏成也是用了吃奶的力气,怎么都不放手。两人面红耳赤地对峙片刻,宁宥就调转鞋跟一脚踩下去,试图围魏救赵。可是才刚发力就想到这尖尖的鞋跟踩到夏天薄薄的鞋子上,必然是流血事件,她心里一紧,赶紧调转枪口,她这不大锻炼的身体顿时失了重心,幸好简宏成的双手正牢牢钳制着她。宁宥越想越没味道,她就是个一辈子忍气吞声的命,改不掉了。可她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站稳之后还是咬牙踢了简宏成一脚,踢在脚掌那边,几乎是没惹出什么动静,她的愤怒便收梢了。不是愤怒结束,而是愤怒无法发泄,转为积郁。

  简宏成倒是宁愿宁宥咬他踢他,最不愿看到她扭开脸去不理他,默默垂泪,当他是空气。他想半天,忙搬出一个看起来最合时宜的马屁,“你别走开,我替你拿张纸巾好不好?替你遮脸……那个……”

  宁宥一听反而急了,“不好看是吧?又没人逼你看,你走好了。”

  简宏成忙道:“不是,不是,你知道我不会是这意思。”他又急中生智,“太阳晒得这么厉害,我怕你没注意到,你看,头顶可是中午的太阳啊,今天一丝云都没有。”

  宁宥抬眼一瞧,便立刻低头朝着自己车子走。简宏成连忙拉着宁宥一条手臂跟上。眼看这十几步的路上,宁宥迅速翻出一张面纸吧嗒挂脸上,又翻出墨镜架脖子上,到车边时正好摸出车钥匙,遥控一响,宁宥便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简宏成怕她迅速开车逃离,赶紧放开手,拉开后车门钻进去。“开个空调吧,姑奶奶。”

  宁宥空调开了,车子也开了出去,很正常地开,转弯抹角时减速一点没忘。但简宏成看得心惊胆颤,宁宥越正常越麻烦。

  “嗳,宁宥,我们找个地方吃中饭,说说话。别这样。”

  宁宥不理。红灯时候设好GPS,直奔检察院。

  简宏成在后面看着,急道:“你倒是说两句啊。”

  宁宥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是我不应该。你都吃了宁恕那么多闷亏,也没说一声,我是太矫情了点儿。没什么,会过去的。”

  “赌气都赌得拿我当外人了。你别这么说,两者不一样。你从来是阻止宁恕,偏向我。我是放任简敏敏卑鄙无耻地消费你的苦难,我有错。当时我想来想去只能阻止你,那种场合再来一遍我也只能这么做。但我以后会给你说法,你相信我。你在我心中和简敏敏不是一回事,你是我的爱人,她只是我的责任,关系有亲疏。”

  宁宥听着反而眼泪多起来,咬紧嘴唇不吱声,聚精会神开车,免得出事。

  简宏成从后面探脑袋过来观察一下,道:“停旁边歇会儿吧。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吗,我其实想无所顾忌表达给你看,但碍于你,你有你很重视的社会身份,我怕影响你,才不敢在你某个社会身份转变之前全方位公开示好。但我的心在这儿,随时可以兑现,你必须知道。”

  宁宥慢慢将车停到咪表位,换一张纸巾擦眼泪,一边从后视镜看着简宏成,继续落泪。“我都已经到极限了,你还补刀。”

  “好,你总算说话了。我接个电话。”

  电话是张至清打来,有些郁郁寡欢地道:“舅舅,当庭宣判了,判一年半。为什么判这么重?”

  简宏成看看另一只叫响的手机,道:“律师打电话来,我先跟律师通一下气。”

  简宏成接通律师电话前,跟宁宥道:“判一年半,很意外,原以为判一缓二。”

  宁宥心里不禁一声粗口,终于肯摘下墨镜擦眼泪。这下眼泪终于擦得干了。

  律师接通电话就道:“很抱歉,简总。一年半,超乎预期。是不是准备上诉?”

  简宏成开着免提问:“具体什么原因?我看法庭辩论时候还符合预期。”

  “令姐最后陈述太自作聪明,法院的人天天接触那些诡术,他们不是电视观众那么容易骗,反而激起反感。简总要不要准备上诉?”

  宁宥从后视镜看向简宏成,简宏成也看着她,道:“谁都不傻,把别人当傻瓜的结果是自食其果。”说完这句简宏成挪开眼睛看另一只手机,找张至清电话,一边继续对律师道:“该我向你说抱歉,她的自作主张打破你定下的节奏。上诉与否还是让她自己做决定吧。目前一审还没执行,她应该还能自由几天。我这就让同事去你那儿结账。对不起。”

  律师非常客气地道:“简总客气了,谢谢简总理解。不过我不打算做令姐的上诉。”

  简宏成对宁宥道:“你看。”他拨通张至清的电话,道:“你们知道原因了吗?”

  宁宥不响,将车又开了出去。

  张至清和张至仪两个人一起说,“会是最后陈述自作主张添加的内容吗?”“妈妈说团伙作案的头子会判得重。”

  “今天本来受害人因故没到场,对她非常有利,律师说她当众道歉把戏演砸了。律师拒绝再给她做上诉律师。”

  简敏敏拨开两个孩子,抢来手机大吼道:“你让我道歉的,你让我道歉的。敢情你前面花言巧语骗我这么多天,是留着陷阱让我这个时候踩。你好心计!简宏成,你小时候我怎么没掐死你?”

  简敏敏吼完发现不妙,儿女都怪怪地看着她,她忙道:“你们听见看见的,给我作证。”

  张至清怒道:“舅舅是让你在停车场道歉。你在法庭当众道歉跟男人突然袭击搞当众求婚一样强人所难,这种骗同情分的把戏太低级。”

  张至仪没说话,一直皱眉看着简敏敏,身子偷偷挪到哥哥身后去了,不敢接近这样子的简敏敏。

  简敏敏被判坐牢,很好的律师又不肯再替她打官司,她本来就心浮气躁像个火药桶,见女儿这样子躲她,她气得想骂又不敢,看向女儿的眼神却暴露了凶相。张至清也看见了,挺身拦住妹妹面前,“妈,你想干嘛?不要吓到至仪。”

  简宏成这边只听到那边一团噪杂,心说疯了。抬眼向外一看,奇道:“是不是去法院的路,这么熟悉?”

  宁宥道:“送你回去救火。”

  简宏成想说老子懒得管了,可最终只能哼唧了一声。

  车到法院停车场,简宏成却是偷偷伸脑袋向宁宥右脸吻了下去。“我爱你”,他的唇流连了一小会儿,鼻端带着宁宥的芳香,才起身离开下车。

  里面的宁宥愣住了,她直着脖子斜睨着已经出去的简宏成,眼圈一红又是想哭,但随即大声自言自语:“不许软弱,还有大堆破事等着你。”她咬紧嘴唇扭转方向盘出去,一路只能不断叮嘱自己不许软弱,省得眼角一斜,眼泪倾泻而下。

  简敏敏连忙压住怒火,对孩子们道:“你们别怕,虎毒不食子,我只是心烦。一年半啊……”但简敏敏发现孩子们都不听她说话,忽然手拉手一起跑向法院门外。她忙转身追去,“回来啊,别跑。我不会……”随即她看清孩子们是跑向刚来的简宏成。她立刻拉下了脸,大步走过去。令她很是没脸的是,孩子们又躲到简宏成身后,犹如他们刚从澳洲回来。

  张至仪站在简宏成后面担心地道:“舅舅,妈妈好像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我真的相信她伤害人是故意的,不是过失。她什么都做得出来,说得出来。”

  简宏成道:“因为你们在身边,她已经软化很多了。但遇到法庭陈述这种生死攸关的场合,她还是暴露。她试图解除宁恕的肆无忌惮对法官的不良影响,也试图骗取法官的同情,但律师说,法官见过的诡术多了,休庭回去一想,大怒。律师因此也不开心,这么小案子没办成,毁了他的英名。”

  简敏敏都听见,但她警惕地看着简宏成道:“我判刑,你笑眯眯是不是很开心?”

  简宏成道:“有吗?至清至仪,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我是为你们回来。”

  张至清道:“谢谢舅舅。我想先回去拿我和妹妹的行李,搬到宾馆去住,然后想……”

  简敏敏大叫:“至清,妈妈道歉。妈妈向崔家那个大女儿道歉,行吗?是真的道歉。”

  但两个孩子虽然没反驳,两眼都是不信。刚才简敏敏对着电话那端的简宏成穷凶极恶,诬陷栽赃,不识好歹,毁了他们心中的信任。至清紧张地对简宏成道:“我和妹妹想单独和你讨论往后的事。拜托你帮忙一些事。”

  简宏成看向几近绝望的简敏敏,道:“先一起回家。”

  张至仪恐惧地喊:“不,不坐一辆车,万一她也抢方向盘怎么办。”

  简敏敏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我要坐牢了啊,我要坐一年半,你们谁可怜可怜我?我儿子女儿都不可怜我吗?你们没人可怜我吗?简宏成,你替我找律师啊,要上诉,要快,花多少钱都可以,我不要坐牢。”

  没人理她。简宏成开车载着张至清张至仪走了,去简敏敏别墅收拾行李。

  张至清此时也忍不住哭了,“舅舅,我们该怎么办?爸爸卷款潜逃都不管我们,妈妈坏得没法接近,我们现在还不如孤儿。”

  张至仪说得更明确,“舅舅,我们这几天调查下来你说留给爸爸的那些产业都是真的,你没骗我们,是姑姑骗我们。还有你给妈妈做的事也都是真的,你从不骗我们。我现在谁都不敢信了,我只敢相信你,你替我们出主意吧。”

  简宏成道:“我看这样。至清留下停学一年,处理你爸妈的官司,同时我协助你从你姑姑手里把你爸的那些资产拿回来。拿回资产这事如果你不在,官司不好打。至仪回澳大利亚读书,至清陪过去一趟,也给你自己办好停学一年的手续。我找个移民过去的可靠朋友看管至仪。你们的生活费不用愁,你爸的资产拿回来之前我贴,拿回来之后够养活你们一辈子了。如果你们赞同呢,现在就收拾行李尽快去澳大利亚,我那边也找好朋友接应。订票什么的,反正至清你会解决。怎么样?糟糕,开到哪条路上了?”

  至清侧身几乎是靠着驾驶座,至仪抱着驾驶座的头枕,两人都是简宏成说什么,他们点头应什么。简宏成开错路,他们也说好的好的。反而都笑了出来——

  宁宥与检察员约下午时间,结果检察员建议她不如立刻过来解决。宁宥到检察院时看看时间,她不知这边机关的中饭时间如何,但既然约了就得按时履约,宁宥便赶紧爬到副驾驶座拉下化妆镜,收拾一下妆容。粉饼按到右侧脸部的时候,宁宥不禁停顿了下来,她恍惚在小小的镜子中看到那一年那一天坐在简宏成的摩托后面,简宏成猛然回头,两人头盔相擦而过,宁宥犹记当时隔着透明面罩与简宏成近在咫尺的对视时,那种惊心动魄。

  宁宥的手在右脸停留了许久,才嘴角噙笑下了车。

  阳光很灿烂,似乎不怎么毒辣。

  宁宥打开手机,将宁恕满地打滚的录像找出来,放到检察员面前。“我妈告诉这段录像的背景是宁恕在公寓里摔东西,物业来查,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后,他就变成这样子。”

  检察员看完一遍,再看第二遍,看的时候道:“这好像不是有意撒泼打滚。”

  宁宥道:“是,我妈当时赶去看到这场景。我妈非常焦虑,不顾年事已高,大清早不要命地开车到上海找我,跟我说这件事。她非常惊恐,听她一说,我也惊恐之极,我们都想到把自己活成一个悲剧,把全家也拖入悲剧的我爸。就录像那天之后,我妈一直生活在惊恐里,战战兢兢地跟在宁恕身后惊恐,唯恐宁恕我爸的重蹈覆辙,前不久心力交瘁去世。宁恕却行事越来越向我爸。直到他被你们拘传这天的早晨,把家砸了个稀巴烂,还分别跟楼上楼下邻居吵了一架。我调照片给你。我昨天原本想趁回老家一趟,把我妈的家收拾收拾,却没法进门落脚,家里像龙卷风现场。”

  检察员静静地听着,职业性地打量宁宥哭过红肿的眼圈,却平静温柔的脸,他心里难免有些好感,也难免有些态度倾斜。但他还是揪住宁宥前一段讲述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发问:“令尊呢?”

  宁宥将调出来的照片放到检察员面前,平静地道:“我小学两年级时,我爸因杀人被枪毙。”

  检察员一愣,刚刚放到照片上的眼睛又抬起来,看向宁宥,“受害人是谁?”

  “受害人姓简。当时受重伤,现在也已去世。”

  检察员点头。他又随手在纸上做了一下记录。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道:“我请你吃食堂。看来来龙去脉得讲不少时间,下午我会请另一位同事过来听听。”

  宁宥微笑一下,道:“谢谢。我去楼梯口等你。”

  简宏成好不容易将张至清兄妹送到简敏敏别墅,三个人一起打算进门,却被严肃的保姆在门口拦住。

  保姆充满敌意地对简宏成道:“简姐说,你不许进这道门。”

  简宏成无所谓,退开一边,背手道:“她回来没?”

  保姆对简宏成坚壁清野,不肯回答。背部严严实实地堵在钥匙孔上,对兄妹道:“简姐没吩咐,是我多事要问问你们,出国读那么多书,你们反而不懂孝敬了吗?你们妈被判刑,你们不安慰倒也罢了,为什么反而不理她?你们想过没,是你们妈十月怀胎拼着老命把你们生出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养大,没你们妈哪有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孝敬她?书都读屁股里去了吗?道理还懂不懂?你们还有脸进出这扇门吗?”

  兄妹两个被问得目瞪口呆,连简宏成都不由得反思,妈妈出事,两个孩子一走了之,只想着自己的安危,是不是合理。

  张至清沉默好久才道:“我们进去收拾行李就走,具体原因不跟你解释,没法跟你解释。”

  保姆让开一边,冷冷地道:“连妈都不要,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张至清已经打开门,但停在那儿护着妹妹先进去,扭头问保姆:“谁不要谁?要不要的标准除了爱,难道还有其他?”

  张至清说完跟妹妹进去,忽然抬头看见简敏敏就站在楼梯上,楼下看上去,只看见两只脚。张至清立刻将妹妹拦到身后,大声道:“妈,请你让开,我和妹妹收拾东西就走,不会死皮赖脸赖在这儿。”

  简敏敏蹲下身,一张脸惨白得不像人。她盯着兄妹俩问:“我不要你们?我不爱你们?”

  张至仪吓得抽搐起来,张至清扶住妹妹,抬头对着楼梯上的简敏敏大声道:“对!我们不是你们爱的结晶,从小你就恨我们,叫我大讨债鬼叫妹妹小讨债鬼,你从来只管公司账上的钱有没有到你口袋里,我们从小都是交给保姆养。你们有事情先把我们扔远远的,等你们出事了,一个闷声不响逃走,通知我们一声都没有,完全不顾我们死活。你呢,无非是等待害怕的时候需要我们支持,等事情完结就凶相毕露,你依然拿我们当小猫小狗看待。我们原本想听舅舅的话,给你机会,可是你让我们失望。你对别人不是肆意践踏,就是忘恩负义,为了我们自己的生存,我们不敢留在你身边,我们不敢再爱你。”

  简敏敏听得心碎的,很久无法说话。

  外面简宏成也听得清清楚楚,心说孩子说的也对,本来就没感情,互相在试探,一看简敏敏人品特差,当然是逃走。

  但简敏敏想了半天,大叫道:“简宏成,你滚进来。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爱不爱他们?你是不是在后面挑拨离间?”

  简宏成没理简敏敏。他看看拦在门口的保姆,看得出保姆心里也是分辨不清了。

  张至清冷冷地问:“你想扣住我们的行李?”

  “不,不是。”简敏敏想半天,也只能道:“我求求你们留下来,留到我去坐牢。这几天陪我。”

  张至清冷冷地道:“你再不让开,我打110报警。你该清楚你现在是取保候审,我报警你会是什么结果。”

  简敏敏听得倒吸一口冷气,更是心碎,但说什么也不敢再坚持,她一边下楼一边道:“行,让给你们,我外面等着去。”

  简敏敏经过兄妹俩身边时,张至仪拉着哥哥,张至清推着妹妹,两人退到墙边,远远离开简敏敏,仿佛简敏敏是瘟神。等简敏敏一出门,两人立刻飞窜上楼去收拾东西。

  简敏敏走到门外,看见简宏成就道:“你没死?没死刚才怎么不回话?看我好戏很满足是吧?”

  简宏成道:“我估计你这辈子活到今天也就爱你儿女两个人。可是你的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除了需要跟你讨生活的人,比你低很多阶的人,还有狗猫宠物,其他跟你平等的人很难消受你的爱。你孩子还小,怕你很正常。”

  “还小?大的读大学了。人能做出报警把亲妈捉牢里去的事吗?”

  简宏成道:“你能把你爸逼死,小孩子们可都看着有样学样呢,你倒是想过没有?他们能长现在这样子,幸亏你早早把他们送出国,与你们这两个坏榜样隔离开。尤其至清,除了自保,他还得保护妹妹,多点儿风吹草动的警惕难免。你今天别逼他们了,他们是你孩子,是骨肉,逃不掉。你安心坐牢好好学做人,我替你照顾你儿女,让他们安心学习生活。你们都需要点儿安心,别活得惊弓之鸟一样。”

  简宏成嘴上说,心里厌恶,他恨简敏敏法院里消费宁宥,可事到临头,他只能这么处理。

  可简敏敏魂不守舍地想半天,道:“不,我不坐牢。我要上诉。花多少钱都不坐牢。”

  简宏成淡淡地道:“知道宁恕怎么坐牢的吗?**。你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你吗?你要是敢二审**,你一样结局。”

  简敏敏浑身一震,心里才明白一审时简宏成宁可出高价律师费也不肯给法官塞钱。“我只能乖乖坐牢?”

  “你找律师上诉一下吧,万一呢。但一般二审不太会变。”

  简敏敏两只眼珠子一动不动盯住简宏成,盯好一会儿,慢慢软倒,坐到地上。“我能信你吗?”声音里有了哭腔。

  简宏成不理。心说是个正常人就不会问出这话了。

  “你会对至清至仪好吗?”

  简宏成只好回答一个字,“会。”心说到底还是做妈的,还问出人话。所以这问题他得回。

  “他们靠上你,还会要我吗?”

  简宏成气得又不想说了,原来前面所谓人话是他自作多情。正好他司机开车来了,简宏成便扔下简敏敏去了车上。

  很快,至清至仪胡乱收拾了东西,背着抱着拖着旋风一样地刮出来,躲远远地刮过简敏敏身边,避什么似地逃上简宏成的车。

  简敏敏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流着眼泪,嘴巴想喊儿女的名字,却没声音。

  至仪直到上了车锁上门,才敢隔着车玻璃看简敏敏。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酸地落下眼泪。至清劝妹妹别怕,抱着妹妹安抚,可眼睛也忍不住看向车窗外,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简敏敏了,他依然朝着这个角度看着车窗外面。眼角挂着一滴眼泪。

  宁宥饭后被领入另一间房间,像是一间小会议室,又来一名制服人员,两人更加正式地对宁宥提问和记录。宁宥看到有摄像头对着她。

  拜郝青林所赐,宁宥对此已经熟悉,不再紧张。

  检察员和善地对她说:“你还是照你原来的思路叙述,我们有问题随时插进来问。”

  宁宥道:“行。依然是从我妈发现宁恕性格有问题开始说起,然后回顾我爸的性格和他出事那天的情形,对比宁恕出事那天制造的现场,和律师昨晚对楼上楼下的询问,最后是妈妈去世那几天宁恕的反常。这样行吗?”

  “行,你喝口水,慢慢说。凡说到录像或者照片,请都发到这个邮箱。”

  中饭在高速路边服务站吃。司机很乖巧坐老远去了,因此简宏成能对两个外甥说家务事了。

  “你们的妈所受的苦你们已经知道,环境和她的性格都让她无法放弃也不愿放弃仇恨,她是放任仇恨占据内心,她的心长残了。若说她还有一丝人性和爱,那就是割肉把你们送出国,把你们与你们父母隔离,她大概也意识到你们留在她身边不会好。从我接触她来看,你们回到她身边的这几天,是她表现得最像正常的人几天,对我也善意了许多。说明她还是能变好的。她变好有几个条件,一是有你们来促进她,我看她心里爱的人只有你们两个;二是她需要时间来改变,你们和她都急不得;三是我估计她变好也不会变成正常人,所有需要你们的包容。但我考虑到你们还年轻,太年轻,性格不成形,呆你们妈妈身边太久反而会受她的坏性格影响。所以这次我就不留你们,你们还是好好去读书长见识,学会包容。你们妈呢,我劝她安心去坐牢,戒掉急躁。以后如果你们有心改造她,那么你们回来,我随时援手。因为我们都是你妈妈的家人。”

  至仪听得哭了。至清看着饭碗发愣,但至清死活不肯开口表态。

  审讯室里,检察员对宁恕道:“你姐姐来过。二十四小时内来了两次,律师也已经替你请好。你有个非常关心你的姐姐。”

  宁恕便立刻精明地道:“我要见律师。”

  “你姐姐为你痛哭,为你奔波,为你寻找减轻罪责的证据,你有想过做些什么,以不辜负她对你的好吗?”

  宁恕道:“我姐这人,不到最后,你们永远不会了解她的用心。你们不用试图拿她来感化我了。我该说的都说了。”

  两位检察员了然地对了一下视线,宁宥也说过,宁恕不会被她感化。于是一位检察员平静地道:“你们姐弟倒是彼此了解至深。你姐在收集证据试图证明你有精神疾病,类似你爸的病。她请的律师已经收集到不少有效证据。很快他们会提出对你做精神鉴定。我看了一段录像,看了一些照片,认为只要他们申请的程序合理,我们会批准,并进一步向上级提出申请。”说到这儿,检察员停住,静静看着宁恕的反应。

  而宁恕的眼睛已经混乱了——

  检察员不动声色地道:“说说你何时取得做房产证的身份证,如何取得。”

  宁恕愣头愣脑地道:“我要解雇我姐请的律师。”

  这下子,轮到两位检察员凌乱了。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车到上海。汽车加油,其他人跳下车休整。张至清将舅舅简宏成拉到一边,试图说什么,可一直吞吞吐吐。

  张至仪奇了,道:“哥,你是不是想问我们直接去机场还是去舅舅家?刚刚路上已经说好了啊,舅舅自己也才刚搬到上海,住的是酒店公寓,我们就住旁边的酒店。等机票定好我们立刻去澳大利亚。”

  简宏成心知张至清说的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程序小事,做哥哥的到底心思复杂一些。但他不猜,而是道:“我本来可以留你们在我公寓住,但我已经通知我弟弟国内警报解除,可以回国。他今天回来也会先住我公寓。公寓不大,全是男性,可能至仪会觉得不方便。回头让他带你们上海玩玩,他比我能玩。”

  张至清小心地问:“是因为妈妈定罪了吗?妈妈不仅以前对你赶尽杀绝,现在对小舅也一样?”

  简宏成忙道:“不是。宏图被我发配去东南亚度假,与宁恕有关。你妈开庭时候,我留意到受害人宁恕没能来旁听,显然宁恕在未来一年半载之内不会有人身自由,我才放心让宏图回来。宏图贪玩,至清得帮他节制。”

  张至清道:“小舅没工作?”

  简宏成道:“他……”不禁呵呵笑了笑,“我爸遇刺后,家里一团糟,他被送到乡下养,染了脑膜炎。他人不坏,就是贪玩。你们先接触。”他看看一直欲言又止的张至清,道:“我去洗手间,你去不去?”

  张至清忙道:“我一起。至仪你呆在车里,别走开。”张至清直到看着妹妹上了车坐下,才放心跟简宏成走。

  简宏成看着,等于张至清一起走开好几步,才道:“我也这么看顾宏图。只是我有一段时间让你爸妈整得自顾不暇,没照顾好宏图。你有什么话说吧。”

  张至清在简宏成的周到照顾下,才能小心地道:“舅舅,前提是,我如果不想改造妈妈,对她失去信心,这只是我的态度,与至仪无关。至仪还小,她主要是随我。”

  简宏成道:“你妈……连我这样的生意人都需要无限克制才能接近她,你们这次回来肯听我的建议与你妈善意接触,指导她打官司,已经做得很好。即使你们今后永远不想接触她,也是人之常情。尤其我看在你心目中,保护好妹妹是放在第一位,你有很强的责任心,我理解你的选择。你不用担心我这边,我不会依照你妈的好恶来确定与你们的亲疏。”

  张至清激动地道:“谢谢舅舅,这下我放心了。我等这边的事处理完后,回去会边打工边学习,尽早自立。不做伸手派,自由来得理直气壮些。”

  简宏成笑道:“你已经很了不起,能当你的舅舅,我非常骄傲。你才这么点年纪,脱离那样子的父母,还带着妹妹,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求学,不仅自己没长歪,还把你妹妹保护的这么好,学业方面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你们普通话讲得依然不错,可见学业也抓得紧。我知道这都是你的努力,你小小年纪已经承担太多,你问心无愧的。但身为长辈,我还是希望你能量力而行,享受属于你这年龄段人的生活。幸好我有能力支持你,而且还不需要自掏腰包,可以从你爸妈口袋里掏钱支持你们。你放心去学本事吧。”

  “舅舅,你真不怪我不管妈妈?”

  “人得保护好自己,再去多管闲事。等以后你自立了,能力也强了,回头再想想自己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或许可以多承担一些责任,比如拉你妈妈走出仇恨。一定要注意量力而为,别救人不成,自己先没顶。”

  可是张至清憋红了脸,“舅舅,你真的不是在宽慰我?”

  简宏成不禁叹气,“父母不争气,害孩子百般纠结。量力而为,嗯。”

  张至清道:“我有时候真想逃远远的,假装不认识他们。”

  “良心是牵住风筝的那根线。”

  “是啊。”

  “我们再聊聊你对你妹妹的管教。我有现成一个例子,宁恕他们姐弟。你见过那位姐姐,也听说弟弟宁恕,他们家情况也是非常特殊……”

  张至清扭头认真听着这个舅舅,至此已经全无任何心理抵触,简宏成说什么,他都会拿去认真考虑。

  宁宥找个地方喝茶上网办事,一边等洪律师从远处那扇大门出来,带给她宁恕的消息。

  可还没等到洪律师出来,郝青林的律师倒是来电了。“只有一个坏消息,郝先生被举报**,也被查出**。”

  宁宥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前几天为了救出郝青林父母,她亲赴火线与堵在郝青林父母家门口那家人较量的那一幕。毫无疑问,举报郝青林的正是那家人。宁宥道:“这下,要加不少罪名吧?”

  “举报立功自然是砸了。”

  宁宥能想象得出郝青林如今必然在看守所里心烦得撞墙。

  日头西斜时,洪律师与助理总算从大门边的小门出来了。助理先走一步,洪律师来找宁宥。

  洪律师开门见山道:“见到宁先生了。”

  宁宥不由自主松一口气,“他倒是肯见我委托的律师。”

  洪律师摇摇头,“宁先生要我做选择,问我听他的,还是听你的。如果我听你的,他就拒绝签委托书。他不愿他的案子被你操持。我只好来问问你的态度。”

  宁宥苦笑:“倒是不出意料。他精神状态怎样?”

  洪律师道:“看上去正常。还跟我说这几天睡得很好。”

  宁宥道:“我丈夫出事,不管律师怎么会见,我都没跟去过一次。可我虽然早猜到宁恕会让你选择,还是忍不住跟过来,等在这儿,试图第一时间等到好消息,希望宁恕能明白处境后别再跟我作对,希望宁恕能明白我总是为他好。”

  洪律师道:“我劝他有什么不满先忍忍,先设法减轻罪责缩短刑期,出来再说。大概被我啰嗦翻了,他咬紧牙关说,绝不接受精神鉴定。看来问题出在精神鉴定上。我问他,可除此还有什么办法减轻罪责。他说拉上赵雅娟一起跳。”

  宁宥合上笔电,道:“宁恕让你做选择题的时候,有没有提出如果只听他的,律师费由谁承担?”

  洪律师不禁笑了,“哈哈,没提。”

  宁宥叹道:“他要拒签委托书,就拒签吧。”

  简宏成接到简敏敏的电话,就打开免提,让两个孩子一起听。

  跟简宏成说话,简敏敏一向很直接,“刘之呈过半小时来。他跟我说你在我的案子中没使力,要是打点周全,结果完全不一样。我打算上诉的事委托他去办。”

  简宏成问:“你既然已经打算委托他,为什么还给我来电?”

  简敏敏道:“你别自作多情。我现在非常怀疑,你是不是有意把我弄进去坐牢,你好趁这一年半空档把公司股份全独吞掉,再把市区老厂区那块地开发掉,一个人独吞那一大笔钱?”

  简宏成简直无语,皱眉看看张至清,可还是得道:“你尽管接触刘之呈。但见面之处你最好跟他提一句,我已经把集团公司章程修改掉了,任何人试图转让简明集团股份,都必须获得股东全体投票表决通过。然后你慢慢跟他谈,你取出所有存款甚至卖掉房子我都不会管你,我乐见他替你出力为你减刑。”

  简敏敏一下子哑了,想了好半天不知怎么回答,最后悻悻地道:“看我回头拿刘之呈做的事扇你耳光。”说完便挂断电话。

  简宏成无奈地对张至清道:“心不能急。”

  张至清此时已经与简宏成交过底,因此不怕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放弃?”

  简宏成道:“我不妨苦中作乐地把你们妈的这个电话看作讨教电话,我该庆幸她起码已经把我看作是有点可信的人,这是不小的进步。只是她还没正视她的过往,因此她还不知该如何与我正常地说话。”

  张至仪回头道:“她早跟我们说过,她的案子没法送钱。可她什么都可以赖掉,还当众赖掉。她不觉得可耻吗?而且她的态度这么差。”

  简宏成只好再道:“心不能急。”

  张至清看着简宏成,默默地领悟。

  宁宥上高速前给田景野一个电话,“田景野,灰灰还得在你那儿呆一晚上。不好意思。”

  田景野笑道:“你不知我多欢迎灰灰,宝宝追着灰灰哥哥学道理,我还恨不得扣留灰灰几天呢。你该不会豁出性命替宁恕找关系去吧。”

  宁宥叹道:“是不是洪律师跟你说了?可是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救他宁恕?”

  田景野怒道:“我刚听小洪一说,还以为你总算脑子开窍懂得放手,让宁恕摔个彻底,让他彻底绝望一回,他才会明白你历年对他的好有多重。”

  宁宥道:“可宁恕心高气傲,如果彻底绝望,我怕他真疯。”

  田景野道:“他现在这祸害德性,还不如真疯。要真疯了,你花钱养着他,还能把他养个白白胖胖,所有人都放心,包括他自己。他不疯,疯的是大家,最先是你。你在哪儿?你原地等着,我把灰灰给你送去,我不替你管灰灰。”

  宁宥眼圈一红,“田景野,你别心急,听我说完。我认识一个人,他公司的某个技术系统是我帮他一手建立,跟我关系很好。他正好认识赵雅娟,而且与赵雅娟的关系看上去也很不错。我有次带灰灰去他那水库庄园玩,遇见过赵雅娟……”

  田景野冷冷地道:“你那些关系顶屁用。我是本市首富的幕僚,我要见赵雅娟,请本市首富一只电话,我有要求,赵雅娟才是真的不会不考虑。你还不如转转回头求我。”

  宁宥愣住——

  田景野没好气地追问一句:“要不要?”

  宁宥道:“你听我解释啊,我是生宁恕的气,而且让洪律师不理宁恕也是真的,我打算晾着宁恕,随他去,但我总得在外面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起来,该找人的……”

  田景野冷笑道:“宁恕心里也很清楚,你就是假装晾着他,他反正没事干就跟你熬着,熬死你烦死你,最终他才勉为其难让你替他请个律师,即使明天上庭今天才请,他也摸准你肯定早已叫律师把所有上庭准备做好。可你还欢天喜地的,以为他回心转意,特尽心尽力,似乎还是宁恕给你面子。”

  宁宥听得满脸抽筋,“是,是,我就是这么没志气。可……”

  “你儿子跟你说话。”

  宁宥一愣,没想到田景野将电话免提给孩子们听着。忙道:“灰灰,你也在?我们明天可以回上海了。”

  郝聿怀激动地道:“妈妈,你前几天上午发给你弟一条短信,你是不是不记得了?你不能背着我食言,你会乱胖。”

  田景野噗嗤一笑,“你弟”,“食言而肥”,这母子俩。

  宁宥讪讪地道:“记得……”

  郝聿怀大声道:“你短信说,你以后不干涉,不打听,只管收留。妈妈,我得提醒你,你说话不算数,你弟会更加不把你当回事。”

  田景野摸摸郝聿怀的头,赞一声,“好样的。宝宝学着点儿。”

  宁宥的脸皱成一团,叹声气,道:“好吧,我听你们的。我有点儿六神无主,听你们的应该没错。灰灰,我这就折回头接你,然后去一下出差地方,跟同事交代几句,我们连夜赶回上海。鞭长莫及,眼不见为净。”

  宝宝一听急了,“不要,不要,宁阿姨你去忙,明天再来接灰灰哥哥。”

  宁宥在这边断了通话,坐着发呆。她还管着郝青林的官司了,怎么就甩手不管宁恕的呢,两个都不是东西,她起码得一视同仁啊。宁宥忽然觉得这事儿幽默起来,老天居然给了她裁量权,让她可以做主给谁不给谁,要不要一碗水端平。

  宁宥忽然发现,她这苦丫头只要脑筋急转弯一下,原来可以当女王。她又拿起手机打给田景野,“眼看着我操一手好牌,还在这儿焦虑得颠三倒四,你是不是心里特烦。”

  田景野笑道:“不会,我特平衡。以前只有我冒傻气,把生活搞得一团糟。现在总算看到你和简宏成争着做东郭先生,我恨不得袖手不管。”

  宁宥讪讪的,道:“我得有志气点儿。灰灰听着没?”

  “俩小出去玩了。”

  宁宥这才原形毕露,“靠,我这回得有点志气,咬紧牙关不犯贱,等他们爬着来求我,我还得掂量掂量给不给。你监督我。”

  田景野噗嗤又笑,但忽然脑袋转不过弯来,“那啥,陈昕儿那儿,算我求个情,放过她算了,她是病人。”

  宁宥一愣,“啊,我说的他们是宁恕和郝青林。”

  田景野一笑,“都差点忘了他。”

  宁宥听了,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简敏敏面前摆了一桌的美食,都是她最爱吃的。她原本想着坐牢前吃个够,起码吃出点儿肥肉来,免得里面受苦。可即使让保姆上桌一起吃,她依然觉得吃得冷冷清清,早上还至清至仪两个烦得她耳朵疼,现在他们撇下她都不知去了哪里,一个电话也没有,走得那叫干脆,仿佛她跟他们之间从没联过一条脐带。简敏敏生着闷气没胃口,只想起来才浅浅啜一口酒。

  门被敲响。简敏敏给保姆使个眼色,拍拍两条狗让跟上保姆,自己坐着不动,只伸长脖子偷听。

  门外是刘之呈,见保姆来开门,保姆身后挤出两只踊跃的狗头,紧张地装出潇洒的笑,道:“还认识我吗?”

  保姆拉着脸沉痛地道:“认识。简姐让大盖帽带走了,你来晚一步。”

  刘之呈一愣,再看看手表,跳了脚,“嘿,我真不该出差。简姐留下主办人员电话没?”

  保姆道:“没留。”

  刘之呈不死心,“她有没有说坐哪家牢?”

  保姆奇道:“公安局的牢啊,还能哪?”

  刘之呈抓耳挠腮的,“带走时候除了你在,还有谁在?”

  保姆道:“只有我在。我关门了。虽然我认识你……”

  刘之呈忙道:“慢点儿,简姐一句口信都没留下?好像上诉律师找谁,案子接头人找谁什么的。肯定得留口信……”

  保姆没理他,用力将门关上。但关门后就趴在猫儿眼上看,只见刘之呈拍着额头满脸失望。等刘之呈走后,她回去饭厅,装给在里面侧着耳朵听个明白的简敏敏看。

  简敏敏斜睨着看,吊起一条眉毛问:“他那样子,不是难过,不是着急,你确定是失望?”

  保姆放下手,劝道:“是啊。看开些,又不是自家人,能赶来看你一眼已经不错啦,还能指望他们替你难过啊。”又忍不住沾沾自喜,“看来我演戏演得不错,刘总没看出我在撒谎。”

  简敏敏继续吊着一条眉毛斜睨保姆,慢慢琢磨了会儿,愤然道:“又让老二料中,又让这死胖子料中。幸好听了死胖子的,才没乱了阵脚。为什么总让这死胖子料中,死胖子又该笑话我了。”

  保姆大惑不解。

  简敏敏立刻一个电话打给简宏成,切换成斗志昂扬的声音,“刘之呈一定要替我上诉,卖艺卖身都要替我上诉,仗义啊。我说简宏成,你给我向他道歉。这么好的小伙子,到你嘴里都成啥人了啊。你二话不说革了小刘,当众把他请出门,害小刘丢脸,你多损啊。你今天说什么都要跟小刘说声对不起。你不是喜欢让我跟谁都说对不起吗?你倒是给我做个榜样啊。”

  保姆在一边更是大惑不解。

  简宏成听了也是大惑不解,刘之呈仗义?“我教你的话说了没?”

  简敏敏道:“怕我没说?你听着,我再说一遍。小刘,那死胖子告诉我公司章程已经改了,转让股份要……”

  简宏成嘟哝着将手机挂了。简直不敢相信刘之呈仗义,电话里说不清,他除非当面问清楚才肯道歉。

  虽然被简宏成挂了电话,简敏敏却得意地笑了,“死胖子这回栽了。以后他再没脸来教训我什么道歉了。”简敏敏喝下一口酒,终于吃了口菜,对保姆道:“我明天收拾收拾自己去坐牢,你反正住这儿替我看着门,管好我两条狗。我让小沙也住过来,小沙这孩子,我差点儿害他坐牢。我一年半就出来,弄不好还减刑,很快。呃,谁去探监呢?总得有人替我充点钱,让我吃好点儿。”

  保姆道:“不是我多嘴啊,你该不会是想把钱交给小沙,让他定期去探监?你还得管我工资加狗粮钱,还有物业费电费水费什么的,也都交给小沙,一月一月地给我?你不怕小沙卷钱跑路?再说小沙一帮小兄弟要是经常这屋子里进进出出,你不怕丢东西?你还是拜托你那个胖子弟弟吧,我看他会管你。”

  简敏敏捂脸哀嚎,她当然知道怎样才是最好,可那样就得看简宏成脸色。她好不容易才险中求胜,扳回一城呢。

  简敏敏到底是不肯给简宏成打电话,但她把简宏成的手机号写给保姆,“我进去后,你打老二这个电话,有什么要求,尽管向他提。”

  “你跟你弟说一声,不是更方便?”

  简敏敏继续哀嚎,就是不肯说明。

  但保姆担心不敢放心,锚住了使劲问:“可万一你弟不认我,气我中午不许他进屋,回头另找一个人来接管房子,那我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失业了吗?哎哟,我得立刻给他电话,你帮我旁边说说。简姐,这事大意不得啊,这两条宝贝狗只认我呢。但这两条宝贝狗你在乎,你弟不一定在乎啊,你忍心一年半里面让别人带它们?”

  简敏敏将脸钻进臂弯里,说什么都不肯钻出来,“你别烦我啦,好吗好吗好吗?放心啦,老二没这么坏……”说到这儿,简敏敏不由自主地赶紧闭气吞下后面的话,呛得大串咳嗽,差点咽气。

  保姆以为简敏敏让口水呛了,也没在意,自言自语地道:“我看着他也不坏,应该有肚量。”

  那我不是陷害忠良了吗?简敏敏心说。可形势逼人,她强不起来了。

  宁宥的车玻璃让人敲响,她抬头见一穿着整齐的年轻男子冲她比划着说什么,她降下一丝车窗,才听见外面那人指着前面一辆现代车说是临上高速发现钱包被偷,现在没法上高速,求宁宥借点钱,回头一定加倍偿还,钱打到手机上。

  宁宥听了没好气,“我长得这么包子?”

  外面那人立刻变色,骂骂咧咧。宁宥顿时醒悟自己多嘴了,吓得连忙一脚油门逃走。走远了定下神想起,郝青林啊,宁恕啊,都跟刚才那骗子一样,对她不安好心。骗到手了呢,背后还都骂她一个蠢货。要是被揭穿,他们从不自惭形秽,反而恼羞成怒加害于她。她难道只会躲,只会逃吗,只会忍气吞声吗?

  宁宥咬牙切齿,前面一个红灯处转个弯,睁大眼睛搜寻着回去原地。她看到那骗子还在老地方逡巡,快靠近时,她打开大灯,咬紧牙关,冲着骗子飞车过去,迅速擦着骗子而过,打了骗子一个措手不及,便扬长而去。

  宁宥都懒得看倒车镜里骗子的状态,肯定是吓个半死。她终于满意了。回头,她找个地方停下,打电话给郝青林的律师。“郝青林那儿,我想你要不暂时别去会见他,晾着他。他做事太过了,需要一些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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